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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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量-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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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司度一早就出门了。
  客厅比往常安静,清晨的阳光透过阳台落在客厅的桌子上,给桌上一只木雕的猴子镀上了朝阳的暖色。
  熟悉的雕工,熟悉的木料,熟悉的造型风格……木鱼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拿起木雕,露出下面压着的纸条来。
  她明明是笑着,却抬手掩住了眼睛,挡住了清晨刺目的阳光。
  ——生辰快乐。


第七十八章 
  执墨玉尺者执量人。
  可见,墨玉尺对历代“量”的重要性,它不仅仅是一种象征,更是执量人手中的不可或缺的利器。
  墨玉尺最普通的作用,便是制衡。
  制衡其主人身体的灵力,也制衡其主人逆天能力所带来的负面影响,更制衡“量你半世祸福”时,对他人的影响。
  星晴跟司量相交多年,所知晓的,不过是上述这些。
  至于墨玉尺从拿来,怎么传承,为什么会带有其主人预判命格的能力,星晴基本一无所知。
  所以当木鱼私下找到她帮忙炼制墨玉尺的时候,星晴第一反应便是——
  “我能帮上什么忙?”她眉头紧紧皱着,觉得平时稳重的木鱼,这次有些病急乱投医。
  木鱼坐在星晴对面,笑着听她说完,将椅子往前挪了挪,语气诚恳。
  “晴姐,照理说我不应该打扰你,只是我师父走的早——”木鱼眼底掩着怀念,顿了顿继续说,“而司度,我不愿意让他看见我那个样子。”
  司量是星晴一辈子忘不了的心间朱砂痣,每次想起那个男人,星晴觉得自己刀枪不入的心,像是戳了一个窟窿。
  有凉风裹挟着冰渣子,呼呼的往里灌入。
  星晴手指无意识的扣在桌子上,半垂着眼帘:“制器最好的莫过于春秋,阵法最好的是轮回,我修的是生字门这你知道,除了替你们看看病调养调养身体,没有其他长处,我就是有心有余也力不足呀。”
  木鱼摇头:“这次取炼制墨玉尺的材料,只有晴姐最合适。”
  “取材料?”
  星晴神色缓和了不少,这比让她直接炼器,要来的靠谱些。
  墨玉尺虽然叫做玉尺,但是材料却不是墨鱼,星晴曾经仔细观察过,墨玉尺的材质非玉非石,非晶非金,即不是玄铁也不是沉木。
  当时她就很好奇墨玉尺到底是什么制成的,只是碍于量的传承历代是秘密,所以没有发问。
  这次既然木鱼找上门,请求她帮忙取材料了,那么倒是可以光明正大询问了:“到哪取?”
  木鱼伸出手,指了指自己。
  随即食指往下移动,戳在了自己胸腔下方的位置。
  ——肋骨。
  次日。
  木鱼早早的便来到了医部。
  开胸取肋,对星晴来说,不算一个大的手术。
  但是她在准备工作开始,手心就已经沁出了汗水。
  要不是木鱼已经穿好病服在病房等着了,她怎么会相信,墨玉尺的居然是用历代司量的肋骨炼制而成的。
  她看着镜子对面的自己,手在水龙头底下机械的清洗着。
  原来,从一开始,外人就混淆了“执墨玉尺执量人”这句话的意思。
  历代司量的能力并不是墨玉尺赋予的,恰恰相反,墨玉尺的能力,其实是历代执量人赋予的。
  怪不得,司量对半截墨玉尺封入木鱼手臂上,会有那么大的后遗症。
  怪不得,木鱼掌印之后,明明可以再炼制一把,却几乎拼了半条命,收集了两截断裂的墨玉尺。
  怪不得,木鱼受伤恢复的这一年,都没有提过墨玉尺的事情。
  ……
  “晴姐?”门外的吴越探入一个脑袋,见星晴对着镜子发呆,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你怎么了?”
  星晴回过神来,将手放在烘干机上:“准备好了么?”
