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狱- 第356部分

然而，他低垂的脸上，却出现了一抹畅快的笑意。

“输的人，是你啊。”

第723章我悟了

凰形剑气与龙形剑气在苍穹中来回交错，轰鸣阵阵，如霹雳炸响，碰撞迸发的余劲摧残四方景物。

苏白鹭由死复生，体验过徘徊生死间的恐怖，又兼解开了心结，抛下一直压在心灵上的重负，使得道心重归清灵无暇，心境修为增长一日千里，反馈到实际道行上，也是精进神速，诸多往过难以催动的绝妙剑招，都是豁然开朗，被她信手拈来。

相比之下，仇神妒重伤未愈，又是连日鏖战一批批强敌，纵然心志坚如磐石，也不免感到了疲乏。

一强一弱，激战中仇神妒竟而隐隐落入了下风，被苏白鹭压制住，不过两人之间没有你死我活的仇隙，故而彼此各有留手，只是相互消耗着气力，照这样哪怕再打上三天三夜，也分不出胜负。

不过，两人不约而同的停手了，非是和解，而是察觉到关键时刻即将来临，两位并未忘记初衷，可不是为了彼此间的胜负才选择动手的，本末不可倒置。

“好浓烈的杀气，魔门功法都没这般精纯，看来这就是太上教闻名遐迩的《万屠诛邪录》。”仇神妒评价间，语气中透着兴奋，“叶知秋这家伙果然不简单，居然暗藏了这样的底牌，创造出禁锢时空的领域，若是突然发难，我的皇天傲天剑法也未必能赢，嘿，上次对付我的时候，居然隐而不用，这种智谋型的家伙不把他逼到绝境，就不会轻易翻开底牌。”

隐约中，颇有些遗憾。

魔门中专注杀性的功法不少，但大多掺杂暴戾、憎恨、嗜血等负面情绪，比不得《万屠诛邪录》的精纯，就是单纯的杀气，屠戮万物，并不执着于某个个体，如天道无情。

苏白鹭对仇神妒单方面看好叶知秋，甚至提前判了罗丰死刑的态度极其不满，但此刻叶知秋营造出来的气势着实骇人，三才杀机，天地反覆，一时间也顾不得反驳，尤其充满杀气的空间隔绝了外界观视，无法探知里面发生了什么，令她担忧不已。

顶多是一弹指的工夫，杀气领域忽而破碎，那一方天地的时空恢复了流动，从中现出两道人影。

“罗丰赢了！”

苏白鹭惊喜地看见，罗丰双掌按在叶知秋的胸膛，将浩荡正气的法印打入体内，重创叶知秋，远远轰飞出去，随后酝酿剑气，就要使出最后绝杀的一剑。

胜负已判！

苏白鹭忙戒备的盯住仇神妒，防止这位插手战斗，出手救人，毕竟从之前的态度上看，这位似乎跟叶知秋的关系非常亲密。

然而，仇神妒的身上见不到半点要插手战斗的意向，他先是一脸凝重的表情，随后如释重负：“叶知秋……他还没输，他留了后手，谁胜谁负就看接下来的这一招，赢面上叶知秋更多一些，至少七成！”

苏白鹭不疑是诈，忙将注意转回战局，只见情势丕变！

地坑中，本该被正气法印重创的叶知秋身上，突然飞出一卷竹简，绕着他周身一转，将残留在他体内的法印余劲吸收，使得自身绽放光华，透射出锦绣文章。

叶知秋伸手插入竹简中，抽出一柄碧血丹青的长剑，旋身而起，剑意高涨。

“聪明反被聪明误，被算计了的人是你啊！你身上有某件可以改变时间流速的宝物，以为我不知道吗？我的确算不清此物的由来和情报，但只要知道有此物的存在即可。

提前将《诛邪剑诀》给你，会导致被你勘破克制的方法，这点也在我的预料之中，以正气克诛邪，你以为修炼过诛邪剑诀的我，会对此没有防备吗？

利用诛邪剑诀的极招，停滞时空流动，从而屏蔽我的预知之能，尽管事先我并不认为你能将我逼至这一步，但我又岂会不加防备？

‘万邪俱寂众灭恶’能停滞对手的时间，却不会停滞出招者的时间，我不能看到你的未来线，但可以看自己的未来线，你的反应皆在我的掌握之中，命运终结的时间点，就在下一刹那！

