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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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帝王-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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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惜欢虽然明知他说得有道理,心头还是有些闷闷的,想了一下说:“你怕朝廷起疑,就托个理由把她送给我好了。反正之前你也提议过。” 
  话音未落,被聂定威在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低笑道:“你别真是看上我那俏丫头了吧?哼哼……” 
  苏惜欢连忙讨饶,使劲表白一番,忽然发现聂定威在暗笑,知道上当,怒道:“原来你故意扯开话题。不成,那丫头看你的眼神有点不对,我可不要把她留在你身边。你一定得赶走她!” 
  聂定威见他神情严厉,不好再胡说,也正色道:“苏大哥,我留下她另有缘故。废弃的奸细,只有被灭口一途。虽然是奸细,她总算跟了我一年多,我每次发病,都得她照顾,也是一番恩义,我不想害她送命。” 
  苏惜欢听着这句“也是一番恩义”,心头越发不是滋味,冷冷道:“原来你和那丫头自有一番恩义啊,倒是我这个外人唐突了。”说着翻身而起,披衣下床。 
  聂定威赶紧一把揽住他的腰,硬是把他抱了回去,柔声下气不住搓哄。苏惜欢闷了半天,说:“你把那丫头送给我,我就不生气了。” 
  聂定威摇头道:“别的事好说,这事不成。霏霏对我不错,我不能对不住她。”苏惜欢一怒,又待离开,聂定威扣着他不放,这次说了半天好话也没用,甚是苦恼。 
  苏惜欢虽然生气,也知道不能过分,见聂定威皱起了眉头,便转而一笑道:“逗你呢,瞧你着急的小样儿,还真是对得住那丫头。” 
  聂定威见他笑了,松一口气,明知道苏惜欢不是开玩笑,也装胡涂混了过去,笑嘻嘻不住亲他,低声说:“我就知道苏大哥最好了,不会让我为难的。” 
  苏惜欢心里冷笑,恨不得揍他一顿出气,懒得再说,倒头就睡。聂定威知道他不高兴,乖乖躺倒一边,想了一会,却又抱紧了他。 
  苏惜欢道:“怎么?” 
  聂定威央道:“我抱着你睡,成不成?”这事以前在军中提过无数次,苏惜欢总是不肯。 
  苏惜欢一把推开他,冷冷道:“透不过气,我怕睡不着。” 
  聂定威便嘀嘀咕咕:“不会的。苏大哥,你要习惯被抱着睡。” 
  苏惜欢不理他。聂定威又小声道:“现在不习惯,我多抱你就习惯了。”说着小心地又挨了过来。 
  如此折腾几次,苏惜欢被他闹得乏了,慢慢睡着,聂定威心满意足把他牢牢窝在怀中,过一会也睡着了,梦中犹有笑意。 
  苏惜欢到了西山任上,节度使田放早就听说了他北国之战的功业,又是太子和聂侯双双举荐的人,自然十分重视,大摆宴席来迎。 
  苏惜欢来之前就想过,田放年老,月西山又时有战乱,自己若在此立下功业,日后裂土称王也不是虚话,所以务必好生经营西山,作为日后的发家之地。 
  于是他立意结纳田放和西山众将,一去就忙着收买人心。 
  田放年老,又无野心,明知道苏惜欢是朝廷派来顶替自己的人,见他如此客气笼络,也是欢喜,便存了个富贵与共的心思,要侄儿王和时时与苏惜欢亲近切磋。 
  王和也是个北方著名的大才子,精明强干,与苏惜欢相处甚得。 
  苏惜欢本是善于权谋之人,只是在聂定威面前有些少年心性,换了对别人,却是圆滑精明得紧。又接连带兵打了几次胜仗,屡受朝廷封赏,越发声望出群。 
  如此在西山苦心经营数年,已是田放以下第一人。而飞龙会的势力,也在暗中不断茁壮起来。月西山一带,逐渐稳定下来。老百姓得以安宁度日,感激之下,对苏惜欢敬若天神。 
  期间聂定威常有来信,每每寥寥数言,总是诸如“天冷加衣”、“勿涉险深入敌阵”、“勤加珍重,勿久坐深夜”之类的言语,看得苏惜欢直摇头,心下好笑。 
  聂定威私下是极温柔且有雅趣的人,写出来的信却总是言语无味得紧。也不知道这人是害羞还是古板。话是这么说,他看着却又不禁有些甜蜜之意。 
  苏惜欢有时便故意逗弄聂定威,回信洋洋洒洒数十页,行文富丽,却尽是说写行军施政之事,全无一句体己话。料想聂定威见着信时又盼望又失望的光景,便忍不住暗笑。 
  聂定威信中提到,朝廷几次暗示与玉莳公主完婚,适逢战事,被他含糊拖过,日后恐难再拖。苏惜欢想着这位传说中的公主,便有些苦恼。明知道这事怪不得聂定威,还是大大的不是味道。 
  这日,他与王和巡查回来,看到田放正拿着一份火急邸报沉吟不已,不觉一愣。 
  田放见二人来了,眉头微锁,若有悲容,却没有开口,只是把邸报递给苏惜欢,道:“苏贤弟自己看吧。唉--” 
  苏惜欢草草一扫,心下剧震! 
