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囧云落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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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朵囧云落上头-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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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那位妹妹陪我出去,随便先吃点算了。”
  我又抖了几抖,不知何以会在一个不过九岁的小药罐子的脸上,看出奸笑来。


  第五十二章

  那日的寿宴因为我跟了一个药罐子,而过得十分特别。
  我站在灶台边上,手里端一只空碗,特别虔诚的在滚滚烟火间的佩服的对江朔琰道:“哥哥,你实在好有才华!”
  小药罐子披了件丁香紫的外袍,波澜不惊的,又扔了一只鸭爪子到我碗里头,旁边的大师傅忙得浑身是汗,还不忘从阵阵油香扑鼻的灶间回过身来讨好道:“少爷,这蹄髈还糯不糯?味道够了么?”
  药罐儿瞥我一眼,我心领神会,赶紧冲大厨笑:“好吃!够味了!”他便也点头,十分认真严肃道:“够了,大师傅辛苦了!”
  大厨得到了肯定,笑容满面,回过头干劲十足的冲进锅碗瓢盆与灶火间,周身充斥着火红火红斗志昂然的火焰。
  话说我忐忑不安的跟着小药罐满园里走,正捉摸不透他要把我带到哪去,又想去前面找我爹和初雪;没曾想转了几转,他停下脚步,清脆道:“到了!”
  我抬眼看了看见是厨房,扭过头,无言的看着他。
  “方才你站在我身边时,我听到了。”药罐儿挑起眉毛:“你肚子在响。”
  我默默的按上自己的肚子,今儿起晚了,只吃了一块糖糕,撑到现在,我已经饿的两腿虚软。
  “我爹的寿宴上吃不到什么的。”药罐儿指指厨房:“我让我娘吩咐过了,就在这里吃。”说着,自己先抬腿走了进去,我待要不进,无奈已经先闻到酒肉香,给勾了进去。
  药罐儿早已站在长长一排摆满各式菜蔬的灶前等着,见我跟进来,他翻出白森森的牙,笑了起来。他长了一张十分清秀的脸,又因为久病而分外的白与瘦,即便是嘲讽的微笑,此际看起来也格外的柔弱惹人怜。
  “小少爷还是这么个脾气,大病初愈,也不在床上歇着,跑到这里来熏坏了你和这个小姐儿,可怎么好!”厨房里的师傅已经开始为晚间的宴席做准备,见了江朔琰,惊讶得手一抖,拍翻一大箩筐蒜苗,指着江朔琰,结结巴巴道:“少,少爷?!”
  “嗯!”江朔琰点点头把我推上前道:“我们肚子饿了,先管我们吧!”
  那大师傅默默的将蒜头检出来,极熟练的从小隔板里拉出一条小凳来,默默的添了两碗热腾腾的白米饭摆到上头,又默默的指挥其他的人把做好的菜端出来,江朔琰一点都不客气,扒着灶面看了一眼,回身问我:“想吃什么?”
  而我只是双手握在胸前看着他,眼神由惊悚慢慢的转变为崇拜。
  那么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精灵般的孩子,却偏偏爱去厨房打野食。
  明明是打野食这种没教养的行为,偏偏他做起来还出尘得很,好像完全不是在吃猫儿食,而是正儿八经的与家人围坐一团用膳那般。
  我一边看着忙忙碌碌,热火朝天的厨房,一边捧着碗,和江朔琰站在一边,我总觉得他能吃能走,完全不像初时江夫人说得那般严重;除开比别的孩子要瘦些,也看不出哪里像药罐子;便不由问他:“你不是病得很严重吗?能这样到处跑么?”
  江朔琰看我一眼,撇撇嘴:“是啊,很严重。”
  “……明明看起来健康活泼得很。”我嘀咕:“我方才来的时候,你娘哭得好伤心呢!你都听不见吗?”
  “吃饱没有?”江朔琰放下碗筷,自自然然的拉起我的手:“厨房里烟气重,吃完了便出去吧!”
