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吟- 第73部分

　　　　待水家两位长老登门，林毅打了半天官腔，丝毫不提重点。林毅不用说，那是老狐狸，这两位长老虽说江湖阅历不浅，怎么说也是实在人，比不得左相大人心机深沉。如此，三两下就被林毅绕晕了头。



　　　　终于，两位长老忍不住了，满脸赔笑的道，“林大人，你看这云幽之事？”



　　　　“云幽？什么云幽？”



　　　　“水家二女云幽，被您关在京畿司大牢里的那个。”



　　　　一句话点破，林毅也不再装傻，策略一变，当即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道，“水二小姐还在牢里？这牢头也太不像话了。”



　　　　林毅这么一说，两位长老那叫一个笑容满面，只说，“左相大人英明，此事却与云幽无关。”



　　　　林毅一挥手，相当爽快的道，“两位长老今日便带人回去吧，事情已经查明，却非水二小姐所为，回去之后别忘了让水大小姐前去投案，若是等到京畿司的兄弟动手去抓那就不好看了。”



　　　　此言一出，两位长老笑容一僵，“左相大人这是何意？”



　　　　一挥袖子一负手，左相林毅当即冷了一张脸，“水大小姐绑架了本相夫人，现在人虽然救回来了，夫人受了极大的刺激，连带着精神也出了问题，水大小姐不该给本相一个交代么？”



　　　　“你说芙蓉绑架了左相夫人？这不可能？”



　　　　两人这等反应，林毅那一张脸越发难看，只说，“长老的意思是本相栽赃你水家小姐，还是夫人说谎陷害她？撇开夫人不说，府里的丫鬟可是亲眼看着水大小姐掳走了夫人。”



　　　　“可是，芙蓉一直待在宗门之内，近几个月都不曾出门。”



　　　　见他们这般，倒也不像说谎，莫非……



　　　　面上不动，忽略掉心中那一点小小的疑惑，假笑一声，林毅相当果决的道，“人是从杏城水家大宅里救出来的，本相已经向夫人求证过，此事却乃水大小姐所为，这水大小姐有没有出门并不是你水家人说了算的。”



　　　　“你……”



　　　　“长老谨言慎行，饭可以多吃，话可不能乱说。”



　　　　由此，水家两位长老与林毅的第一次洽谈华丽丽的以失败告终，从左相府出来，两人这才意识到，事情大条了。



　　　　这水家两位长老当即找了间客栈住下，修书一封传回宗门，详细说明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并附注了左相林毅的要求，说要求也不算要求，只不过一人换一人而已。这两人是老江湖了，林毅提出这等要求的时候，他们就已然想到，这其中定有阴谋，左相林毅这么说定是要水家为其效力，要不要答应却不是他们能做主的了。一般说来，大闺女便是才貌倾城也并不值得宗门为其如此牺牲。有些麻烦的是前些日子东方家来人为其二子东方骁向芙蓉提亲。



　　　　说到东方骁，东方家的二少爷，与大少东方默全然不同的是，这二少爷俨然是花花公子一枚，各大青楼妓院的常客，与之春风一度的花魁美人不计其数其数，水芙蓉自是不乐意，水家大小姐芙蓉眼光甚高，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若是大少东方默怕还有些希望，偏偏是这花心二少。莫说水芙蓉不乐意，众人眼中占尽了便宜的花心二少东方骁又何尝愿意？按照他的话说，宗门礼法□出来的闺阁小姐，东方家就不少，无趣。



　　　　东方家的人看中了水芙蓉才貌双全，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又是威逼又是利诱，终于让这花心二少点了头。这东方家在江湖上毫无疑问那是第一宗门，便是这二少口碑不好，能攀上也是水家的福气，水芙蓉不答应不要紧，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轮得到自己做主。这婚事虽还没办，在两家的默许之下也定了下来。



