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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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朝-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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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乎囊括了大晋这几年的宫廷琐事。
  还真是聊得投机。
  再加上午后那盘一塌糊涂的棋,谢逐完全是一头雾水,压根摸不清贺缈的心思。
  想到这些,他微微皱了眉。
  一垂眼,视线触及空荡荡的衣袍下摆,谢逐突然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愣在原地。
  薛禄也停下步子,不解地问,“先生?怎么了?”
  谢逐回身朝刚刚走过的路看去,“我的玉佩不知落在何处了……”
  薛禄往他腰间看了一眼,果然不见之前那枚白玉琅环,不由啊了一声,“那,奴才回去帮您找找?”
  “我随公公同去。”
  晚景亭。
  景毓既没堵到谢逐,又对那盘匪夷所思的棋局束手无策,虽然还想继续黏着贺缈,但贺缈对他避之不及,一个眼神递给了方以唯。
  方以唯心领神会,立刻说着鸾台还有一堆事没做完,硬是拖着还不肯离开的景毓告退了。
  贺缈松了口气,转眼看了看亭外染红半边天的晚霞,低头去拾棋盘上的黑子。
  “陛下,您今日召谢逐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玉歌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问出了口,“这聊了大半日家常还下了棋,其他事一概不提,奴婢都有些看不懂了……”
  贺缈得意地扬唇,两指一松,棋子当一声掉入棋篓,“本就没什么意思,不过是想唬唬他罢了。”
  “唬?”
  玉歌有些傻眼。
  贺缈慢条斯理地整理完棋盘,起身朝亭外走,“他不是谨小慎微善于揣测人心吗?朕就偏偏要他看不懂摸不透,心里没底。让他纠结琢磨一阵子,朕也不至于太没面子……”
  玉歌扶着她走下台阶,嘴角微微抽搐,“您,您就打算靠这立威吗?”
  “……”贺缈撇嘴瞪了她一眼,“他比我有才,比我聪明,比我有手段,除了让他看不出心思我还能做什么?”
  “陛下,您怎么又我啊我的了,”
  玉歌生怕有人听见,赶紧看了看四周,见四下无人才继续问道,“可您不是已经打算重用谢逐了吗?怎么今日瞧着却像是……近而不亲?”
  与薛显不同,玉歌的心思要缜密些。虽然她一开始也被自家陛下待谢逐的特殊给吓到,但之前在暖阁,只听他们二人聊了几句,她便察觉出了不对劲。
  贺缈在谢逐跟前端架子端了一天,虽然见他吃瘪心里很舒畅,但还是止不住的腰酸背痛。
  此刻没了人她再懒得顾忌许多,懒懒地撑了个腰,大步离开,“亲不尊熟生蔑,谢逐可不是朕能亲近的人。”
  玉歌不解地皱了皱眉,“可……”
  贺缈唔了一声,“让难以掌控的臣子谨记君心难测,可不就是所谓的帝王权术?”
  玉歌虽还是似懂非懂,但却明白了一点。
  陛下对谢逐的确很关照,但这和她当初对国师的好……有很大的差别。面对谢逐,陛下没有忘记两人的君臣关系,时刻绷着,不比在国师跟前,会紧张会害羞,与普通少女无异。
  这样的认知让玉歌悬了许久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
  “玉歌,你说谢逐今天有被朕唬住吗?”
  “……奴婢不知。”
  主仆二人循着花径离开了晚景亭。
  待她们走远,谢逐从亭边不远处的假山后走了出来,神色莫测。
  可没走几步,他却突然抬起手,支着额头轻笑了一声,笑声无奈却莫名带着些纵容。
  “原来是个纸老虎……”
  谢逐喃喃自语,绷了一日的脸终于缓了下来,半边侧脸被霞光映着淡淡的金色,化开了眼角眉梢的沉郁。
  贺琳琅气势汹汹赶到晚景亭时,恰好瞧见谢逐望着贺缈离开的方向,支着额笑意温柔。
  这一幕落在眼里,贺琳琅心头一沉,面色瞬间变得冷沉,仿佛下一刻就要大难临头似的。
  还没等她出声,谢逐却先看见了她,微微一愣,便走到她跟前,行礼道,“长公主殿下。”
  贺琳琅冷冷地勾唇,“谢先生这入一趟宫的时间,可真够长的。”
  “是,草民正要出宫。”
  谢逐也知道贺琳琅对他有敌意,此地不宜久留,于是接在这话后头就开口告辞。
  “且慢。”
  贺琳琅唤住了他,缓步走到他身后,以一种状似无意的口吻说道,“本宫又不会吃人,谢先生与陛下赏花下棋共处了大半日,怎么见了本宫就连一刻都不愿多待了?”
