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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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量-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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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度没什么意见:“好。”
  木鱼一直是小跟班,就更没什么意见了。
  车子行驶到太衡已经是接近两小时后了,蹭木鱼肩膀睡觉的司度依旧沉睡在梦想里,他眉眼舒缓,呼吸平稳,完全没有了两个小时前被惊醒的仓惶和厌恶司礼一方面知道,司乐能好好睡上一觉不容易,自然是能多睡一会儿就多睡一会儿。而另一方面司礼也知道,事情分轻重缓急,比起太衡的需要召集两个小组的紧急事情,司乐个人的时间,显得无足轻重。
  一时间居然难以取舍起来。
  倒是木鱼看出了司礼的犹豫,抬头对他说:“我这陪司乐,你跟司度上去就可以了,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司度回去跟我说也一样的。”
  司礼思索了一下,觉得这办法倒是两全其美,见旁边的司礼对他点头,也没再继续纠结:“小木鱼,那司乐就先麻烦你了。”
  等到两人远离,木鱼一个人发了会儿呆,随后百无聊赖的拿出手机玩游戏,在电子科技日新月异的今天,手机游戏的画面随之愈加精细,但是游戏性能却江河日下。
  也不知道玩了多久,木鱼感觉到自己肩膀一轻,知道是司乐醒来了,手上玩游戏的动作不停。
  待到游戏结束,她慢悠悠的收起手机,抽空抬头看了司乐一眼,正见司乐目光看向窗外的一块巨型广告牌上。
  ——扮相惊艳的昆曲女子,手捧一把折扇,凭栏而望,
  “《牡丹亭》和你不见不散。”


第八十一章 
  在来太衡之前, 每个人的出身和经历,都像是封存在尘埃里的匣子,静静的锁在角落, 其他人只能看见隐隐的雕花和表面沉寂的暗色。
  司度的记忆匣子,或许泛着的是血色。
  木鱼也只是隐隐知道, 司乐以前是名乐师,在那个士农工商的年代里, 即使拥有人人称赞的音乐造诣, 却依旧在底层日复一日,为了饿不死而活着。
  后来被卷入凶杀案,只能在公堂前匍伏着,任重刑加身。
  直到濒死前,遇到了司礼,被带回了太衡。
  木鱼看着司乐的侧脸,他往日总是含笑的,就连双眸中的亮光, 都生机勃勃, 看不出丝毫困苦和怨怼, 只有现在垂眸发呆的时候, 才能看出眉眼间的疲倦。
  “小木鱼。”司乐视线依旧落在窗外, 突然开口, “你喜欢看戏么?”
  没等木鱼回答,司乐侧过头看向她,自己反倒笑了起来:“我差点忘记了, 你上次不是跟司度囤碟子了么?是真的喜欢,还是说,醉翁之意不在酒?”
  “你知道我师父那人,平时没事喜欢听几折戏,我从囫囵的听着,时间一长就习惯了,尤其是越剧,还算喜欢。至于醉翁之意——”木鱼笑了笑,大大方的回答,“当然是某人了。”
  司乐被木鱼这副理直气壮的样子逗乐了,调侃道:“明明我长的更好,你个小丫头为什么一头扎要在司度身上。”
  木鱼看着司度精致的眉眼,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你不知道么,现在的姑娘都不喜欢比自己长的好看的男人。”
  “哈哈…咳咳…咳咳……”司乐边笑边咳嗽,原本惨白的脸色多了几分不正常的血色,“小木鱼,你真是——”
  还真是,给自己挑了一条最累的路。
  年少人总是对感情抱有最大的热忱,曾经的他是,现在的木鱼也是。
  总有一天她会被撞的头破血流。
  两人在车上足足等了一个小时,也没有等到另外两人下来,木鱼看了看时间,打开车门,给司度打了个电话。
  电话一直是未接通状态。
  木鱼重播了一次依旧没有人接通,她将手机收回,塞进自己的口袋里,转身去了不远处的小店里,拎了两瓶矿泉水回来。
  司乐已经睡着了。
  他脑袋垂在一边,面如金纸,眉头紧簇,午后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似乎也没有给他平添一些温度。
  木鱼下意识伸出手,猛然间又惊醒收回手来——她刚刚居然想下意识伸出手去探司乐的鼻息,看看他是不是还活着。
  “小木鱼”
  司乐睫毛颤了颤,睁开眼睛,像是刚刚只是闭目养神而已,看见木鱼惊魂未定神色,有些虚弱的笑着,“司度不要你了还有我呀,小木鱼不难过。”
  木鱼掩饰住自己的神色,做了很长心理建设,递水上前的手才没有发抖:“这次还让你蒙对了,司度的电话没打通,人也不知道在哪,你打个电话问问司礼?”
