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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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谋-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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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心”了一回之后,终于烟消云散。
  “谈心”之后,我们在床上说着悄悄话。元宵在外头扑腾一阵子后终于安静地守在门口,寂寞地对月呜呜,引来不少野猫野狗的应和。我想它的语言翻译过来一定是这样:主人办事,将吾锁门外。呜呼哀哉!遇人不淑。
  安锦问起大哥相亲的事。我叹了口气,只说又吹了一个。他轻拍着我的背脊,安慰我说姻缘天定,大哥只是还没有遇到月老为他安排的那个人罢了。
  我听得兴起,翻过身趴在床榻上盯着他看。他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揉了揉我的肩膀,问我在看什么。
  我眨了眨眼。“看你是不是月老为我安排的那个人呀!”
  他轻笑了一声。“看出结果了么?”
  我假作失望地叹了口气。“月老跟我说,原本他不想安排你来着。谁想到阴错阳差,红线拴错了地儿,这才扯到你身上了。”
  他一愣,伸手向我抓过来。我只觉天翻地覆,不知怎地已经到了他身下。那对微微上翘的眼角此刻如飞鹄扬翅,多添几分邪气。
  “我们的姻缘,不由月老定。”他低头看我许久,神情专注,挺有些深情款款的意思。
  我的心跳如黄鹂鸣叫,轻快而愉悦,以为他接下去定是要说些类似“你是我的”或者“我只要你”之类的情话,于是作羞涩态等待下文。
  谁知他紧接着语气轻佻道:“你可是小妖怪,妖怪的姻缘怎么由得了神仙?!”
  我心里那只黄鹂变成了乌鸦,啊啊两声飞了过去,留下黑线无数。失望和窘迫的双重作用下,我终于暴怒地抬起脚,把他踢下了床。
  安锦狼狈地扑倒在床下,蜷身捂着肚子,发出一声痛呼。
  我只当他是装的,背过身没理。谁知他半天没爬上床榻,我才觉得有些不妥,下床去查看。只见他脸色发白,额头上竟有冷汗。我吓了一跳,连忙扶他起来,又替他揉着肚子,惊慌失措。
  “怎么样,好些了么?”我也急出了汗。“要不要去请大夫?”
  “不用。你揉揉就好了。”他似勉强地朝我一笑。“再下面点儿。”
  “是这儿么?”我赶忙往下移了移,又问他。
  他想了想。“再下面点儿。”
  我忙不迭地再朝下。
  “再下。”
  我:“……”
  淡定地抬脚,又把他给踹了下去。
  他费力地爬上了床,抱着我说自己饿了。我这才想起他一直在婆婆的房间,没有吃晚膳,之前又“谈心”耗费了不少精力,于是做贤妻的心情涌动提出要给他做碗面条。他摇了摇头说外头冷怕我冻着,要求再“谈心”一回以解腹中饥饿。
  于是他第三次与地面做了全方位的亲密接触。
  最后他终于消停了,无奈又小心翼翼地从背后抱着我,唱着催眠曲哄我睡觉。元宵在外头听得欢快,就着催眠曲的调轻声呜呜打着拍子。我听得亲切,很快便迷迷糊糊地抱着他的手臂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的时候,听到他在我耳畔低语。
  “……做什么都可以……别怨我……好不好……”
  我砸吧砸吧嘴,把他的手指送到嘴里咬了咬。“不怨……睡觉,乖。”

  第十二章 东宫痴情

  东宫的办事效率果然非比寻常,没过了几天,礼部书令史家那女儿突然找到我,说愿意跟大哥处处看。
  姑娘的表情如同慷慨就义的烈士,想必是书令史明里暗里受到了东宫大人的特别“关照”。我完全没想到东宫竟然做得这般不地道,看到这姑娘一股为家人牺牲幸福的悲壮劲儿颇有些不忍。然而大哥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似乎对这姑娘印象还不错,我权衡之下,还是决定昧着良心让他们先相处一阵子,说不准姑娘会发现大哥的好处呢?
