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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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朝-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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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缈刚想说什么,却被谢逐打断,“还是要我喂你?”
  贺缈从来拗不过谢逐,明岩又满头大汗赶回宫中送来了她最喜爱的吃食,贺缈这才又强打起精神坐回桌边,在谢逐的监督下吃了一小碟八宝鸡,喝了一碗粥,精神比之前稍稍好转了些。尽管如此,谢逐还是将她抱回了床榻上,放下帷帐,“勒令”她好好休息。
  谢逐替她盖上被褥,刚要转身却被贺缈一把拉住,“你还没告诉我……外面都吵成什么样了?”
  方才被他打岔给打忘了,生辰那日她听闻贺琳琅的死讯后急火攻心,直接吐了口血昏厥过去。醒来她便去了从前的长公主府,在里头枯坐了一天一夜未曾合眼,直到玉歌瞒着她偷偷溜去凤阁将还在应付朝臣的谢逐叫了来,谢逐才将她敲晕强行带回了宫里。
  之后她就在寝宫里闭门不出,待了足足三日,凡是要递进来的折子,想要见她的人,都通通被谢逐拦在了外面,就连陆珏担心她安危闯进来一次最后也被赶了出去。所以这段时间除了从身边这些宫人嘴里听到过只言片语,剩下的贺缈也不太清楚。
  见谢逐仍不想与她说起这些,贺缈从床上坐起了身,“告诉我吧,我不可能一辈子不出去。”
  总有一天,要面对的。
  谢逐在榻边坐下,低垂了眼,“……长公主不会无缘无故染病,这其中定有蹊跷。盛京城已有谣言。”


第95章 
  蹊跷……
  贺缈自嘲而无力地笑了起来; “怎么会没有蹊跷?活生生的一个人送到大晋不过半年便殁了; 还给出一个水土不服缠绵病榻药石难医的荒唐理由; 你让我怎么相信; 又让其他人怎么相信?”
  谢逐沉默。
  “这半年来贺琳琅一直有寄书信回盛京; 每一次,每一封信; 都不曾提过一句染病抱恙……又是哪里来的水土不服; 又是何时病得无力回天?”
  说着; 她的情绪又难以控制的激动起来; 攥着谢逐衣袖的手越来越紧。
  “或许; 她是怕你担心,才隐瞒了病情。”
  谢逐握住她的手。
  “可能吧。”
  贺缈的笑容冷了下来,“我比任何人都希望贺琳琅是真的病故; 可在她府上坐了一天一夜; 我越想说服自己就越觉得愧对她,终究,她是为了大颜……为了我才去和的亲!”
  闻言; 谢逐眼底掠过一丝异样。
  没错,贺琳琅的确是为了大颜为了贺缈才做出这样的牺牲。而和亲的消息,却是他谢逐特意传到她耳边,引她上钩的。归根到底; 还是他害了她。
  若非他从中作梗,依照贺缈的性子,只怕是她纠结到最后; 宁愿冒着风险送一位不知底细的和亲公主入晋,也不愿意将贺琳琅牵扯进来。
  而他,明面上是为了国情,归根到底却还是为了私心。贺琳琅对贺缈而言太过特殊,他容不下贺琳琅的存在。但即便如此,他却从没想过要贺琳琅死,更没想过大晋竟如此不顾情面。若让贺缈知晓了这些……反倒棘手了。
  见谢逐面色有些难看,贺缈不免会错了意,颓丧地移开视线,“你不说我也知道,外头那些人无非就是让我去向大晋要一个说法。说法,说法……能是什么说法……晋帝对大颜的和亲公主下了毒手,即便不是他亲自所为,也是他纵容其他人作践。”
  她一把拉住了谢逐,狠狠咬着牙,眼眶微红,声音止不住地颤了起来,“那可是我最亲近的弟弟!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他竟然……他怎么会置我的亲姐姐于死地……”
  贺缈浑身发寒,“即便我不将他当做兄弟,越过从前的姐弟之情,那还有义父义母的救命之恩,他们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护着棠昭,我……我如何能发兵南下,与他兵戈相见?我……唔。”
  谢逐弯腰欺了上来,轻柔地含住她的唇,将她剩下的话堵了回去。双手顺着她的后腰往上移,安抚地一下下拍,唇舌间也变得格外细腻。
  贺缈心中涌起的那股恨意逐渐平复,眼睫颤了颤冷静下来,这才垂了眼,反手揽住了谢逐的肩,开始迎上去回应他……
  两人耳鬓厮磨了一会儿,才堪堪分开。谢逐抬手理了理贺缈的鬓发,缓缓开口,“棠昭是什么品性你比旁人更清楚,与其在猜疑里彼此疏远,何不将事情摊开来说?”
