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垒情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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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垒情关-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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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华十年积愤,正苦无处发泄,藉这次大屠杀来发泄怒火,可苦了回回堡的一群回贼。 

  抄后路的两路人马,只赶上了一二十名散贼。林华的乌锥马,已接近至败贼身后十余丈了,其他十骑士仍在后面半里地,追杀那些落伍的残兵,无法赶上。 

  林华只剩下五枝箭,前面还有六七十骑。 

  毙了落后的五名回贼,他拾起一把斩马刀,策骑飞赶,赶了个首尾相连。 

  他不发声呐喊,悄然跟上.长刀一挥,最后面一骑的回贼人头飞起,马仍向前冲。连劈十二名回贼,他方感到心中发酸,停刀大吼道:“杀!快逃!” 
  五十余骑魂飞胆落,伏鞍狂奔。 

  他兜转马头,回望五六里外的嵩山堡,敌楼上鼓声沉寂,旌旗飘扬。后面里余,十骑士正在追逐一些乱窜的残贼,远处的左右四十骑正向中间兜截散贼。 

  尸横遍野,血腥触鼻,受伤的贼人哀号呻吟,闻之心酸。失了主的马匹散处各地,伤了的坐骑不住长嘶。 

  他感到心中发冷,不由测然心动,大吼道:“住手!放他们逃生。” 
  他心中一酸,丢掉斩马刀,双腿一夹,一掌拍在马臀上,乌锥马奋蹄狂奔,向嵩山堡驰去。 

  他在堡门内下马,狂热的欢迎人潮淹没了他。他一言不发,脸色铁青,不与任何人招呼,径自回到静室,带了自己的衣物包裹,骑上瘦马直出堡南门,走了。 

  驰出五六里,劈头又碰上了四海堡的副堡主小诸葛万智,带了二十名伙伴拦住去路,马上抱拳行礼道:“林兄请了,在下奉堡主之命,专程请林兄至敝堡一叙,尚请赏脸。” 
  他冷冷一笑,冷冷地说:“对不起,在下有事,恕不打扰。” 
  “林兄……” 
  “在下不久前,杀了回回堡上百回贼,你们如果不让路,休怪在下得罪你们。” 
  “林兄请相信在下的诚意……” 
  “在下当然相信你们的诚意,你们希望在下替你们赶走嵩山堡的人。” 
  “林兄……” 
  “我警告你,你们在边外立业,万千风险,创业不易,守成更难,唯一图存之道,便是破除成见,彼此团结对外,共御外侮。自相残杀,必将同归于尽,官兵无力保护你们,你们只有靠你们自己。日后你们如果再向嵩山堡寻衅,回回堡将是前车之鉴。言尽于此,请寄言贵堡主好自为之,再见。”说完,策马前驰。 

  小诸葛赶忙向侧让,不敢拦阻。 

  在日落前他落了店,膳罢闭门大睡。他住的是店中唯一留宿女客的单间,吩咐店伙不许任何人前来打扰。 

  他怎能人睡?心潮起伏,往事如烟,前尘往事纷至沓来,睁着眼睛到天明。世间他唯一尚有些儿怀念的人,已经作了他人妇,情爱恩怨已成过眼云烟,海誓山盟已随风而逝。 

  “我为什么?我为了什么?”他不住向自己痛苦地问。 

  天亮了,他小睡片刻,洗漱毕换了一身牧装,入城直奔通事馆。 

  在甘、肃二州,边墙要塞重要出入口,皆设有通事馆,由嘉峪关通事馆派驻两名通事,协助官兵处理译传事宜,通常这两名通事一通回文,一通蒙文。嘉峪关的通事馆规模最大,为首的人称为大通事由京师太常寺的四夷馆派任。四夷馆下设八馆(后增至十馆),每馆设有通事与译字生,分别派至边地或随同行人(使臣)至各国出使。嘉峪关的通事馆规模最大,名义上只有蒙古、西番、西天、回纥四馆派来的人,其实还有在当地聘请的通晓西域各国语文的人才。但以外的各关隘,只派通蒙、回语文的人办事。 

