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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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量-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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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细的光线从头顶投下,水渍里倒映出司度的眼,冷冽而凌厉。
  他缓缓闭上眼睛,将周身的戾气一点点收起,不再管地上的水渍,站起来半弯着腰,打横抱起沙发上睡着的人。
  怀里的人明明不挑食,每天也好动,却怎么也没能长上肉,即使隔着一床被子,司度也能感受到怀里人消瘦的身驱。
  像是稍稍一用力,就能连人带骨,一同折断了。
  走出沙发,绕过桌椅,顺着走道一直往前走,推开房间门,司度将木鱼轻轻放在床上,伸手将弄乱的被子盖好。
  将房间灯光关上,只留一盏淡淡的壁灯,
  司度一只手扣住自己另一只手,稍稍用力,木质的珠串被扯断,无数珠子在地板上弹跳起来。
  啪嗒——啪嗒——
  空间在一瞬间禁止,木珠纷纷跌落在地面上,戛然不动,死死定在木板之上。
  壁灯明明灭灭,寂静的空间,只余电流外露的滋滋声。
  司度立在床前,单手捏住另外半串,另一只手迅速捏着印,一道又一道的手诀打出,灵力从身体倾泻而出,荡开一层层水波纹。
  在灵力一层又一层的涤荡中,木珠从地板上悬浮而起,一直到了等人的高度,才停止下来,静静的悬浮在了半空中。
  当最后一轮灵力涤荡结束,木珠像是被一只大掌抓住,聚拢在狭小的空间内。
  首尾相连,盘成一个圆形,旋转着飞向木鱼的上空,木珠团成的圆圈缓缓下乘,像是要将木鱼全部笼罩而住。
  就在木珠碰到木鱼的前一秒钟,木鱼身上盈盈而起一道透明的壁障,木珠在撞到透明壁障的一瞬间,被重重的弹开。
  无数珠子撞在墙上地板上,其中一颗珠子钉在了壁灯上——
  “砰!”
  壁灯碎成残片,落了一地。
  屋子的光线瞬间消失了,只有客厅的灯光隐隐的照过来,司度立在房间一动不动,悖逆着光,表情隐匿在阴影里。
  房间里,只有木鱼呼吸声。
  沉重而安稳。
  不知道过了多久,司度转身离开房间,轻轻的掩上门。
  他拿起桌上的手机,忽略客厅一地的狼藉,走到阳台的位置,拨了司乐的电话。
  “喂?”司乐大概身处夜店还是派对,喧闹的重金属背景远远的传来,几乎要将他原本的声音给掩盖住,他声音透出一股子吊儿郎当的样子,似笑非笑的说,“司礼查房了么?”
  “司礼人在云南呢,现在没空管你,你找个安静的地方,我有事要拜托你。”
  司乐听了几个关键字,边朝外面走去,边扯着嗓子喊:“你等等!”
  话筒里传来的喧闹声越来越小,最后几近消失了。
  司乐的声音再次传来:“我现在在厕所,有什么事,说吧。”
  夜风将司度的头发吹起,露出眼睛里沉入夜色的凝重,他声音前所未有的郑重:“从明天开始,你要守在木鱼身侧,一直等到我回来。”
  司乐吊儿郎当的笑容终于消失了,他换了一只手,倚在洗手台前:“出事了?”