  “手术室和医用刀具仪器,都准备好了。”吴越小心翼翼回答,他仔细的看了看星晴的连,发现她除了脸色不是很好看之外,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遂放心了下来。
  星晴点点头,转过身:“幸苦了,小木鱼呢?”
  “在病房等着。”吴越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木鱼她,怎么了?”
  星晴面不改色的瞎掰:“做阑尾切除手术。”
  “可木鱼看着好像并没有什么问题——”吴越耿直boy,没听出来星晴正在敷衍他。
  木鱼何止是不疼,简直是生龙活虎,刚刚还在病房里笑的直打滚呢。
  星晴扫了一眼吴越,走向消毒室:“防患于未然。”
  很好,这个理由完全无法反驳。
  吴越被说服了,虽然还是觉得哪里有不对劲的样子,但是按照旧例,跟了上去。
  不料星晴停下脚步,回过头对他说:“这是个小手术,我一个人就行了,今天放你假一天,出去吃吃玩玩乐乐,找妹子聊聊天,看看电影。”
  护士技能点亮的吴越下意识反驳:“我还是留在——”
  星晴勾起嘴角,语气波澜不惊:“滚。”
  吴越很怂的滚了。
  “回来!”
  吴越果断又回来了,回过头就见星晴整理着自己的衣摆问他:“如果其他人过来的话,你怎么说?”
  “就说您给小木鱼做手术,目前没有时间接诊和招待?”
  星晴抬起下巴,冲着吴越脸笑皮不笑。
  吴越后脊背发凉,福临心至:“就说您出门看新药了,现在不在医部。”
  星晴满意了:“继续滚吧。”
  于是,吴越继续滚了。
  星晴这次也不急着进消毒室了,亲眼盯着吴越滚下楼后,用自己的卡将电梯门权限封了起来。
  既然是小木鱼的意愿,自然要确保在手术期间,司度都不能上来。
  ***
  司度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浏览完这周的日报后,折叠好放回原处。
  他面前的早餐早就凉透了,原本充斥满屋子的响起也早就散的一干二净,他看了看钟表上的时刻,视线转移在了木鱼房门前。
  早上十点了,木鱼居然没有起床。
  一年的居住,他基本摸清了木鱼的起居习惯,除了任务后的几天会晚睡晚起外,往常的日子里,她的生物钟一向很准时。
  即使头天晚上因为追剧看小说晚睡了,第二天只要早饭一摆上,她自然会顶着一团乱糟糟的头发,跟只闻到鱼香的懒猫一样,眼巴巴的盯着早餐狠狠看几眼,才又迷迷糊糊的走去浴室洗漱。
  没有例外过。
  今天是生病了,还是因为昨天去医部复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司度在沙发上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忍不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将桌上摆着的早点拿进厨房里热了一遍,重新摆上桌之后。
  做完这些,他才走到木鱼房门前,抬手扣门三声。
  “木鱼。”
  没有任何动静,遂再扣门三声。
  “木鱼?”
  等了一会儿,依旧安静一片。
  司度这次没有犹豫,伸手握住门把,推开了房门。
  ——房间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影。
  司度眯起了眼睛,伸手关上了门,回到自己的房间,司度拿起手机,发现被自己调成静音的手机,有了十几个未接来电。
  清一色木鱼打来的,他神色缓了缓,会拨了过去。
  手机的那头,木鱼的声音依旧生机勃勃:“司度,刚刚电话没打通,我还以为你出门了呢。”
  “你在哪?”
  病房里的木鱼穿着病服坐在床上,抬头看了一眼窗外亮眼的阳光:“我在火车站呢。”
  “去哪?”
  “去老家看看。”木鱼把早就想好的说辞拿出来,“我楼下的王阿姨打电话来说,我家屋子漏水了,搅得她家地板都毁了。”
  司度自然知道,木鱼口中的老家,不是指父母的家乡,而是指木鱼过去十年所待的地方,在南方的某个小城里,有司量以前购置的屋子。
  只是木鱼不知道,那个地方他曾经几次去过,也曾经在附近住过。
  独栋的三层楼,哪里来的楼下邻居?