  “唉!”我急道:“还要去哪啊?”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装病吗?”江朔琰偏过头,一缕发丝划过脸颊:“我们去花园,边走边说。”
  常言道好奇害死猫,想我当年实在青涩得很,竟真跟着他,在偌大的府邸里一圈一圈的绕起来。
  “我想回家,皇上不让我回,没法子只好出此下策。”
  在花园的凉亭里,江朔琰淡淡的嗤道:“本来我还在琢磨,该用什么法子跑出来的;结果正好偏殿有人放火想烧死太子,我将计就计,这不就出来了!”
  ……原来是故意的么!我当时心里些微有些惊讶于他这么小的孩子如何会有这般算计;忍不住道:“皇宫挺好的,干嘛要出来?”
  江朔琰酸啾啾的瞥我一眼,鼻子一哼:“不出来,难道要天天陪和熙玩?”
  和熙是谁,那时候我不知道,后来我才知道,和熙郡主,就是羲和的转世。那日便是她及时赶到,发现江朔琰没有从火场里出来。
  想我当年已是三千岁的上仙,捉摸不透小孩子的心境,见他那样说,我只当他是小孩子同玩伴闹了矛盾在闹别扭,因此除了笑笑,也说不出别的什么。
  江朔琰趴在凉亭石凳上,探出半个身子去够一株白玉兰,拉到鼻子边一边嗅,一边皱着眉头,似有心事。
  我见他这样皱眉,还以为他到底是有病,方才吃了那么多东西,又吹了冷风,便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们回去吧!外面风大,你吹多了不好。”
  江朔琰拉着花,闻言抬起眼睛对我一笑:“你真爱操心!”
  人面香花交相辉映,那一瞬间我的小心脏忽然漏了半拍。
  到底这个身体是七岁孩童的,终不似我里面的老灵魂那般淡定。
  “冉冉!”他忽然很亲热的唤我:“你不要嫁给我哥了,嫁给我呗!”
  “……”原来他不只是小药罐,还是色小鬼。
  我跳下石凳欲往回跑,他在后头笑得十分开心:“不过是句玩笑话,跑什么嘛!喂,你别跑了,我给你好东西!”
  我心想小破孩能有什么好东西给我,不过是为了配合他,煞了步子,回过身去,他把开得最好的一朵红色的玉兰取下来,插到我的发上:“唔,这样好看多了。”
  我眨眨眼睛,郁闷道:“我戴了不少花了。”
  “不妨。”他露齿而笑:“人面桃花相映红,没有桃花,玉兰也是不错的;待会你给我爹看,他肯定会很高兴。”
  我扶了扶脑袋上那朵花,心想到晚上那花还不得枯死!不过这小药罐子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好相处,我跟他在将府里绕了一圈,他指了好些好看好玩的地方给我,只是没过半刻必有或是婢女或是小厮,绕过来看看他还站着呢没;别眼错不见又倒地上了。
  当时他与我绕到府中那小小的湖边,见又来了小厮来问,他便叫住那人,道:“你回去告诉我娘,我同冉冉在一块,好得很,什么病痛都没了。要是以后都可以不用离家,就在这里住着,说不定更好!”
  彼时他放说与我听说这里的秋景最美,有各色的蝴蝶;夏夜还有萤火虫在湖边假山做巢,我在天庭哪见过这些幺蛾子,当下心里头痒得好似猫抓般,他便慷慨的提出要不给我打扫个房间出来,我就住在这里,一年四季的美景都有看。
  不知是他太神还是原本两家就有这个打算,后来我真就在江府住下了,江夫人拨了一间屋子,左边是江朔珩江朔琰的书房,紧挨着花园,从窗子里看出去就是各色的草花,湖水在后头映着,碧波荡漾。
  那晚我是跟江朔琰一起去的寿宴,不好意思的说一句我不大认路,只好请他带着我去;席间两对爹娘正坐在那里把酒言欢,见江朔琰拉着我,我娘便笑问:“哟!秋丫头戴花还是头一次,怎么想着戴花了?”