  “摊开来说……”
  贺缈低声喃喃。
  谢逐说,“旁的我不敢保证,至少在棠昭眼里,你永远是他的皇姐。”
  … …
  贺缈虽然当时没有说什么,但却还是将谢逐的话听了进去,第二天便修书一封,飞鸽传去了大晋皇宫。
  这次她并未以颜帝自居,而是以长姐的身份在信中将棠昭好一通数落,说贺琳琅是她嫡姐,那便也是棠昭的姐姐,原以为就凭自己与棠昭的情义,棠昭定会护贺琳琅周全,却没想到遭此横祸。接着便又大打感情牌,将自己从前照顾棠昭的事细细道来,最后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棠昭查明贺琳琅的死因,并将贺琳琅的遗体送回大颜。
  贺缈心中其实也抱着一丝侥幸,万一贺琳琅真的病了,又或者棠昭是真的毫无察觉,而是有小人从中作梗,想要用贺琳琅挑拨晋颜之间的关系……总之棠昭不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她便是不死心。
  鉴于朝野内外闹得沸沸扬扬,贺缈此刻心里也是一团乱麻,根本做不出什么决断,于是干脆继续装病躲在宫内,只等拖延一两日再说。
  许是担心贺缈因为贺琳琅的事继续胡思乱想不吃不喝,谢逐特意将谢芮从谢府接进了宫,就是为了让她在贺缈身边说话玩闹,使她分心。
  “听娘亲说皇宫又大又华丽,”谢芮在殿内新奇地跳来跳去,转头扑进了贺缈怀里,“嫂嫂!你可以带我去那个……那个御花园看看吗?”
  “我让人带你……等等,”贺缈正心不在焉地望着殿外,被她这么一扑才回过神,“阿芮,你叫我什么?”
  谢芮眨了眨眼,“嫂嫂啊。”
  贺缈微微一愣,“谁让你这么叫的?”
  “府里那些人说的啊,哥哥迟早要嫁进宫……”
  见贺缈听了嫁字神色有异,谢芮声音低了下去,小心翼翼地问,“不,不能这么叫吗?”
  思忖片刻,贺缈揉了揉她的脑袋,“这,你得去问你大哥。”
  谢芮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很快将这个称呼抛之脑后,扯着贺缈的衣袖往殿外走,“姐姐,御花园里会有宝藏吗?我是不是能挖出什么密道宝物啊?”
  原以为谢芮这话不过是小孩子的玩笑,却没想到她将人一领进御花园,谢芮竟是当真从怀里掏出一把小铁锹,弯腰一蹲,到处找可以下手的地方……
  贺缈目瞪口呆,“阿芮,你怎么还在身上藏了个这东西?”
  谢芮得意洋洋地晃了晃手中的铁锹,“哥哥给我准备的!”
  “你哥哥让你带着铁锹到宫里来挖宝藏?”
  贺缈哭笑不得,抬头和玉歌对视了一眼,玉歌会意,立刻板起脸吓谢芮,“你可知道,这宫里每一寸地方都是陛下的,你若是挖出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就会被锦衣卫立刻抓起来!”
  谢芮被唬住了,迷茫地看了看玉歌又看了看贺缈,惊惶地把小铁锹又背到了身后,有些不知所措,“那,那我不挖了!”
  贺缈笑着把她拉过来,从她手里拿下那小铁锹,仔细观察了一番,也不知谢逐是从哪里找到的这种玩意儿。
  生怕贺缈将这小玩物没收,谢芮有些着急地伸手蹦了起来,“姐姐!你还给我吧!我,我不在皇宫挖了!我还是回哥哥后院挖吧!”
  听她这语气,似乎已经在谢府折腾过一回了?
  贺缈将铁锹还给了谢芮,调侃道,“你在谢府也挖了?可挖出什么宝贝?”
  一提起这,谢芮的双眼就开始放光,刚要说话却又像顾忌什么似的,左顾右盼张望了好几眼,看四下无人才踮起脚,凑到贺缈耳边小声道,“我真的挖到了……你可别告诉哥哥!”
