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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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量- 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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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音不大, 却很好听。
  木鱼眨了眨了眨眼,等晕眩缓了缓, 才看清楚来人——
  红衣似火, 乌发如墨,尤其是那张脸,眉眼如画,凭心而论,他的这种漂亮无关与性别,长的她漂亮多了。
  而来人的身后,恭敬的站着俩白色纸人,一动不动, 宛若静物。
  木鱼和他素不相识, 但是在此时此地, 这样的衣着打扮, 又是这样的一副相貌, 她从记忆中翻找出一个人名来。
  “赤间?”
  “第一次见面, 木鱼,你好啊。”赤间放开木鱼,往后退了半步, 眯着眼睛笑,“此时夜色正好,要不去寒舍坐坐?我那还有几罐不错的茶叶。”
  木鱼:“你特意过来一趟,就是为了请我喝茶?”
  这大半个城能被压制下去,多半是眼前这位的功劳,单凭想象也知道,他耗了多少心力。
  抽身跑来请她喝茶,这个理由一看就是懒得找,随口胡诌的。
  “没办法,我也是受某人之托,要看顾好你。”赤间视线落在了对面,血色的屏障越来越稀薄,即使从这边看去,也能看见司度影影绰绰的样子。
  ——他在强行突破百人活祭。
  赤间甚至可以预见,再过十分钟,百人祭祀一破,所有煞气归一,尽数没入司度体内。
  司度,或许就不是司度了。
  只是司度无论入不入魔,对目前而言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今日的【越狱】人,一个人都不能放走。
  木鱼听着赤间的话,似是觉得很好笑,嗤笑了一声:“夜已深,我就不打扰城主大人了。”
  她从包里翻出一个巧克力,低头剥开塞进嘴里,尝到浓郁的甜味,晕眩似乎也好了很多,咧嘴一笑:“况且我自己事儿一堆,还没有处理呢。”
  “你打算过去?”赤间脸上的笑容慢慢收了起来。
  木鱼没有说话,撕下一截衣摆,静静的缠在木弓裂缝的位置。
  这把弓虽然弓身劣质,但是弦不错,应该是刚刚那位大哥精心制作的,这次居然撑住了,可能下一次也不会绷断。
  “祭炼了如此多的符人,你还能站着,说实话我已经很惊讶了。”赤间声音如同夜风一样凉,灌进了木鱼的耳朵里,“你现在连跑几步都难,过去是不要命了?”
  “我又不傻,咳咳——”木鱼咳嗽一声,摆摆手,“正如你说的,我手无缚鸡之力,这会儿过去,只能拖司度后腿。”
  末了,还不忘拍拍赤间的肩膀:“所以放心吧,我会好好呆在这的,不会破坏你的大局,你用不着浪费时间亲自看着我。”
  赤间笑容未变,并没有被戳穿的窘迫,他来到这看顾木鱼是真,当然守住她不过去阻挡司度破阵也是真。
  他眼神真诚:“说真的,我有些看不懂你在想什么,也猜不出你想干什么。”
  “我在想。”木鱼笑了起来,抬手虚虚一指,指向对面已经半透明的血色屏障,“是不是有人从外面破除,司度今天就可以跟我回家了。”
  赤间没有嘲笑木鱼的异想天开,而是认真的思考了一下:“除非……”
  除非总司大人亲临。
  木鱼咬破手指,将血抹在弓弦之上,利用最传统的方式,叠加着符文,加固着长弓:“赤间,我跟你不一样,你的眼里只有这座城,而我眼里,只有那个人。”
  做完这一些,她气势徒然一遍,墨玉尺从后背猛然冲出,她左手轻轻一握,抓住了飞射过来的墨玉尺她将墨玉尺架在弓玄之上,以墨玉尺为箭,整个人向后半弯,绷紧了身体,才借着体重艰难的拉满弓弦,瞄准了对面的血色屏障。
  松开了手。
  墨玉尺离开弓弦,旋转着冲着屏障飞射而去,像是一股小型的黑色龙卷风,以一种肉眼几乎捕捉不到的速度,狠狠的撞上血色的屏障。
  “轰!”