  昨晚,嵩山堡已传来信息,来自中原探亲的大英雄林华,率领嵩山堡的五十名子弟,大破回回堡勾引瓦刺人入侵的三百铁骑,独力毙敌百余,神威慑敌魄,马前无一合之将,这件耸人听闻的消息到处轰传,林华成了神乎其神的可敬人物。下占城堡是附近的贸易中心,消息传播特别快速。 

  在城门口交验路引,说出来意。守城的官兵不但客气,而且派了两名军士引领他到通事馆,省了不少麻烦。只片刻间,通事馆被围了个水泄不通,首先入馆相陪的是上次被打的曾本善三位便衣侦探,不打不相识,亲自替他找来了两名通事。 

  两位通事很年轻,一姓郑一姓庄,听说大英雄林华有事请教,深感荣幸,在公事房接见,少不了客气一番。庄通事命役夫奉上一杯茶,笑问,“林爷下顾敝馆,在下深感荣幸,有何指教,但请吩咐一声,但愿能为林爷效劳,尚请不吝赐教。” 
  林华客气地向两人行礼,笑道:“草民意欲出塞,找流落异域的亲人,特前来请两位大人指示边外的情势,事非得已,尚请大人成全,感激不尽……”他将去秋瓦刺人与回回袭击嵩山堡的事说了,希望获得那些北虏的行踪。 

  去秋的事件,卫所知之甚详,但要问那些北虏的踪迹,卫所却无能为力,庄通事眉心紧锁,取出两卷地闯摊在桌上。两卷图一卷出自京师兵部职方司,这是禁品,除了有隶属关系的长官,其他的人严禁阅看。另一张是肃州卫自制的地图,比职方司的地图详细多了。庄通事用手在地图上指指点点地说:“林爷,你看,边外一带是大漠万里,北虏随水草迁徙,三四十名游寇,到何处去找?事隔一年,谁知道那些人到何处去了?按谍卒所悉,那些人确是来自哈密,就事论事,遁回哈密的可能性为高,但如果他们不是哈密的人,那就无法断定了。” 
  “咱们汉人落在他们手中,命运如何?” 
  “这……一般说来,早晚是死,但幸与不幸相差十分微妙,如果是男人,沦为奴隶苛延残喘,如果是女的比较幸运。蒙寇缺乏女人,视女人如至宝,他们南下劫掠,以女人和金铁为最佳猎物,因此女人甚受优待。回回风俗可拥多妻,获得汉女也视同至宝,但对男人却不感兴趣,被凌虐至死极为平常。” 
  “哦!那么,草民准备走一趟哈密,哈密卫……” 
  “哈密卫目下已迁至苦峪,原地已被土鲁番所侵占,你不可能获得哈密卫的助力。目下嘉峪关奉旨封闭贡道,原因就是西域通路已被土鲁番所扼断。要找人,还是先到苦峪。目下主事的人是右都督罕慎,这人倒还忠顺。” 
  “好,草民先走一趟苦峪。” 
  他请求两位通事,让他把地图仔细看清或者绘一草图,两位通事慷慨地答应了。哈密卫占地甚广,西距嘉峪关一千六百里,共有八座城。这所卫处境十分险恶,东有沙州卫、罕东卫、赤斤蒙古卫,西有土鲁番,北有瓦刺,东北是鞑靼(鞑靼与瓦刺是蒙人,但鞑靼包括其他游牧民族,而且仍以大元可汗自居,事实大元帝国仍然存在)与那些三不管的游牧小宗族。总之,四面楚歌经常受到四周八方的强敌围攻,处境极为险恶,目下故地已失,迁至苦峪苟延残喘,朝廷爱莫能助。大明皇朝武官主战,文官主和,武官自然没有文官吃香,眼睁睁见死不救无可奈何。 

  到哈密,必须经过苦峪。苦峪位于古玉门县西一百十一里,距嘉峪关四百余里。中间隔了赤斤蒙古卫,卫所便在古玉门县内。赤斤蒙古卫全是蒙古人,是安置故元丞相苦术的徙居地,这是蒙古人中,唯一向大明皇朝效忠的一族,当然有时也向西劫掠,甚至袭杀西域来的贡使总之大事少犯,小事不断,但却是可靠的外藩。 

