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娆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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娆荼-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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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彦烈被抵住脖子,他忽然大笑了几声,“好!好!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把这个女人给我射死!”
  娆荼将弩箭箭头抵入他的肉中,血珠子立即冒出,浸入了黄袍的衣领子中。
  殿阁下的禁卫军高呼“皇上!”弓弩手不敢射箭,只怕万一伤到皇上,便是诛连九族死无葬身之地。
  娆荼冷声喝道:“你们谁敢向前一步,萧彦烈的脖子上立刻便能多三个血窟窿!”
  萧彦烈暴怒如雷,奈何周身的穴道已经被娆荼封住,动弹不得,连说话也不行。
  娆荼看着皇城外红彤彤的天色,想起那年在殷家堡中被萧彦烈的死士包围的场景,她眼中映着天边的火光,在萧彦烈的耳边轻声道:“王爷昏庸无能,知道老皇帝为什么偏偏看上了你吗?”
  萧彦烈口不能言,憋得满面通红。
  娆荼嗤笑道:“因为你最听话。但是,往往最听话的人,最无能。”
  一骑快马闯入皇城,马上的侍卫身中数箭,声嘶力竭叫道:“三十万叛军压境,城门……城门已破……”
  殿下禁卫军顿时一片混乱,萧彦烈眼中的神情晦暗难明,忽然将脑袋狠狠一偏,撞入娆荼手中的箭矢。鲜血四溅,这个庸碌无为的皇帝,以这样的惨烈方式,告别了大梁残存的半壁江山。
  ……
  城外一百里。一个土山坡上,萧彦宁骑在马背上,虽然他什么也看不见,不过还是面朝火光通天的金陵城,笑得肆无忌惮。
  一身青衫素簪的沈筑站在他的旁边,眼神熠熠,没有说话。
  萧彦宁终于笑够了,翻身下马喃喃道:“天亮之时,带我去皇城。萧彦烈的性命是你的,我只是要……要烧了那座皇城!”
  沈筑握拳抵唇咳嗽了几声:“昔日阿房宫,楚人一炬,可怜焦土。如今王爷要效仿楚王吗?”
  萧彦宁狞笑一声,“我就是要烧了萧家的基业,我母葬身在此,他们却在这里舞乐笙歌这么多年,我就是要烧个干干净净!呵呵,五年前瑜亲王登基时可曾想到,我这个被撵的跟狗一样的病秧子居然还会回来!”
  沈筑轻轻摇了摇头:“萧彦烈是死是活,还是劳烦王爷定夺吧。”
  萧彦宁微微一笑,“怎么,你不恨他?”
  “自然是恨,但我回来,从来就不是为了杀他。”
  “报——”一个小卒子奔过来,“王爷,梁帝已死,大梁内皇城不攻而破,乱成一团。”
  沈筑微微皱眉:“如何死的?”
  “是被一个女子所杀。”
  沈筑闻言变色,翻身上马向城内疾行而去,城内一片焦土血腥,沈筑握紧了马缰绳,眼中有怒气,咬牙道:“阿蘅,这一次你再敢跑……我……我……”
  萧彦宁挥鞭跟在沈筑后面,他已经瞎了两年,早已经学会听风辨形。在横尸遍地的御道上,远远看见一颗脑袋悬在玄武门上。沈筑皱眉勒马,望见那颗萧彦烈的头颅,尚且还滴着新鲜热血。
  沈筑忽然大怒,下马四望,哪有娆荼的影子?他大叫道:“许蘅!你给我出来!给我出来!”
  巍峨城墙之上,娆荼躲在一个黑影角落中,听着他带着狂怒的声音,将自己的手心攥出了鲜血。沈筑大叫了几声,忽然捂住胸口狂咳起来。
  萧彦宁下马扶住他,“沈筑,你发什么神经!”
  沈筑推开他看向城墙之上,他喃喃道:“她就在旁边,就在附近,快……快派人找!”说着,他自己朝着城墙上跑去,然而只跑了几步,就瘫倒在地,浑身蜷缩,晕厥过去。
  萧彦宁皱眉,面朝城墙问道:“娆荼,是你吗?”
  娆荼扒着城墙站起,看着地面上那个昏迷不醒的人影,她泪如雨下。
  萧彦宁什么也看不见,但是他能感觉到她的存在,他厉声喝道:“娆荼!”
  娆荼狠狠抹了抹眼泪,回身便走,身影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她走后许久,沈筑胸中处沉重的压迫感才消失,他悠悠转醒,口呼“阿蘅”不绝。萧彦宁将他从地面上扶起来,轻声道:“她很好。”
  沈筑冷笑了一声,“很好吗?”他忽然一拳砸在地面上,将自己的拳头砸的血肉模糊,恨道:“连刺杀皇帝的事情都能干出来,她真的很好!”
