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衣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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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衣时- 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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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那可就糟糕了。

    李家兄妹三个和石秀能大老远从遂州来到京城,多半原因是他们从前就常常出门,土生年纪不大,已经跟李长河跑过商队去过一次婆夷国了。他们的结实泼辣和四皇子不是一个级别。

    圣慈太后问起李家兄妹三人事情来,小冬拣要紧的说了,圣慈太后又是摇头又是笑:“大胆,荒唐。他们也不想想,路上万一有个闪失,那得让他叔叔婶子心里一辈子过不去。两个男孩子就罢了,怎么把妹妹也带上?女孩儿家更吃不起亏。”

    “是啊,秦烈也是这样训他们的。可惜你训他们也不疼不痒,要打吧,终归又不是自家的孩子。”

    “说的是。”圣慈太后说:“赶紧送回去交给他自家叔叔,你们就不担这个干系了。”

    四皇子有些怏怏不乐,一口一口象吃药似的吃那冰糖银耳雪梨羹。采姑做事很是周到,给小冬也端了一碗来,小冬笑着说:“还是采姑姐姐好,有什么都不忘了我。太后娘娘现在心里只有孙子啦,我这嫁了人的孙女儿可得靠边站。”

    圣慈太后被她逗得笑:“你要想吃,回来那一锅都让你端走慢慢吃。”

    雪梨羹温温甜甜的,吃起来感觉唇舌一片滑腻满润,很是舒服。果然圣慈太后比以前更讲究养生了。冬日给,人的脾胃却燥热得多。夏天里酷热,但是脾胃却总是偏虚寒。所以太医们一说起来,就讲秋冬去火伏天温补,可偏偏人们各天爱吃辛辣燥热的食物,夏天里喜欢吃凉寒的东西。

    小冬和四皇子陪圣慈太后用了午饭,四皇子念了一段佛经,待圣慈太后睡着了两人才出来。

    采姑说:“我送送郡主。”

    四皇子却抢着说:“我送小冬姐姐。”

    采姑当然不会和他争,笑着说:“那也好。”又吩咐人将圣慈太后给小冬路上用的东西包上拿好。

    四皇子依依不舍一直送她到宫门口,不能再往外送了,还不愿意撒手。

    小冬微笑着说:“又不是去了就不回来了,冬天下雪之前我一准儿回来,给你带些新奇的玩意儿回来,怎么样?听说那边有人用水牛角做弓,你喜欢吗?”

    “嗯……”

    虽然答应着,眉头还是皱了小小的一个结。

    “好了,你也快回去吧。”

    四皇子忽然问:“遂州……不是和屏州近?”

    “是挺近的。”小冬有些意外:“怎么想起说这个?”

    “那个赵芷姐姐就嫁到了屏州吧?你不要去见她,她不好。”

    小冬意外之极:“什么?”

    四皇子还记得赵芷已经让小冬觉得奇怪了。这孩子以前扮女孩儿的时候,大概是怕说错了话泄露了他的秘密,所以从来不开口,很是古怪孤僻。而且那时候小冬和赵芷,与他也没打过几次交道。

    “那次看灯前,我听到有人和她说,不要跟你一起。”

    小冬悚然一惊,明明热辣辣的太阳照在身上,可是却觉得背脊发寒,从心里战栗起来。

    她压低声音问:“什么?”

    “那回有刺客要来,她一定事先知道了。”

    四皇子就说了这么一句,没有再说别的,转身就跑开了。跟着她的两个小宦官和宫女也急忙跟着走了。

    小冬站在那儿,只觉得唇舌发干,嘴唇和牙齿黏在了一起,耳边嗡嗡直响,仿佛全身的血都冲到了头上。

    那回上元节看灯,那黑暗中蹿出来的人影——

    她的恶梦中时常还会重温那一幕,死亡曾经如此逼近……只是平时她不去想。

    四皇子这话,究竟是——


第九十九章 出行

    那年上元夜,赵芷的确没和她在一起。她们平时都是形影不离的,行动坐卧总在一块儿。那回,赵芷是在和别人说做灯的事情,所以…… 那天晚上的记忆如此深刻,小冬一丝一毫也没忘记。

    那件事之后赵芷过了些日子才来看她,小冬虽然并不怨怪她,只是一一还是微微有些失望。可走她从头至尾都没有杯疑过赵芷,一次也没有。

    小冬上了车,半晌没出声,红荆提高声音问了句:“郡主,咱们直接回府吗?”

