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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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朝- 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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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是咬紧了牙关,却仍是无力阻挡,让人只是一听仿佛就能感受到那满满溢出来的痛楚……
  究竟是什么样的疼痛,竟让谢逐这样的人都难以忍受……
  贺缈心口一抽,扶在梁柱上的手微微收紧,指尖从坚硬的柱面上划过,留下一道不浅的划痕。
  “吱呀——”
  不知过了多久,许太医终于提着药箱推门而出,一看见站在门外面色青白的贺缈登时吓了一跳,连忙就要行礼,“参见……”
  “不必了,”贺缈缓缓收回了扶柱的手,仿佛被耗尽了心力,声音也是蔫蔫的,“他的腿……可有好转?”
  闻言,许太医面色微变,忍不住擦了擦额上的冷汗,“陛下,此种针灸之法不会立时见效,微臣也只是在尝试……”
  “尝试?!”
  贺缈的声音瞬间扬了上去,抬手朝屋内指了指,厉声叱道,“都已经多少日了,还在尝试!这种既折磨人又没有功效的法子,为什么还在用?!朕要你们这些庸医到底有何用!”
  “陛下恕罪!”
  许太医腿一软,扑通一声在贺缈跟前跪下,“微臣无能,陛下恕罪!”
  “你……”
  正在气头上话还没说完,贺缈自己却是眼前一黑,竟是往后踉跄了一步,被玉歌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才堪堪稳住。
  许太医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女帝的面色,“陛下,您的身子要紧……微臣给您把个平安脉吧?”
  虽然他看不出首辅大人的腿疾究竟要如何治,但看其他伤病却不在话下。这几日朝堂内外皆不太平,若是女帝再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怕是再撑不了几日也一定是要病倒了。
  贺缈也清楚自己最近损耗过多,只是清楚又如何,她此刻根本寻不到歇一口气的时间,因此听了这话愈发皱紧了眉,“朕无碍。”
  她勉强压下怒气,垂眼看向许太医,“再给你三日时间,定要使谢逐的腿疾有好转迹象。否则……你便提头来见。”
  冷冷丢下这么一句,贺缈拂袖进了屋。只留下玉歌和明岩,有些同情地望了许太医一眼,最后还是玉歌伸手,将伏在地上微微颤抖的许太医搀了起来。
  屋内,谢逐半卧在榻上,额上还沁着些冷汗。刚施完针,寝衣衣带还未系上,领口微微松散,竟是显出与往日全然不同的慵懒之态。
  他微微闭着眼,听见贺缈推门而入也并未做什么反应,只是淡淡道,“在吵什么?”
  “……没什么。”
  贺缈掩上门走了过来。
  谢逐缓缓睁眼,朝她看了过来。一眼看见她苍白的脸色,他眸光凝了凝,“陛下如今看着倒是比我更像病人。”
  贺缈在榻边坐下,闻言忍不住抬手捧住了自己的脸,忧心忡忡地转头到处找镜子,“我现在脸色很差吗?是不是很丑……”
  沉默了片刻,谢逐颔首,“是。”
  声音虽低沉,却仍能听出那语调里的一丝恶劣。
  贺缈瞪大了眼,转头对上谢逐的视线,却立刻败下阵来。
  “……那我去重新梳妆。”她赌气似的起身,却发现谢逐压根没有拉住她的意思,反倒一脸看穿她的冷淡,只好又悻悻地坐了回去,自己给自己挽尊,“算了,反正我天生丽质,病容也差不到哪儿去。”
  谢逐不准备再在这个问题上与她纠缠,“陛下派了何人平叛靖江王?”
  “……”
  贺缈似乎对这个问题有所回避,眼神闪了闪。她低下头,无意识玩起了谢逐搭在榻边的手,一边绕着他的手指,一边迟疑着开口,“贺仪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若想尽快镇压平乱,便只能就近调兵。堰城离玉沧不远……我调动了玉沧戍守的兵将。”
  谢逐眸色沉沉,“玉沧与晋接壤,你从玉沧调兵,便意味着将驻守边疆的兵力减了大半。”
  贺缈沉默,仍旧埋着头对谢逐手指的骨节揉揉捏捏,似乎全身心都沉浸在此事上。
  半晌才低着眼问了一句,“你也担心大晋会趁此机会出兵?”