　　　　不曾料想，如今竟出了这事，亲事不能毁，水家便不得不力保大女芙蓉，若是左相林毅咬住此事不放乘机狮子大开口，又不知如何是好。



　　　　反观林毅那头，门房通秉水家两位长老求见的时候，他还小小的紧张了一下，琢磨着要让水家退步怕是不容易，孰料这两位长老竟如此实在，不过几句话便被他牵着鼻子走第一次交手，一切都如料想一般，进行得非常顺利。



　　　　麻烦的是自家夫人不知从何处听说了水家长老登门，一哭二闹三上吊只说自己险些死在水家小姐手里，让他定不能妥协。利益当头，岂能妇人之仁，林毅虽然嘴上答应了，这心里又是另一番盘算。



　　　　我好笑的看完暗门传来的密信，左相林毅那是干大事的人，现如今白梦蝶成了他更进一步的绊脚石，什么青梅竹马，什么伉俪情深，那是空谈，利益面前，感情相当脆弱，白梦蝶，定会步上漂亮娘的后尘。



　　　　当然，就目前而言，林毅下不去手，或者等雪家兄妹到了，点上一把火，这手就能下去了。



　　　　我告诉墨卿，“白梦蝶疯了。”



　　　　开口很困难，他只不解的蹙了蹙眉。



　　　　轻笑一声，我整整盖在他身上的被子，相当耐心的解释道，“她之前是装疯，现在是真的疯了。其实也不算疯了，只神经有些不正常而已。”



　　　　听我这么说，墨卿看着我的眼神满是关切，其间夹杂着些微的心疼，我大抵明白他想说什么，我知晓，墨卿还有漂亮娘都是相当温柔的人，他不忍我弥足深陷，于是心疼。



　　　　我知晓，漂亮娘定不愿见我这般，便是拂逆她的意思，这仇也一定要报，已经在这条路上走了那么多年，我不想回头，也回不了头。



　　　　又过了十余天，耀城持续笼罩在诡异的低气压之中，远在玄月西北边境的水氏宗门也炸开了锅。二女关于京畿司大牢之中，情况不明，左相林毅答应放人，条件是那大女芙蓉交换。水家众人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中，墨阳还小，水家这一代便靠大女芙蓉二女云幽撑着。如今云幽因芙蓉身陷牢狱之中，若不救回，水家以何面目立足江湖，若真用芙蓉换云幽，水家新一辈骄傲的源泉怕是要失去了。如此看来，两人皆不可舍。要保她们，又不知左相林毅会开出何等苛刻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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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姻


　
　
　
　
　
　　
　
　正文　联姻　

　　　　几番比较，水家众人终是决定力保水大小姐芙蓉。当即传书前往耀城，只说交由两位长老全权处理，务必带回二小姐云幽，保住大小姐芙蓉。



　　　　鸽子虽比马程快，这一来一回还是用了十余天。这十余日内耀城又是换了一番光景。



　　　　时近七月，春早尽，夏已来。耀城位于玄月之东，微偏南，由此，刚入夏便接连着十余日高温。京畿司地牢本常年阴湿，冬日寒冷刺骨，一到夏日就越发悲剧了，莫说地牢中那是憋死人的闷热，只说充斥鼻翼的那一股子霉味，便很是要命。



　　　　牢头狱卒常年游移在此环境中早已有了抗体，水二小姐虽长期被大小姐压在身后，却也是位列江湖十美，娇生惯养长大的，不想竟也跟着产生了这等抗体。或者说，美人才有挑剔的资本，自进入京畿司地牢的第一天起，有些东西她就失去了，失去了，便再也找不回来。



　　　　水家两位长老给牢头塞的那小小几锭银子只能保证水云幽远离皮鞭烙铁，京畿司地牢并没有豪华间，水二小姐吃的也是剩饭馊菜，睡的也是发了霉的稻草。算算日子，吃了半个月的苦，养了半个月的伤，水二小姐云幽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之中已然住了已然一月。