上人之智？可笑！”

叶知秋手持碧血丹青之剑，催发太上剑招，一股孤寂苍凉的气息渗入虚空，秋风萧瑟，天地昏暗，整个世界仿佛被剥离了一切色彩一般，暗淡无光，只剩黑白两色。原本极富色彩的山川河流大地草木，全在着晦暗黑白的世界里变得抽象起来，仿佛成了一幅写意水墨山水画一般。

他身上剑意每强一分，弥漫天地的鲜红色彩就变淡一分，仿佛天地也在畏惧着他，不敢阻挡他的气息感染。

而在对面，罗丰的剑意却是截然相反，仙乐胜境，美不胜收，天意流转，万物复苏。

八极剑诀的其他七式皆要有环境配合，汲取浩瀚自然之力，故而每一招皆是气势磅礴，远在同阶剑招之上，唯独乾剑式，意境源取自茫茫天道。

“天”为何物，“天”并不是实际存在的物体，而是人们赋予的虚构概念，它不是空气、不是白云，不是太阳，不是蓝色，它象征了无情，象征了大道，象征了至高。

因此，八极剑诀的其他七式可以被隔绝，唯独这一式不会被隔绝。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只见乾剑剑意化为天轮，运转间散发无穷生气，被两人战斗波及，而导致满目苍夷的大地顿时吃了大补药一般，绽放出勃勃生机，弥漫天际的乌云中落下一到春雷，一场如丝如缕的春雨悄然覆盖数百里方圆。

剑意衍化幻象，在充满生机的春雨滋润之下，被莽荒之尘吞噬成沙海的山川渐渐软化，由尘沙而变成肥沃的泥土，潜藏在大地深处的种子生机仿佛得了信号一般，奋力的汲取着营养，争先恐后的向着地面伸展……

雷霆化为蕴含着勃勃生机的雨露，岩浆遍布的大地再度化为巍峨的山峦，冰封的雪原解冻融化，再次回归大地的春天……

一时间，天地仿佛被分成了两个世界，一个苍凉孤寂，灰白昏暗；一个春意盎然，色彩鲜艳。

双方已将功力逼至极限，再无保留，剑锋斩落，爆发出黑白两色与炫丽灿烂的剑气洪流，彼此相互渗透，剑气与剑气的交错，碰撞碎裂。

两人的极招皆是攻守兼具，催动时就有剑气衍化护身气罩，抵挡穿透而入的剑气，发出雨打芭蕉般的声响。

墨水滴在仙境美景图中，晕染开一片黑暗，彩光刺入灰白山水画中，为黯淡景物描绘出一片鲜艳。

双方僵持之中，吸收了正气法印余劲的竹简倏尔受到感应，散发黑白光芒，将渗透而入的彩光抹去，恢复灰白之色。

须臾之间，半分倾斜，胜负已定。

“你，败了！”

叶知秋一声暴喝，晕染在彩图上的墨水凝聚成剑，将天仙幻境斩成碎片，毁去天道赋生机的意境，随后狠狠劈在罗丰的护体气罩上，锵然一响，两者尽皆崩碎。

关键之际受到冲击，罗丰身形一晃，气息微滞，已然失去对极招的控制，剑势已去，转眼就是溃不成军。

无穷无尽的黑白之剑趁虚而入，如暴雨打下，将罗丰万剑穿心！

……

“你终究胜不了命运。”

叶知秋心中带着几分欣喜的感慨。

“不——”

苏白鹭悲痛惊呼。

“果然还是叶知秋赢了，不过那人能将他逼得如此狼狈，倒也不是寻常之辈，可惜了，世上又少了一名好对手。”

仇神妒不无遗憾的叹息。

……

然而，在剑气透体的刹那，罗丰的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了。

造化玉碟中的气运剧烈焚烧，献祭成为玄之又玄的智慧灵光，悬浮在他的识海中。

无数剑招变化在罗丰的脑海中浮现，八卦兜率剑法、八极剑诀、凰龙剑法、戮仙阵、绝仙阵、诛邪剑诀……

随着大量的气运被献祭，灵光越来越盛，越来越强，直到将整片识海都笼罩住。

刺透入体的剑气，将叶知秋的剑招奥妙倒映而出，剑气的纹路演绎着剑式的变化，在穿过身躯的时候，将纹路深深铭刻上去……

造化玉碟中的气运燃烧殆尽，识海上的灵光如炽热的太阳爆炸，猛烈膨胀，倏地收缩，化为细微的一点光芒，落入识海之中。

“大衍五十，其用四九，八极合一，易数生灭……我悟了！”