  司乐满不在乎:“他们这么大的人,扔深山都丢不了何况是自家总部呢,再等等。”
  于是一等,就是日暮西山。
  司乐给司礼打了个电话没打通,对着一脸平静的木鱼眨眨眼。
  木鱼补刀:“司礼不要你了,还有我呀,不难过。”
  司乐觉得木鱼这小丫头,有时候挺记仇的,唱作俱佳的感慨道:“你小时候多么可爱啊,叹白驹苍狗,时光如梭……”
  这种调调木鱼很熟悉,忆往昔是假,找她开裆裤时的事儿调侃才是真,一侧身从车门翻了出去:“我进去看看。”
  她走出几步后,听见背后司乐大笑的声音,眼角弯了起来。
  刚踏入双鱼大厦,里面烛光晃的她微眯了眼睛。
  大厅依旧是那个博物馆似的色调,昏暗的让人觉得历史悠久,几支大红烛刚刚点起,烛台上挂满之前落下的烛泪,宫灯高悬,壁画隐隐绰绰。
  木生穿着一身黑,在大厅里转圈,不像是思考什么,也不像是遇到什么事情,手把玩着一朵纸花,带着笑容,看着心情很好。
  见木鱼进来,视线落在她身上的男式风衣上,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收了起来:“木鱼,你来了。”
  “嗯。”木鱼点头就是打过招呼了,“我来找司度”
  “木鱼,天色已经晚了——”
  木鱼手一摆,跟嘱咐小辈一样,便说边朝着转角的楼梯走去“你玩你的,不用管我。”
  木生愣了一下,往前追了几步:“他们出门了!”
  木鱼停下脚步:“什么?”
  把搭档扔楼下不管,不是特别紧急的话,无论是司礼还是司度,都不会不打招呼。
  “总司大人说,征用司度和司礼几天,让你和司乐先回去。”木生说着递上前一封信,“这是总司大人司乐先生的。”
  “司乐在门口,给我吧。”木鱼接过信,扫了一眼上面的阴阳鱼封漆,“司度和司礼是什么时候走的?”
  “下午五六……”木生看着木鱼安静的脸,说着语气弱了下来,“三四点吧。”
  “到底几点?”
  木生笑得愈加温和,视线却到处乱飘:“两点半左右。”
  木鱼像是在问木生,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两点半——什么事这么急?”
  木生低着头没出声。
  他不是觉得好不容易碍事儿的人走了,为了杜绝木鱼追上去的时间,所以一直在大厅耗了半个下午,原本打算再过半小时就出去通知木鱼的,这个点可以顺便约出去吃个饭呀,压马路呀,看电影——他就不奢望了。
  没想到他这还没走出去,木鱼自己先进来了。
  他想着应该辩解一句,总比什么都不说的好些,没想到木鱼已经一点没有责问他的意思,扔了一句话,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有司度的消息给我电话。”
  门外。
  司乐坐在马路牙子上,一手提着一塑料袋小吃,一手抱着不知道从哪个小店倒腾来的玉米,正啃的香。
  看见木鱼走出来,抱着玉米的手冲着木鱼摇了摇,眯着眼睛笑:“小木鱼,过来。”
  于是马路牙子边,又多了一人坐下,毫无形象的啃着玉米棒子。
  司乐听木鱼说完情况,若有所思,一边拆着信封一边说:“我是个伤员,不带去还算正常,你明显是个战斗力,怎么不带你去?”
