《正是血红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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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血红时- 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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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娟道:“先讲上级指示”。
  “电台同盐城叫通了,陈军长指示,我们任务是掩护被打散的同志北渡,避免大拼大打,不要把自己再装进顾祝同网里去。刘政委指示,本支队军政委员会在此地可以代表华中局和军部,指定娟表姑兼管地方工作。陈、刘二人首长都指示,具体做法,由我们审时自定。”
  天保道:“要小杜给盐城发报,我们保证完成任务,还保证完整地返回一师归建。今日皖南虽然满天乌云,有新军部正确领导,我们队伍少而强,执行上级命令坚决,绝不会再踏项英覆辙。”
  小保子道:“记下了。杜参谋长在这儿西南15里找到一个较理想的驻地,地名叫十二岔,是个800多户的集镇。镇子蛮繁华,是山区首府,四周有十二条大沟,进退自如,沟沟都有富村良田。街旁有一座大庙,能住千把人,老和尚做过我们僧抗会理事,反共军搜山把小和尚抓光,就剩两个毛头僧。支队部住进庙里了,桂子姑带敌工科出去找顽军那两个连,可是松村这家伙对新日俘管教方法还是鬼子那一套,真打!”
  天保问:“还有什么?”
  小保子答:“骑兵大队派两个区队去支援敌工科,碰到一股游击队,74个人,武器不怎么好。他们是谭老板组建的,项政委一直不承认,皖南事变前,三支队首长把他们关系转给皖中区党委了。他们一直在山里打游击,把模范队又恢复了一些。游击队长说山里还有三个秘密县委书记,小杜叔叫他派人把县委书记统找来。”
  天保笑道:“祝娟,有三个县委书记,少奇同志叫你管地方,你就有活干了。”
  小保子又道:“十二岔街上有个大布庄老板,是青帮二十三辈的小老太爷,在九峰山里有很大社会势力,阿四叔同他又‘帮’上了,我拿出爷爷名片,他蛮高兴,硬要我叫他伯,还要把他小女儿许配给我呢,滑稽!他说他同谭老板交情不错,梅家亲戚也就是他的亲戚,要是洪司令跟苏主任瞧得起他,见一面,他就全力帮助我们。”
  天保答复说:“回去准备礼物,我们去拜会他。”
  祝娟用凤阳话逗小保子:“他小女儿可美咯?”
  小保子跳上马就走:“我才不来呢。”
  天保与祝娟又上马南行,无大目的,就是熟悉一下地形。他们走下去十多里地,东南方起了枪声,引起的山谷回音很大,近旁也有一座大村,有30名持枪青年朝枪响处跑去。他俩进村,老乡还在忙着慰劳江北来的主力“南天剑”,原来这村是三支队那支游击队根据地。
  不一会跑回来两个持枪青年,说尚未撤走的反共军两个连,在一个山洞里抓住了新四军突围人员40多人,都被打得遍体鳞伤,捆上带着。刚恢复的模范队乃鸣枪聚众,强袭敌人,抢救被俘同志。恰好,江北来的“南天剑”敌工科和一个骑兵区队赶到,敌工科50骑都是日军打扮,反共军有300人,自动放下武器,真是活现世。
  天保和祝娟也没说什么,出村上马赶往现场。走不多远,桂子带几个骑兵找来了,怨气地说:
  “松村这家伙毛手毛脚,他把顽军中校脑袋剁掉了,好多情况无法查问。中校是三战区派来的,到底干哪行,小兵们也不清楚,他也是找项英的。他会讲日本话,说上官云相年前12月29日夜召七个师长开会,做了严密布置,就等项英向南钻口袋了。因为他称我军为匪,松村一火,一刀切断了人家脖子,真糟糕!”