    “不,”小冬怔了下,轻声说:“去王府。”

    红荆素来沉稳,也最懂得进退分寸。刚才小冬从长春宫出来一直好好的,直到刚才四皇子和她低声说了两句话,她脸色大变。红荆就没见小冬脸色神气这样难看过,她大着胆子递过帕子:“郡主。”

    小冬抬头看她一眼,接过帕子擦了擦脸。红荆不最多问什么,只是说些闲话来想让小冬分分神解解忧。

    “外头管事说,已经定了三天后的船了,东西也都打包装好了。我就是老想着别拉下什么东西,细细的想了,也没有拉什么,可心里就是不踏实。”

    小冬点点头,没有应声。红荆也不知道她听进去没有。

    “前天妙儿那丫头还央告,说怕路上坐车坐船不惯,想弄点盐渍金桔,听说那个好使。红芙还笑话她,明明就是为了嘴馋,治晕船的药也备了,零嘴儿也备了,她还单单想起那个来。

    “那个东西我也吃不惯……”

    红荆忙说:“正是啊,也不能因为她好这口就特意再去铺子里头买。恰好她说过好话,又找出一匣子没动过的蜜饯来,金桔也有,姜,也不能困若她好这口私特恋再去梢子里头,又找出一匣子没动过的宇钱来,全d}}也有,姜丝也有,霜梨也有,不知是什么时候买的,她能当全贝似的揣起来了。”

    车到了安王府,这会儿安王与赵吕自然都不在,安王还没回来,赵吕又去了成岭。小冬回了玉芳阁。这儿一切如旧,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红荆服待小冬洗了把脸,又端了茶来。窗子后头的芭蕉开得正好,花朵红艳艳的,在太阳下看起来仿佛要烧起来一样。小冬靠在榻上,注视着那火红的花,没一刻就觉得眼前耀得发花,她闭上眼转过头来。

    “郡主这两天收拾检点东西,也着卖辛苦,趁现在偷闲睡会儿吧。” 小冬睁开眼,眼前还有一团团杂乱的光斑,不过她也看清了红荆略带担忧的神情。

    “嗯。父亲若回来了,就叫我一声。”

    她靠在榻上,昏昏沉沉的不知过了多久,屋里凉爽安静,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出了一脖子的汗。

    她隐约听着身边似乎有动静,有人在身旁坐了下来。小冬睁开眼,安王朝她微微一笑,将她鬓边的头发拂了拂:“累了?”

    “父亲回来了……”小冬想坐起来,安王说:

    “躺着吧,好好歇一会儿。我吩咐人去跟秦烈说了,中午你留下来陪我一块儿用饭。”

    安王打开折扇,轻轻的替小冬扇风。小冬也不客气,眯着眼享受了一会儿。安王亲自打扇啊,怕是皇帝和太后也没享过这待遇。

    “睡着了眉头还皱着,有什么心事?”

    说起这个来,小冬还是闷闷的:“父亲……那年上元夜的刺客,难道是景郡王派的人吗?”

    安王打扇的手微微一顿:“怎么?”

    “赵芷和我一直要好,可是,就那天晚上她不在我身边,我就偏偏遇到了那桩事。这个……真的是巧合吗?”

    “你从前都没有想过这个,怎么今天却提起来了?”

    小冬犹豫了下:“四皇子说,他听到有人在上元那夜和赵芷说的话……” 这句话小冬说的很慢,也很艰难。

    安王沉默了一会儿:“我想,赵芷也未必知道你遇到的是要命的刺客。”

    这就是承认了四皇子的是对的。

    小冬觉得眼下有一点血管突突的跳:“ 父亲…… 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为什么……”为什么都不告诉她?是怕她和赵芷的关系有了什么改变,让人看出破绽来?会对景郡王他们打草惊蛇?还是,··…为若别的什么原因

    安王摸了摸她的头发,微微感喟:“父母做的事,往往总是牵累到孩子的身上。我相信赵芷那孩子待你是好的,可是和她的家里人相比,她更亲近谁,更愿意相信谁?”