  贺缈笑了笑,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仍逗她,“怎么不告诉他,只告诉我?”
  “姐姐你都是皇帝了,要什么宝物没有,怎么会和我抢……”
  谢芮一边小声嘟囔,一边从怀里鬼鬼祟祟掏东西,说着便拿出一拳头大小四周还镶嵌着萤石的机关盒,“喏。”
  还真有东西?
  贺缈愣了愣,从她手里接过那机关盒翻来覆去仔细看。她原想着说不定是谢逐为了哄孩子吩咐人埋进地里的东西,可仔细看看了看这机关盒,虽然被擦拭得十分干净宛如新物,但最外围一圈繁复细密的纹路却已经有所磨损,显然是在土里埋了有些年头,绝不会是刚刚放进去的。
  见贺缈的神色渐渐变得郑重,谢芮还以为她是被自己拿出的宝物给震住了,补充道,“这盒子里一定藏了秘密,可惜我还没找到打开它的……”
  只听得“咔咔”几声,贺缈双手胡乱转了几下,那机关盒上乱七八糟的纹路竟是在她手下连成了一片有规律的莲花图案,最上面一层盒盖砰地弹了起来。
  “打开了!”
  谢芮蓦地瞪大眼,激动地踮起脚伸着脖子往贺缈手里瞧,瞧见她拿出一张字条,更是直跺脚,“里面有什么?!是不是藏宝图!!”
  贺缈缓缓展开那泛黄的字条,眼神在触及纸上熟悉的字迹时重重颤了颤。
  谢芮凑过去瞧,却只看清了末尾的落款。
  “贺玄?这是谁?”
  “我的……”贺缈顿了顿,“皇叔。”
  … …
  谢逐近日的心思都在皇宫内,府里发生了什么一概无心过问,所以那日听姜奉说谢芮在府里挖出一件小玩意也没有放在心上。直到听了谢芮找到凤阁来不满地哭嚷,说女帝将她寻到的藏宝图扣下了,他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阿芮是不是骂我了?”
  贺缈一手捧着袖炉暖手,一手拿着从谢芮那没收的字条,眼都没抬,神色却仍有些怔忪。
  “……”
  谢逐一言不发地走到她跟前,贺缈这才抬了抬眼,将手里的字条递了过来,“这是……奕王遗信。”
  奕王……
  谢逐接过字条,微微皱眉。他早该想到的,谢府本就是当年奕王府重修的,从谢府地下挖出奕王的东西并不奇怪。
  谢逐从头到尾将那封遗信看了一遍,从口吻上看这信约莫是奕王的绝笔自白,信中竟是将他当年刺晋案的口供尽数推翻,声称那行刺之人与他没有丝毫关系。
  “皇叔的意思是,当年晋帝晋后早已想好要借我的及笄礼向大颜发难,于是暗中安排了刺客,最后再将此事的幕后主使引向大颜皇室。”
  贺缈垂眼,手指在温暖的袖炉上摩挲,“能除去一个摄政王自然好,若能再顺势收回大颜的自治之权便更好。而他,为了息事宁人不让事态扩大,只能招供礼宴上的一切策划皆由他主使……与我这个女帝,以及大颜其他人都没有关系。”
  “……这说辞,你可相信?”
  谢逐问。
  贺缈却避而不答,只是自嘲地勾了勾唇,“这说辞,我也并非第一日听到了。”
  从刺晋案发生那天起,贺琳琅便始终站在奕王那头,在她眼里,贺玄一贯是她温和儒善、连奴仆都不舍得责罚的奕王叔,又怎么会在女帝及笄礼上做出这等卑鄙的行刺之事?
  贺琳琅坚信奕王是被栽赃陷害,不得不担下所有罪名。因此那几日,她在贺缈跟前求了许久,哭红了眼,时而叫着冤屈,时而骂她心狠手辣认贼作父……
  直到刺晋案结案、奕王获罪,贺琳琅才彻底死了心。
  想起贺琳琅,贺缈又是一怔。其实她与贺琳琅的关系,也正是从奕王一案后才变得难以挽回……


第96章 
  “你怎么也不明白?”贺缈抬手将谢逐手中的字条又拿了回来; “我相不相信; 压根不重要。无论我信不信; 处置奕王都是我当年唯一的选择。”
  她苦笑了几声; 卷起那薄薄的信纸探向书案上的烛台; 小声说,“就像现在; 这遗信看与不看; 也没有什么差别。”
  火舌顺着纸尖窜了上去; 贺缈双指一松; 将点燃的字条丢在地上; 喃喃道,“难道时隔这么久,我还能为他翻案?”
