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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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厂-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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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京察日期的临近,每天来求见魏忠贤投门生贴的官员是越来越多,老百姓对朝廷中发生的一切自然是毫无兴趣,也没有那个嗅觉,但袁大海却知道这意味着暴风雨即将来临,而留给东林党的时间固然不多,留给自己的时间又何尝多呢!

    急,袁大海急了,一天两天还好,几天一过,他就淡定不了了,因为到现在为止,他不仅没有见到过魏忠贤,甚至连阉党的核心成员都没见到一个。这怎么行?不能在魏忠贤对付东林党的这场政治斗争中捞取资本,他袁大海能改变历史?

    但急也没有用,王启年就好像个幽灵般,总在人想不到的时候突然窜出来,这就使得袁大海根本不能离开魏府一步去私下活动,搞点黑材料在最后时刻来个“冒死拦轿”。

    就在袁大海最无奈,最焦急时,一个并不显眼的人物出现却让他看到了希望。

    。。。。。。。。。。。。。。。。。。

    夜幕下,一顶轿子匆匆往东而行,轿中人不时掀起轿帘,催问轿夫到了没有,言语声中满是焦虑不安,但每次听到的回答都让他神情为之一滞,失望不已。

    主人的焦急,轿夫们看在眼里,也听在耳中,但那司礼秉笔、提督东厂太监魏公公的府邸在东城,离这还有数里地,哪能说到就到了呢。

    因赶得急,路上差点撞到一辆迎面而来的马车,好在那马车夫反应够快,一个急勒,这才没撞在一起。在那马车夫骂骂咧咧声中,这顶小轿好像急着赶去投胎般,不管不顾,停都不停,就又飞快的向前急奔着,惹得两侧行人诧异不已,不知道这轿中人这般着急为的是哪般。

    对于轿中人而言,此趟求见魏公公却真的是投胎,因为这世上现今也只有魏公公一人能救得了自己,如果能蒙魏公公出手相救,那他就无异就是自己的再生父母!

    此人名叫崔呈秀,万历四十一年的进士,天启元年为御史,后又巡抚淮扬。自泰昌元年东林党得势后,其党羽便遍布朝中,霸占内阁,盘踞要津,任人唯亲,党同伐异,势力之盛,中外侧目,民间有“东林天下”之说。

    因东林势大,朝中无人能敌,出于自保,崔呈秀便想投东林门下,遂于天启二年力荐“东林三杰”之一的李三才入阁,想以此来表明自己支持东林党的态度,好换取东林党人的接纳。不想却热脸贴到了冷屁股,东林党人、担任吏部尚书的**星压根就不待见他,把崔呈秀闹得是灰头土脸,颜面丧尽。

    如此还不算,三天前,不知东林党人吃错了什么药,突然把矛头对准他,都御史高攀龙上折说他贪污受贿。廷议之时,吏部尚书**星、礼部尚书孙慎行、都察院左都御史邹元标等东林党人直接提议将崔呈秀发配充军,因首辅叶向高也是东林党人,所以朝中无人敢为崔呈秀说情,如此崔呈秀的命运便拍板而定了。很快宫中就下诏同意将崔呈秀革职,并听候审查。

    事情一出,崔呈秀就知道大事不好,东林党人向来是党同伐异,从泰昌元年到现在,不知赶走了多少三党和没有依附他东林的官员,自己无党无依,也并未碍了他东林什么事,却要遭此横祸,他东林党人也未免是欺人太甚了!

    士可忍,孰不可忍!说我崔呈秀贪污,难道你们东林党的一众“君子”屁股都干净吗?

    呸!你不仁,我不义!既然你东林党要置我于死路,那我就投魏公公去!

第十章 五虎崔呈秀

    听说魏公公对投奔他的官员向来是来者不拒,要官给官,要钱给钱,尤其是被东林压迫的齐、楚、浙三党成员,一向都是被奉为座上宾,在阉党之内极为吃香的,却不知这次是否会接纳非三党成员的我,又是否肯为我与东林针锋相对?