  --邸报只说了一件事,皇帝偶感风寒,病了月余,不治宾天,由太子继位。 
  他茫然看着,双手不住发抖,极度心神混乱之下,连邸报的字迹都变得模糊了。 
  皇帝居然死了,他的灭门大仇还没有报,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实施,皇帝就死了!难道,老天连一个报仇血恨的机会都不给他? 
  不!皇帝死了还有太子,那个帝王家还在,灭门大仇非保不可。既然皇帝死了,那就父债子还! 
  苏惜欢就这么咬紧牙关,发呆一阵,直到被王和狠狠摇了摇,这才惊醒过来。 
  田放以为他惊痛过度,叹道:“苏贤弟切莫过悲,我听到此事,也是惊痛莫名。可我等身干朝廷边塞军务,不得轻慢,只好勤政爱民以谢先皇、以事当今。” 
  苏惜欢楞了楞,勉强笑道:“田兄说得是。” 
  田放道:“此外,随邸报还有一物,是尊府托人附上的家书。”说着把信递给他。 
  苏惜欢疑惑不定,不知道家书怎么随着邸报一起送来,这有违朝廷制度,以苏其玑严谨的性情,不该如此。莫非有什么紧急之事,可信封笔迹却又不是苏其玑的,这是为何? 
  当下连忙拆开家书,一看之下,面色惨变。 
  原来这信是兄长苏展写的,皇帝宾天之日,苏其玑便闻讯自尽了,遗书只留下一句话:“初发如白壁,遽然已衰蓬。一心照明月,奈何系东风。” 
  父亲为了家人,忍辱一生,皇帝的死,本是他的解脱。可苏其玑本性高洁,多年来受了如此奇耻大辱,如何能在满朝文武的轻蔑中活得下去?皇帝一死,家人的威胁已去,他的归宿便是死亡了。 
  苏惜欢想着种种往事,一时间心痛如绞,眼睛瞪得血红,直直看着这封信,慢慢地连悲痛都已麻木。忽然大叫一声,仰天倒下。 
  昏昏沉沉中,只有地狱的毒火相随,不知不觉中泪流满面。 
  如此大仇,岂能不报? 
  他病了数日,病好后立刻软禁了田放、王和叔侄,说以利害,逼得二人同意随他举事,又密令飞龙会京中分舵,要苏展以父丧扶灵回乡为名,立即把苏家老小尽数转移。 
  诸事草定,苏惜欢得田放兵符,立刻召集三军,指太子为早登帝位,不惜弑君杀父,是以起兵讨伐。他自任神武大元帅,以田放、王和为左右副帅,急起大军,为先皇报仇。 
  月西山原本兵革壮盛,加上皇帝死得急,太子根基未稳。神武军大旗所向,半个月连下十余城池。一时间朝廷大乱,连任数员大将征伐,均惨败而归,降卒反做了神武军的新兵,加上一路收编难民,不久后神武军已扩到五万之数。 
  新帝无奈,顾不得铁林郡关系重大,急任聂定威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出战苏惜欢。立刻有人奏议,说聂定威和苏惜欢素来交好,恐有不测。但这时朝中几乎没有可用之将,新帝权衡之下,还是下了旨。 
  飞龙会在京中本有密探,这道圣旨尚未到达铁林郡,已经先有人飞报了苏惜欢。 
  苏惜欢和聂定威昔日本有江山之约,闻讯却有些迟疑不定起来。 
  毕竟,离别经年,他和聂定威只有书信往来。聂定威当初不过是迷恋他,如今还会记取旧日恩情么? 