  屏障内。
  “司度”突然睁开了眼睛,他半张脸已经被黑色所浸染,如同水中晕开的墨水,氤氲着看不清五官。
  凝聚在他掌心下的煞气瞬间溃散,像是遇到了什么大敌,扭头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蜂拥而去。
  就连“司度”脸上的黑色雾气,也被被彻底剥离,顺着司度的掌心,倒退了屏障之内,被当做养料源源不断的朝着被攻击点输送过去。
  堪堪将飞射而来的“箭矢”阻挡在外。
  只可惜,这并不是普通的箭矢,墨玉尺被阻挡在外后并没有失去动力坠落,它周身符文扭动着,在没有外力之下,墨玉尺旋转的速度不降反升。
  原本裹挟在墨玉尺淡淡雾气,随着旋转的速度变快,也越来越浓,瞬间暴涨了几倍有余。
  黑色雾气,在触碰到血色屏障的瞬间,像是找到了最好的食物,如同饿了很久一般扑了上去,狼吞虎咽起来。
  “滋啦啦”的声音听得一旁人头皮发麻。
  ***
  “滋啦啦——”
  胡医生握着的手术刀一抖,两张小纸人手忙脚乱的从刀身上爬下来,轻飘飘的落在地上,装死了。
  他已经没有心思关注这两个逃跑装死的纸人,视线紧紧的盯着墨玉尺钉住的位置,心下越来越沉。
  天际裂缝就在眼前,眼看就要成功了,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被打回原形?
  胡医生像是意识到什么,顾不上自己一直保持的风度,冲着身侧几个人大吼道:“阻止它!快阻止它!”
  他的右手边,站着的是一名身形娇小的女子,姓凌,叫凌敏,看着还不到一百斤。
  她长的漂亮,敢爱敢恨,是胡医生平日最喜欢的女人。
  凌敏此时也明白了事情的危急,停止了挥动长鞭的手,靠在胡医生的身侧,很是信任:“怎么阻止?”
  “怎么阻止……”胡医生也是情急之下,才下意识说了那么一句,并不知道阻止的办法,他重复着女人的话,余光看了一眼凌敏,像是想到了什么。
  往日一直握手术刀的手,如同铁爪一般,狠狠的抓住女人,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将她提起来,朝着墨玉尺抛了过去。
  凌敏没料到胡医生会这么做,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求生意志让她右手挥动起了长鞭,下意识的往后一卷。
  也是凌敏命不该绝,长鞭幸好卷在了一个人身上,才止住了前抛的趋势,两人拉扯着下坠,呼啦啦的滚在墨玉尺底。
  凌敏从地上爬起来,看清了被她拉下来的人,她嘴角露出一个不知道是哭还是怒的笑。
  胡医生自己似乎也没料到会产生这样的变故,他被鞭子勾住了头,鞭抽在了半张脸上,右眼被血糊住,已经彻底看不见了。
  他眯着左眼半抬着头,模糊的视线慢慢清晰起来。
  墨色浓郁的仿佛实质化,而血色却稀薄的愈发透明了。
  “卡啦啦——”
  一条裂缝从黑红交接的地方蔓延开来,以裂缝为中心,无数细小的裂缝开始迅速朝着四周辐射。
  最终,砰的一声,彻底碎开。
  离开这里!
  马上离开这里!