    一路上崔呈秀的脑袋一直没有停下过,他不敢肯定魏忠贤就一定会接纳他,为他出头和东林党人对着干,但事到如今也别无他法,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魏忠贤身上,不然,他只能是收拾东西乖乖出京流配充军去。

    其实崔呈秀何尝愿意去依附一个阉寺,惹来一生骂名和别人的白眼呢,但若不如此,他便要丢官弃职、充军流配,十年寒窗、一生努力都要付诸东流,这又如何能让他甘心!再加上这几年倍受东林党人欺凌,他早已受够那种忍气吞声的日子,现今东林连活路都不让他走了,还有什么好顾虑,什么好留恋!士大夫之清名不过幻像,眼前实利才是真!

    张居正不也是因为和冯保勾结才能得一世盛名吗?既然他张居正能够成就不世功名,我崔呈秀又凭什么不能依附魏忠贤!

    带着一肚子的忐忑和不安,崔呈秀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心都快跳了出来,越往东走,就越跳得厉害。终于,轿夫们的脚步停了下来,提督东厂太监魏忠贤魏公公的府邸到了!

    “老爷,魏公公府邸到了!”

    轿夫们累得满头大汗,赶了一路,人人筋疲力尽,蹲在地上直喘气。轿中的崔呈秀却也比他们好不了多少,前途的未知让他提心吊胆,如在黑暗中摸索一般让他迷茫、让他恐惧。犹豫片刻后,深深的吸了口气,他掀起了轿帘,这刻,他心中再无他念…

    “站住,干什么的!”

    崔呈秀刚下轿,就听到一声大喝,尔后便见魏府台阶上走来三人,一律戴尖帽,着白皮靴,穿褐色衣服,系小绦,看他们装束,却是东厂的番子。

    崔呈秀知道这这几个番子是魏宅的门房,忙上前作辑施了一礼,递上名贴,恭声说道:“劳几位通传一声,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淮扬巡抚崔呈秀求见魏公公!”

    这会,崔呈秀也是不顾身份了,对着几个无品无级的东厂番子直接执了下礼,但想来也是,他一待罪之人,现在哪里还有什么朝廷大员之尊了。要是魏忠贤不接纳他,恐怕明天就会被下了大牢听候。

    “谁?!”

    钱恩他们正要接过崔呈秀的名贴,就听门房里袁大海突然失声叫了起来,尔后一个箭步冲到屋外,直愣愣的看着台阶下的崔呈秀,嘴里还喃喃自语念叨着“崔呈秀”三字,神情带着几许疑惑,又带着几分惊喜。

    钱恩他们被袁大海的古怪神情搞糊涂了,以为袁大海认得这崔呈秀。

    钱恩上前悄悄问了声:“怎么,熟人?”

    “噢…不…不是…”袁大海摇了摇头,压抑住心头的激动,不动声色的上下打量起崔呈秀。

    闻名不如见面,不想堂堂阉党“五虎”之首的崔呈秀竟然是这么个弱不禁风般的中年儒士形象,看他模样倒是蛮憨厚的嘛,一点也不像那毒蝎之人啊?

    史料载,东林败亡有一半缘于这崔呈秀,其在阉党之内的影响和地位仅次于魏忠贤,就连司礼掌印太监王体乾、大学士顾秉谦、魏广徽等人都不及他在魏忠贤心目中的地位。身为阉党“五虎”之首,崔呈秀为魏忠贤彻底解决东林党出力甚巨,尔后身居高位,权势薰天。

    原以为崔呈秀作为阉党的核心骨干人员,应该是早就投靠了魏忠贤,却没想此人竟然是现在这个时候方来投靠,袁大海心中自然是震惊万分。(凡阉党核心人物如魏广徽、许显纯他们每次来府,都是轿子直入二门,袁大海他们是根本不敢挡的,而那些来投名贴求见的官员则都是新来依附之人,因此从崔呈秀来投名贴求见,而不是直接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进府,袁大海就分析出崔呈秀尚未投靠魏忠贤。)

    那么崔呈秀到底是怎么投的魏忠贤,又怎么发迹的呢?