  于是大哥乐呵呵地跟姑娘约会去了。我和小妹千叮万嘱,让他收敛些,千万别再出状况。
  东宫这事儿虽然办得不尽如我意,却的确是遵守承诺办了。接下去轮到我遵守承诺,给他的舞姬画画。
  我把这件事讲给雀儿一听,她立刻反对,说东宫狼子野心天地可鉴,我还那么傻不愣登地羊入虎口,纯属没事找事。
  我发觉她最近跟我说话越来越不客气,想必是我的主母尊严在安锦的光芒压制下越发萎缩的缘故。于是为了维护我的尊严,我做了个戏本子里位高权重者的经典神态:微微俯视,双眼一眯力图使得精光外泄,以示胸中别有丘壑。
  她愣了愣。“夫人,你的眼给沙子迷了?”
  我算明白了。她不是不客气,而是压根儿就没把我当回事儿。既然如此,我只好——破罐破摔。
  我勾了勾手指,示意她上前,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雀儿犹豫了一下子,不确定地看我。“这样能行?”
  “肯定能。”
  她又想了想。“要不还是算了吧……不如对大人坦白你就是元宵十三公子?天大的事儿,不是还有大人顶着?”
  我沮丧地揪耳朵。“那还不如让我羊入虎口算了……”
  雀儿的眼神终于露出些怜悯。“夫人窝囊成这样,也真是不容易。”
  “知道就好。”面子这东西,不过是浮云。我眼巴巴地瞅着她:“雀儿,不到最后时刻,不能让夫君知道。”
  东宫派了人来询问我打算什么时候进宫作画,我让来人替我带了口信,以宫里人多眼杂为由,希望能安排在宫外的白鹤原进行。东宫应允。
  入了宫,等于到了他的地盘,即使让我不明不白地消失也易如反掌。但白鹤原人来人往,若他真想做什么,碍于群众的眼光也得收敛着些。更何况我对白鹤原的地形十分熟悉,一旦遇到了危险,逃脱的几率也不低。
  夏末秋初的白鹤原,因为近水且地势开阔,即使是个晴天,空气里也带了丝丝微凉。现在还没到鹤群迁徙的时候,白鹤们早出晚归,与灰鹤,斑鸠,还有羽毛鲜艳的锦鸡在浅滩和树丛间嬉戏游耍。杞皇有严令,不许人捕猎白鹤原上的鸟类,于是这些鸟见惯了游人,并不觉害怕,反而会时不时张着翅膀上前讨要吃食,场面十分逗人。
  东宫的确低调,随身只带了几名侍卫,以及三名衣衫单薄风格各异的宠姬。侍卫们默契不语地铺好了绒毯,软榻,檀木小几,茶炉,一名看上去温柔娴静的宠姬跪在茶炉前煮茶,东宫则半躺在软榻上,慵懒地扬手吩咐另一名手托五弦瑶琴的宠姬准备焚香。几只白鹤试探地接近,被侍卫们拦在一旁,而这三位宠姬中最后一个身着白纱的少女,却踮着脚在白鹤中轻轻跳跃,体态轻盈,想必就是我要画的对象飞舞。
  我戴了顶帷帽,低垂的面纱遮去脸和脖颈,只露出眼睛。简单的男式深衣,袖口和下摆做过特别处理,便于绘画,也便于奔走逃命。东宫看见我这副打扮独身前来也不惊讶,反而友好地朝我微笑。我低着头上前行礼。“十三见过殿下。”
  东宫颔首道:“有劳公子。”他朝白纱少女做了个手势,示意她过来。那少女也挺活泼,蹦蹦跳跳地带着一股凉风回到他怀中拱了拱。“殿下,飞舞喜欢这儿。”
  夏之渊在她下巴上捏了一把,笑道:“别忘了待会儿要做的事。这位就是闻名燕丰的元宵十三公子,飞舞,抱琴,留棋,过去见过公子。”
  之前那两位托琴和煮茶的女子闻言,连忙起身朝我的方向小步走来,一个优雅一个温顺,一同地向我行了个万福常礼,经我回礼后才又退到夏之渊的身后。飞舞则慢吞吞地从夏之渊怀里起身,走到我面前从下到上打量了一番,轻笑道:“公子为何以薄纱蒙面,莫非相貌惊人不愿外露?”