    当然是家人更重要。赵芷就算和她要好,可是景郡王和王妃是她的亲生爹娘,他们的话,她怎么会不听?

    就拿小冬自己来说,若是有一天安王和赵吕让她不要和某人来往她就算心中疑惑不解,也会先听从他们的话,至于原因什么的,以后再问不迟。

    相信他们是不会害她的。赵芷也是这样想的吧?所以,当时她出了事,赵芷隔了那么些天才来看她,还带了赔罪的礼物。

    如果只是因为延迟了探望的时间,也不至于那样歉疚,需要特意陪罪吧?

    原来她……那时候,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抑愧心虚?

    小冬觉得胸口闷闷的,不过,她还有不解的她方。 “可是,景郡王他们为什么……”小冬想不通。她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小郡主,又不是什么有皇位竞争力的人,若她是个皇子,或者是个郡王世子一一

    可是现在二皇子和景郡王都已经不在人世,这其中的原因,只怕再也探究不清楚了。

    至于安王后来没有告诉她的原因一一既然景郡王他们已经事败身死;危险不存在了。另一个原因,就是小冬和赵芷曾经那样要好过。安王虽然没说,可是小冬能体会到他的心情。在残酷的皇权争斗之下,安王尽力想让小冬远离那些纷争与黑暗。他不想毁掉小冬心中对姐妹情谊的美好期冀,不想让她处处杯疑,活得沉重而艰难。

    “父亲,我不是小孩子了……有的事,总是要知道的。”

    “是啊,”安王点点头:“做父母的人,一边盼着孩子快些长大,能明辨是非,能照料保护好自己。可是一一不管孩子长多大,父母也不会放心的,总是希望把手臂再伸的长些,再抬得高些,把孩子牢牢护住,挡住所有风雨险阻,不让他们经历那一切苦痛……”

    小冬眼睛微微湿润,她靠在安王肩头,父女两人静静坐着,过了好一会儿,安王声音比刚才沉了些,轻声说:“嗯,都过去了,不说了。走吧,看看厨房今天烧的菜合不合你胃口。”

    小冬陪安王用过了饭,又陪他在园中散了一会儿步,等安王歇下,才离开王府回家去。

    起程动身的那天天气睛朗,凉风习习,是个适宜出行的好日子。终于要出门了,都坐上了车,小冬却觉得心里强烈的不舍,扒着窗子看着府门。

    秦烈问:“怎么了?”

    “觉得舍不得……我一定会想家的。”

    是的,这个住了几个月的新宅子,在她心中已经是家了。安王府也是她的家,这里也一样。而且,这里是她和秦烈共同生活的地方,他挣钱养家,她打理家务。这里连门窗的式样,花木的栽种,都是她和秦烈一点一点仔细规划商定的一一投注了这么多的心力,打造出的新家当然处处合意。

    “那咱们再收拾收拴,把家都一起搬去吧?”

    小冬笑着嗔他胡说八道。

    秦烈笑过了,又安慰她:“很快就回来了别想太多。再说,等到了遂州,没准儿你又喜欢上了那里不回来了呢。

    李家三兄妹在旁边帮腔:“就是说,秦婶婶,你到了遂州就知道了,我们那儿可不比京城。到时候我们带你把好玩儿的,好吃的,统统都看一遍吃一遍,保证你不想回京城了。

    小冬笑着说:“好,那我就等着你们带路了。”

    小冬还派了人到五公主府上去通了信儿,他们虽然走了,但是若是找到了那位遂州名医,安王府的人也有所安排,不会误了给五驸马看诊。五公主打发人说多榭,还送了一些东西来。

    他们到了同州上船。秦烈包的两条都是大船,石秀是女子,自然不仅和她表哥,还有商铺的其他伙计一起住在后头那条船上。不过她拎着包袱上船时,红芙她们就摩拳擦掌,暗暗下定决心,绝不让这石姑娘有机会靠近郡主和姑爷一一她不过一个人,一双眼,一张嘴,能斗得过她们这么齐心协力的一帮人吗?

