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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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失-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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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招待所。汤有林临时住在一个不算太好的房间。萧县长曾建议汤有林住进死去的姜书记用过的那套最好的房间。汤有林只在里面住了一夜,便孔太平的提醒下搬了出来。孔太平敲门进去时,李妙玉正在向汤有林告别。孔太平和李妙玉对了一下眼光,什么也没有说。

孔太平在李妙玉坐过的沙发上坐下来。汤有林将地委召开的县委书记会议精神简单地向孔太平说了一遍。孔太平只对区书记在会上表扬汤有林痛下决心,放弃所谓美化小城镇建设,将有限资金用在发展生产上话产生了一些兴趣。

汤有林像是有意趁孔太平不大注意时突然问:“你什么时候见过区书记的?”

孔太平一怔:“没有,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高级的领导。”

汤有林说:“区书记怎么点名引用你的话?你说我们现在让段人庆当副县长,就像是你孔太平非得用洪塔山一样。”

孔太平记得这话是前次自己与区师傅通电话时说过的,他明白如果区书记一定是区师傅从那里得知的,他不动声色地说:“这话我对好多人说过,就是没机会对区书记说。”

汤有林说:“我可是没有听你说。”

孔太平说:“你想听我发牢骚,以后有的是机会。”

汤有林说:“恐怕没机会了,地委马上就有批复下来,让你进常委班子。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一直坚持让你当副书记,区书记就是不同意。甚至还批评我想搞小团体。不过我还是听得出来,区书记对你心有偏爱。”

孔太平不知汤有林所说的意思有多深多浅,便故意打叉说:“若是你能保持与缡子的关系,并与汪小寒离婚,区书记更会偏爱你。”

汤有林像是心有余悸:“有时候我还真的担心,自己在区书记心里的形象,就像洪塔山在你心里一样。区书记非常老练,他能让我这样用段人庆,就一定能够同样亲自用我这个人。”

孔太平一边说汤有林怎么一下对自己失去信心,一边转移话题,说起萧县长与自己谈话的经过。汤有林对段人庆给萧县长写效忠信的事非常不屑,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封同样是段人庆写的信。孔太平看了一遍,里面的文字竟与写给萧县长的信里的文字一模一样。

汤有林说:“我知道你不大放心段人庆,我还是想以往一样对你说实话,你与段人庆不一样,你是我手里的一张王牌,我不会轻易打出来,段人庆是一条狗,我得用他来看门,所以表面上他与我更亲近一些。”

孔太平被汤有林的话说得心里热呼呼的,他索性将萧县长说得话和盘托了出来。见汤有林对萧县长知道自己与孙萍的关系一点也不担心,孔太平有些奇怪。汤有林说,这种事现在遍地都是,萧县长本人在县里也没有干净过,他料定萧县长就是想下手整自己的黑材料,也不会在这方面下功夫。

“不过萧县长这人总是一大块心病。”汤有林说着就叹了一口气。他继续说:“县里的工作不做不知道,做起来真的比机关里累几十倍。你知道,我从未在床上向女人示过弱。可是现在用不了十分钟,就不行了。”

孔太平心里有了兴趣。“你也太有本事了,你又将谁弄上床了。”

汤有林一点也不隐瞒。“李妙玉呗!”

孔太平暗暗吃了一惊。为了不让汤有林发觉,孔太平赶紧找了一个话题说:“若是这样,你可以弄些伟哥吃吃!”

汤有林说:“若是在财政厅,只要我一暗示,不管什么东西都会有人马上送来。可这是在县里呀!”

孔太平说:“也不见得。萧县长刚才就送了一瓶给我。”

汤有林一听立即来了精神。他说:“你的身体这么棒,要那东西干吗,都给我好了!”

见孔太平一下子愣住了,汤有林不高兴起来:“怎么样!舍不得了?”