  “……”
  谢逐微微蹙眉。
  贺琳琅转身看向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谢先生今日是头一次见陛下吧,如何?我们大颜的女帝陛下可是果真如传言一般,生得一副国色天香的好容貌?”
  谢逐垂下眼,依旧不答。
  可即便是他避而不答,贺琳琅却仍是不肯放过他,眯着眼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这几年,陛下出落得越发明艳动人了。不过就算是她十三四岁,容貌还未完全长开之时,这盛京城里有幸得见圣颜的少年儿郎们,便已有不少为她倾倒。”
  十三四岁的女帝……
  不知为何,谢逐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身着蝶袖粉裙的异瞳少女。
  有些像梦中人,又有些像今日初见的女帝,可就在他想要细看时,那画面却是一闪而过。
  “只不过,”贺琳琅话锋一转,“我这位幺妹专情得很,从头至尾只认定了一个人,盛京这么多名门公子,她连个正眼都不瞧……”
  闻言,谢逐眸色一深,终于没再继续沉默,“陛下……已有心仪之人?”
  话一出口,他便微不可察地拧了拧眉。这话,本不是他该问的。
  见他唯独在这个问题上有了反应,贺琳琅笑容不变,语调却又冷了几分,“是啊,她从小就对我们大颜的国师星曜情有独钟,盛京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即便是国师已经离京游历快三年了,她还是念念不忘,一直拖着不肯从世家公子里选皇夫。恐怕,还在等那位杳无音信的国师呢。”
  还未等谢逐来得及作何反应,贺琳琅便又绕到了他身前,意味深长地看了他几眼,“陛下如今正值婚龄,谢先生受晋帝所托前来辅佐陛下,择选皇夫一事,恐怕也要请先生多多上心。”
  谢逐薄唇几乎抿成了直线,嗓音也不自觉沉了下去,“殿下言重了,草民初来乍到……”
  “谢先生虽是初来乍到,但你的规劝,陛下定能听进去。”
  贺琳琅顿了顿,略有些嘲讽地笑了起来,“谁让你,长了一张肖似国师的脸呢?”
  谢逐一怔。
  “有了这张脸,陛下或许会像从前对国师一般,对先生也言听计从百依百顺。不过,谢先生可千万要小心了,这一切,不过只是因为你沾了国师的光,仅此而已。”
  说罢,她便刻薄地剜了谢逐一眼,转身扬长而去。
  谢逐紧抿着唇站在原地,眉间似是覆着一层严霜,半晌没有动作,好像还在消化贺琳琅那句长相肖似……
  “谢先生?谢先生。”
  在另一条小道寻玉佩的薛禄终于出现,喘着气疾步走了过来,“奴才在那条道上没有寻到您的玉佩。”
  谢逐堪堪回过神,俯身从脚边拾起自己的白玉琅环,朝薛禄抬了抬手,嗓音低沉,“在这里。”
  薛禄擦了擦额上的汗,对谢逐的异样浑然不觉,“那就好那就好。那谢先生,咱们走吧?”


第25章 
  谢逐入宫后的第二日,一道封官圣旨便传到了谢宅。
  仿佛是百花宴之后的风波重演,谢逐被授职吏部侍郎、入凤阁辅政的旨意一出,在盛京城乃至整个大颜都引起了轩然大波。
  尽管所有人都心里有数,哪怕是看在晋帝的份上,谢逐都一定会得到重用。但这一起头便是入阁的吏部侍郎,还是大大超出了他们的意料。
  其实吏部侍郎一职并不稀奇,真正让他们心惊的,是“入凤阁辅政”。因着谢逐奉旨进宫,是在鸾台面圣,盛京城中就有不少人猜测,这位恐怕会是未来鸾台的颜官之首。然而他们万万没想到,女帝竟让谢逐入内阁辅政!