  “……”司度没有回答。
  司乐想起那个总是安静笑着的姑娘,周身干净的没有任何戾气,煮的奶茶香味久久不散。
  “好。”
  ***
  刘建国躲在杂物堆里,像是将自己全部埋在中间,身影没有露出一丝,才有安全感。
  他头向后仰着,两天两夜没有睡,所有的器官仿佛都在抗议,只是大脑还是在不断的运转着,脑子里一片金星,却不敢再睡着。
  让我们把时间往前倒,一直倒到昨天晚上——
  刘建国欣喜的抱着辛苦挖起来的木盒,他双手都是被铁镐磨出的血泡,可这会儿他已经顾不了这些,将盒子上的浮土吹开,伸手就想打开锁住的盒子打开。
  完全没有料到,一道阴影笼罩到了他的面前。
  刘建国手一抖,差点将盒子直接抛开,他缓缓抬起头来,就看见了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人。
  那人隐在一身黑色的风衣中,身材不算魁梧,却也不消瘦。
  “找你,倒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那人明明没有表情,刘建国却觉得寒意一点点从毛孔中钻出。
  和上次和善的表现不同,这个男人面无表情,目光没有任何感情波动,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件“死物。”
  男人手机响起的时候,神色缓了一下,刘健下意识将手中的盒子抛了出去,用尽力气,远远的,木盒撞在别人的墓碑上,裂成几片跌落在地面上,一大叠纸被风扬起,朝着周围四散。
  刘建国几乎连滚带爬,跑向了另一个方向。
  要不是守墓人听见他之前挖墓的动静赶来,身侧的大狗瞬间扑下那个男人,给他争取了时间,他几乎就要被留在了墓地里。
  即使现在回想起来,也依旧叫人心惊胆寒。
  ——不知道,刚刚那个男人在旁边等了多久?到底知道了多少?
  他倒是一点不可惜那只做工粗糙的木盒子。
  真算起来,盒子里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只有轻飘飘一叠病例。
  ***
  木鱼迷迷糊糊醒来,伸手探了探额头的温度,手和额头的温度一致——依旧探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走下床,腿一软,几乎半跪在了地上,下意识扶在床沿上才稳了过来。
  窗外天已经大亮。
  木鱼坐在地板发了一会呆,视线在周遭转了一圈,才发现,墙壁上有着一个个细小的坑。
  墙上留着的一盏壁灯,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她视线掠过床底,半侧过身子,手从挂在床沿外的被单穿过,从床底捡起一颗珠子来。
  木质的檀木珠,一头焦黑,裂纹从中间蜿蜒而出。
  ——这是司度的。
  掌心微微用力,檀木珠霎时间裂成几块,里面的灵力早已经消耗殆尽了。
  推开房门,首先传来的是电视的声音,家里的老式电视声音中总夹杂着噪音,一场好好的央视音乐会,美感给破坏了个七七八八。
  司乐穿着一身朋克风的衣服,耳钉换成了十字架的耳环,像是刚刚从哪个夜场下来,脸上的妆浓的有些厉害,几乎遮住了他原本精致的眉眼。
  他专心致志的盯着电视里的音乐会,手指随着音乐的节奏一下一下的扣在沙发扶手上,表情安静。
  似是听见动静,他侧过头向木鱼,见她一副烧懵了的神情,露出一个自认为和善的笑:“早。”
  木鱼看着外面明晃晃的大太阳,声音嘶哑:“早。”
  “现在还烧着么?”
  木鱼再次探了探额头,依旧没有探出什么来,嘴上回着:“感觉不到怎么烫了。”
  “那就好,我医生那拿了些药,药效应该不错。”司乐眼睛重新盯回电视,随意道,“对了,我顺手给你煮了粥,等我听完这一段,刚好一起吃。”
  木鱼拖着沉重的腿朝卫生间移动:“好。”
  司乐屈尊下厨,做出来的东西倒不是不能吃,只是味道有些奇怪。
  木鱼面不改色,低头喝了一口色香味都不沾边的粥,淡淡的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司乐吃着外卖送来的炸鸡腿,修长的手指浸满油渍,他却浑不在意,敷衍道:“你这破门,不是随便就能进来么。”
  “这屋子,门前有我以前留下的掠影符,地板有我师父布置的离合阵,墙上司度加固的四九金羽禁制……你倒是说说,你怎么随便进来的,让后辈开开眼。”
  司乐差点被给一口鸡肉噎死,他抽出几张纸,擦了擦手,然后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将堵在嗓子眼的鸡肉吞下。
  咬牙失声了半晌,嗤笑道:“你还真不愧是司量教出来的,自家也布置的跟军事重地一样。”
  木鱼低头喝粥,当作夸奖全盘照收。
  “是司度给的钥匙。”司乐见打脸来得太快,坦白从宽,“不是你生病了么,我刚好没事,就被拉来当临时看护了。”
  “还有呢?”
