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衣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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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衣时-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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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锦凤坐下来,痛痛快快喝了一大杯茶,才开口说:“真没有意思,一群人一拥而上,打来打去就是那一套,就两个拿棒的,连一个拿刀的都没有——”
  小冬低下头喝茶,沈蔷咳嗽了一声。
  姚锦凤马上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压低了声音说:“就是嘛,我老家要是有两个人要对打,别人可不能上去插手,打死了人,死人的那家也不能找麻烦……”
  沈蔷头次听说这样的事,奇怪地问:“遂州还有这么奇怪的风俗?”
  姚锦凤说:“我是在紫檀山长大的,远远近近的那些寨子里都是这样……”
  哦喔……
  沈蔷和小冬一起明白了。
  怪不得姚锦凤这么没有规矩!
  沈蔷心说,原来是个野丫头。
  小冬却想,寨子?难道姚锦凤的娘不是汉家女子?
  这倒是很有可能。
  姚锦凤肤白貌美,风情与小冬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一样。很有可能有外族血统。那就难怪她在京城这么过不惯了。人家是在山野里无拘无束长大的花草,硬移到温室中来,还有种种限制,要让她往一个与性格和成长环境全然不同的方向去生长,她也痛苦,别人也痛苦。
  小冬想……要不再过些天,跟安王说一声,送这位姚表姐回家乡吧。
  她在京城过得不怎么开心,大家都跟着一惊一乍,这也就罢了。要是过些时日小冬真的去进学,她也做伴读一起去的话——宫中的规矩只有更严苛,她怎么适应得来?到时候祸只会闯得更大,也更难收拾吧?
  沈蔷忽然说:“哎呀,风筝。”
  小冬转头去看,那只漂亮的蝴蝶风筝不知怎么忽然断了线,在空中悬停了一刻,便直直的一头栽了下去。
  天空一碧如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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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旱了三四个月,今天下了点毛毛雨,还是人工降雨,而且没下多少又起了西北风,一下又刮晴了~~~


第三十二章 无题 上


 赵吕晚上果然向安王描述起白天他看到的打斗来:“……薛家先动的手,澜郡王府的人还是很有分寸的,看着打作一团,其实并没往要害处招呼,他们走时有两个人都要抬着了……”
  安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一如既往的温和。
  小冬靠在安王膝头,看看安王,又看看赵吕。
  安王的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等赵吕说完,他问小冬:“桃花好看吗?”
  小冬点点头:“好看……蝴蝶风筝丢了。”
  赵吕忙说:“让人去找了,没有找到,许是被别人拾走了。明天我让人再买,买更大更好看的风筝,咱们就在花园里头放,好不好。”
  安王微笑着说:“要说风筝,那也不用特意去买,我记得府里有两个花匠,扎的风筝比买的好。”
  赵吕就纳闷了:“父亲连家中这等小事都知道啊?”
  安王也摸摸他光润的脑门儿:“好了,你们去吧。”
  赵吕牵着小冬的手出来,瞅见她打了个呵欠,小声问:“妹妹今天玩了大半天,累了吧?”
  小冬诚实地点了点头。
  赵吕送她回了玉芳阁,自己慢慢向回走。身后丫鬟小厮知道他在想事,所以跟得并不近。
  赵吕在想刚才安王同他说的话。
  澜郡王府为什么要对薛家的人留手呢?只是因为人少力弱吗?
  未必。
  那是怕薛家吗?
  不,不是。
  薛家有什么势?不过是借陈家的势。而就算今天他们和薛家打的两败俱伤,陈家也未必愿意出这个头。澜郡王府就算破落,在宗室中不受待见,可毕竟还是郡王府呢。
  而且,如果澜郡王府的人真对薛家忌惮,那一开始还争什么地方?直接避让开不就得了?