  这与入鸾台的意义便是大不一样了。
  女帝初登大宝时尚且少不更事,朝中诸事便由奕王和凤阁几位辅臣执掌大政,而自从奕王被治罪后,凤阁权力更盛,凤阁几位辅臣也是大权在握,声名显赫。虽然女帝前几年已经亲政,可如今凡是重要的政务,她还是会遵从凤阁那些辅臣的意见,平日里也因凤阁的存在,不敢太过放肆。
  凤阁如今有六位辅臣,以吏部尚书夏焱为首辅,剩下几位,包括礼部尚书杨谨和在内,皆是次辅。
  可夏焱年事已高,这一年身子时常抱恙,已经两次上书请致仕,很少再过问政务,只是女帝一直未曾允准。
  因此,夏焱虽占着首辅的虚名,但凤阁的事大多都在由杨谨和主理。
  眼瞅着夏焱一退,杨谨和便是最有可能接任首辅的人选,却不料这个当口杀出一个谢逐。
  以吏部侍郎入凤阁辅政,年纪轻轻又得女帝青睐,只怕过不了多久便会升为吏部尚书,谢逐就这么一跃成了首辅之位的有力竞争者。
  若谢逐成了凤阁首辅……
  王街。
  “这一大早的就叫我出来,可是又发现什么快活的好去处?”
  宁翊挑着眉摇了摇折扇。
  楚霄哎了一声,“当然是去醉蓬莱啊!”
  宁翊顿住步子,皱眉,“怎么又去醉蓬莱?那儿的酒虽然好喝,但连个唱小曲的都没有,我不去!”
  “我的个世子爷,”
  楚霄一脸看怪物的表情,“你昨日干什么去了?连醉蓬莱今天有好戏看都不知道?!”
  宁翊嫌弃地瞪他,“一惊一乍的……昨儿本世子出城了,回来的晚。一觉睡醒就被你叫出来了。”
  “难怪难怪,”楚霄啧啧出声,“那个谢逐,被封官啦。吏部侍郎,入凤阁辅政。”
  “什么?”
  宁翊反应了几秒,才抬手扶住了惊掉的下巴,“入,入凤阁?!凤阁那群老头能答应???”
  “那哪儿能,杨谨和领着凤阁几个老头,在朝堂上就嚷嚷着万万不可此事不妥了!”
  楚霄眉飞色舞地说着,就好像自己亲眼瞧见似的,“可没想到吧,多少日没个动静的夏首辅昨儿竟然上朝了,还为谢逐说了些好话,当众驳了杨谨和的面子,把凤阁其他人给压了回去。不过为了平息众议,陛下还是又下了道圣旨,让谢逐在醉蓬莱设擂,但凡有不服者,皆可在今日挑战他。无论比试什么,只要败了一场,她便收回让谢逐入阁的成命。”
  “无论何人无论比试什么?”
  “无论何人无论比试什么,”楚霄又重复了一遍,“只要输了一场,谢逐这吏部侍郎就做不得了,更别说做首辅啦。”
  宁翊奇怪地斜了他一眼,“谢逐做不做首辅与你何干?听你这语气怎么有点幸灾乐祸的?”
  楚霄噎了噎,“我有吗?我就是觉得……他没那么大本事,恐怕要让咱们女帝陛下失望了。”
  “我看你就是在嫉妒,”宁翊撇嘴,“嫉妒人家在宫里和陛下相谈甚欢……我不是劝过你了吗,趁早歇了做皇夫的心思。”
  说完也不等楚霄反驳,他就径直往前走,“我倒是希望首辅之位落在谢逐手里,看杨谨和那老狐狸以后脸往哪儿搁。”
  另一边,醉蓬莱里已是座无虚席,就连街道上都挤满了来看热闹的学宫士子。
  谢逐就在二楼设案而坐,身侧是正对着王街的观景折窗,明岩遵照他的吩咐,探身将两扇窗完全推开,引得楼下一阵惊呼。
  “快看快看,那就是谢逐?”