  胡医生心底的警戒线终于断了,一个声音疯狂的让他离开,他捂着头上的伤口,迅速从地上站起来,扭头就想回到人群去。
  只是一转身,刚好对上一道黑色身影,像是等候已久的样子。
  眉眼淡漠,周身煞气冲天。
  而天际上的裂缝,缓缓闭合,关掉了他对南城流放之人所开的后门。
  被完全撕裂开的两个世界,终于在这一刻,开始重新交叠。
  ***
  木鱼沉默着没有说话,她看着对面的阳台,原本血色屏障虽然被撕裂,但是散在空气里的血腥味,似乎越发浓郁了。
  尤其是对面那个她恋慕多年的人,也变得全然陌生。
  周身被死气包裹,煞气四溢,和之前处处留情不同,这时的他行动暴虐随心,完全没有克制。
  局势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倾倒。
  似是感觉到木鱼的目光,他停下动作,扭头看了过来。
  两人隔着一栋大楼距离,遥遥相望。
  彼此都看不清对方的脸,但是木鱼还是能感觉到他的视线,陌生而冰冷。
  “赤间,借你手靠下。”木鱼咧着嘴,表情有些僵硬。
  赤间应声伸出手,从身后抵住木鱼的背心,给了她一个向后的支撑力:“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这小丫头刚刚那一箭,大概把底子都耗尽了,此时勉强站着,脸色苍白,不比身后的纸人好多少。
  “不是特别好。”木鱼实话实说,也不知道牵扯到了哪里,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回去可能要废上几天。”
  赤间半张着嘴,又把嘴闭上。
  他见证过太多类似的场景,就好像诅咒一样,兜兜转转,每隔几任都似乎摆脱不了相同的场景。
  见多了,也就麻木了。
  对面那个结果如何,已经不受他掌控了,反而是眼前这个,比较重要。
  这新上任的执量人,远比他想象中的要特别,也远比他想象中的成熟和坚定。
  进湖心亭能全身而退,遇混乱能冷眼旁观,司度被困,眼看就有人逃离出去之时,她也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
  哪怕司度煞气冲天,半身失控,她依旧没有愤怒的样子,甚至连担心也找不出来。
  她只是按部就班的,做着她能做的事情,不添乱,也没有冲过去上演一幕生死离别的戏码。
  以至于赤间这样没有什么感情的人,都觉得,木鱼有些太过安静了。
  半空中,完成使命的墨玉尺转了一个圈回来,像是耗尽了所有,变成了苍白的骨色。
  如同死了一般,落在了木鱼的脚边。
  一动不动。
  木鱼弯腰捡起自己的墨玉尺,被冷风灌进肺里,低头咳嗽着反而把自己咳笑了,“这岁月不饶人啊,年龄大了,身体就是不经抗。”
  换个环境,赤间说不定还会笑上一笑,但是在今天的情况下,他有些笑不出来。
  对面司度的已经成为了一尊杀神,所到之处,生机寥寥。
  原本看着情势准备冲上去的第四波第五波人,纷纷隐匿在周遭黑暗的角落里,龟缩着,生怕司度会发现。
  南城,又要新一轮翻天覆地了。
  赤间看向木鱼,并手如刀,对准木鱼的大动脉,正打算将她敲晕过去。
  刚抬起手,就被骨白色的墨玉尺挡住了,木鱼没有回头:“你这是?”
  赤间:“我送你出去。”
  “去哪?”
  “离开南城。”
  “司度呢?”
  赤间也不隐瞒:“等太衡的人过来处理。”
  他是南城城主,一介守门的纸人而已,只要这做城门未破,这一城人没有外逃,与他而言就是尽责了。
  只要他尽责了,这一城人是不是天翻地覆,司度是不是陨落,都不是他能阻止得了的。
  职权之外的,自有太衡的人接手。
  太衡五组,凡是有人入魔一般是先由搭档着手处理,搭档处理不了的情况下,会换成其他组来出来,个别人,甚至会惊动总司大人亲自出手。
  留着木鱼在这,原也是基于这样的考量。
  现在木鱼已经完全没有了处理能力,自然不用再继续留在南城。
  木鱼握着墨玉尺,从包里掏出一张纸巾,将上面留着的血渍擦干:“城主大人,可能要劳烦你再等等。”
  赤间:“等?”
  木鱼抬着下巴,指了指对面的方向,一道黑影正越过阳台朝着这边而来。
  他的速度很快,借助别人的绳索,几乎是倏忽直接,就来到了两人所站的位置。
  是司度!
