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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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量-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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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谭贤来的时间并不巧,邬云还在沉睡。
  谭贤这次原本也不是来探望病人的,就没打扰邬云,只是进病房看了一眼,伸手轻扣她的手腕把脉,看了看她的脸色,知道吴越说的并没有错。
  他没有放下心来,反而脸色越来越肃穆。
  谭贤指了指门外的方向,示意吴越出去有话说,吴越侧过身,替邬云掩好被子,点点头跟着导师出去。关上门,两人一直走到走廊尽头,谭贤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开口。
  吴越背靠着墙面,依旧还是那副温和软糯的样子,半侧着头,目光对着谭贤,一副认真听的模样。
  “我知道你当初的规划是拿心理学和外科双学位博士,比起你的外科,你的心理学要更加出色些。”谭贤避开吴越的目光,“邬云的样子你也看到了,我怕陌生的心理医生,更会引起她的戒心。你如果方便……如果方便……”
  吴越点头:“好。”
  谭贤有些意外,也有些不可置信:“你是说?”
  吴越依旧是那副温吞吞的表情,眼底却很认真:“我会照顾好小师妹的。”
  谭贤心绪有些复杂不知道说什么好,沉默了几秒钟,伸出手,拍了拍吴越的肩头:“你不要担心你的论文,到时候选题的时候,我替你参考参考。”
  “谢谢导师。”吴越嘴角的弧度弯了弯,眼底没有任何变化,思绪却飘了很远。
  他有点想晴姐了,不知道她那边怎么了。
  ***
  邬云正坐在窗台上,温暖的阳光衬得她的肤色格外的惨白,宽大的病服松松垮垮的挂在她身上,仿佛窗外的风稍大一些,就能将她吹走。
  她眼神空洞,表情也有些茫然,听见门外的动静侧过头去,看见吴越抱着一束香水百合推门进来。
  吴越似是也没有预料到是这样一副情景,两人中间相隔几米,却仿佛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
  他脚步也只是顿了顿,然后顺手将病房门关上,表情温和:“上午好。”
  邬云侧过头,没有说话。
  从醒来的第一天开始,一个多星期过去了,邬云一直是这副样子,不爱说话,吴越也没有介意,将花束的包装纸撕开,放在买来的塑料简易花瓶里,语气轻松随意:“今天天气很好,阳光不热烈,室外温度刚好适宜,你要不要出去走走?”
  “你不用上班么?”因为长时间不说话,邬云的声音带着些许嘶哑和不自然。
  吴越插花的手顿了顿,然后将一朵偏大枝的香水百合用剪子剪了一段,像是平常朋友话聊一样:“我们医部只接受单位内部的人,这段时间单位的人基本出差了,剩下只有一个病人,提前约好来我这做个复检就可以了。”
  病房又陷入了沉默。
  吴越看了看时间,从床头柜将中午要吃的药倒进小瓶盖里,然后端了一杯温开水,走到邬云面前,递给她:“来。”
  邬云对药物还有心理上的反胃,看着瓶盖里大大小小十几粒药丸,犹豫了一下,接过瓶盖和水杯,眼睛一闭就将药吞了下去。
  邬云捂着嘴,直到不再反胃,这才将剩下的半杯一饮而尽,冲掉了胃里涌出的不适。
  她这两天的意外配合,让吴越省了不少心思,这时露出一个笑来:“中午想去哪吃饭?”
  “你其实不用一天到晚看着我。”邬云直视着吴越,“我不会再自杀的。”
  在吴越脸上的笑容慢慢收起之后,邬云将空杯子递回给吴越:“听护士说,楼下开了一家粤菜馆,我想吃皮蛋瘦肉粥了,方便么?”