　　　　地牢里没有昼夜，不分黑白，日子一天天过去，随着阴暗时光一同增长的是她满心的怨恨，怨恨左相府，怨恨京畿司，怨恨那狠心施刑的狱卒，当然怨愤最深的还是自家姐姐水芙蓉。



　　　　又说这玄月西北的水氏本宗之内，自消息传回便笼罩在一片低气压之中，水家众人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家大闺女怎地就得罪了那远在耀城的左相大人，这大闺女足不出户已然数月，绑架左相夫人？绝不可能。只看了眼传回的信件这一干人等便嗅到了一股子阴谋的味道，却不知这阴谋的源泉是位高权重的左相大人，或者，另有幕后黑手。不过，无论哪种，水家此次怕是难以全身而退了。也不知他们要的是钱还是人，或者不是钱也不是人。



　　　　众人聚在一起讨论了数日仍旧没有结果，无奈之下宗主大手一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当务之急，救人。



　　　　水家虽陷入困境，此情报却是作为宗门机密封锁在高层之内，莫说前来提亲的东方家人，便是府中丫鬟小厮也是全然不知。长老们唤了水芙蓉前去询问，得到的结果是，“芙蓉久居宗门之内，于此事丝毫不知。”之后无论怎么旁敲侧击，水芙蓉再不开口。



　　　　本以为能从自家闺女那儿套出些什么话来，如今看来却是无望了。这水芙蓉对着宗门长老这般模样，对着东方家人又是另一般。若说之前对东方骁还有些挑剔，经历了这么一遭，她也隐隐察觉到，此番一传出去，自己身价定不如前。且不说这一日日的年龄越发大了，仅只绑架左相夫人这一条，水家大小姐德才兼备温柔娴淑的名号就毁了。她不傻，东方骁虽是二子，江湖儿女并不像豪门世家一般考究，若是婚后好好培养，还是有希望的。东方世家乃江湖七大宗门之首，撇开自身喜好，能嫁过去却是高攀了。这么想着，水芙蓉一改之前不温不火的态度，对东方家人那是赔不尽的笑脸。



　　　　东方家人见她这般也是满心疑惑，疑惑之余却也乐得这般结果。温柔贤淑，知书达理，很好很好。当然，偶尔良心发现的时候他们会想起自家那花花二少，一声长叹，可惜可惜。



　　　　眼看着大闺女态度一天天转变，水家众人也琢磨着因祸得福此番怕是成了。之前见着东方家人这丫头总是爱理不理一副不待见的模样，老二在耀城一出事，连带着老大也想明白了。莫说放眼江湖，便是七大宗门之中多少人绞尽脑汁想要攀上东方家皆是无果，此番东方家放低姿态登门求亲，若是不答应，那才是傻子，花花二少又怎样？东方家的废材也比别家的人才有用。



　　　　东方骁以为自己这般名声，正常人家的小姐定是瞧不上，先前传回来的消息确如自己料想一般，水大小姐那是相当不乐意。还来不及买酒庆祝，这水大小姐抽了什么风，竟然一扫先前的反感，相当‘含蓄内敛’的应了这门婚事。这下可是吓坏了东方骁。自己应了这门婚事那是宗门施压，威逼利诱。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相当重要的原因便是他吃准了水家小姐定是不会答应。为了加大其不应婚的概率，一个月以来他东方骁跑过的青楼舞馆比之前几个月加起来都多。



　　　　如此自毁名声竟然换了这么个结果，东方骁那是相当郁闷。世人唤他花花二少，都说东方家有长子东方默足以。谁又能知晓他东方骁武功才情样样不输东方默，只不过生了这么个俊美皮囊风流性子，大隐隐于市，与其一板一眼步上自家长辈的后尘，不如潇洒弄世，伴红妆，仗剑江湖。这些年，他一直掩饰得很好，本想坏了名声自请逐出东方家，计策尚未奏效便生了这茬。东方家的人怕是急了。世人言，成家立业，成家方可立业。一帮老头子怕是相当没创意的和碌碌世人想到了一起。