  木鱼刚完成的任务还没怎么缓过来,又赶了半天路,现在也是云里雾里的,啃着玉米:“明天还联系不到人,找到总司大人问问就知道了。”
  “总司大人又是传话,又是送信的,这几天应该是找不他人的。”
  司乐拿出信纸,手指在信纸上弹了弹,一阵轻微的灵力波动,一行接着一行字显现出来。
  他一目十行的看完信,眼中的调笑慢慢收起,倒映着纸上跳跃着的火焰,薄薄的信纸随着司乐的目光一同,化成黑色的灰烬。
  垂眸再睁开眼,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脸上依旧挂着吊儿郎当的笑容,他转头看了一眼正在旁边啃玉米的木鱼:“小木鱼呀,我们俩成留守儿童了。”
  木鱼一口玉米没咽下去,差点喷笑出来。
  司乐慢悠悠的递上去一张纸巾:“我说错了?”
  “您老说的十分精辟。”
  留守儿童这形容生动活泼,司度和司礼那操心的样,可不就是俩家长么。
  ***
  将司乐送回家后,木鱼坐着地铁回司度的房子。
  几个月不回的屋子,已经沾了不少灰尘,长时间封闭空间所酝酿的味道,在推开门的一瞬,扑面而来。
  幸好帝都这个时段干燥,并没有霉味。
  木鱼开了灯,换了拖鞋,将穿的鞋放在鞋架上。
  走进屋子,将司度的风衣挂好,连同细小的褶皱一起捋齐,而自己的披肩脱下后,随意的扔到沙发上,自己则坐在了披肩旁边,疲倦的任自己肆无忌惮的躺下。
  屋子里只有冰箱细小的运转声和屋外风铃随着夜风荡起的清脆声音。
  司度从来不是一个吵闹的人,他在家的时候,更多的时候是坐在沙发上看卷案,空闲的时候则喜欢坐在阳台上泡茶看书,下雨的时候会在杂物工作间一呆就是半天。
  而饭点的时候,会在厨房忙碌着,动静很小,细细碎碎的锅碗瓢盆声音,连同食物的香气一同飘出厨房。
  ——而今天的屋子,有些过于安静。
  木鱼躺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起身拎着自己的围巾走进了卧室,换了身居家服出来,从卫生间找来抹布和水桶,开始打扫卫生。
  几个月的屋子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木鱼从书架到地板,依次仔仔细细擦了一遍,整整一夜,屋子里都是抹布和木材摩擦的声音,还有投抹布时,淅淅沥沥的水声。
  屋子终于不再安静的令人心烦。
  凌晨四点,木鱼才洗了澡睡下。
  梦里,木鱼听见了悠扬的二胡声,像是早春苏醒的花朵,在枝头引动着飞舞的蝴蝶;又像是消融的冰川,碎冰在淙淙流水中翻涌奔流……
  睁开眼,窗外已经大亮,二胡声音依旧在周围回荡。
  木鱼卷着被子翻了个身,又听了了几分钟,听出二胡声是从自己家传过来的,才彻底醒了过来。
  她翻到手机,确定没有未接电话也没有短信后,睡眼朦胧的踩着拖鞋,推开卧室的门。
  从客厅看去,正好看见男人一身唐装背对着她坐着,一手抱着二胡,一手握着弓,悠扬的琴声便是从他指尖流淌出来的。
  木鱼拎起冰箱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边喝边走向阳台:“司乐你这一大早,怎么扰人清梦来了。”
  “想当年,多少人一掷千金,就为了听我一曲,你倒是好,先嫌弃我起来了。”司乐手上一个变调,原本婉转的曲调瞬间变得激昂起来,“再说,现在都几点了,我坐了一上午没人搭理我,只好自娱自乐自己蹦哒,苦命也~”
  最后三个字是唱出来的,尾音拉的九曲十八环。
  今天的司乐,不见昨日一丁点颓废和病容,就连稍稍差些的脸色,也被眉眼带着的笑意所遮掩。
  听完司乐的控诉,木鱼才发现暖日当空,的确不是早上的样子,余光中瞄了一眼客厅的钟——下午一点半,解释道:“昨晚睡的有些晚。”
  “小姐孤枕难眠,可是在惦念谁家少年郎呀~”
  木鱼听着这京剧腔,觉得脑门上的血管,一下下的跳着,抽的疼,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我去煮碗面,你要不要一起吃点儿。”
  司乐的二胡声依旧,表情享受,没有说话。
  木鱼对自己煮面的手艺还是有信心的,自己决定:“那就给你来一碗吧,要辣椒么?”