  天保道:“说也无用了,头掉了安不上。”
  桂子又道:“被抢救下来的同志里头有黄达,他是东南局的什么部长,东南局暂停活动他还不知道。他的伤很重,我传来玉子守着他,他要见你俩,有要紧话说。”
  “哎!”天保叹口闷气,往日的黄达形象又在脑际活动起来,他是“一切经过”的坚定拥护者,如今吃了子弹……
  在一家农户厢房里,玉子在守着黄达,刚给他注射一支强心剂。黄达已是骨瘦如柴,两睁挣扎地闪霎着,在同死神较力。天保与祝娟来到,向黄达敬礼问好,天保道:
  “黄部长,我看你精神还不错,很快会伤愈的。”
  “不用安慰我,天保。”黄达握住他俩。“小苏,你是好同志,当初在学校里我对你有偏见,正式向你认错。我的时间不多了,请你们听我讲,你们不要讲,请你们把一个共产党员临终的恳切陈辞,转达给组织。”
  “我们一定不辜负嘱托。”祝娟掏出小本子。
  黄达声音很低,吐字还清楚:“第一,我是河间大地主家庭出身,特别怕犯错误,所以对项英一味盲从,元月8日晚上,项英临阵逃跑,我才省悟到自己错了;第二,军部行动前两天已经查明上官云相部署,项英还坚持钻人家陷井,导致全军覆灭。22日我们又聚到一起,还有200人,项英作动员,虽然讲了些豪言壮语,又不北渡,还要原地坚持,第二天就遭到顽军围攻,我也受了重伤,队伍被打散。把项英所为综合起来看,从常理上说不通,请中央审查,处理;第三,我是个有错误的人,但在皖南这多天战斗中,起码没像项英那样临危而逃,请求组织上给我做个结论,别让我背着包袱见马克思……”他已无力再说下去,期待地看着天保,而他的眼睛球面已经浑浊不清。
  天保同祝娟交换一下眼色,诚恳而严肃地说:“黄部长,我俩对你信任和尊重,亦如从前。现在,我代表刘少奇和陈毅同志,郑重宣布:一,黄达同志知过改过,在皖南事变中斗争坚决,又向上级反映了重要情况,组织上认为黄达还是一个好同志,不再纠缠过去的老帐;第二,对于项英同志,待找到他以后,按照事实和他的态度,另作决定;三,党要求黄达同志放下包袱,好好养伤。以上三项,待黄达同志伤愈后,党组织再用文字立案。”
  “无产阶级,万岁……”黄达微弱地吐出这几个字,便停止了呼吸,他的眼眼合上了,那副枯黄的脸上浮起一层欣慰地笑影,最后两滴泪同时从眼角滚落下来。
  天保与祝娟一同向黄达深躬致哀,然后退出来,交代桂子,把黄达遗体送往十二岔,明天隆重安葬。他俩在这里把事情处理完,随便弄点东西吃了,待到把获救者和俘虏送走,已经半晌了,天保没说啥,祝娟却道:
  “这位项政委之所为,真叫人摸不清头脑,他又不会指挥打仗,死死地抓住权干什么?”
  “吁!”天保用叹息回答。
  小保子又乘马跑来:“军部接到二师报告,悟子叔按老罗指示,从狭廊北侧通过,桂军513团谢副团长故意把队伍带走,悟子叔他们一口气走58小时,今早进到刘官集。一路还算平安,就是过津浦铁路时候逃跑了8个新日俘,队伍累坏了,二师张劲夫主任去慰问他们。”
  天保舒口气:“小蒙立一大功。”
  小保子又道:“那三个秘密县委书记都到了支队部,我们队伍也在向十二岔集中。街上那青帮头子在家办酒,恭敬洪司令同苏主任哩。”
  天保交代道:“你回去,要小杜给军部发个简短电报,我们暂用九峰山工委名义工作。”
  小保子又放马跑走,天保一行14骑也策马向十二岔走去。祝娟从皖南失败和桂军513团两次暗助,又引发了一番感慨:
  “善弈者谋势,不善弈者谋子,天下乌鸦都黑,但心不一般黑,没有绝对洁的水,更没有绝对纯的钢。这些话真是易懂难行,当分析没分析,当警惕没警惕,这正是项英生先悲剧之所在。”
  “呼!”天保不说话,只呼一口气。
  他们绕过一道山角,前面,小块平原上有一座奇特的孤山,高耸陡峭,尖端直刺云际,犹如一座巨塔。这“塔”从头到脚长满了尖头松,像涂上一层青漆,蔚为壮观,使人精神为之一振。天保他们从“塔”旁绕行,抬眼上望,一群巨雕在环绕峰顶盘旋,因为太高,那些野禽中的凶恶大物,又都小如蜻蜒而微不足道。
  当日下午,关支队在十二岔那庙里开会,军队与会者是连以上干部,地方是游击队军政主官和三个县委书记。原来这三位书记都是光杆,他们是原皖南特委放的官,曾通知随军队一同转移,这三位到的晚,未被围住,跑到游击队一起来的。地方同志也不了解全面情况,汇报不出什么新内容,大家讨论一阵,最后由天保作结论式发言:
  “……总的说,皖南事变斗争已经趋向冷却,渝方迫于舆论压力,有所收敛,当面顽军也最麻痹,这对我们活动最有利。但是,现在皖南已经没有搞大块根据地的条件,只能搞点游击区,本支队也不宜久呆,桃源仙境虽美,革命本钱更重要。经与军部联系确定:一、三位县委书记有两位身体不好,休息几天,和突围同志一起回江北,另一位留下兼游击队政委,我们走后,仍用九峰山工委名义活动。你们要避开繁华要地,选择深山沟隐蔽发展,领导关系属皖中,将来自有用武之时;二,阿四、桂子、小保子带上我内卫班四个武功好的战士,请游击队派人领路去宁国,不要让上官云相有一日之安,活动方法自定;三,炮兵营和一大队的一个营驻训,杜参谋长看家,其余部队由我和祝娟带出去寻找项政委,袁主任他们……”
  关支队休息两天,按天保说的精神分头活动了。
  这时候反共军搜山高潮已过,只有反共最卖力的嫡系部队25军还没有完全撤走,他也就成了关支队最大障碍。关支队又不能大打,只打些小型伏击战,刹刹25军气焰,主要精力还是找项英。25军被消灭了些小单位,上报顾祝同,他可不敢向蒋报,他刚报了皖南新四军已“全歼”,加上曹甸胜利,这是江苏帮两大奇功,如果再说出个“南天剑”,非挨骂不可。顾祝同要25军撤到高淳,宣城一带,再要上官云相查明情况,上官云相又被一伙“飞墙走壁”的强盗闹得日夜不安,惊出一场大病,逃往江西铅山。总司令跑了,副总司令王敬玖上厕所解小便,左屁股蛋上被扎进了一把锋利的匕首,不知从什么地方来的飞刀,也吓得跑到上饶去了。32集团军正副主官全跑了,机关并不太平,军需处被盗走五万元现钞,军法处长丢了脑袋,作战处长被割走一只耳朵,吓得机关全体逃往徽州。
  张亢他们完成“强盗”任务,会合天保,一同找项英,这时他们已知袁国平牺牲了,就是项英和军参长周子昆下落不明。一直找到3月15日,找到了项、周,只是两座简陋的坟墓,据目击者说,项、周都是被叛徒杀害的。目击者是两位伤员,对上层情况不了解,只反映说“皖变”中我军异常英勇,失败原因主要是敌我力量县殊过大。天保叫把两个伤员安置在老乡家,每人给150元,给他们规定了伤愈后到何处找自己部队。
  桂子道:“项政委牺牲,皖南的事就查不清了。”
  小杜感到困惑:“军部为啥要赖在这个危险地方,总也不肯走哩?淮南三月反摩擦战役后,军部就该走,黄桥决战后更该走,他不走,真怪哩!”