孔太平一咬牙说:“没事,我这就去给你拿来。”

汤有林这才转怒为喜,他要孔太平快去快回,李妙玉一会儿就要回来了。

孔太平一进家门,还在床上等着的月纺就回他汤有林说些什么了。孔太平不好对月纺说实话,只能推说自己是回来找个材料,一会儿还要去继续与汤有林谈工作。孔太平借口找材料,一找就找到放药的抽屉里,那瓶伟哥却不见了。孔太平随口问了一句,月纺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来晃了晃。孔太平一见月纺将那瓶伟哥握在手里,不仅在心里暗暗叫苦。无计可施之际,孔太平只好叫月纺给自己泡怀茶。趁着月纺到客厅里泡茶,孔太平赶紧将她放在床头柜的那瓶伟哥拿到手,一边出门一边叫月纺别泡茶了。

街上的行人很少,孔太平放慢脚步,深深地喘了几口气。拐过一个街口,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孔太平刚一回头,还没来得及完全看清楚,月纺就扑上来,一只手揪住他,另一只手速迅从他的口袋里掏出那瓶伟哥。

月纺挥着药瓶大声嚷道:“难怪这么晚你还要出来,然来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孔太平压低嗓门说:“你小点声好吗!”

月纺将声调降了一些,但还是够大的。“你知道这是羞事,为什么还要去干!”

不远处的几个人开始围过来,孔太平急起来。“你也不想想,就算我是去搞女人,犯得带上一整瓶药吗!”

孔太平将月纺拉到一处没人的地方,对她说了这事的起始经过。月纺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相信汤有林会是这种人。孔太平发了半天的誓,总算让月纺有些将信将疑了。月纺害怕因为这一瓶药影响孔太平同汤有林的关系,进而影响孔太平的前程,嘴里说孔太平可以将伟哥送给汤有林,她相信孔太平的病用不了多久就能好起来,行动上却不肯将握在手心里的药瓶还给孔太平。为了彻底消除月纺的疑心,孔太平让她也去招待所。到了汤有林的住处,孔太平将走廊上的路灯关了。月纺站在暗处,亲眼看着他上前敲开汤有林的门,将一整瓶伟哥交到从门后探出头来的汤有林手里。汤有林很高兴地叫孔太平快回家休息,别的话以后再说。

孔太平以为这下没事了。出了招待所,走了一阵,见月纺还是用一张冷脸对着自己。

孔太平问了几声,月纺才说:“有件事我早就想问你,今天干脆打开窗户说亮话。你的身体落得这样的下场,到底是什么原因?只要你说实话,我可以既往不咎。”

孔太平壮着胆,用月纺先前分析原因时说过的话来搪塞。

月纺一听立即厉声说:“别以为你做事高明,别人不知道。你说清楚,当初在青干班读书时,李妙玉为什么一次次地单独去看你?我让你躲到鹿头山上养病,李妙玉为什么要单独留在山上陪你?”

月纺不由孔太平分说,一把把地流着眼泪,从自己喝酒吐血时开始,厉数自己为孔太平的事业付出的种种代价。说到激动处,月纺拉着孔太平要回去找汤有林评理。孔太平见拦不住,就答应同月纺一起回招待所。眼见着就要到汤有林的住处了,孔太平拉住月纺,劝她还是不要去,因为李妙玉这会儿可能正在与汤有林上床。

月纺挣了几下没挣脱,她说:“你是不是吃醋了?”

孔太平心里一火,就说:“只要不怕撞见那种事会倒霉,你尽管去好了。我是不会去了!”

月纺一个人上了三楼后,转眼间就慌慌张张地跑回来,拉着孔太平就走。到了没人的地方,她才说:“李妙玉真胆大,敢在汤有林的床上乱喊乱叫。”

到这时,月纺才意识到自己差一点上了段人庆他们的当。月纺说,这个消息是段人庆的爱人打电话告诉她的,她曾想过可能是陷阱,所以才憋了这么久没做声。孔太平也不深究,只是提醒她,自己现在是树大招风,往后关于自己的传达室闻会一天比一天多,希望她在听到对自己不利的消息时,多问几个为什么。

闹了一阵后,月纺对孔太平反而更亲热了。这时候他们才意识到真正遗憾的是灵丹妙药的得而复失。月纺像在安慰自己,说是等孔太平当上常委了,有机会发个话,别说伟哥,就是天哥地哥也会有人送上门来。话没说完,便倒在孔太平的怀里伤心落泪起来。