  他绘了一份草图,熟记地方形势。两位通事与曾本善答应帮忙,要他带一封手书去嘉峪关找朋友设法请出关的路引。 

  临行,庄通事诚恳地说:“林爷,大漠万里,你人生地疏,言语不通,如非必要,不去也罢。” 
  他诚恳地道谢,笑道:“人地生疏确是不错,有两位大人鼎力成全,谅无困难,大人的好意草民心领。” 
  “林兄,如果要找通译,兄弟可以替你聘请一个通晓蒙回语言的人,如何?”曾本善拍着胸膛说。 

  他淡淡一笑,说:“曾兄的好意,兄弟心领。家叔曾经在京师同文馆任职,通晓五种语文:蒙古、维吾尔、唐古特、东胡、天竺,我想,该已够用了。” 
  他再次向众人道谢,告辞走了。回到店中他收拾行装,结账毕,提着马包行囊出店。 

  他的瘦马并未在栏,迎着他的是三个人,八匹坐骑。三个人为首的是男装打扮的杨姑娘,另两人是健壮的年轻小伙子,马上的行囊、弓箭、干粮袋、水囊一应俱全。 

  “林爷,行装备妥,请启程。”姑娘迎上笑吟吟地说。 

  “你这是干什么?”他愕然问。 

  “陪你出塞找霞姐。奇怪么?下古城堡有居处,昨晚我们便来了。你昨天抱小茹时,我便知道你这大英雄将有惊世的举动,所以愿追随骥尾。” 
  “胡闹!你给我乖乖的返回嵩山堡洗净手脚做闺女,这里没有你的事。”他怪叫。 

  秦始皇统一天下,建造了万里长城,天下划分南北,长城成了中华与胡人的疆界。长城挡住了异族的入侵,但秦朝也因长城而覆灭。那时,长城的作用仅是防御胡人南下牧马,是消极性的。到了汉武帝时代,长城却成了出击胡人的基地,最佳的防御是攻击,攻击最佳的是将战争带到国境以外。雄图大略的汉武帝,将长城扩展至玉门关、阳关一带,深人大漠每一座关都是出击的基地,名将卫青、霍去病,皆从基地出击,横扫大漠,扬威万里,把胡人赶到欧洲,让那些东方人把白种人蹂躏的抬不起头来。 

  由于秦朝因长城而覆灭,因此以后的各代皇朝,皆讳言长城,明朝称为边墙。 

  长城直至大元帝国统一天下,将国境扩展至欧洲,方失去重要性,成为大元帝国的内城,但到了明朝,长城便成了汉蒙两族的战争第一线。直至大清统一天下,大明皇朝与大元帝国同归于尽,这条长城再次失掉作用,结束了两千多年的纷争。 

  大明皇朝立国以来,只有一个永乐皇帝还有些眼光,也只有他敢带兵出塞攻击大漠的元朝余孽,也只有他敢亲自带兵马冲锋陷阵。以后的皇帝们每况愈下,一代不如一代,文官贪财,武官怕死,大多数的人皆主张关上门防盗,不敢开门捉贼,把边墙看成大门,把那些蒙、胡、回、番,都看成贼,门关上了,贼却在门外攻门挖壁撬窗户。除非贼子投入火把要烧屋,屋内的人是不敢开门出外捉贼的。因此,贼的胆子是愈来愈大。 

  嘉峪关便是一座门,门内的官兵只知关上大门作威作福,混日子浪费粮食,门外的各种贼天天在设法攻破大门洗劫。河西四郡北面是蒙人,西面是回回,南面是番人,你来我去烽烟四起,鸡犬不宁。 

  当然,把这些蒙、回、番喻为贼,确也有失公允,这些游牧民族也有好人,同样有组织,有酋长,有势力范围。同样也希望和平,更希望能获得温饱,希望生活过得好一点。人与人之间造成隔阂的原因甚多,风俗、语言、种族、生活方式……假使能了解他们的风俗与语言,彼此之间至少可以保持局部的和平。在关内,住了不少已同化了的蒙、回、番,这些人与汉人已能和平相处共同生活。在关外。也有不少汉人混迹其中,在其中生根,过游牧民族的生活。 

  一般说来,愈往西走汉人的安全愈没保障,除非这位汉人能说当地的语言,倒不是那些民族特别仇视汉人,而是种族甚多,部落甚众,彼此因争牧地不断仇杀,任何一个入侵者都可能是仇敌,不仅是汉人危险,其他部落的人同样不安全。 