  “还有什么?”
  木鱼抬起头来:“你这是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
  司乐笑了笑,一副“我就不告诉你”的表情:“你想听我回答你哪个?”
  这就是不说了。
  木鱼想瞪一眼司乐,可是因为病怏怏的样子,变成毫无杀伤力的翻白眼——除此之外,他对司乐的耍无赖,还真没辙。
  这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过,以前还能比谁脸皮厚,可是现在的司乐脸都不要了,她很难取得上风。
  木鱼只得认输,埋头专心吃饭。
  司乐看着木鱼,即使发着高烧,病了这么一大场,又被他逗了这么久,她周遭还是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负面情绪。
  他倒是有些理解,当年的司量,就算拼着失去最后一搏,也希望要好好引着她走上正道。
  也有些理解,司度为什么宁愿沉寂十年,也不想打扰到她。


第二十一章 
  夜色正浓,空气里凝着潮湿的水汽。
  整个城市灯火辉煌,从城市上空俯瞰,街道上车水马龙,无数车子拖延着后车灯,流光溢彩。
  中心大街,立交桥之上。
  一道身影静静的立在护栏之前,单薄的白色亚麻上衣,在夜风的鼓吹下,猎猎作响。
  黑色短发,五官俊朗,他单手抱着一只黑色的小猫,另一只手捏着半串佛珠,脸上神色冷峻,眼中焦距像是被夜色所吞没,漆黑成一片。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正对着大楼上醒目的牌子——
  xx市人民第三医院。
  “喵——”小黑侧过头去,对着司度轻轻唤了一声,尾巴轻轻摇晃着。
  司度伸手顺了顺它的脊背,半蹲下来,将小黑放在了地面上,轻轻的说:“最后一个地方了。”
  小黑伸出舌头,轻轻的舔了舔司度的手背,全身的猫毛倒竖,然后一扭头,飞速的蹿了出去!
  黑色的毛发瞬间浸入了夜色之中,消失不见了。
  十字路口,绿灯开始进行倒计时,当最后一秒倒计时结束,绿灯变成了红灯,立交桥空空荡荡,没有了任何人的人影。
  医院前的街道,夜晚要比白天清冷很多,大部分商店已经关上了门,路灯清冷的光照耀在路面上,偶尔一辆车行驶而过,街道回荡的都是汽车轰鸣的声音。
  警报声划破了夜空的安静。
  一辆急救车风驰电掣的从远处开过来,鸣笛声越来越响,闯过十字路口的红灯,直接穿过人行道,飞速的消失在了路口。
  急救车最终稳稳的停在了医院的门口,医生护士从门内冲出来,将病人从车上推下,病人的家属从车内下来,嘴里呐呐着,但是还算流利的将情况说了一遍。
  值班医生拿起手电对着病人的瞳孔照了照,扭过头对护士说:“送急症室,马上进行手术。”
  一行人匆匆的从门口掠过,丝毫没有发现,停在门口的急救车,又走下一个人来。
  他上身穿着一身不合季节的皱巴巴的大衣,下身穿着一条偏长的西裤,皮鞋上落满了灰尘。
  救护车的司机像是压根没有看见他,从他身侧穿过,走到后门前,将门锁上,绕到车门前,将救护车开走了。
  偌大的医院门口,只留下这么一个人,狼狈的,静静的站着。
  过了一会儿,刘建国似是回过神来,从外套里摸出半包皱的不成样子的烟,又翻遍全身,从裤子里找到了一个塑料打火机来。
  他抬头看了看头顶的路灯,绕到了一旁的角落里,靠着墙壁,蹲坐着。
  “啪嗒——”
  一串小小的火苗跳跃了出来,映出刘建国疲惫深沉的眼睛,他叼着香烟放在火苗之上,火焰燎着烟草,发出细小的滋滋声,淡淡的烟雾飘了起来。
  刘建国手一松,打火机的火如果刚刚突然蹿起一样,也突然消失了,只留有一个红色的小圆点,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刘建国感觉到手指被火焰的热度灼伤了,顺手将烟蒂仍在了地上。
  他站起来,抬起右脚碾了碾,暗黑中唯一的红点,也被黑暗所吞噬。