    袁大海心中好奇,一改常例,开口对崔呈秀道:“这么晚了,魏公公怕早就歇下了,你找他老人家有何事?”

    钱恩等人听袁大海这么说,都是一怔,不解的看向他,这可是不合规矩的。

    “这。。。”

    崔呈秀吱唔一声,不愿说出自己的来意,而是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递到袁大海手中,赔笑道:“小小意思,还请阁下行个方便,替崔某通传一声。”

    钱恩以为袁大海会收这崔呈秀的银子,忙在后小声提醒一声:“司房,王公公可是有过吩咐。。。”

    “我知道。”袁大海微一摆手便将那银子递还给崔呈秀,点头道:“公公有规矩,我等不敢收受门包,还请崔大人收回!我这便去给大人通传一声,要是公公尚未歇下,应是能允你入见的。”

    一听这话,崔呈秀大喜,忙千恩万谢道:“多谢,多谢!崔某感激不尽!”

    “请崔大人稍候!”

    朝钱恩示意一下,袁大海便扭头朝二门那边走去,二门也有值事房,但内中守卫之人却是宫里来的太监。

    已在魏府当了半个月的看门人,袁大海和二门的值守太监们自然是熟悉了,当下将崔呈秀求见一事说了下,当值太监不敢耽搁,派了个十几岁的小太监便去向魏忠贤通传了。

    事情办完,袁大海便退回到了大门那,见崔呈秀正在那焦急的朝府内翘头张望,心道这人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否则不会如此神情。心中一突:难道他这么晚来求见魏忠贤与东林党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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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辽东缺马(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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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被派去通传的小太监叫李喜儿,送进宫时是个孤儿,没人知道他爹娘是谁,不知爹娘是谁,自然就没姓了。按宫里的规矩,新进宫的都要有师父带着,原来的姓也多数不用,改而用师父的姓,所以喜儿便从了他师父姓李。

    喜儿这名字也是那李太监给起的,李太监是万历初年进的宫,一辈子也没混出个名堂来,就在尚宝监当个寻常的杂扫太监,无欲无求,倒也平安无事。李太监对喜儿挺好,可惜前年得病死了,生前的差事便由喜儿接了来。上月王启年在宫中挑选到魏府伺候的太监时,见喜儿年纪小,人长得清秀,也蛮机灵的,便将他带到了魏府。

    在魏府呆了也有一段时间,所以喜儿知道通常这个点魏公公他老人家准没歇着,而且司礼监的几位公公们一准有几位在,至于外廷的都有谁,他却是不知了,毕竟只是个伺候的小太监,很多事情喜儿不可能知道得很清楚。

    有时候喜儿想想,魏公公其实也挺不容易的,别看很威风,但其实日子过得也苦。白天在宫里操劳一天不算,晚上回府还得跟下面的人说说事才睡,如果来了求见的,也会马上和来人见面,不把事情处理完肯定不会去睡的。

    魏公公到底在忙些什么,喜儿不知道,但他肯定魏公公一定是在替皇上分忧,不然他老人家干嘛要这么委屈自己?

    想到魏公公有时一个人坐在房中的疲倦样,喜儿忍不住替他心疼,试问,古往今来有哪个当公公的能像魏公公这般为皇上如此尽本份呢?

    …………

    提着灯笼过了长廊转弯进了一个花园后,喜儿便看到不远处的魏公公书房亮着灯,隐约还传来人声,依稀好像是梁公公的声音。

    书房在院子的东侧,前进有两间屋那么大,里面摆满了书,因为没进过内书堂,所以喜儿不识字,不知道摆在书架上的都是些什么书。但他听人说,魏公公其实也是不识字的,他书房里的那些个书只是摆摆门面装装样子而已,魏公公可是从来不曾翻动过一本的。