  司乐的二胡声戛然而止:“不加辣。”
  一个小时后,两人正对坐在街上的餐厅里,司乐冲着木鱼笑着调侃:“下次你家有面了,一定要请我去吃一碗。”
  他原本还兴致勃勃的准备等木鱼下厨,结果木鱼翻遍了整个厨房也没找到挂面在哪,锅碗瓢盆也是找寻半天,一看平时就没下过厨的样子,司乐见她起势正要捏诀,连忙将她拉了出门。
  这要是为了一碗面把司度的屋子拆了,回头司度还不剁了他。
  木鱼看在同线战友的份上,决定不跟司乐计较低头喝了一口大骨面汤:“你今天在我那耗了半天,有什么事儿么?”
  “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司乐说的很随意,从口袋里翻出两张皱巴巴的门票来,排在了桌子上,将其中的一张递给了木鱼,“我们俩留守儿童也算是休假了,晚上你要是没有什么事儿,就陪我去看看戏。”
  木鱼拿起门票,扫了一眼上面的剧目。
  越剧——《牡丹亭》
  ***
  剧院后台,化妆室。
  于晴对着镜子画着眼线,镜子里的自己扮相漂亮,眼波流转,活脱脱的一个绝色杜丽娘。
  她跟年少成名的周碟不一样,她走到这个位置,是靠一步步爬上来的。
  没日没夜的练功,每时每刻的揣摩,每分每秒的学习。
  终于从一个随时可以被人替代的万年丫鬟,演到了女一号的位置,成了团里的台柱。
  后面新进团的新人们长的一个比一个好,天赋各个不错,让她丝毫不敢懈怠。
  刚想到这,她的思路突然断了,镜子里,化妆室的门被推开,有着“小桃花”之称的杨杏走了进来,踟躇着走到她身侧,低头说:“晴姐,碟姐说想见你一面。”
  于晴的手重重的扣在了首饰盒上,啪的一声就关上了,惊的杨杏眼皮一跳。
  于晴余光扫了一眼化妆室的其他人,语气温婉依旧:“你去告诉周蝶,谁演杜丽娘是团里决定的,找我也没什么用。”


第八十二章 
  《越韵新编。牡丹亭》是天韵剧团的重点剧目, 也是剧团里最叫座的剧目。
  当年天韵剧团连年亏损,资金链断裂,靠着政府微薄的补贴, 做着垂死挣扎。
  常常这个月的剧目已经演完,上个月的工资还没拿到, 稍稍有点名气的戏曲演员跳槽的跳槽,转行的转行, 留下来的人不到剧团鼎盛时期的三分之一。
  就这三分之一, 也是老的老,小的小,能撑的起剧团的青年演员,寥寥无几。
  周蝶就是其中一个。
  她是戏剧世家出生,父母都是勤勤恳恳的老一辈越剧演员,从小就在剧院长大,别人还在抱布娃娃的时候,她已经开嗓练声, 半折《梁山伯与祝英台》已经唱的似模似样。
  长大些, 她出落的漂亮文秀, 扮相漂亮, 唱腔扎实, 举手投足间灵动秀美, 十八岁被省剧组选中,出演越剧电影《红楼梦》,作为薛宝钗和已经三十出头的越剧红角林黛玉对戏, 可圈可点。
  再之后,她很顺利的成为年轻一代花旦的翘楚,就连剧团也在隐隐的传,再等几年,周蝶说不定就能接剧团里台柱的班,前途无限。
  只是没想到,班还没接上,台柱先跳槽了。
  在生死存亡的时候,周蝶能留下来,成给了当时的天韵背水一战的勇气。
  团长和编剧长谈了一天一夜,决定立足经典,推陈出新。
  在之后一个半月的时间里,他们把自己关在了小黑屋里,两人反复的修改着唱腔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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