  “果然如传闻中一般丰神俊朗,难怪得了女帝青眼………”
  “若只有皮囊,封个颜官也就罢了。想要入凤阁,没点真本事可不行。”
  众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却始终不见有人站出来挑战谢逐。醉蓬莱内不乏一些有所准备跃跃欲试的年轻人,然而也互相推诿着,没有愿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谢逐也不急,只坐在窗边静静地喝茶,面上寻不见丝毫急躁之色,仿佛设下擂台的压根不是他。
  明岩倒是有些紧张,在一旁望着楼下乌压压的人,忍不住小声埋怨,“这皇上到底怎么想的,既然已经下了旨让公子你入凤阁,又何必多此一举还要设这劳什子擂台?还不论什么人不论什么比试,输一场都不行,这不是存心刁难公子你吗?”
  谢逐捻着茶盖拂了拂飘上来的叶尖儿,神色淡淡。
  “此举是效仿名相甘稗。百年前,甘稗少年拜相,为平非议设擂七日,七日里对战国内所有慕名而来的挑战者,无一败绩。”
  他微微抬眼,“我这设擂只不过一日,如何能叫刁难?”
  明岩仍是不满地嘟囔,“可甘稗是拜相,公子你不过一吏部侍郎,为何也如此大动干戈………”
  说着,他突然顿住。
  昨日他也听说了一些朝堂局势。公子如今虽只是吏部侍郎,但过不了多久便很可能接任吏部尚书,甚至是大颜首辅。
  首辅位同宰相,女帝效仿名相甘稗,替公子在这醉蓬莱设擂,莫不是已经在昭告天下,她有意以公子为相?
  想到这,明岩登时一扫面上的怨气,喜上眉梢,朝隔间外推搡的众人看了看,“这茶都喝了半盏,还是一个敢说话的都没有,说不定今日公子能不战而胜呢!”
  “不战而胜?谢大人这口气未免也太大了!”
  门外有人耳尖地听到了明岩这句不战而胜,立刻被激怒了,不服气地从人群中窜了出来,冷嘲热讽道,“哦,我都忘了,现在还不能叫谢大人呢。若是今日被人击败,吏部侍郎哪里还轮得到你做。”
  楼下有人好像认出了挑战的青年人,小声对身边的同伴说道,“我好像见过他,是尚书大人的门生。”
  “哪个尚书大人?”
  “自然是礼部尚书杨大人!想想也知道,这最不愿意谢逐入凤阁的可不就是杨大人嘛?有这大好机会,就算不能搞垮谢逐,给他个下马威也不错。”
  二楼,青年挑衅地看向谢逐,“如何,你敢是不敢?”
  谢逐侧眼看向他,牵了牵嘴角,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有何不敢。”
  = = =
  方以唯赶到醉蓬莱时已是晌午。
  她原本打算一大早便来占个好位置看热闹,却不料临出门被方淮撞见。方淮自从她成了鸾台颜官后,每次见她都是板着一张脸,今日知道她也要去醉蓬莱,又是劈头盖脸一番训斥。
  方以唯有时觉着自己其实也是被女帝连累了。杨谨和是礼部尚书,她爹是礼部侍郎,两人从头到尾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此次女帝重用谢逐,存了让谢逐取代夏焱的心思,这分明是不给杨谨和脸面,想动凤阁之根本。
  杨谨和咽不下这口气,不敢顶撞女帝,便差人去找谢逐麻烦。而她的老爹咽不下这口气,也不敢对女帝怎样,就冲她撒气。
  ……方以唯觉得自己着实无辜。
  做了一个时辰的出气筒,她灰头土脸地站在醉蓬莱外,却见前面乌泱泱一群人,压根挤不进去,只能站在人群后面,踮着脚仰头往楼上看。虽能看见谢逐坐在窗边,却听不太清他在说什么,只能凭借前面时不时发出的欢呼声判断局势。
  阳光有些刺眼,方以唯抬手遮着脸退到了街边的荫凉处,侧身问已经站在那儿的路人,“请问……”
  “方小姐?!”
  某楚姓路人惊诧地瞪眼,随即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拽了拽身边的宁姓路人,“哎哎哎,宁翊你快看这是谁!”
  方以唯愣住,放下手一看,才认出这是百花宴上见过的靖国公次子楚霄,而他身后……
  宁翊眯着眼推开楚霄,走上前来,“我道是谁,原来是方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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