    不认得字却摆这么多书,对于魏公公这个古怪的爱好,喜儿有些想不明白,但公公是大人物,大人物做事肯定与众不同的吧…

    与花园值守的锦衣卫验过牌子后,喜儿小心翼翼的朝书房走去,不敢闹出一点响动。屋里梁公公还在说着话,喜儿便不敢上前敲门,只能恭恭敬敬的站在门外等着。等得无聊,他便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公公在说些什么。

    屋内正在说话的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掌着酒醋面局的梁栋,他是魏忠贤在内廷的重要帮手之一,此时说的事是下月宫里采办酒醋的事,不是什么大事,但因为魏忠贤要求他们事无巨细都要一一奏报,所以梁栋便来汇报此事。

    除了梁栋,屋内还有几人,坐在梁栋上手边的是一个很胖的太监,看起来好像个大财主般,约摸四十多岁的样子,此人名叫李永贞,是玉带随堂司礼秉笔兼内官监掌印,地位要比梁栋高出不少,在司礼监中的地位仅次于掌印太监王体乾。

    坐在梁李二人对面的两人却不是太监,而是锦衣卫指挥使孙云鹤和兵部侍郎霍维华。

    锦衣卫指挥使孙云鹤是魏忠贤的私人护卫首领,平日里主要差事就是保护魏忠贤,可以说是形影不离,晚上也是住在魏府的,因此常被魏忠贤叫过来议事。其实他也插不上什么话,多半时间都是听着,魏忠贤问他意见时,回答都是“一切由公公拿主意便是”,久而久之,知道他的人背后便都叫他“便是先生”。对这一绰号,孙云鹤也不恼,反而深以为是,颇有怡然自得之感。

    兵部侍郎霍维华却是内阁首辅叶向高的门生,但此刻他已脱离东林党投效魏忠贤了,算是与东林党及叶向高彻底划清界限,从此“恩怨分明”。此人甚有办事能力,固深得魏忠贤信任。他来魏府的目的是因为一件事情,昨天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的孙承宗上奏朝廷,要求在辽东组建关宁骑兵以对付女真鞑子,但辽东缺马,孙承宗凑不齐所需的战马,所以上折要求朝廷拨付相应的战马。

    缺马就要给马,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何况还是和辽东边事有关,更是不能耽搁,但问题是朝廷没马。今日廷议时,内阁就说了,辽东缺马的事情应由孙承宗自己解决,他可以跟蒙古人去买,拿银子也好,拿粮食也好,总之,这战马的事情得他孙承宗自个解决,朝廷对此是爱莫能助。

    买马是可以,但关键是买马的银子哪来?辽东战事糜烂数年,每年的辽饷都在不断的增加,国库已经入不敷出,哪里还有多余的银子可供买马的!

    但是没有马,就建不了骑兵,没有骑兵,就抗衡不了鞑子,抗衡不了鞑子,大明就要处处挨打,陷于被动局面,如此一来,每年耗费的辽饷还得继续拨付下去,这何时是个头?

    对于东林党入主内阁后停收商税、矿税的行为,霍维华十分不满,因为这样做导致的最直接后果就是每年的辽饷都得从田赋上来!意味着百姓的负担要比以前加重!

    田赋是什么?那可是实实在在从老百姓嘴里抠出来的!自古以来,百姓负担加重则必然会导致内乱,所以为大明社稷计,霍维华不能让东林党再这样胡乱作为下去,否则,这大明的江山迟早要被他们搞垮!因此他毅然脱离东林党投靠在魏忠贤门下,想借魏忠贤的权势来扳倒东林党,从而可以重振朝纲,救大明于水火之中。

    但投靠魏忠贤两年来,虽然自己的官职提升了,从正五品的工科给事中一跃而成正三品的兵部侍郎,但朝廷仍被东林党控制着,内阁和六部要害衙门依旧是由东林党人把持,魏忠贤又没有明确表达要扳倒东林党,所以霍维华纵使有心,却是无力,只能等待魏忠贤“被迫”出手的那一天。在此之前,他要尽到自己为人臣子的本份,身为兵部侍郎,他有必要替孙承宗解决缺马的问题。

    孙承宗是当今皇上的老师,但也是东林党,不过这并不影响霍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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