  这样一想,他隐约明白过来父亲想让他思量的关键,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
  虽然想的还不透,可是结合自己的推想,再去想刚才安王提点他的话,赵吕觉得,自己象是揭开了白天那场斗殴上头蒙的一层纱,看似偶然又普通的事,细想想,处处都不偶然,也一点儿都不普通。
  他站在那儿出了一会儿神,小唐走近几步,小声提醒:“世子,时候不早了,再不回去齐妈妈该出来找咱们了。”
  赵吕唔了一声,才慢慢向前走。
  小唐亦步亦趋地跟着。
  他觉得世子好象每天都在长大,一天比一天沉稳有气度——
  小唐觉得既欣喜,又有些惶恐。
  世子出息,他们这些人当然只有好处。
  可是,自己也得多多努力,比以前更机灵更能干才行,要不然世子爷大步走着自己跟不上,岂不要被厌弃抛开了?
  沈蔷洗完脸,散着头发赖在小冬这儿不走了。胡氏微笑着说:“那今晚蔷姑娘和郡主一块儿睡吧,只是不能光顾说话,谁要是明早起不来,可不给早饭吃。”
  沈蔷脆脆地答应了一声,笑嘻嘻地钻进被子里头。
  从沈芳走后她时常三五不时地过来找小冬说话,有时候就留下来和她挤一块儿睡。
  白天依旧是有说有笑的,只是到了晚上,周围一静,心中难免凄惶孤寂。身边虽然有丫鬟陪着,可是她们毕竟不能听她说心事。
  小冬的头发散在枕头上,眼睛扑闪扑闪地眨动。
  刚才挺困的,躺下来了却一时睡不着。听着沈蔷小声抱怨京城天气比河东冷,今天出去买的东西回来发现不称心,还有姚锦凤今天说的那些话……
  沈蔷翻个身,手支着腮愣愣地发了一会儿呆,小声说:“不知道芳姐姐这会儿睡下了没有。”
  小冬想,这得取决于四公主睡没睡。多半应该睡了吧,因为宫中蜡油灯烛都是有定数的,而看情形沈芳那里必定不怎么宽裕,有事的话必会赶着趁白天做了,以免到了晚上要费难。
  “我们在家的时候,我晚上也常去找她一块儿睡。不过要避开奶娘才行,要不然她们一定罗嗦个没完。有一回芳姐着了凉咳嗽,我还是去了,结果第二天我也咳嗽起来,还发热了,被娘一顿好训……”
  小冬挺羡慕的。虽然沈芳沈蔷只是堂姐妹,可是感情极好。
  她这辈子只有赵吕这么一个傻哥哥,并没亲姐妹。要说堂姐妹,宫里的几位公主倒是。可是那关系真是要多远有多远——别说和她了,就是那几位公主彼此之间都是面合心不合的。
  困意渐渐漫上来,沈蔷的声音本来就低,现在听着更是飘忽。忽然小冬听到:“听说太后的病……”
  小冬一个机灵,清醒了一些:“太后的病好了呀。”
  不过看着还是一脸病容,憔悴得太吓人了。小冬不知道什么病把她折腾成这样,远远看着只觉得她老态毕显,有气无力的。
  虽然有两位太后,但是平时若是只说“太后”两个字,一般都是指圣德太后,仿佛圣慈太后毕竟有些不那么名正言顺似的。
  沈蔷摇摇头,凑过来和小冬咬耳朵:“我也不知道,就是无意中听到有人说,说太后的身体已经垮了,现在不过是硬撑着……”
  “别说这个。”小冬侧耳听听帐子外面的动静,胡氏她们应该是在外间。
  “我知道,这话是不能乱说的,我也就和你说说嘛。”沈蔷的声音低得只有小冬能听得见:“本来嘛,圣德太后都快六十的人了……老太太上了年纪,身子骨自然不行……”
  也是,圣德太后是比圣慈太后大不少,就算再保养,岁月不饶人啊。
  不过圣德太后如何她不并怎么太挂心,毕竟——在她心里,圣慈太后更亲近,那才是她的亲祖母啊。
  躺着说话嘴容易干,沈蔷偷偷摸摸起身倒了两盅茶,递一杯给小冬。
  小冬只敢润润唇,可不怕喝多——万一要是真喝多了一个控制不好,她可不愿意顶个尿床的名声出去见人,毕竟现在身体还是小孩子,控制能力不怎么强。
  “下次你进宫的时候……要是方便的话,能不能捎上我?我好想芳姐姐。”
  沈蔷的声音可怜巴巴的,可是小冬也没办法。带她进去是容易,可是她每次初九进宫,未必每个初九公主们都有闲暇,若她们去上课了,沈蔷一样见不着沈芳。
  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梦里面有一大片一大片盛放的桃花,灿若云霞。小冬在花间绕来绕去,就是找不着出去的路。
  忽然间她惊醒过来,感觉到身边漫开一片热乎乎潮意。
  该死的,难道她真的……小冬真恨不得一头撞在床栏上——
  等等!她的小衣小裤没湿!湿的是褥子,而且不是她身下的那块儿地方。
  沈蔷也已经醒了过来,就着外头透进来的光亮,小冬可以看她瞪圆了眼哭丧着脸。
  小冬真不知道以什么表情面对她才好……
  ——沈蔷,居然,尿床了……
  两个人面面相觑,小冬真没想到沈蔷已经这么大了,居然还会……
  愣了一会儿,沈蔷忽然一把攥住了小冬的手,无比恳切地含着泪说:“小冬妹妹,你一定要救我啊!”