  赤间首先感受到的是扑面而来的煞气,还有浓浓的血腥味,他心底咯噔一下,下意识往前一步,将木鱼护在身后。
  司度此时的气势太过霸道,以至于赤间都忽略掉了,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眼底依旧清明一片。
  赤间缠在腰间的长鞭瞬间抽出,横在了他的身前,身后一直候着的两个纸人,也似乎如同活了一般,护在了木鱼身侧。
  司度没有再前进一步,而是不远不近的站着,视线越过赤间,落在了木鱼脸上。
  他眼底清明,眼神却很陌生。
  “他让我带你出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 
  结局
  两个分裂的世界, 如同不断贴近水面的倒影,缓缓交合。
  高悬在街道和楼房的红色灯笼,从外围开始, 一盏接一盏的熄灭,立在城市中央望去, 已有大半个城市,彻底陷入了黑暗。
  所有的黑影都隐匿在了角落里, 他们闻着浓郁的血腥味, 抬头看着天际只有一线的裂缝,脸上原有的狂热缓缓消散,只有满脸的惊恐和畏惧。
  天台的风起云涌,在翻天覆地之前戛然而止,那个煞气冲天的男人,离开了他发泄和镇压的战场。
  无数人像是意识到什么,纷纷开始溃逃,如同退却的潮汐, 刷的四散开去, 丢盔弃甲。
  他们甚至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睁着眼睛, 疯狂的朝着来时的方向奔逃, 死死的咬着唇, 生怕自己溢出一丝惊恐的哀鸣。
  世界,仿佛都安静下来。
  只有“司度”的衣摆,在大风之中鼓动着, 猎猎作响。
  他眼底清明,眼神却很陌生,两人近在咫尺却像是陌生人一样对视:“他让我送你出去。”
  “…咳咳…咳咳——”木鱼被夜风灌入,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她侧过身去,避开了司度的视线,咳嗽的几乎直不起腰来,“咳咳…咳咳…”
  直呛到眼眶有了涩意,她的咳嗽声才停止了下来。等再直起身子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已经一点点的收敛了起来,苍白的脸色因为剧烈的咳嗽而有了几分血色。
  她手捏着苍白的墨玉尺,对上对面的人:“他还说了什么?”
  “司度”摇摇头。
  站在一旁的的赤间眼底溢出了同情。
  木鱼却似乎没有什么反应,将自己手中的破弓背好,将散落的纸张放进包里,对着对面的人说:“走吧。”
  赤间伸手拦了一下:“你抬头仔细看看这人。”
  “我知道。”木鱼露出一个笑来,“想必今天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城主大人处理,就不继续叨扰你了,我跟着他出去就行了。”
  赤间皱眉:“他——”
  他了半天,也没有吐出第二个字来。
  之前赤间还以为这丫头情根深种,心思又太深,说不定在紧要关头上失去理智,还思量过真遇到那种情况该如何处理。
  只是这位新上任的执量人,到了关头上,没哭哭啼啼,也没有愤怒绝望,就连脸上的表情和眼神,都恰到好处的克制住了。
  就好像,眼前这人不是每日相处搭档,而是隔壁打过照面的邻居而已。
  赤间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太衡多是些感情细腻而坚定的人,这一代代的他也处习惯了,这冷不丁的冒出一个冷血的人,感觉并不是很好。
  木鱼仿佛没有看见赤间的脸色,甚至还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一副哥俩好的样子:“下次有机会,我过来看你。”
  说完,越过赤间走向了“司度”。
  “司度”转过身,走在前面领路,木鱼跟在后面,亦步亦趋,两人中间隔着半米有余。
  赤间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了眼前,半伸出的手收回袖子,赤红色的长袍随着夜风鼓动着,表情像是凝固在了脸上。
  久久之后,一声叹息被风的呼啸所淹没。
  ***
  路灯如同接触不良,明明灭灭,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红色的灯笼投下意味不明的光线,两人在狭窄的小巷子里穿过,宛若路人。
  谁也没开口说话,只是维持着恰到好处的步伐节奏,一前一后,前面的人不担心后面的人跟不上,后面的人不担心前面的人走远。
  两人保持着一种诡异的默契,从大街走到小巷,又从这条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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