隔了一天,孔太平又要上鹿头山。上山之前他到镇委会里坐了坐,李妙玉假惺惺地说她要再上山去看孔太平,孔太平心里有数,知道她不会上山。结果正如所料,他在山上呆了三天也没有见到李妙玉的人影。倒是娥媚从同那边家里来过两次。一次是给他送石鸡汤,一次是来装石鸡汤的砂罐。娥媚说,这一次熬汤的石鸡不是从狩猎者哪儿缴获的,是章见淮亲自操枪打死的。孔太平有些不相信像章见淮这样的人竟然也会破戒。娥媚不无得意地告诉孔太平,只要她开口吩咐,章见淮没有不做的事。在孔太平的眼里,娥媚离去背影,很像香港人拍摄的那些武打片中,刁蛮得让人怜爱的女孩。

从第四天开始,最先种下的红甘蓝开始收获了。

孔太平同基地的那些民工一道,上上下下地跑了两天才将那些红甘蓝从山上搬到山下的卡车上。因为是第一次出货,县里决定搞一个仪式。萧县长说这个项目是自己最先提议的,坚持要亲自出席。汤有林不知是真有事还是假有事,说好要来最终却不见人影。

仪式结束后,孔太平跟车到了省城最大的蔬菜交易市场后。没想到那些菜贩子根本就不管环保不环保,将价钱压得与在省城旁边的那些菜地里种出的红甘蓝一个样。孔太平当然不肯出手。几句话不对茬,十几个正在边喝啤酒边打扑克的菜贩子,就扑过来将孔太平和同行的民工一齐放倒在地。民工们没见过世面,只提醒那些人,说孔太平是他们的书记。那些人一听反而下手更重。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打死这个当干部的!”几只拳头大小的土豆飞起来,其中一只砸在孔太平的额头上。孔太平伸手一摸,见手掌上有血,顿时就急眼了,他冲着手下的民工大声一喊:“大家忍着痛,逮住一个往死里打,出了人命由我负责!”孔太平的话一出口,民工们就开始拼命了。转眼间几个菜贩子就被民工们用铁钳子一样的大手掐在脖子上只有翻白眼的份。为首的人慌了,赶忙朝孔太平说软话。打赢这一架后,卖起菜来方便多了。孔太平抽空到附近的一家医院将头上包扎了一下。这天晚上,蔬菜交易市场内的那台电视机里,突然出现萧县长在鹿头山下送他们出来卖菜的新闻。孔太平让民工们大声地叫喊,弄得那些菜贩子都跑过来看。看完后菜贩子们一致说,现在的头头,清一色只想替自己造势,不管下面的人如何受罪。卖到第三天,一车红甘蓝已所剩无几了。孔太平心里并不高兴:一车菜都这么难卖,等到环保蔬菜基地建成后,那可是成百上千车的菜,到那时上哪儿卖给去哩。一想到自己有可能长期成为菜贩子,孔太平就会胆颤心惊。为此他与萧县长和汤有林分别通了电话。萧县长一点也不着急,他说这出戏的导演已经换人了,看汤有林怎么办吧。而汤有林面对这些事时,比萧县长还轻松。大气都没有出一声,就叫孔太平先安心将这车菜卖完,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孔太平原先不打算与安如娜联系,在蔬菜市场几天泡下来自己的形象已经完全没有了,他不想让安如娜面对一个如此窝囊的情人。到了这一步,他只好不顾这些了。孔太平打了三次电话才将安如娜请到蔬菜交易市场。一见到孔太平沦落成如此模样,不等孔太平开口,安如娜就主动给哥哥打电话,要他来看看青干班最好的学员是如何地为改变穷困乡村拼命工作。安如娜的哥哥正在开一个他不能缺席的会议,不能来,他让安如娜转告孔太平。对孔太平的安排主要卡在地委区书记那儿,区书记不知为什么对孔太平格外挑剔,好像非要孔太平是个十全十美的人才行。安如娜不依不饶地与哥哥纠缠了半天,回过头来她要孔太平将手机打开。刚好间隔半个小时,孔太平的手机响了。打电话的是地委马副秘书长。马副秘书长让孔太平明天上午赶到地委,区书记要亲自找他谈话。