  我藏在面纱里的脸朝她做了个凶恶无比的鬼脸,声音却中规中矩,力图凸显世外高人的淡泊出尘。
  “相貌什么的不过粗陋皮囊,飞舞夫人不必在意。”
  飞舞嗤笑一声。“没想到元宵十三公子是个娘娘腔,声音跟女人似的。”
  我怒,所幸有帷帽遮挡,才勉强维持淡定。“嗓音什么的不过天边浮云,飞舞夫人不必在意。”
  “飞舞。”夏之渊的声调忽低。
  飞舞旋身回到夏之渊身边,撒娇地贴了上去:“殿下……”
  夏之渊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她的双眸明亮带笑,下一刻便已泪光盈盈满是痛楚。“殿下……”
  夏之渊显然用了力。她皱眉,苦苦哀求的同时想掰开他的手,他却不屑一顾地将她一推。从我的角度,可以清楚滴看见飞舞下巴上的红印,渐渐泛紫。
  我都替她疼。如斯美人,他也真下得了手……
  夏之渊脸上的笑意未改,却显得有些阴沉。“自作聪明的人,很令人讨厌。”
  飞舞白着脸跪在他脚下,勉强忍住了泪,一语不发。
  夏之渊转向我道:“飞舞令公子不快,望公子海涵。”
  我的确不快,不过不快的原因不是为了飞舞,而是因为东宫此举看似维护我,行为言语却令我十分郁卒地联想到了七公主。果真是同父同母所出的兄妹,连这阴戾无常的性子也这么像。
  于是我清咳一声道:“殿下,现在正是一天之中景色最能入画的时分,若是耽误了恐怕有损在下发挥。”
  夏之渊从善如流地把飞舞从地上拉了起来,温柔地替她整理好衣衫发髻,跟之前的阴沉判若两人。飞舞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整理之后,他在飞舞的脸上亲了亲。“好了,去吧。”
  抱琴盘膝坐在绒毯上,拨动琴弦。留棋双手托着茶盘,呈给东宫之后,又送了我一杯。
  大概是之前的这一场变故影响了心情的缘故,飞舞站在浅滩上的白鹤中间做出翩翩起舞的姿势,动作却有些僵硬。她不自然,我也落不下笔,最后无法,我只得取了一杯热茶,又宽慰几句,让她稍稍放松了些。这姑娘也不容易,穿着薄如蝉翼的白纱衣,在凉风里被冻得脸色发青。一杯热茶下肚,重新舞动起来才算是渐渐进入了状态。
  我连忙落笔,一幅画只用了一个时辰,创下我最快完画记录。
  夏之渊把飞舞揽在怀里,饶有兴趣地看我呈上的画稿。“很精致。小舞儿在这画里的样子很美,是不是?”
  飞舞勉强地点了点头。
  我解释了这画还需要上色以及后期处理,东宫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表示愿意等待。
  此时已近黄昏。白鹤们纷纷归巢,而早归晚出的灰鹤们则整装待发。我松了口气,以为这一天终于只是虚惊一场,任务圆满完成。谁知就在这时,夏之渊站起身来,吩咐侍卫和宠姬们退避。我心叫不好,试图偷偷混在侍卫里一同溜掉,却被两个侍卫逮住给扔了回去。
  夏之渊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
  我连忙朝他谄媚地笑笑,又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带了帷帽,他压根儿看不清我的表情。于是又恢复了一脸愤慨,唯有眼睛维持纯良状,十分扭曲。
  他走了几步,在浅滩旁负手而立,不太像是欲行不轨的样子。我警惕地站在他身旁做好了随时跑路的准备,他却只与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说些琐事。于是我顺道委婉地请他不必再对可怜的书令史一家子施压,他答应得很干脆。其实我还想问他跟安锦究竟结了什么怨,又怕他思及旧事狂性大发,只得作罢。
  日落浅滩,灰鹤扬翅,其实颇有几分诗情画意,只可惜我身边站的不是安锦,再好的诗情画意也成了迟暮景。我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呵欠,继续陪着东宫唠嗑。
  “夫人,此地唯有你我二人,不妨摘下它。”他伸手来拉我的帽沿,动作突然。我没料到他来这么一招,张大了嘴一脸惊讶地跟他大眼瞪小眼对了个正着。
  他一愣,忽然笑了一声。“本宫还记得洞房花烛那夜,夫人也是这般神情。”
  这话说得暧昧,就像那洞房花烛是我跟他的似的。实际上——那不过是个乌龙。
  我讪笑。“殿下真幽默。”
  他却没再笑,反而看着我的脸,眼神还挺认真。那张美绝人寰的脸庞上写了两个字:痴情。
  当然,我向来不信写在脸上的字。
  “夫人为何会嫁给安锦?”