  祝娟道:“从我们在江北任务变来变去可以推断,项英政委有他一套想法,他一定会找出很多理由报告上边,认为皖南能呆得下去,结果把这么大的队伍搞垮了。”
  张亢接口说:“从我们来皖南耳闻目击看来,黄达的话没说完,造成这场悲剧的内幕可能很复杂,恐怕也不是项英一个人责任,上边也有责任。我在江北所听到的都是项英这不好那不好,现地了解一下,又不完全是从前所听到的那样,不能因为失败了就把责任推给死人。”
  “而我对项政委认识只有量变,没有质量。”天保又伸手要烟抽,警卫员递上烟,他抽口烟,想了想又说:“他是前线负责人,把队伍搞得全军覆没,不论有多少他方原因,他还是应负主要责任。我们来皖南确实听到不少前所未闻的内幕传闻,我们辨别不了真伪,也没有权力去分辨上层间是非。请记住,以后上级传来皖南事变决议什么的,我们只是照本宣科,不能掺杂其它东西。”
  关支队向盐城报告了寻找项英结果,即分开行动。天保带两个步兵连去沿江一带隐蔽活动,掩护皖南事变幸存者北渡。祝娟和张亢带大部分南下部队,向东活动,尽快与苏南新四军取得联系。
  第一大队到皖南后吸收些当地青年参军,收容些失散人员,全大队已达2300人,是个能走能打的强团了。炮兵营在九峰山驻训近两个月,干部作过调整,已经是个很强的火力单位。连骑兵大队、敌工科和支队小机关,全支队3000人,有张亢抢来的那笔钱,吃饭不用愁。
  3月底,上官云相回到徽州,派两个营去九峰山寻找“南天剑”,只同游击队纠缠了几天,无果而返。真正“南天剑”领导人天保,带那两个连撤离险地,向东南走去。
  4月中旬,在石臼湖西北小山群里,关支队会合。会合后部队分散住下,祝娟带张亢夫妇和小杜来见天保,在一家农舍屋里开个碰头会,交换情况,商谈工作。
  祝娟他们没打什么仗,主要是寻找当地游击队,联系江南新四军。现已与16旅构通了联系,该旅准备派两个团过来,接关支队到京杭国道以东休息。
  小杜带50名骑兵化妆成国民党军队,到宣城一带侦察情况,碰上25军运送夏装的船队,小杜来个“见财起意”,截住后尾三条船,掳来12000套单军服,10万元现钞。船,放走,四个押船军官,杀掉……
  “小杜”,天保苦笑着拦话,“一方面你帮我个大忙。另一方面,可是你主动袭击25军,你也知道,平时我讨厌杀人,这下可好……”
  “谁主动袭击?谁喜欢杀人哩?”小杜辩白说,“咱们皖南事变牺牲的几千人跟谁说去?这几年咱们新四军、八路军死在反共摩擦中的烈士恐怕早就过万人了,那次不是他们主动来打的?这冤跟谁去诉?他们连新四军番号都取消了,跟他们还有什么客气的。再说,这几个小子发现情况不妙想跑,我怕暴露,只好朝战士们歪歪嘴。”
  祝娟对天保说:“战乱之年,冤魂难免,不说他了,今早陈军长来电,说六战区报委你为挺进军少将司令,老蒋已经同意了,军长要你与邱光开通无线电联系。”
  天保听了叹口气,说道:“要做戏得大家一同做,这个不花钱的少将怎么来的,陈军长为什么今日早上才告知,他们三位都要了解。祝娟讲吧,我作补充。”
  这件事来龙去脉,说起来挺罗嗦。
  天保去年与邱光分别时,邱光说:“我一定要保举你当少将师长或司令,还要由蒋直接任命,那才够份量,请相信今日邱光已非昨日邱光,君子言而有信,我一定要对得住你这位年轻朋友。”
  邱光要给电台,天保说小队伍带电台不方便,由区副官选派一个广西人无线电技术军官,带上密码本,与关大队同回。黄桥决战时天保在泰州,战后即以李明扬名义去南通乡下收编杂军,那一带杂军有六个旅级番号,总数仅7500人,天保也就当了一阵杂八军司令。天保曾用李明扬电台告知邱光,他回到淮南,另两个大队被日军挤到苏北去了,待杂军处理完,他再召拢旧部,另商去路。
  组建关支队时,那广西人无线技术军官留粟裕那里工作,邱光密码抄一份带来,万一遇难,还可以通过邱光解围。
  10天前,那位技术军官又到李明扬处,用天保名义知会邱光,他已去收拢旧部,准备到江南高淳一带,觅地抗日。同时,盐城军部不知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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