轻喃一语，代表的是无中生有的可能，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希望。

被无数剑气穿体，导致身躯向后仰去的罗丰，倏尔旋身一转，将黑白剑气尽数吸纳，由极静转而极动，飞腾上空。

八极剑意高涨，突破剑法界限，臻至圆满极境——

“极剑，易道！”

第724章大戏落幕

于生死之际顿悟剑招，罗丰宛如凤凰涅槃，气势从谷底攀升至巅峰陡然反弹，转化对手剑气，纳为己用，被万道剑气贯穿的躯体没有留下一丝伤痕，突破剑诀界限的剑意高度凝聚，精神自发，形成一道如狼烟般笔直的精芒，贯入苍穹，劈开云霄，冲至目所难及的彼端。

只见罗丰双手向前托出，易道剑浮于双掌之间，剑锋摇曳，衍化出外形、气息、剑意都一模一样的千万柄易道剑，呈花瓣状向外散开，密密麻麻的剑交织成罗网，将苍穹遮掩，阳光仅能透过剑刃的缝隙，向下洒落斑驳的光点。

罗丰身形一晃，已是与其中一柄易道剑相合，虚虚实实，真假难辨。

随即花瓣中心的那一柄剑飞射而出，后面的剑紧跟而上，首尾相连，就像是一条捕食猎物的长蛇突然向前扑出。

与此同时，最外围的飞剑也如渔网般向叶知秋罩去，形成一个封闭的空间，使得外界的一切事物都无从进入，界内之人也无法逃出。

剑界之内，无声无息的剑意旋转着扩张，放射出无数的丝丝缕缕的细线，仿佛情人的相思一般，缠缠绵绵，千丝万线，而就是这些看起来无比轻柔，若隐若现的丝线，却将所过一处的一切有形无形之物彻底绞杀斩断，使得剑界内片风不起，真空死寂，大到碎石树叶，小到空气微尘，都在无形的刀剑之气的绞杀杀彻底的消失湮灭。

“怎么会……不应该啊……你的时间线明明已经在前一刻截断了，不再增长……”

叶知秋难以理解在罗丰身上发生的事情，为何方才之剑没能将其斩杀，反倒助其临阵突破，若说只是因为运气好，未免叫人难以接受。

可他至少清楚一点，眼前的局势已对自己极端不利，当务之急非是去探究原因，而是设法渡过难关。

“隐匿真身的绝招，其余的剑都是由剑气凝聚，唯有一把是真实的剑锋，也是真正的杀招，相同的气息、相同的剑意，足够以假乱真，仓促间根本不可能辨认出来——但这只是对其他人而言，辨认虚实的游戏在我眼中本没有困难可言，只要观看未来，知晓结果，就能提前发现真身隐藏之处。”

纵然身陷颓境，被对手逆转局势，此消彼长，可叶知秋仍未放弃，他能有今日的成就，绝不只是因为一页《荒神录》所带来的恩赐，除去对罗丰的迁怒，他的心性、意志皆是最上乘的。

叶知秋很清楚，处境越是凶险，越是不能退避，否则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他分心三用，一面催动禁术，拼命压榨出身体潜能，补充因连续动用极招而急剧亏损的精气和元气，一面运使太上剑诀，在身前布下牢固的防线，一面又以异能神通，观看未来时间线，分辨出罗丰的真身。

只要找出真身所在，拼命一搏，未必没有逆转的机会。

彼此的身躯都已到了极限，崩溃在即，哪怕对手临阵悟招，之前战斗所积累的严苛伤势也不会因此而治愈，只要挺过这一招，胜败的风向将会改变。

这是自己唯一的希望！

叶知秋瞬间想通事态关窍，一剑刺出，衍化颠倒错乱的太极阴阳，四象八卦，隐隐显现出元初归藏阵的影子，似乎是将阵法简化成剑式，同样蕴藏化炁入物之能，欲挡下第一波攻势。

然而，剑锋对刺的刹那，仿佛一点火星落进沸油之中，雷光炸裂，无数的黑白漩涡，小如铜钱，大如星辰，永不停息的旋转奔流，疯狂涌出，大大小小的漩涡之间互相摩擦碰撞，雷光迸射，咕噜声响，仿佛沸腾的滚水一般，翻卷出无穷的气泡，沸腾撞击，越演越烈，言语难以形容。