  这个问题问得相当突然。我呆了呆,顺口答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情有独钟天作之合,欢喜冤家破镜重圆,随便选哪个答案都行。”
  他若有所思,思了片刻后望着远方落日黯然神伤道:“本宫一直在想,若当日本宫所娶之人真是夫人,那该有多圆满。”
  浅滩,落日,秋风,还有一只暴君变身的忧郁文艺美东宫。我只有一句话想说。
  关门,放元宵!

  第十三章 元宵之伤

  东宫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肺腑之言,我心中怒火熊熊。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哪?他说的话我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只在心里构思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这么看来,多半是安锦曾经抢了东宫的心上人,东宫一怒之下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不是抢我心上人咩?那我让你戴绿帽!于是就有了那么一出刻意接近,再夕阳告白的情景。我联系前前后后发生的一切,越想越觉得合乎逻辑。
  咱算不上啥绝色美女,收拾收拾倒也能看,但绝对到不了能让人一见钟情二见倾心的地步。出于对自己的深刻认识,我清醒地识破了这一阴谋,使得东宫的险恶用心付诸流水,大快人心。
  我想得出了神,越想越是为自己缜密的思维而感到骄傲。正在心内欢欣鼓舞之时,忽闻东宫一声:“如何?”
  我强行回过神来。如何?是对他的心意考虑得如何么?我一本正经道:“不可。”
  夏之渊的表情颇有些耐人寻味。“当真不要?”
  要?要什么?要他的一片“真心”么?我端庄道:“绝对不要。”
  他叹息了一声。“如此只好作罢。没想到夫人如此高风亮节,竟愿意为本宫免费作画,实在令本宫感动。”
  我瞪大了眼。原来他刚刚说的要不要,指的是作画的酬劳么?什么时候转换的话题啊……
  我欲哭无泪。“那个……可以要。”再多也无妨。
  “不行。不可用此等俗物玷污了夫人的画技。”夏之渊表情肃穆。
  我眼巴巴地瞅他。“妾身不怕俗。”越俗越好。
  他微微一笑。“已是日落时分,想必吏部办公署也该放班了。”
  果然是奸猾又吝啬的东宫啊……我恨得牙痒痒,只得强颜欢笑道:“妾身该走了。”
  “也好。”他略一沉思。“可需本宫护送?”
  “不必了。”
  这时我们身边的灰鹤纷纷起身,扬翅冲天,一片漫天的灰几乎遮去了夕阳。我被这阵势惊得一愣,夏之渊却在这场灰雾的遮盖下伸手将我拽至他身边。
  “夫人小心。”
  几只灰鹤的翅膀擦着我的背脊而过,不疼。夏之渊埋首凑到我耳旁,低笑道:
  “他护不了你多久了,还是到本宫身边来的好。”
  灰雾散尽,他放了手,脸上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请夫人好好考虑。”
  我与东宫,一个向左走,一个向右走,各怀鬼胎。转过一片树林后,我顾盼了一番确定无人跟随,从袖中抽出一张白绢,朝不远处的小山丘上挥了挥。
  山丘上随即传来一阵悠远的犬吠。我放了心,沿着树林旁的水洼朝山丘的方向走去。才走了没多远,那犬吠忽然变得有些慌乱急促。
  我顿住脚。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树林中传来一阵凌乱的马蹄声。我下意识地回头,再次哀叹所谓的冤家路窄。
  七公主夏之倩一身红衣骑在青骢马上,扬首俯视我,唇上挂着笑。一个漂亮小姑娘,总是笑得像个反派,也难怪嫁不出去。她身后跟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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