  吴越:“好。”
  邬云的恢复,比预料的快,几天后,邬云出院。
  医院两进两出,已经将邬云良好的身体底子耗得差不多了,穿起便服的时候,单薄的T恤在肩膀上打晃。
  吴越想着导师和大师兄的嘱咐,开着车过来准备替她办理出院手续,顺便将人安安全全送回去。只是没想到,他人到医院的时候,邬云早已经自己办理好出院手续离开了。
  他抿着嘴唇,眉间有些愠怒,也夹杂着些许担心。
  正盘算着是不是要去一趟邬云的家的时候,他口袋的手机震了震,吴越掏出手机一看,是邬云发来的——
  我已经平安到家。
  ***
  破旧的老房子里,走廊昏暗的只能透进一道光,邬云将手机收起,穿过冗长的走道,像是穿过了自己这几年的漫长记忆。
  她在包里翻找了很长时间,也没有找到钥匙的踪迹。
  想了想半蹲在屋外的毯子前,伸手在毯子底下,摸索出一把备用钥匙。
  ——卞堂一直担心她忘记拿钥匙被锁在门外,所以一直有留备用钥匙的习惯。
  汹涌而来的记忆,冲击的邬云几乎站不起来,她捏着钥匙,指关节渐渐泛白。
  这个屋子,从门前开始,到处都是有卞堂的影子,导师说的很对,车祸后,她失明是因为她不愿意面对现实,宁愿沉浸在自己的幻想和臆想之中。
  这道门,她现在如果不敢走进去,或许一辈子都走不出来了“是邬云小姐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邬云的思绪,邬云下意识的抬头,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远处已经站了一个人,穿着快递公司的工作服,带着鸭舌帽。
  大概是他气质温和的原因,突然的出现在眼前,也只是让邬云觉得惊了一下,并没有感觉到压迫感。
  邬云扶着门框站起来,手脚还有些发抖。
  “您没事吧?”
  来人似乎想要扶她,被她侧过身躲开了,她背靠着门框,很快就稳住了身体,缓了缓表情说:“你好,请问您是?”
  “我是快递公司的,这是您的快递,请您签收一下。”快递员递过去一个不大的包裹,长方形,轻飘飘的纸盒。
  邬云看了看快递单,寄件人只留了一个木字,大约是姓,收件人的地址倒是写的很详细,包括她的门牌号和电话。邬云摸了一把泛红的眼眶,强撑起笑容,接过盒子,签了单子递回给快递员:“谢谢。”
  快递员接过单子和中性笔,随手塞进腰包里,语气客气:“那我先走了。”
  冗长的走廊上,邬云看着快递员背着光,一步步的走向楼梯口,邬云开门进屋,随手想把盒子扔在桌子上,或许是闻到了花香,也或许是刚刚的快递员给她留下的印象太深。
  邬云心念一动,放下手中的行李箱,从柜子里找出一把黑色的剪子,坐在沙发上拆开快递。
  不大的长方形纸盒,从外表看,更像是首饰盒,邬云打开盒盖——
  那是一朵黑色纸月季,皱巴巴的,退了一半颜色,像是可以永远活着,又像是早就枯萎。
  这样的折纸月季,邬云太过熟悉,她伸出手,想去拿起盒子中的黑色折纸月季,指尖刚刚碰到花瓣的瞬间,有火苗突然的蹿起,舔舐过她的手。
  她下意识一抖,连盒子一起几乎是被扔在了地上,火苗从花瓣中央往四周燃烧,顺着花瓣到根茎,到叶子。
  邬云靠着沙发上,看着地板上静静躺着的在火焰中燃烧的纸花,咬着发紫的嘴唇,全身忍不住发抖——
  一朵纸折的月季,烧了整整十分钟有余,一同的纸盒,却毫发无损。
  屋子里渐渐弥漫起花香来,浓郁的月季花香味,像是打算了香水瓶,香味浓郁的近乎刺鼻。
  火焰渐渐消匿,她看着纸盒中的黑色灰烬,像是想起什么,突然站起来,踉踉跄跄的走进卧室,看清里面的情景,几乎跌坐在地上。
  外面明亮的光线透过窗户玻璃,将卧室照的亮亮堂堂,卧室还是记忆中的布置,橡木架子一半放着专业书,另一半架子摆着各式各样的礼物,其中大半都是卞堂送的。
  而中间最明显的位置,摆放着一大束纸月季,一百九十九只,其中一百九十八支都是红色,只有最中间的一支,纯黑色,火焰从花瓣的位置一点点燃烧起来。
  ——“有一朵是黑色的,其他是红色的”
  ——“昨天碰见一个姑娘,说月季是红色的才算好看。”
  邬云只觉得天昏地暗,她之前的三观一点点的坍塌,车祸后的“卞堂”不是她的错觉?