回馈来的力道超乎想象，全然不像是试探之招，叶知秋立即醒悟，心头震惊：“你居然将真身藏在第一柄剑！”

“我说过多次了，你观看未来的时间点在五息和八息之后，因为只有这样你才有反应和准备回击的空余，与其等你看破真身，倒不如将一切都赌在第一剑，让你没有反应的时间。来吧，你我之间，谁生谁死，就在这一剑后尘埃落定！”

罗丰将全部力量灌注在这一剑上，剑尖所刺之处，仿佛宇宙大爆炸的极点，无穷无尽的光和热为之创生，混沌之气鼓荡不休，雷霆滚滚，开天辟地，翻腾的雷光之中，烈火熊熊而起，洪涛浊流奔涌，黄尘翻滚，飓风呜鸣，将蕴藏元初归藏阵的剑式撕裂粉碎。

一步慢，步步慢，料错对手的坚决，叶知秋失去了主动权，只能全力集中在防御上，哪怕剑式崩毁，仍未放弃，驾驭护体气罩，誓要坚持到最后一刻。

强行破去归藏剑式后，罗丰的气势为之一弱，威能锐减，剑光黯淡，剑锋刺在护体气罩上，竟是力有未逮，无法破开。

就在此时，后续气剑衔尾而至，撞上首剑，仿佛重锤落桩一样，将力道传递过去，使得护体气罩上出现裂痕。

砰砰砰……

一节节的气剑向前汇入力量，罗丰的剑势重新回升，攀升到原来的高度，剑光大盛，如日中天。

“这一剑，将此战画上休止——”

琉璃碎声起，护体气罩立时破碎，叶知秋已感受到剑气割面的疼痛，但他仍未放弃，豁尽全力，刺出碧血丹心的长剑。

两个剑尖在同一条直线上碰撞，无声无息，仿佛彼此静止。

但在一弹指后，金裂声起，碧血丹心的长剑寸寸碎断，易道剑长驱直入，一剑贯穿胸膛，沛然剑气顺势灌入！

风息、云静。

僵立不动的二人，如伫立的两座雕像。

红尘来去，缘起缘灭，一啄一饮，莫非前定。

万般过往记忆展现在脑海之中，原来，一开始自己便错了。

“这就是时间即将终止的感觉么……”

叶知秋的眼中没有对败战的懊悔，没有对死亡的恐惧，没有对道尽的不甘，只余大战之后的平静。

他看着尽在咫尺的罗丰，轻叹一句：“遗憾啊，若能换一种方式，你我或许能成为一对惺惺相惜的知己兄弟，可惜了……”

一声叹息，魂归九泉，逝去得如烟轻杳。

罗丰收剑，看着屹立不倒，但渐渐冰冷的身躯，沉默不语。

蓦地，身形一晃，压制的伤势爆发，体表连连炸裂，迸出数百道剑气，带出朵朵血花，此战着实耗尽了他的心力。

知晓有人会保护自己，罗丰并没有强撑着伤躯，抵抗疲倦的侵袭，双目一闭，向后仰去，落入无尽黑暗之中。

在他倒地之前，一道身影疏忽闪现，将他扶住，正是苏白鹭。

她没有急着抱人离开进行治疗，而是警惕的看向背后，一路跟过来的仇神妒，五指握紧青光万霞剑，眼神锐利如护犊之鹰，大有“你敢有半点动手的意向，我就当场跟你拼命”的警告。

仇神妒忙道：“别紧张，我还不至于对一名伤者落井下石，这可不是强者的作风，他居然能在那种时刻临阵悟招，反杀叶知秋，实在出乎我的意料，不过这也证明，他是一名千载难逢的好对手，我来此只是希望你帮忙转告一声，期待两年后能与他一战，作为报答……对了，就让我帮你将那些躲在暗中窥伺的虫子们清扫干净吧。”

话音落，不等苏白鹭回答，他便祭剑而起，身化龙形剑气，带着无尽威压，向附近的一片密林呼啸荡去，惊出几道身影，仓惶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