  何况聂定威身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一旦扫灭苏惜欢的反叛,越发会加官进爵,又身为未来驸马,帝室宗亲,说不定位极人臣,即使自立为帝也并非不可能。 
  他会不会抛弃这样显赫的身份,归顺一个反贼呢? 
  不知道聂定威会如何选择?他能带大军投奔神武军,那是最好,可总觉得不甚可能。难道,自己真要亲自布局杀了他? 
  刻骨深情,从此断绝么?那个他曾经发誓要好生相待的人…… 
  可在父辈的仇恨面前,别的都算不得什么了。 
  苏惜欢心下焦煎不已,却已做好与聂定威反面为敌的准备,密令铁锦楷收集当年与聂定威往来的证据,准备实施反间计,必要时诬杀聂定威。 
  这计策虽好,他想着这一段旧情,不免辗转反侧,每夜心痛得冷汗涔涔,难以入眠。不久后华云堇从铁林郡带来的消息却狠狠震动了苏惜欢。 
  聂定威上书不受天下兵马大元帅之职,朝廷震怒,欲捉拿问罪,聂定威却已挂冠而去,不知所踪。 
  苏惜欢无可描述听到此讯的感受,似悲也似喜,竟是混乱不堪。 
  原来,聂定威毕竟没有忘记昔日之约,宁可放弃官职,也不肯亲自来征讨他。可是,这也意味着聂定威没有把他放得很重,否则,依照旧约,聂定威就该同时举兵,与神武军里应外合,共谋江山! 
  荣华富贵都可抛弃,聂定威为何不肯一同举事?他这一走,日后还能相见么? 
  如此日夜思念,心神颠倒不已。 
  有时为聂定威不负旧约欢喜,一想到相见渺茫,他又痛苦得发狂。 
  这时,大军开始进入中原腹地,地势复杂,不比西域一马平川容易攻掠,遭遇抵抗激烈,战事陷入胶着,苏惜欢越发憔悴了些。 
第四章 
  这日正在与王和沙盘推演军情,外头忽然喧哗起来,一个士兵急匆匆进来道:“禀大元帅,外面有个刺客,说要见大元帅,小人们阻拦不住,他要杀过来啦!” 
  苏惜欢一愣,冷笑道:“敢来行刺我?”他武功原本高明之极,也不害怕,反而拔剑迎了出去。王和赶紧随身在后。 
  刚出营帐,就见前面乱成一团,大堆士兵围在一起,却被不知什么人一个个丢了出来。他手法甚巧,被他抛出的士兵远远落下,却并未受伤。人潮涌动,不断向前,想是圈中那人勇悍无比,合数百人之力也阻拦他不得。 
  就听那人一声长笑:“我不过是要见你家主人,并无恶意,如此纠缠作甚?” 
  苏惜欢心下一动,大声道:“定威?”惊喜之下,声音微微发抖。 
  那人应声道:“苏大哥!”声音还是一如当年的温柔,却又带着极大的欢喜。 
  苏惜欢连忙喝令众人退下,聂定威越众而出,身后跟了个清丽沉静的女子,却是霏霏。两人都是满面风尘仆仆,形容憔悴,却不减精神。 
  聂定威双目湛若明星,定定看着苏惜欢,眼中激烈的情意跳动着,嘴唇微微颤抖,迟疑了一下,慢慢伸出手,低声道:“聂定威拜见大哥。咱们……一起打天下。” 
  苏惜欢大叫一声:“定威!”一股热气涌上心头!聂定威毕竟不负前约,不远万里来到他身边!江山之约,原来他一直记在心头! 
  聂定威低声道:“对不住,大哥,我没受那个天下兵马大元帅之职。新帝昔日待我不错,我不愿如此欺他。我……还是宁可一手一脚为你打下江山。你放心。” 
  苏惜欢其实也明白了缘故,想起聂定威昔日不肯丢下霏霏,连奔波万里也带着这丫头,就知道他不肯辜负新帝也是一个道理。 
  但凡有点滴之恩也记在心头,这就是聂定威呀。 
  他已经深深喜欢上这个人,还能计较什么?若非如此重情,他又怎么会喜欢这人? 