    刚到了船上人人都觉得新鲜,胡氏忙着领着人安顿收拾,红笑捧了一个垫子放在椅子,请小冬坐下歇着。胡氏十分小心,既顾虑要开窗子透气,又不让小冬靠太近了。既杜绝了无意落水的可能,也不让河风吹着她。浆片打水的声音规律而动听,一下一下的。

    小冬并没有晕船的反应,只是赶了一天路,自然胃口不好。秦烈特意让人弄了鲜鱼来整治好一碗鲜鱼汤,又搁了醋,吃着倒很开胃。船行很快,晚上歇在清参镇。这也是个很大的渡口。睡在船上,对小冬来说还是两辈子来头一回。风一来,船也在微微的上下浮颤,就象船也有生命,会呼吸一般。


第一百章 水路

    可儿她们昨天还欢喜雀跃,看着这个,摸摸那个,一切都显得新奇。但是很快这种新奇就消失了,有人开始晕船,吐得昏天黑地,病恢恢的毫无精神。窗外除了水还是水,看多了也就麻木了。李家兄妹三人倒还是精种十足,从船头跑到船尾,从船尾跑回船头,什么东西都想摸摸动动,要不是秦烈拦着,李家老二保成差点爬到桅杆上去。秦烈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李大哥可不是这样的性子,你们怎么倒一个两个象是活猴儿枉生的,就静不下来一刻。”

    他把李家两个小子拉走教训,把燕子托给了小冬。小冬翻出来针线篮子,教她做活计。燕子哪儿静得下心来,抓耳挠腮的活象屁股下长了针,时不时的探头朝外看。

    “仔细点儿,小心扎了手……”话没说话,燕子就哎哟一声,白嫩嫩的指头上渗出血珠来。

    “我看看,”小冬要看,燕子已经把手指头塞进嘴里吮了吮,“没事儿,不疼。婶子,我能不能不学这个啊?”

    “你哥哥他们正写字呢,你也想写字去?”

    燕子苦着脸摇摇头,看样写字对她来说比做针还可怕。

    “做这个干嘛呀,家里多的是做活的人……”

    小冬微微一笑,也不会理会她。

    对小冬来说,艺多不压身,能多学一样东西总不是坏事。何况德言功容里,功还排在容之前。

    小冬这么说了,燕子又好奇:“德言功容是什么东西?”

    小冬笑着解释了,燕子细想了想:“这个可没人和我说过。不过,婶子,你觉得这个说的对吗?”

    “不对吗?”

    “一点儿不对。”燕子说:“我看应该倒过来说才对,长相该排在最前头。我们家大家一说起来,都夸我叔我有眼光,说我婶子生得看,我婶子做饭针线操持家务什么的也样样拿不出手啊,可是大家都不提这个。那,婶子你常常去皇宫,宫里的妃子娘娘们,都是靠什么品行好针线好才当上的妃子吗?”

    小冬微微一笑,这孩子虽然顽皮,可是也很聪明。

    有些道理,现在讲,她或许也不明白。

    是啊,男人说,娶妻娶德。这个德字多么复杂,门第,各种利害关系,教养德行要往后排。有了贤妻,男人还可以广置美妾……

    还好,遂州与京城不同,燕子她将来,大概也会嫁一个不纳妾的男子。就象姚锦凤一样。她嫁了三皇子,未必会幸福。嫁了李长河,虽然别人会说一朵鲜花插在了……那啥上,可是鲜花自己却过得滋润幸福。

    人,终究是为自己活,苦乐只有自己知道。

    再说小冬自己,旁人觉得她是委屈下嫁,可是她是为自己活,又不是为别人活的。

    小冬微微出神,燕子忽然朝窗口一扑:“那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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