　　　　眼看着如意算盘便要落空，东方骁急得便像热锅上的蚂蚁。成亲不是儿戏，水芙蓉那般女子不适合她。东方骁浪荡性子，不拘于宗门礼法；水芙蓉世家小姐，难随他浪迹天涯。



　　　　看着那大白鸽子带回来的一封封信件，两家的长辈越谈越融洽，菜刀上砧板，一拍即合。相了生辰八字，测了喜日吉时。现在的东方骁像极了那热锅上的蚂蚁，那叫一个捶胸顿足。



　　　　一失足成千古恨，说的怕是他了。早该想到这些个世家小姐最是没出息没立场。这下可好！



　　　　…………



　　　　耀城那边，水家两位长老收到宗门回信之后仔细准备了一番，再登左相府大门。这次登门却生生的吃了鳖。连着去了三次，左相府门房的小厮皆是相当客气的说，“左相大人不在府中，两位不如择日再来。”



　　　　见了鬼的不在府中，这两位长老虽不能算是泰山北斗，武功还是相当不错的，第一次登门被拒两人就使了轻功进去查探，不探还好，这一探就郁闷了。他们进去的时候左相林毅正相当悠闲地在书房临帖，书房之外，门房的小厮低声回禀着，“水家两位长老登门，已按相爷的吩咐打发掉了。”



　　　　左相林毅也相当稳得住，听小厮如此说，竟是半点反应也无。这可气煞了水家两位长老，想他二人在江湖上也是有头有脸响当当的人物，如今为了自家闺女拉下老脸亲登左相府大门，态度和缓言语客气，卑微到尘埃里竟换来这般回报。以为会遭遇百般刁难，却不想连大门都没迈进去。



　　　　气归气，两人也不敢硬闯。若真得罪了这当朝左相，莫说二闺女救不出来，这大闺女怕也要赔上了。便是撇开这两点，民不与官斗，遇上权臣，水家自改敛了光芒。



　　　　这么想着，如来时一般，两位长老又悄悄的退了出去。那之后装作毫不知情的又去了两次，果如料想中一般，两次皆没能进去内里。心中烧了一把火，事不过三，左相林毅，未免欺人太甚。



　　　　与此同时，七大宗门东方世家将于水家联姻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玄月。世人为表象蒙蔽，皆是感叹这么一传奇美人造了孽嫁给这么个花花公子。对于这一说法，水家很满意，东方家很得意。说得清楚些，水家满意于自家闺女的名声，东方家得意于这好名声的闺女将要嫁于自家的败类公子花花二少。



　　　　一时间整个江湖惋惜声一片。



　　　　流言的伟大便在于其无孔不入。便是京畿司地牢这般封闭的地方，此流言还是传了进去。那一日，水云幽贴墙而坐，想着这一个月的坎坷经历，迷迷糊糊中，耳边有人谑声说道，“***熊，老子还没机会见到水芙蓉，他娘的就要嫁人了……”



　　　　心中一顿，她艰难的爬到牢门边上，对着外面满口粗俗之言的郁卒哑声问道，“你说什么？”



　　　　狱卒没料想到竟有女囚应声，转过头一看，却是水家这替人受过的倒霉蛋子二小姐。便见她双手紧抓着牢门，披头散发，衣衫褴褛。



　　　　没人回答，水云幽又问了一遍，“你说水芙蓉什么？”



　　　　狱卒这才回过神来，嘿嘿一笑，道，“水二小姐还不知道吧，水家与东方家联姻，水大小姐要嫁人了。”



　　　　此言一出，水云幽心里一黑，水家与东方家联姻，默哥哥……水芙蓉……



　　　　手上一松劲，水云幽就这么往后倒了下去，联姻，联姻，到头来自己还是比不过水芙蓉，这么些年的努力又算什么？算什么？凭什么水芙蓉做错了事却要她水云幽替人受过，她在这京畿司地牢之中受了这么多的苦，以为再等等家里就会来人相救，她等了这么久，其余的囚犯发配的发配了，砍头的砍头了，她还在这牢里。以为再等等就好，却不曾想等来的竟是这般消息。水芙蓉，从小就争不过她，这次她不仅没有争过，还输了默哥哥，赔进了终身。



　　　　水云幽这般悲恸，那狱卒只嗤笑一声，他没有说清楚，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水云幽一直以为，水芙蓉嫁给了东方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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