  萧彦宁皱了皱眉,冷冷道:“她有苦衷!”
  沈筑一把推开他,“有没有,不必你来替她辩解!”
  萧彦宁被他推到在地上,愣了一下,轻轻抬手,他喃喃道:“我可能……真的要死了……”
  他身上没有半点力道,竟然会被沈筑这个病弱之人一推就倒……
  东吴阴山谷,有一袭紫衣独身出谷。
  紫衣目盲,名叫珍珑。她闭谷五年,如今出谷正当时。
  陆知命牵马等在谷口,珍珑对他微微一笑,“先生知时。”
  她没有说准时,说的是知时。陆知命轻声道:“一盘散棋,等你布置。我送你去金陵城。”
  “多谢先生。”
  陆知命微微迟疑,伸出一臂供她扶搭。
  珍珑摇了摇头,“不必。”她自己摸索着触到马鞍扶手,翻身上马竟然十分流畅。陆知命洒然一笑,“姑娘身手不俗。”握住马缰绳为她牵马。
  珍珑笑道:“陆先生,你打算如此为我牵马到金陵吗?还请上马与我同行。”
  陆知命本是不拘小节之人,只是在这目盲紫衣女子面前,总是因为不相熟的缘故,格外注意一些。听珍珑如此说,他便也不再拘于礼数,翻上马背握住马缰绳,朝金陵方向行去。
  几日后,行到雪曲渡口,天色已黑,天上飘起了细碎的冰粒。已经是立冬。
  两人进了雪曲渡口附近的一个客栈,小二开门,酒气扑鼻,堂内挤满了江湖行客,红泥火炉,觥筹交错。
  陆知命一看这架势,便知道客栈的房间已经满了。小二道:“公子,这附近就只这一家客栈,风雪要来,不如进来躲一躲风雪,将就着喝些热酒暖身。”
  陆知命点头,他察觉到这堂内一股戾气,不由往临近窗户边的角落砍去,看到一个清冷熟悉的背影。他微微一笑,扶着珍珑走过去,那清冷女子附近正好便有两张空板凳。
  她以轻纱蒙面,不过那露在轻纱外面的一对桃花眸子,陆知命却是熟悉的很。
  他朝她点了点头,坐在她旁边。娆荼拎起茶壶为陆知命和珍珑各自斟了一杯茶,轻声道:“雪曲渡有雪,偏向金陵行。”
  珍珑先前不知是何人,如今听了她的声音,脸上便浮露出一丝淡淡笑意,她摸索着举起茶杯,饮尽了杯中热茶,感概道:“寒夜之中,有一杯热茶暖身就很好。”
  陆知命一边为珍珑重新满上茶水,一边问娆荼:“你见过他了?”
  娆荼点了点头,“他还是不能与我相见。”说话的语气,只是轻轻淡淡的陈述,不带一丝情绪波动,好似说的是一句极其平常的话。
  陆知命伸手道:“让我看看你的脉象。”
  娆荼摇头,“很好。”
  陆知命叹道:“金陵城的那位,就算注定时运不济,也是正统。斩龙必有损。怎么会很好?”
  娆荼笑道:“不就是要有损么?”
  陆知命眉心微蹙,“不可太过!”
  娆荼无所谓一笑,“陆先生莫要气恼,我知道分寸。”
  这时正堂中心围着的一群人轰然叫好,似乎谈到什么激动人心之事,人人兴致高昂。娆荼眯了眯眼睛,只听那堂中央的一个穿着鼠皮戴着灰帽的精瘦汉子在那压低了声音道:“你们猜猜当时那娆荼说了什么话?”
  “什么话?你倒是快说!”众人急道。
  精瘦汉子故意咳嗽了一声,缓缓道:“我入皇宫如过廊,我取你命如探囊。”
  众人中有人啧了几声,“这女子当真是胆大包天,何以狂妄至此!”
  “俗话说艺高人胆大,我要是有那女子的功夫,我也敢去金陵城闹一闹。”
  “不过话说话来,那位五王爷灭了大梁,咱们这些平头百姓的日子……岂不要艰难了!”
  “你管这事,那大梁皇帝在位时,路边的饿死骨少了吗?兴亡皆是百姓苦,王朝更迭,对咱们来说,不过就是饭后笑谈,左右机灵一点,大刀挨不到你头上!”