  小冬心中警钟长鸣,戒备地看着她:“你想做啥?”


第三十二章 无题 下


 “小冬妹妹,你看,这个事儿……”
  小冬往后缩了缩。
  沈蔷也尴尬地挪动了一下。
  “这个事儿……”
  小冬牙闭嘴紧,一声不吭。
  其实沈蔷的意思不用说,她也明白。
  可是明白归明白。朋友间,姐妹间,有能帮忙的地方当然是要帮的。可是这个事儿,小冬可不会替她认下来。
  别的事情也就罢了,如果沈蔷是打破了什么东西,得罪了什么人,甚至闯了什么别的祸,反正自己是小孩儿嘛,帮她认了也没事。可是这个事……小冬做为一个身体上的幼童心理上的成年人,让她承认自己尿了床——别人怎么样说怎么想不重要,她首先自己这关过不了。
  沈蔷也知道,小冬年纪小,可是不代表她不懂事。她只是话少内向些,可是要哄着她帮自己把这个事儿认下来,可就有点儿……
  两人呆坐在那儿大眼瞪小眼,可是问题不会因为你拖着不解决,自己就会消失不见。褥子湿了,沈蔷身上也湿了,很不舒服。这个觉是没法儿再睡了。
  沈蔷的眼睛越来越红,眼泪真是说来就来,啪答啪答地就开始朝下掉。嘴角一抽一抽的……
  小冬当即立断,朝外面喊了一声:“来人。”
  值夜的红英立刻应了一声:“郡主有什么吩咐?”
  “换被褥……”小冬顿了一下,又说:“还要衣裳。”
  红英马上表现出了王府大丫鬟的专业素质和办事能力,一句也没多问,又快又稳地指挥小丫鬟换了被褥,拿铜壶暖被,又将从柜中取出小衣放在熏炉上熨暖,服侍小冬和沈蔷换了衣裳,更体贴地给两人各倒了一小盅白水。
  看着那杯水,沈蔷脸色大变连连摇头,小冬就着红英的手漱了一口。红英服侍她俩重新躺下,带走了换下来的被褥衣裳,从头到尾一个多余的字都没说,没有朝她们脸上多看一眼,更不用说目光中有什么特别的含义了。
  小冬重新舒舒服服躺下来,被子里头重新变得温暖干燥,折腾了一番——虽然是别人出力折腾,可是小冬也觉得疲倦不堪。
  可是躺下没一会儿,就听着沈蔷在那边儿抽抽噎噎地小声哭。
  小冬在肚子里叹气,可是叹完了,耳朵还是被细细的连绵不断的哭声折磨。
  “别哭了。”
  沈蔷的哭声顿了一下,吸吸鼻子,哭声又接着响了起来。
  “她们一定以为是我。”小冬说:“别哭了,快睡吧。”
  沈蔷还是嘤嘤,嗯嗯,咛咛的哭,给小冬的感觉活象冬天被冻漏的水管,滴滴,答答,不干不脆不快不慢,又象一只被杀了一半丢在那里不管的小鸡,又是挣扎又是淌血又是噎气,别提多难受了。
  “你到底哭什么啊?”