  司度垂下眼帘:“什么时候回来?”
  “什么时候回去呀?我想想,屋子漏了要找人修理啊,然后晒晒被子和书啊,这回去的时候我也说不准……”木鱼嘴上胡扯,求救似的看向门外光明正大听墙角的星晴,看见她两只手的食指交叉,比了个十字,“怎么着,也得要个十几天吧。”
  “这样。”司度走到阳台前,“到时候定了回来的火车票,提前告诉我,我去车站接你。”
  “好。”
  木鱼的笑容在挂了电话那一刻消失了,她将手机往床上一扔,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长舒了一口气,然后盯着天花板发呆,久久没有出声。
  星晴从病房门前进来,走到木鱼的床前:“为什么不让司度知道?”
  “我怕我到时候,会当着司度面前哭鼻子。”木鱼半真半假的说,咧开的嘴角看似非常有说服力,“你也知道我正在倒追他,哭鼻子这么丢人的事情,怎么能让他看见呢?”
  星晴深深的看了一眼木鱼,弯下腰,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先缓几分钟,稍后我们开始手术。”
  木鱼笑着点头:“好。”
  ***
  吴越被星晴驱赶下楼后,并没有离开医院。
  而是坐在楼下私人医院的绿化带旁,一边对着花坛里的小树木,练习生字诀。
  他跟木鱼不一样,进太衡时已经二十四了,虽然天赋不错,但是三观自从被太衡的人摧毁后,却迟迟没梳理和建立新的三观。
  导致他一会儿怀疑唯物主义,一会怀疑自己得了臆想症,一会儿怀疑太衡……对“太衡”都不相信的人,自然连入门都无法入门。
  一直到邬云和卞堂的事件后,吴越这才从自我怀疑和怀疑外界的纠结中抽身出来,捋清了太衡和外界的联系和区别,三观勉强算是重建了。
  自然而然,也可以“入门”了。
  他捏诀的手势并不熟练,但是却很扎实,一套完整的诀捏完,花坛泥土上躺着的一片枯叶,仿佛重新注入了叶绿素,一点点的舒展和饱满起来。
  等到小半片叶子都转为嫩绿色,吴越手势一顿,叶子新生的趋势也随之一颓,眨眼间像是被风干了所有颜色和水分,又回到了最初样子。
  吴越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坐在墙角闭目养神,待到休息半个小时,觉得差不多休息够了,他再一次捏起生字诀。
  如此循环反复。
  一直从皓日当空待到夕阳西陲。
  他看了一眼手表,到了平常下班的时间,就停止练习准备起身,第一次试图却没有站起来。
  他手扶着一旁的墙面,第二次摇摇晃晃站起来了,一脸虚汗,脸上却挂着笑。
  他低着头站直,视线里撞入了一道影子,像是立在不远处,等待了很久。
  他下意识抬起头来,看清来人,笑容僵在了脸上。


第七十九章 
  来人踏着一双白色的帆布鞋, 灰色的休闲裤,视线再往上,上身穿着一件浅棕色的亚麻单衣。
  风鼓起单薄的上衣, 愈发衬得来人身骨笔挺,气质疏离。
  “司度大人, 您怎么在这?”