  刘建国抹了一把脸,扯了扯歪了的衬衫领子,将皱巴巴的大衣捋平了有些,拍了拍衣摆上的浮土,弯下腰来,将皮鞋皱成一团的鞋带散开,再次重新系起来。
  像是以前每次出差,他出门前,妻子给他整理的那样。
  踏进医院,清冷的大厅里,只有一个值班的前台妹子在悄悄的玩手机,像是感受到门外的风有一瞬间受阻,心虚的抬起头来——
  周围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影。
  坐电梯到三楼,穿过漫长的走廊,看到了急诊室的门牌。刘建国在门外的椅子上坐下来,视线落在对面。
  对面的椅子上,是一个睡衣的男人,像是刚刚睡醒,头发乱糟糟的顶在头上,脚上两只拖鞋一红一黑,也似乎没有注意到的样子,他头靠着墙壁,一脸惶惶不安和担忧。
  这个人,叫宋岐。
  ***
  宋岐比他年纪略小,也比他懦弱些,没有远大的报复,也没有那么多应酬和不切实际的空想,每天除了上班,就是回家,偶尔会去超市买些新鲜菜,然后回家帮助妻子做饭。
  空闲的时候,晚上会玩几盘游戏,早睡早起,清晨六点半起床做早饭,然后一个人去跑步。
  宋岐和他,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一个在外洒脱豪迈,一个在家细腻温和。
  但是比起来,宋岐比他更像一个称职的丈夫。
  急救室的灯依旧亮着,一个女人的两任丈夫相对而坐,却没有任何目光的交汇。
  他们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却共同的担心着,急救室里的那个女人。
  走廊的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推开了,冷风顺着窗户呼啦啦的灌了进来,夜风从走廊穿堂而过,呜咽作响。
  一只黑色的猫突然的出现在窗台之上,猫眼里一双圆形的瞳仁泛着幽幽的光,它尾巴摇了摇,视线在走廊四周扫了一圈,最后像是锁定了什么,死死的盯在了刘建国的身上。
  后肢轻轻一点,黑猫从窗台上一跃而下,落在了走廊之上。
  走廊的灯开始变暗,最后变成昏黄一片,将它的倒影拉的老长,最后将刘建国的影子罩住,猫影像是活了过来,单腿踏在刘建国的影子之上,将他钉在了原地。
  刘建国瞬间就发现自己不能动弹了,在他眼里,走廊另一头优雅站着的那只黑□□,越长越大,倒竖着獠牙,像是一直黑色的豹子,随时都能上前将他撕碎。
  他的寒毛倒竖了起来!鸡皮疙瘩一层层的倒掀而起。
  空气中突然盈盈而起一阵茶香,走廊的灯也恢复到了原来的颜色,刘建国身上的压力骤减,就好像四周被抽掉的氧气再次恢复了流动。
  再看过去,那只猫依旧是猫的应有的大小,立在不远处,不缓不急的摇着尾巴。
  宋岐还是那个姿势,歪着头半靠在墙上,满眼的仓皇和担忧,对外界没有任何反应。
  就好像,刚刚的一切只是他的错觉一样。
  就在这时,空荡荡的走廊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踢踏——踢踏——踢踏——
  每个布点都仿佛踩在节奏之上,也仿佛是踩在了刘建国的心脏之上,这会儿似乎连宋岐也听到了,下意识歪过头看向走廊尽头。
  一道白色身影从不远处走近,身上单薄的衣服随着夜风鼓动着,明明没有看清脸,可是却让人先感觉到了对方的气场。
  就像是立在陵园的那块墓碑,冷硬泛旧的,却质地清晰。
  刘建国站起来倒退了几步,直到撞上墙才明白过来自己在什么地方,他看着司度越走越近,身上的肌肉也越来越紧绷,最终逃跑的本能被理智压住,缓缓闭上眼。
  再睁开,眼中的害怕被一点点掩住。
  他笔直的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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