  事情都解决了还哭?明明她才想哭呢。
  沈蔷低声说:“谢……谢谢……”
  好吧,比谢谢还多了一个谢,算是一份半的谢意了。
  小冬还是想叹气:“别哭了,红英她们不会说出去的,别人不会知道。”
  “我知道……呜呜……”
  “那你还哭?”
  沈蔷抽抽噎噎,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枕,枕头湿了……”
  小冬闷闷地平躺着,呼气,吸气,过了半晌,一把撩开帐子,喊了一声:“红英,来换个枕头!”
  这个……估且可以称为尿床事件的事,并没有沈蔷想的那么严重。
  小冬不知道她为什么害怕,因为沈蔷没告诉她,上次她在家的时候也有过这么一回,被母亲罚了不说,往后近乎整个冬天她都没能出过屋子,不光是母亲罚她抄经做女红,还因为她自己也不想出去。
  沈家是大家族,那些或远或近的姐妹兄弟亲戚嫂子们……大家的关系并没有表面上那么融洽,她的那个事儿不知道怎么就被传了出去,几个比她还小的妹妹就拍着手在背后笑话她,笑得她无地自容。
  而在安王府,是完全不一样的。
  第二天早上起来漱洗时沈蔷就低着头谁也没敢看,可是所有人的态度一如既往,既没有冷淡不屑嘲笑,也没有过份热情迎合让人心里不安。
  就象昨天夜里什么事儿也没发生一样。
  小冬的态度也是落落大方,早上还多喝了半碗粥,吃了一块桃花糕。
  “蔷姐姐你也尝尝,这个好吃。”
  桃花糕里有一股蜜桃香味儿,颜色就象初夏时早熟的水蜜桃一样鲜嫩,上面还印着桃花图案。
  沈蔷咬了一口,的确好吃,入口绵软即化,都不用嚼就咽了下去。
  中午……晚上……
  一天过得平平稳稳,平稳得沈蔷都难以相信。
  似乎除了她自己,没人把这个事儿当成一件事儿。
  天没塌下来,日月也照常轮转,饭要吃,日子也要过。沈蔷自己瞎琢磨了好几天,终于把这个苦恼全抛开了。
  既然别人都不当回事儿,她也不用自己和自己过不去。
  这里是京城,是安王府,和河东沈家是不同的。
  这里的房子宽敞明亮,烧着火炕,屋里暖融融的,穿一件夹衣都会出汗。这里不象沈家,那些青砖砖墙和木头梁柱到了冬天就会一次次的泛潮,屋里什么时候都显得阴暗湿冷,一个屋里只有一个炭盆,所以姐姐们一到冬天就会把炭盆都搬到一个屋里去做绣活儿。每天吃的饭从大厨房端来早已经凉透,肚子饿了也找不到热食,只能弄点热水泡点硬梆梆的糕饼填肚子。那些糕饼一无例外也是大厨房里弄来的,象石头一样又冷又硬,上面连一点可怜的糖霜都找不着。
  在沈家做错一点事,等待着的就是层层的训斥,处罚。处罚包括饿饭,罚跪,罚抄书,挨打……
  沈蔷回过神来,她发了半天愣,字没写几个,墨都干了。
  小冬正在一笔一划地练字,她的脸蛋儿红红的,额上微微渗出细小的汗珠。
  窗户外头传来姚锦凤清脆地象银铃般的笑声,越来越接近。
  沈蔷放下了笔。
  只要这位大姐一进来,字儿什么的就别想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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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下了一点点雪,可是天气贼冷冻得手生疼。


第三十三章 礼物


 “来来来,看这个。”
  姚锦凤把手里的东西哗啦啦往炕桌上一放,幸好小冬和沈蔷已经把纸笔墨砚移开了,不然可够乱的。
  姚锦凤放下了一堆凌乱的东西,布偶,几包京城老字号的糕点糖果,头花,还有五角梅花儿形的银铃铛什么的,全是一些女孩子会喜欢的玩意儿。
  沈蔷吃了一惊:“你出门去了?”
  “没有啊。”姚锦凤说。
  “那这些……哪儿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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