  还是说——
  屋子里的窗户没有关,外面渐渐起风了,一张纸片似是从柜子里飘出来,在火焰的上方,渐渐燃烧着。
  邬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伸出手,从火焰上方徒手抓住了那张薄薄的纸片,这是从药盒上撕下来的。
  纸片的一面写着电话号码,而另一面遒劲的字体,写着两个字。
  ——度量。
  楼下,送快递的快递员刚刚从楼道走出来,压低的鸭舌帽被她用手指抬了抬,露出帅气的五官和好看的眉眼。
  如果木鱼在这的话,可以一眼认出,这个身穿快递员制服的人——
  卞堂


第三十九章 
  【后记】
  “小木鱼,你说人的执念,是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东西?”总司大人半弯着腰,伸手捏了捏卞堂的脸,发觉手感不错,又捏了一下,“到底是怎样浓烈的执念,居然可以令一株纸花缚灵,还拥有了实体,你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宝贝?”
  卞堂整个人的僵在原地,侧过头看向木鱼,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路上顺手捡的。”木鱼完全无视总司大人的动手动脚,看着桌上零食,犹豫着拿哪个比较好,“这不,就眼巴巴的赶过来上交给领导了。”
  总司大人失笑:“你知道这是什么么?就从大街往家里捡。”
  木鱼挑了个绿豆糕,硬币大小,一口塞进嘴里:“执念灵。”
  “司量没白教你,居然知道执念灵。”
  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司量,总司大人那张吊儿郎当的脸,微微僵了僵:“不过我们更喜欢称执念魔。人的七情六欲,只要是执念入骨,都会滋生相应的执念灵,缚灵在特定的物品上,说到底,都是心生魔障,恶念成魔……”
  木鱼挑了挑眉:“这样的情况很多?”
  “不少,一些地方闹的不安生的所谓‘鬼婴’‘恶犬’‘食人妖花’……都是千奇百怪的具象,可都是人类自己的执念造成。因为恶念频生,一出世就怨气冲天,很容易被相关的组织发现,并迅速处理掉。”
  总司往后退了一步,摸着下巴想了想:“令他具现的人,大约将最好的回忆倾注在了那朵纸花上了,只是我有些不明白的是,他看起来干干净净,为什么一股血腥味?”
  卞堂躲开了眼前年少人的视线,听到这话,半垂着的睫毛颤了颤。
  木鱼拎起一个苹果朝半空中抛了抛,掰成两半,其中一半递给一旁翻阅资料的司度:“大概因为执念消散的太快,他只好跑医院偷血浆,维持自身的具现?”
  车祸后,邬云无法接受爱人死在眼前,将一腔爱思寄托在了两人爱情的纪念物——一朵折纸的黑月季上,使得黑月季缚灵重生,具现成实体,像是爱人生前一模一样。
  只是这一朵纸花,比木鱼想象中凋谢的要快得多。
  随着邬云执念的消散,“卞堂”也一同消散在那个夜雨冰冷的医院里。
  要不是木鱼动了恻隐之心,这个故事,到这就应该完整结束了。
  总司大人双手撑在书桌上,一借力坐了上去,漫不经心的说:“这种事情,你以后看的多就习惯了。只不过,你辛辛苦苦救下的,就这么打包送给我?”
  “您不喜欢?”
  总司摇了摇头:“我是怕你不舍得。这么干净的灵体,养好了,以后是会是你的得力助手。”
  木鱼笑了笑:“度量有彼此就够了,哪还需要什么得力助手?”