安如娜开着白色雪铁龙轿车走后,那些欺行霸市的菜贩子围过来。他们认为孔太平既然与如此富丽的女人熟识早就应该发财了。孔太平告诉他们一个人发财的办法容易想,可他做的工作是让县里所有的农民兄弟都发财。菜贩子们开始佩服起孔太平,说孔太平是他们见过的干部中最好的。

天又黑了时,孔太平心里忽地茫然起来。与在青干班读书时完全不同,城市里流动的那些暗香只在很远的地方打着旋,无法靠近这满是烂菜酸臭味的地方。孔太平正坐在卖剩下的那堆红甘蓝旁边发愣,一个戴着墨镜的中年男人走过来,同他搭话。说了一阵蔬菜行情,中年男人转而问孔太平是哪里的人。旁边的民工连忙插嘴将孔太平的身份说了个一清二楚。中年男人面无表情地继续问孔太平,在别人只顾贪图享受时,他为什么要干这样的傻事。孔太平心里正烦,他学着蔬菜市里的菜贩子们常说的话,告诉那人,如果他不想卖菜最好走远点,别影响他做生意。中年男人在别处转了转后,消失在市场内一个个巨大的菜堆中间。这时,一个菜贩子踱过来,说是又有一辆挺高级的轿车进了蔬菜市场。卖菜的人虽然有好几百,只有孔太平是干部,所以菜贩子认定那坐那种车的人只可能是来找孔太平的。孔太平站起来一看,果然有一辆挺漂亮的轿车停在菜场门口。孔太平正要过去看看,轿车上的刹车灯闪了闪,然后非常轻盈地走开了。

第二天早上,剩下的红甘蓝总算卖完了。孔太平迫不及待地带上民工们开着卡车往回走。到了地委门口,他让民工们坐在卡车里,自己下车到传达室里交涉。传达室的人见孔太平一身脏臭,不仅不相信区书记会找孔太平谈话,就连孔太平让他们打电话到地委办公室去问一问的话也不相信。孔太平很生气,好在他随身带着电话号码本,他用手机拨通地委办公室的电话。不到五分钟,马副秘书长就亲自跑到传达室。马副秘书长将传达室的人不轻不重地数落一顿,然后让孔太平带上那几个民工跟着自己去碧云宾馆。孔太平以为区书记在碧云宾馆开会,去了以后才知道马副秘书长是代表区书记请孔太平他们吃饭。孔太平他们跟着马副秘书长走一间包房后。马副秘书长无限感慨地说,难怪区书记点名要自己亲自接待孔太平,以他们这副样子,换了任何人领路,都会被保安挡在门外。马副秘书长告诉孔太平区书记这人有时很怪,特别是考察干部时,不喜欢按正常步骤去做,经常做出一些让手下的人瞠目结舌决定。关于孔太平,马副秘书长说,就他的了解,区书记也是从非正规途径进行考察的,从区书记破例请孔太平吃饭就能看出,区书记正在欣赏孔太平。吃完饭,马副秘书长就叫孔太平就离开宾馆回县里去。

孔太平疑惑地问:“与区书记的谈话取消了?”

马副秘书长不解地反问:“区书记说他已经与你谈过话了?”

孔太平说:“我连区书记的影子都没见过,怎么谈话!”

马副秘书长说:“区书记不会开这样的玩笑,你回去好好想想,说不定就能记起来。”

回家的路上,那些民工念念不忘中午的那顿美餐,都说自己这一回算是开了眼界,回去后一定要好好宣传孔太平,要让全县的农民都知道,只有孔太平才是县里最好最棒的干部。孔太平一门心思只想着自己在哪儿见过区书记。回家后,他连澡都顾不上洗,继续坐在沙发上继续想了一通后,这才认定那个趁着夜色戴着墨镜与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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