  林华拒绝杨姑娘同行,带一个汉家美娇娃到大漠涉险等于是带了一千个不安,一万个可怕,他可犯不着替自己找麻烦。 

  但他接受了姑娘所送的一匹乌锥,和一张五个力的弓,那是杨堡主心爱的坐骑和用作装饰品的铁胎弓。这两样东西,都是他昨天用来击溃回回堡人马的武器。 

  这次他冒险深入大漠,希望找到当年的爱侣,也许是想救回沦落异邦的旧情人,也许是想替小茹找回母亲,也许两者皆有,到底是为慈为爱?连他自己也感到有点模糊,意识含混,很难分析何者重要。总之,不管他内心中转些什么怪念头,打些什么主意,但要见见昔年旧侣的心愿,确是极为强烈,足以令他不顾一切冒险深入大漠异域。 

  出了嘉峪关,自关西直至沙州卫千里地域,可说是地最肥沃,形势最乱的三不管地带,弱肉强食,人人称雄各自割据的乱境。目前,沙州卫已废,把卫所的人迁至甘州定居,该卫曾经叛变投降瓦刺的一部份部众,多被甘肃镇将任礼一举擒获,遣送至山东东昌一带安顿,那是正统年间的事。最远的沙州卫废了,落入土鲁番的回人手中,因此在苦峪以西,官兵有许多年不曾来过了。这一带数百里沃野中,便成为各族的探子、浪人、强盗、私贩、偷马贼、冒险家、亡命者、逃犯戌卒、族亡家破的土酋……的乐园。这儿有草原,有河流,有泉水,有山冈,有石碛沙砾地带,有可观的野马黄羊可猎,有因战乱而内徙的汉人留下的废村堡可以藏身。总之这儿是汉、回、蒙、番各族的人种展览场,并有来自西域各国被拒绝人关,因而流落此地进退维谷的贡使,谁的本领大谁的人多,谁便可以活得顶得意顶快活,真正的良民少之又少。 

  第一天午间,他过了大草原,接近了黑山儿,情形就有点异样了,沿途再也看不到成群结队的牲口,没有住了人的堡寨山间草原附近,仅可不时发现一些墙坍屋倒的废堡遗迹,走了好半天,不见有零星的行旅。但大道仍然明显地出现在眼下,无数跨痕清晰可见,并未被荒草所掩没。唯一不同的是,路上不见有车辙,可知在这一带活动的人,不用车辆作为交通工具。 

  黑山儿,从前是出边巡逻的兵士们,作为会哨地点的一处姑台,但自从封闭贡道之后,这儿不再有官兵光临,十栋以柳枝及牧草搭成的歇脚处,仍然屹立在坍坏的堡墙内,堡门已毁,空荡荡地,成为不设防的废堡。附近的土民,早已洗劫一空。这儿距嘉峪关五十里,太平盛世时是一处中途站,但如果是驼队,这儿确是宿站。 

  远远地,便看到耸立在小山顶端的废堡。山不高,圆圆地土色苍黑,有草而不见树影,南面远处的南山峰峦起伏,高人云表,山巅积雪银光闪亮,那就是祈连山,土人称南山,也天山。北虏的祈连意是天,反正高人天际的山都称天山。 

  大道通过堡北,往来的旅客如在平时,可入堡打尖歇脚。 

  乌锥马驰入残破的堡门,堡内居然有人马。破屋前的拴马椿上,一排拴了六匹坐骑,门毁窗坏空无一物的破窗中有人影幌动,前廓下坐着一个青衣大汉,一看便知是汉人,一手抓住杂粮制的干粮硬饼,一手抓着肉脯,身旁放着水囊,正在狼吞虎咽进食,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小驰而来的一人一骑。 

  林华在屋前的拴马椿前下马,一面拴缰一面向大汉含笑招呼:“呵呵!好半天方看到一位同胞,幸会幸会!老兄,从关内来的?” 
  大汉打量着他,指着他的牧装说:“老兄,你的马从东面来,要往西走,你这一身内地牧装往西定会出毛病的。咱们几个人也是往西走的,你这人胆子未免太大了。” 
  林华取下食物包与水囊,进入廊下笑道:“在沙州卫以来,这身收装不会发生意外,反而老兄这身中原短打扮,却可能引起是非哩!老兄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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