  我摸着脑袋,擦擦鼻子指着江朔琰。道:“哥哥给我戴的。”
  四老听了,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再看我们时便有些微妙。席间我也看到了江朔珩,彼时已是温润少年,坐在我们这些小孩中间,毫无共同语言也丝毫不见焦躁,看管照料我们,十分的尽心尽力。
  席间我悄悄的瞥他一眼,想到这人会是我未来的夫婿;现在像是自家大哥那般,席间帮我换掉一只碗,两双掉到地上的筷子;那感觉真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
  江朔琰坐在我旁边的旁边,见状慢慢的将头扭过去,鼻子里面小小哼了一声。
  席间气氛热烈,江老爷做寿更逢爱子脱险,那番高兴,自是不消说,哪怕是江朔琰后半席一直黑着脸,也只当他是累了而已,没人想到别处去。
  除了四个大人罢!
  犹记得那夜的月光分外的清透,酒席散了以后,我娘跟我说江家二老都很中意我,要把我留下来玩几日,若我愿意,他们即刻便准备。
  我正想着做什么要留在这里,孰料江朔琰忽然跑了来,趴到我耳边跟我说,方才他忘了告诉我了,其实这府邸里有一只五色彩鸟,能通人言,寻常极难看见,非要慢慢的等,才有可能见到。
  五色彩鸟我本不稀罕,可是一想到江朔琰也就这几日好呆,过几日他还得回到皇宫里头,忽然的我觉着,留下来跟他玩几日,也没什么不好,毕竟……
  毕竟,他这么倒霉,又这么可怜;平日在皇宫里作伴读,一定是要小心翼翼的,没得玩的;我看他一直粘着我不放,想是把我当成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难得有个伴儿,一时竟鬼使神差的答应了他。
  当晚房间便收拾出来了,我在那里,从一小段日子呆成了一大段日子;从十岁到十六岁饮下鸩酒,这段日子,我都是在江府里呆过去的。
  我成了他们家的童养媳,二老一直没有明说我到底是嫁给兄弟里面哪一个,但是江朔珩年纪大我许多,行动举止处都像我一个大哥哥那样,宽厚忍让,有时候碰见我和江朔琰捣蛋得过头了,他还会小小教训我们一下。而我同江朔琰呢,则是上树下水无所不为。
  还记得江府西角有一棵大榆树,每当结榆钱的时候,江朔珩便会爬到树上去摘榆钱,我站在树下,将裙子翻起来成个兜兜,跳过来蹦过去的接。回去把榆钱交给大厨,他会捣碎了,和枣泥、豆蓉、葡萄干一起做成馅儿,外面用绿豆面擀了薄皮儿包成团子,美其名曰:翡翠兜。
  我和江朔琰,都爱吃这个。不过这些都是上不了台面的,我们只能悄悄的藏在衣袖、衣兜里头,趴在栏杆边,边引得游鱼争相抢食,边自己吃得不亦乐乎。
  原本我还觉得以三千岁高龄扮稚儿有些可耻,呆了几日尝到做小孩,尤其是做野小孩的甜头以后,脸皮渐渐的也厚起来了。
  所以果然说,人是渐次堕落的。


  第五十三章

  我十二岁的时候,夏天跟着江夫人一起做针线。
  夏天日头长,我那屋子周围没什么大树,都是一些草花,中午太阳白花花的时候,我同院里那些花草一起接受炙烤,觉得自己就像那瓦片上烤着的泥鳅;日日恨不能长在顾夫人房里,她的房间朝南,四周都有树围着,凉快许多。
  那时候我能想到的最痛苦的事,就是在正午太阳最大的时候,被江朔琰拖出去美其名曰散步游览江府的美景。
  自打我来了以后,江朔琰的身体恢复得是一日千里,有一次脸江朔珩都奇怪的瞅了他半日,末了微笑道:“朔琰,和熙前日还问我你既好了怎么还不回去;我说你身子还不大好来着,要不我明日跟她说说你好了,你快些回去罢?这些日子和熙日日都问起你,我快被她磨死了。”
  彼时江朔琰手里捧着一大碗白饭嚼得欢快,闻言一口饭噎在喉咙里,当即脸色煞白握拳便是一阵猛咳,喷饭喷了一桌。
  江夫人责备的看了江朔珩一眼,吩咐下人把江朔琰带下去收拾干净,再煎一盅安神的汤药督促他喝下去;江朔琰被扶下去时东摇西晃的,手抚胸口,脚步虚虚软软的;江夫人便责备江朔珩:“你弟弟打小体弱,亏了冉冉来了,他才好了这么一点点,你作什么吓唬他?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你怎么说事?”