  总司大人看了坐在沙发上的司度,他从来的时候就一言不发,知道木鱼的话,多半代表了司度的意思。
  他思考了会儿,耸了耸肩:“行,他就暂时寄养在我这了,你们方便的时候,可以过来看看。”
  一句话,就决定了“卞堂”的去留。
  双鱼大厦是最适合滋养灵体的地方,这里有阵法护着,有总司大人镇宅,还有许多可以修炼的功法,对于“卞堂”而言,是再也合适不过的。
  木鱼没有想到总司大人这么好说话,由衷的说:“谢谢大人。”
  “感动的话,就来当我的助理啊。”总司大人扫了一眼坐在一旁收起所有存在感的司度,“跟司度在一块,整天冷冰冰的,多没意思。”
  冷冰冰的司度抬眼扫了总司大人一眼,勾起嘴角笑了笑,笑的总司大人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闲话说完了,我们说正事。”他从桌上跳下来,在凌乱的桌面上翻找了一会儿,抽出一个档案袋,看了坐在沙发上两人一灵,收敛了脸上的漫不经心。
  “那谁,你先坐在这自己玩自己的,木鱼司度,你们跟我过来。”
  说着,朝着办公室内间走去。
  木鱼和司度相互对视了一眼,见司度点点头,两人一同从沙发上站起来。
  一直沉默的“卞堂”突然的抓住木鱼的手腕:“您……您能等等么?”
  木鱼回过头,看着他:“恩?”
  他抿了抿嘴唇,低着头看着比她矮大半个头的木鱼,认真的说:“您能给我起个名字么?”
  他因邬云而生,因邬云而灭,所以不欠邬云的了,卞堂这个名字,留着也没有什么意义。
  木鱼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她想了想:“叫木生吧。”
  因木重生,前尘尽断。
  木生想了想,便明白了其中的含义,勾着嘴角,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
  “好。”

第三卷 无字遗书
第四十章 
  这是一扇普通的房门,木门铜锁,总部的标准配置。
  但是推开房门真的踏进去,才发现,他们看见的并不是屋子,而是站在了一条走廊上。
  迷茫着淡淡的雾气,壁灯泛着昏黄的光,打在墙壁上,让人影影绰绰的看见墙壁上五彩斑斓的壁画,描述着太衡各式各样的故事。
  有人与人之间的,也有人妖之间的,还有不少传说中的神话人物。
  渐渐的,壁画上的人物和动物,像是活了过来,最明显的那朵业火红莲,突然窜起来火焰,周围的走廊开始一点点的慢慢消失……
  木鱼眉心一疼,四周又突然亮了起来,刚刚弥漫而来的凉气和黑暗,一点点驱散了,她依旧站在原地,似乎一步也没有走。
  再看墙上,哪里还有什么壁画,纯白色的墙面干干净净,甚至连一副装饰画都没有。
  司度和总司正静静站在她几步远的地方,什么没问,什么也没说。
  总司大人手一挥,挂在墙上的一盏壁灯飞落而下,稳稳的落在他的掌心上,总司大人在前面边引路边说:“这是万象墙,不同的人见到它,会看到不同的东西,心性不坚定的人见到它后,可能永远没有走出来,你是我见过最快抽身出来的。”
  走廊并不长,说话间,三人已经走到了第二道门前。
  这是一道虚门,只盈上一层薄薄的雾霭,看着更像是结界,总司提着灯的手突然放开,灯笼脱离他的手,悬停再半空中,然后飞速的旋转起来,飞向了门的位置。
  灯笼一亮一暗,雾霭也从中间散开,露出一人宽的通道来。他走在第一位,轻轻一抬腿就跨了进去,消失在了雾霭后。
  她三步并作两步,追到司度并列的位置,两人有默契的继续朝前走,一同踏了进去。
  短暂的黑暗后,首先传入的是嘈杂声,汽车鸣笛刺耳而尖锐,夹杂着马达的轰鸣声……木鱼来不及细想,身上的压力骤减,眼前突然亮了起来。
  面前是一条车水马龙的街道,木鱼猛然的回过头去——
  之前她刚跨过的门,已经退到了十米开外的一个巷子口,烟雾缭绕出门的形状,她从这个方向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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