  司度看着脸色苍白吴越说:“这话不是该我问你么,怎么不在医部呆着。”
  “晴姐去药厂看新药了, 走的时候大概没多想, 把电梯封了起来,我进不去医部又不想回去,就想着呆在这里,练练手诀。”
  吴越此时灵力耗空,正是脸色煞白浑身发软的时候,此时一脸的虚弱反而把生出来的心虚给掩饰住了。
  司度原本是想问问星晴,木鱼昨天的复检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只是电话一天都没打通, 就想着亲自过来看看。
  只是刚踏进医院的大门, 就感应到了一股生涩的灵力在空气中扩散着, 还以为是生出了什么灵体在作祟, 一路跟着灵力波动走来, 没想到是星晴助手在独自练习手诀。
  一言不合封电梯, 的确是像星晴做的出来的,司度也没多起怀疑。
  “既然星晴不在,那我就不上去了, 你见到星晴,就说我找她,得空了给我回个电话。”
  末了又补了一句,算是提点吴越:“努力是好事,但是饭要一口口吃。”
  吴越一辈子没撒过什么谎,心理素质还有待提高,此时正心虚着,听到正主司度在,无论说什么都只顾着点头:“好。”
  司度深深看了一眼吴越,转身离开。
  直到司度不见了人影,吴越面条似的腿终于支撑不住,跌坐在了地上。
  这一次,吴越坐在地上不想起来了,直到伸手不见五指,吴越才算是恢复了一些体力,挣扎着带着一身尘土,从地上爬起来。
  拖着虚浮的脚步往回走,也不管旁人看见他狼狈的样子有什么想法,就这么一路走到了医部电梯口走,他从口袋掏出专用的电梯卡,一如往常的刷卡。
  没有动静。
  再刷。
  电梯门依旧紧闭。
  吴越一直木纳的脸绷紧,表情意外的严肃,眼中的神色也锐利了起来。
  什么阑尾炎手术,这种一看就是借口的借口,他只是顺着台阶假装相信而已,心底料定木鱼大概是复检的时候出了什么问题。
  可是什么手术需要做一天?
  吴越纠结着,守着电梯口到半夜,直到实在撑不住了才回了家,又是一夜不得安眠。
  第二天,吴越早饭也没心思吃什么早餐,匆匆洗把脸后就往医部赶。
  吴越刚踏进医院,发现了人群的视线频频落在了一个方向,心里暗道不好,果然没走进步,视线在走廊的拐弯处豁然开朗。
  电梯门口处,司度正闭着眼睛靠在墙上,一副恭候已久的模样。
  像是感知到了自己的到来,司度睁开了眼睛,视线穿过中间无数人,落在了他的身上。
  吴越刚准备扭头就走的腿,悄悄地收了回来,心虚的笑着:“早。”
  这一次,在司度平静至极的眼神中,吴越拿出卡,小心翼翼的贴了上去,依旧没有打开电梯的大门。
  ***
  这场手术的难度,远远的超出了星晴的预料,星晴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木鱼会瞒着司度。
  关于这次手术,木鱼事先隐瞒了很多细节。
  比如肋骨是她从小温养的,一般的工具无法截断,只能以灵力为刃,需要一点点的耗费十数个小时将肋骨截下。
  又比如肋骨的祭炼和手术是一同进行的,所以她必须清醒着,且能清晰感知着自己身体每一寸血骨,不能进行麻醉。
  ……
  星晴要是知道这些,哪怕是其中的一条,她都不会答应做这场手术。
  最起码,目前不会答应。
  她曾经抢救过司乐三天三夜都没有抖过的手,在认知到木鱼并没有麻醉的那一刻,手腕开始发颤。
  她几次都想放弃手术,刚想收回手的时候,每次抬眼,那个明明才二十几岁的丫头,手死死扣在床头,用虚弱而冷静的声音安慰着她。
  “晴姐,就是我师父以前也是这么过来的。早一天,晚一天,这都是我要受的,你不要难过。”
  “晴姐,我真的一点不疼,都麻木了。”
  “晴姐,已经一半了,你要是这次收手了,下次我只会重头再来一次。”
  “晴姐,你看,天已经黑了,快结束了。”
  “晴姐……”
  ……
  手术快结束的时候,星晴觉得自己几乎已经麻木了,截取出来的肋骨正悬在她的上空,盈盈的骨白色在灵力和血液的祭炼下,形状越来越趋于尺状。
  随着血迹的渗透越加明显,墨玉尺的颜色越来越深。
  几近墨色。
  星晴几乎靠着本能缝合着木鱼身上的口子,祭炼墨玉尺正在最后关头,木鱼捏诀的手势越来越艰难,幅度也越来越大。
  刚缝好的线,因为她捏诀的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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