  谢逐听出了这话里的意思; 眸底掠过一丝异样。沉默了半晌; 他才开口,“这遗信所说,也并非一定都是真的。奕王还曾与你说……星曜是他派去护卫你的人。”
  似乎是不愿提起这一茬; 他眉眼微沉,说完便侧过了身,只留给贺缈一个稍显阴郁的侧脸。
  贺缈一愣,从方才的怔忪回过神。
  她曾与谢逐解释过; 当年将星曜送到她跟前诱使她错认的便是奕王和东郭彦。她倒是差点忘了这一茬,奕王如今的信誉在她这里已经大不如前了……
  贺缈盯着地上烧剩下的一小堆灰烬,却不如方才那般心烦意乱了。
  抬眼瞧见谢逐心情欠佳的冷脸; 贺缈才意识到他这又是因为星曜在发脾气,登时也顾不得什么遗信,整件事连带着当年的刺晋案都被她撇到了一旁,忙不迭地将话题岔开了。
  “阿芮是不是气坏了?你替我解释一下吧,好不好?”
  谢逐偏过头,淡淡地斜了她一眼,“不。好。”
  说罢便扭头出了殿,只留下贺缈一个人在后头原地跺脚敢怒不敢言。
  从殿内出来后,明岩捧着大氅迎了上来,替谢逐披上,“公子,回凤阁吗?”
  谢逐抿唇,“你去帮我办件事。”
  … …
  大晋。
  夜色深沉,英国公府内几乎是一片漆黑,只有偶尔从园中路过巡夜下人手里,才提着并不亮堂的灯笼,还没等那点灯火驱散院内的阴森之气,便又转瞬消失在了行廊尽头。
  大晋如今也是众人皆知,英国公慕容拓有个怪僻。他不喜见光,尤其是在夜晚。所以英国公府在太阳落山后几乎无处点灯,就连慕容拓在书房处理公事,也只就着格外昏暗的烛火。
  烛火微动,慕容拓抬眼。
  下一刻,一身穿夜行衣的蒙面人翩然落地,“主子。”
  慕容拓低低地嗯了一声,“如何?”
  “这是大颜皇帝的飞鸽传信,原本要立刻递进宫中给陛下,但被属下半道截了。”
  慕容拓抬手接过,展信看了一眼,便凑到烛台边焚了,“做得好。”
  他提笔,重新写了一封,交给蒙面人,“照旧,让瑛七仿照颜帝的字迹抄一遍,送进宫里。”
  “是。”
  … …
  几日后,贺缈终于等到了大晋的回信。
  她万万没有想到,棠昭竟然对他们两人的姐弟情谊视若无睹,态度竟然比从前的晋帝还要强硬,不仅坚持称贺琳琅的病故没有蹊跷是她多心猜疑,还不肯送贺琳琅的尸身回大颜,要将她葬在慕容氏祖坟。
  大颜上至宰辅下至对早就因贺琳琅的死,只是一直由谢逐带头压着,才没有闹得沸沸扬扬,然而盛京城却已像填满了炸药的木桶,棠昭此举就像最后那点火星,轻轻一丢,便使朝野内外炸了锅,民怨沸腾,情势再难控制。
  贺缈再不能在宫里继续避世,朝臣们已经拧成了一股绳齐刷刷跪在大殿上逼她上朝,皇城外也是□□不断要求抗晋,所以贺缈根本没有时间再为棠昭的不留情面而伤心。
  “陛下,大晋已经逼到了这个份上,您难道还要退让么?”
  就连贺缈那位形同废人的堂舅独孤珏也终于忍不住出面了。
  当年贺缈即位,因对先帝贺归和独孤皇后心存怨恨,也迁怒独孤家,而朝堂上见风使舵,眼见着新帝对独孤家不留情面,便人人都踩一脚,牵连出独孤家不少丑事。而贺缈执意拿独孤家立威,以至于独孤氏与皇室落了差不多的下场,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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