  谢逐抿唇,却不知该如何作答。
  前几日劝她不要将所有事想得太糟糕的人是他,如今替她怀疑大晋动向的仍是他。
  没有听见谢逐的回应,贺缈心里也是了然,抬眼笑了笑,忽然问道,“若是晋颜当真到了那个地步……你会站在我这边吗?”
  这话问得小心翼翼,落在谢逐耳里却是异常刺耳。
  他刷的沉下脸,从她身上移开视线,冷冰冰地启唇,“不会。”
  贺缈怔怔地看她。
  “我在大晋变得半人半鬼,在大颜又落了个残废,”谢逐那向来温和的嗓音里都添了一丝尖刻,他偏头看向贺缈,恨不得撬开她的脑子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还能有什么立场?我只盼着明日便是晋颜交战,两败俱伤同归于尽才好。”
  “…………”
  好在贺缈的脑子虽然转得慢些,但还是能勉强转过弯,在谢逐说到最后一句时,她才终于意识到他是在说气话。
  贺缈破涕为笑,扑进谢逐的怀里,假装没有听见头顶那声咬牙切齿的“松手”,收紧了环在他腰间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来晚啦!!


第86章 
  谢逐原是想把怀里的人推开的; 然而他刚被施完针; 本就浑身无力; 再加上贺缈也不是什么柔弱女子; 厚着脸皮时根本推也推不开。
  所以谢逐只是象征性地扯了扯腰间的手; 也就随她去了。
  “和亲的人选定了?”
  谢逐垂眼。
  贺缈伏在他怀里,被那股熟悉的沉香包围; 仿佛扫尽了一切忐忑和不安稳; 一颗心荡荡悠悠沉了下来; 就连眼皮也变得越来越沉; “没有……周青岸今日提了几个; 都不好……”
  谢逐也明白择选和亲人选的难处,下意识拧眉,将自己了解的人选在脑子里一一过了遍; 却没有什么头绪。
  其实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头绪; 不止他,包括周青岸,大抵都知道还有一个最合适的人选; 不过是没有人敢提起罢了。
  谢逐也不会提。
  “你……”
  想了许久,他才缓缓启唇,刚一出声却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伏在他胸前的人竟是毫无反应,仍一动不动地贴着他; 呼吸声微弱却平稳,只是环在他腰间的手略微松了些。
  谢逐愣了愣,低头一看; 却见贺缈不知何时闭上眼已经睡着了,长睫低垂,在她眼下投了一层浅浅的阴影,覆在那本就因困倦映出的乌青之色上。而屋内烛光昏沉,又在她苍白的侧脸上暖暖融开,倒是将她面上的憔悴化开不少。
  看出她睡得安稳,也大概知道这几日风起云涌压得她喘不过气寝食难安,谢逐便没再忍心将她从睡梦里唤醒。
  视线在贺缈面上凝了片刻,他叹了口气。轻轻拉开腰间的手,往床里侧稍稍移了些,将贺缈从怀中挪了出来,缓慢地在身侧放平……
  贺缈一被放平,便立刻侧过身变回了身体微蜷的姿势。谢逐还未来得及抽回手,她却已经自发地靠了过来,脑袋枕在他的手臂上,手中还紧紧攥着他的衣角,睡得愈发安稳了。
  “……”
  谢逐没再将手往回抽,反而将贺缈往自己怀里揽了揽。
  … …
  贺缈这一觉便睡到了第二日晌午。
  被床幔缝中漏进的阳光刺了眼,她从睡意朦胧中稍稍回过了神,转眼定定地盯着十分陌生的帐顶,一时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这不是她的寝殿……她这是宿在哪个宫里了?
  不对,她昨夜怎么没有从谢府回宫的记忆……
  这是清和院,是谢逐的卧房!
  贺缈一愣,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扬手掀开身侧放下的青色纱幔,视线在屋内扫了一圈,却没看见谢逐的身影。
  她低头理了理衣襟,这才发现自己昨夜是合衣而睡。
  晌午的日光透过镂空的雕花窗桕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贺缈懵然下了床,这才意识到屋外竟已日上三竿。
  她……竟然睡了这么久?!