  当下微微一笑:“定威,你肯丢下一切来投奔我,我已经欢喜得……欢喜得……”说着说着声音发抖,万军之中不能失态,他连忙忍住。 
  聂定威眼中光影闪烁,当真是灿若星辰,却又带着薄薄一层水汽。他忽然双臂一张,两人紧紧拥抱,只觉全身的热血都要融化在一起、燃烧在一起了。 
  苏惜欢不住叫着:“定威!定威!”闻到他身上隐约的汗气和血腥味,都觉得亲切异常。 
  聂定威这一路过来,关山万里,杀劫重重,到底经历了多少凶险呢? 
  纵然他一句情意绵绵的话也没说,这一路上不惜一切的深情厚意,又岂是寻常绵绵情话可比? 
  这个时候,苏惜欢忽然觉得,或者自己真是很幸福很幸福的,以前只是没发现而已。 
  长天高远,烈日辉煌,给紧密拥抱的两人投下一圈灿烂的光影。 
  当日;苏惜欢召集众将,拜聂定威为副帅,田放年老,不再亲身杀伐,改任大资政。众人轰然领命;田放倒是没说什么,王和颇有些不豫之色,看着聂定威的神情便有些敌意。 
  苏惜欢自然知道这个任命大大得罪了田家叔侄,他此时尚有借重田家之处,也不发作。聂定威看出他的心意,微笑示意,表示不用计较。 
  晚上在军中设宴大摆宴席;众人笑语喧哗,纷纷持酒向聂定威致意。神武军众将素闻聂定威的威名,这时上来亲近,一是仰慕之意,二来也有伸量的意思。 
  聂定威酒到杯干,并不推辞,与众将一一见礼。他言语温和,举止倜傥,当真是英雄气概、名士风流,满座为之倾倒。 
  苏惜欢静静看着被众人围在中心的聂定威,心头忽然掠过一阵莫名的滋味。 
  这人果然是天生的英雄人物,无论到了哪里,都是万人的中心,令人心悦诚服地相随。若非知道聂定威对自己确有情意,留下他在身边,只怕大有隐患。 
  苏惜欢忽然惊觉自己的想法大有问题,聂定威放弃高位,万里来投,自己却如此猜忌,如何对得起人?他连忙狠狠自责,按下这个念头。 
  这天夜里,两人久别重逢,格外亲密。 
  分别数年,聂定威变得越发刚硬雄武了些,只是对苏惜欢的态度还是温存一如当初。两人枕席缠绵之际,苏惜欢痛得说不出话,聂定威连忙陪不是,不料苏惜欢反而笑了起来。 
  聂定威奇道:“苏大哥,你笑什么?” 
  苏惜欢忍笑道:“你这些年没什么长进;还是那么笨手笨脚,可见……可见……是个久旷之人。”虽是取笑的意思,言下却大是得意。 
  聂定威恍然大悟,揽紧他笑骂:“居然取笑我。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长进的!”话音到后面渐渐柔腻下来,眼神带着些罕见的淘气。苏惜欢早就痛得怕了,连忙讨饶。 
  两人说笑一会,聂定威朦胧欲睡,苏惜欢想起霏霏,又有些不快,推了推他:“别睡。你那丫头是怎么回事,连高官厚爵都丢了,跑这么远还带着那奸细,莫非你当真喜欢她?” 
  聂定威一愣,微笑道:“苏大哥,你已经是逐鹿天下的一方豪杰,怎么还是这么大的醋劲。”说着顺手捏了捏他的鼻子。 
  苏惜欢发怒起来,狠狠一口咬在他肩膀上,痛得聂定威连连讨饶,苏惜欢这才松口,冷笑道:“那你说吧。” 
  聂定威沉吟道:“我弃位出走之际,霏霏正好看在眼中。她说,若留下来,定会被朝廷怪罪而死,情愿和我一起投奔你。既然话都说明白了,我自然不能弃她不顾。” 
  苏惜欢冷冷道:“你不是出了名的笑面虎么?怎么变得如此实诚了?就不怕她别有用心?” 
  聂定威正色道:“霏霏和我多年主仆之义,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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