  江朔珩满脸愧色,讪讪的低了头,江夫人便叹了口气,道:“算了,知道你是无心,想跟弟弟亲近,只是他这个身子实在是——对了,前儿我让你打听的事儿,你有信了没有?”
  “母亲说了这个意思以后,我便记挂着打听来着。正巧前日安国公的公子冯端请喝酒,我就问了一问。倒巧,他说他就是个寄名儿的,说清虚观就很不错。”
  我放下碗,看着江夫人讶然道:“娘,打听道观做什么?”
  江夫人说了,反正我早晚世她儿媳,直接唤娘便好,省得称呼换来换去的头晕。
  江夫人向我笑得和蔼,说:“是这样的,我早有这个想法,朔琰他是个不养命的,我想找个道观让他做寄名弟子,我想我们这凡夫俗子的保不了他,难道四大天王,太上老君也还保不了他么?所以我让朔珩打听着,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地方;”江夫人一向舒展柔和的蛾眉短短的蹙起来,看着江朔珩,似乎意有所指:“朔琰十四岁了,再不去,有些事该耽搁了。”
  江朔珩思索片刻,点头道:“方才是我大意了,待会我给弟弟道歉。”
  “道歉不用。”江夫人长叹出声:“以后注意些也就是了;”她看着江朔珩,又叹气:“你也是,时常在两边跑终归不是事,你今年十八了,等老爷回来了,我去跟他说说,也该办你的事了。”
  江朔珩笑:“娘,秋秋在这里,你也不避讳!”
  江夫人看了我一眼,笑眯眯道:“反正都是自家人,有什么好避讳?”
  一句话,说得悬乎乎的,我和江朔珩对视一眼,都不知该如何回话。
  似这般少许尴尬的关系,已经持续了两年。
  我在顾府到底是嫂子还是妹子,江夫人和江老爷争论不休;有时候丫头下人在墙根闲聊给我听了几句去,自己回去都抱着脑袋替他们纠结。
  江老爷说,江朔琰恐怕有些困难,皇帝似乎觉得他同和熙郡主放在一起挺耐看的;下朝以后还特意给我家那边通了信,意思是有福大家享嘛!又说本来江顾两家树大招风,朝廷中已有一些人,得空便要找些不自在;和熙郡主是定国公的嫡女,定国公又是朝廷重臣,而且还是难能可贵的中立派;如果江家只顾着和顾家联姻,而忽视了其他的势力,到头来不但帮不了自家的兄弟,说不定还会惹来一身灾祸。
  江老爷和我爹思虑来思虑去,渐渐的便有些松动。
  然而江夫人却是一口咬定,斩钉截铁肥水不流外人田。江夫人的理由是,江朔琰一听到和熙这个名字便会少魂失魄头晕眼花直接倒地不省人事;加上那位小郡主不幸出生亥时,江夫人由此推定她不适合江朔琰。
  眼下我才知道江夫人对这位和熙郡主抵触到了什么程度;她要把江朔琰寄到道观去做弟子,谁晓得改明儿郡主一逼急了她会不会真让江朔琰出家了事。
  可是江朔琰如此任性下去,却也十分危险。
  我在天庭的时候,闲时也曾爬到云上看过,凡间朝堂的争争斗斗,不比天庭的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争斗精彩千万倍,可以说,凡人在这方面比天庭那些万年食古不化的神仙怕不超前了千百年。想到这江二小子这般的骄慢任性,以及这种任性可能给他和他家带来的灾难,我这个三千岁的老灵魂简直恨不能立马跳出来掐住江朔琰的细脖子把他摇醒。
  虽然投身凡间还只有短短十二年,然而我自觉这十二年的所见所闻,远远超过我在天宫感受到的三千载。
  那一刻我分外的怀念雾霭沉沉的天庭,金碧辉煌的冷冰冰的天宫,混账的灏景孽侄;我还发现,我分外的想念我哥,我那板正得我一看就要抖三抖的哥哥。在那里我根本不需要为这档子事情发愁,唯一要操心的无非是怎么骗灏景的酒喝,还有怎么应付我哥的检查。或许过几百年嫁出去,或许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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