  “砰——”
  身后的门骤然被推开,屋外的玉歌吓了一跳,连忙转身,“陛下?陛下您醒了?!”
  贺缈衣衫凌乱,一边抬手束着自己披散的长发,一边急匆匆从里面冲了出来,“今日不用上朝吗?为什么不叫我?!”
  她径直朝清和院外走,玉歌赶紧跟了上来,唤了好几声提醒道,“陛下!今日,今日是休沐。”
  休沐?
  贺缈步子一顿,随即却仍是皱眉,“就算休沐,现在是什么情势难道你不清楚?自作主张。”
  “奴婢……”
  玉歌撇了撇嘴,忍不住替自己辩驳,“奴婢都是听首辅大人的,首辅大人特意吩咐所有人都不许打扰您,一定要让您休息好。”
  谢逐?
  贺缈噎了噎,脚下的步子不自觉放缓,虽嘴上还是小声地埋怨,但却不由自主地翘了翘唇角,“你到底听谁的?”
  勉强压平嘴角,她转头看了眼四周,甚至没在院内瞧见明岩,“谢逐呢?”
  “首辅大人一大早便出去了,奴婢也不知道……”
  玉歌也没怎么在意,“或许在书房?也可能去看三小姐了?”
  如今首辅大人腿脚不便,谢府外又被女帝派了一群虎视眈眈的锦衣卫把守压根出不去,想来他也只能在府内转一转罢了。
  贺缈也是如此想的,因这几日谢逐对她的态度缓和了许多,她也不像之前那般神经兮兮患得患失,每时每刻都在担心谢逐会丢下自己。
  贺缈嗯了一声,“先回宫吧。”
  她心情不错地从清和院内走了出来,一抬眼却是看见了一个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脚下蓦地顿住,唇畔的笑意瞬间僵住了。
  玉歌跟在贺缈后面,也是下意识停住步子,不明所以地抬眼。这一抬眼,却是惊了一跳,“长公主殿下?!!”
  孤身一人站在她们面前的,正是前段时日被废为庶人的大颜长公主贺琳琅。
  贺缈从未见过这样的贺琳琅。
  在她的记忆里,贺琳琅一直都是锦衣华服高高在上的,从未像现在这般荆钗布裙,素面朝天过。然而尽管如此,她周身仍萦绕着那丝挥之不去的贵气,看着便像落魄的皇室公主,与普通的民间女子格格不入。
  毕竟贺缈虽将贺琳琅废为庶人,可说到底也只是废了她长公主的名号,封了她的长公主府。沦为“庶人”的贺琳琅,仍有固定的居所,虽伺候的人与从前不能比,但却仍有人照顾。
  看见贺琳琅的第一眼,贺缈心里一咯噔,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玉歌也反应过来,意识到贺琳琅已经被废为庶人,连忙小声改口,“贺,贺姑娘。”
  “民女参见皇上。”
  贺琳琅垂眼,掩下眼底的复杂情绪,缓缓伏身跪拜。
  贺缈从她那里收回视线,既不问她是如何进的谢府,也不让她起来,只是疾步从她身边走过,匆匆丢下一句话给玉歌便想离开,“……将她逐出去。”
  “陛下!”
  贺琳琅转身,扬声朝她唤道,“陛下!民女有要事进言!”
  贺缈却像没听到似的,又好像早已预测她要说什么慌忙抢在她前头,“朕不听,朕也不想再见你!”
  然而贺琳琅却是在来之前便已经打定了主意,见贺缈头也不回地要离开,竟是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把精致的匕首,神色决然,“陛下果然是一句话都不愿听我说了么?”
  看清贺琳琅手里的匕首,玉歌惊呼了一声,贺缈也不由转头看了过来。
  一转头却见贺琳琅已经扬起手,“陛下怪我伤了首辅大人,若我将那些伤全都偿了,陛下可愿听我一句?”
  一边说着话,她一边将那匕首狠狠往自己胸前扎下……
  贺缈眸光骤缩,下一刻人已经闪身站在了她跟前,一把夺过那闪着冷光的匕首,冷声叱道,“你在要挟朕?!”
  贺琳琅苦笑,“若这要挟的法子还管用,那也不至于太糟……”
  不过是掐着她心软罢了。
  贺缈愈发被激怒,将匕首往地上一掷,刀尖稳稳扎进她脚边的石子路里。
  贺琳琅敛起面上的笑,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终于道出了她今日的来意,“民女愿和亲大晋。”
  “…………”
  贺琳琅抬眼,面上多了些坚定,“民女愿以和亲公主的身份解大颜燃眉之急。”
  贺缈僵在原地,手脚冰凉。
  ——
  贺琳琅有些恍惚地从清和院离开,贺缈没有应允她的提议,却也没有拒绝。一个劲地让她走,让她滚出谢府,却也没有派人将她押出去。
  于是贺琳琅走着走着便到了漪澜院。她对谢府,也就是从前的奕王府,甚至比贺缈更加熟悉。
  望着早已不复从前的漪澜院,贺琳琅忍不住忆起了从前。
  其实贺缈刚刚即位时,她对大晋的敌意也并没有如今这么深重,一切也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她最亲的妹妹回到了盛京,万人之上君临天下,她最喜欢的奕王叔摄政,尽心尽力扶持教导女帝,晋颜对峙的局面因贺缈的关系,也变得不再那么剑拔弩张。
  那时,贺琳琅心中放不下的仇恨都渐渐淡了,甚至觉得大颜向大晋称臣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直到……直到奕王叔被晋帝以莫须有罪名处置的那一日……
  她定定地看着面前的漪澜院,身后却是突然传来车轱辘在地上滚过的动静。
  转身见是坐在四轮车上谢逐,且只有他一人,贺琳琅竟也没露出什么诧异的神色,“你果然来了。”
  谢逐面色淡淡,“你知道我会来?”
  “当然了,”贺琳琅的视线在他盖着薄毯的双膝上扫了一眼,自嘲地牵了牵嘴角,“首辅大人想方设法、特意将和亲的消息送到民女耳边,如此煞费苦心,难道不是为了在这里看见民女?”
  作者有话要说:  先写这么多吧 太困了想睡觉
  延更太抱歉了……以为大家会不高兴都不敢上晋江看评论○| ̄|_没想到还能看到学业重要这种话,感恩感恩!


第87章 
  见他抿唇不言; 贺琳琅缓步走到他边上; 语调又一如从前那般刻薄; “我废了你这双腿; 陛下便废了我的长公主身份; 如此一报还一报,你可满意?”
  谢逐神色不变; “陛下废你; 是因你设局谋害晋帝晋后。”
  “我没有!”
  贺琳琅突然激动起来; 音调蓦地扬起。下一刻却又强行压下自己的情绪; 咬牙道; “我贺琳琅,做过便是做过,没做过的也坦坦荡荡问心无愧。”
  “所以长公主的意思是; 臣马术不精; 摔废这双腿是臣无能?”
  谢逐面上没有丝毫波澜。
  贺琳琅皱眉,“烈马是我命人特意挑选进献,的确; 我存了让晋帝出糗的心思,但却从未在马鞍上动过什么手脚,刻意让马发疯。”
  她后来也得到了可靠消息,知道陆珏查出有人在那匹黑马的马鞍上动了手脚藏了几根银针; 这才有了后来失控的局面,可她对此丝毫不知情!她原本还想同贺缈解释,可贺缈却不愿再给她丝毫机会; 数罪并罚,将这些都算在了她头上。
  “是星曜!”
  贺琳琅眼里带了些恨意,“我从没有吩咐人在那匹马上动手脚,只有他,只有他在你之前靠近了那匹马。是他想要置你于死地,是他在马鞍里藏了银针。”
  谢逐抬了抬眼,似乎对究竟是何人害得他坠马并不上心。
  见他毫无诧异之色,贺琳琅又是话锋一转对准了他,“至于你……谢首辅,你为何坠马为何腿疾复发,答案难道不是只有你自己知晓么?”
  谢逐垂着眼,眸光却不自觉闪了闪。
  “你这样的人竟能被轻而易举被星曜算计,甚至被算计地成了个废人。暂且不论你这双腿究竟是不是废了……”
  贺琳琅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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