  ……
  陆知命听着这话,当做是江湖走卒的笑谈,他早就习以为常。
  珍珑却喃喃道:“兴亡皆是百姓苦?”将这几句话颠来倒去念叨了好几遍。
  娆荼轻声道:“究竟百姓的性命值不值钱,还等着你去破局。”
  珍珑不言语,纤细手指在杯中蘸了蘸水,在桌子上写了六个字,“西蜀平,天下平。”
  娆荼想起很多年前在江陵城中的火锅馆子里,萧彦宁在桌子上写下的那两个字,是西蜀。
  她放下银钱,起身走出客栈。小二忧心忡忡道:“这位姑娘,风雪势浓,您现在去哪呢?”
  娆荼没有回答他,踏入了茫茫风雪中。
  陆知命从窗口望着那个纤弱的身影,也蘸水在桌子上写了两个字——“娆荼”。
  在他的旁边一桌,一个双十年华的俊俏女侠拍了拍桌子,对身旁那位直愣愣看着窗户外面的蓝衣公子道:“师兄,那女子有那么好看么?魂都被勾了去。”
  蓝衣公子回过神,叹道:“那女子是一双妩媚桃花眸,却带着满身杀气。”
  女侠哼了一声,酸溜溜道:“以为穿了一身素衣,长了一双妖媚眼眸就是那女魔头娆荼了么?有本事摘下面纱,我可听说那位娆荼是个绝色的美人。”
  蓝衣公子摇了摇头,好像还没察觉出女侠的醋意,怅然叹道:“是啊,江湖上的素衣女子忽然变得很多,皆是鱼目,哪有什么珍珠?”
  女侠从桌子底下伸脚踢了踢蓝衣公子,愤愤然:“什么珍珠?听说她曾经是一位谋士的妾,不过是出身青楼的低贱女子!”
  蓝衣公子揉了揉被踢了一脚的膝盖,想要反驳,看着师妹的脸色十分难看,却也不敢说什么。小不忍,则乱与师妹同床共枕之大谋,没必要为了个素不相识的女魔头辩解。
  陆知命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看着外面的风雪乱舞,他轻声道:“她不是珍珠,却是这个江湖甚至是这座江山会记住的女人。”
  ……
  这一年,沈筑重回金陵城,整顿朝纲,抚东吴、平北境、控南疆,改国号“离羡”。
  这一年,萧彦宁在雪夜失踪,他的一万亲信找遍了金陵城内城外五百里,不见人影,也不见尸体。
  这一年,谢堂燕在西蜀拥兵自重,一个叫许伍的少年领兵持矛入蜀,与谢堂燕开始了长达五年的对峙。
  ……
  五年后,金陵城外,有一处空涧外面安置了许多禁卫军。因为这个空涧之中,住着一位对王朝极其重要的人。他虽然是布衣,并无官职,却在整个离羡王朝一言九鼎。
  一身戎装的少年已经十七岁了,离羡王朝虽然自今无国主,不过这位名叫许伍的少年是未来国君,已经是离羡庙堂老臣心照不宣的事实。
  毕竟这少年军功傍身,掌握了离羡朝半数以上的军队。
  少年本名五月。他急冲冲来到山涧内,来到那个在茅庐外面看书的书生身前,压低声音道:“先生,在三百里外的苜蓿镇上,发现了夫人。”
  书生眼中闪出一抹复杂神色,合下书册问道:“没有打草惊蛇?”
  五月觉得打草惊蛇这个词可能不太妥当,怎么能把姑姑比成蛇呢?不过他还是摇头道:“没有。布置了三千游骑在镇子外面,只等先生过去。”
  正是沈筑的他站起身,沉声道:“这一次,不能让她再跑了。”他的口气虽然无比坚定,但声音却在微微发颤。
  五月道:“夫人在苜蓿镇上买酒喝,好像喝醉了……”
  沈筑握紧拳头,脚步如风,出了山涧翻身上马,如一阵风朝苜蓿镇而去。
  五月没有跟去,他记得姑姑说过的话,少则五年,多则七年,她会回来的。如今已经是七年了,姑姑不会食言。姑姑是娆荼啊,这些年哪个江湖人不知道娆荼这个名字?
  她如果不想喝醉,便不会醉;如果不想回来,谁也发现不了她的踪迹。
  但是如今不但发现了她的踪迹,她还喝醉了,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姑姑要回来了。所以沈先生这一次去,是一定会接回夫人的。
  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丫头从茅屋里走了出来,她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小女孩。
  那个小女孩长得极好看,因为她的爹可以算的上是天上数一数二的美人。女孩名叫萧砚,如今已经六岁。不过此时她的脸上挂着泪水,小鼻子红扑扑的,好像刚刚哭过。
  五月朝年龄大的那个丫头咧嘴一笑,“衡秀,小砚台这是怎么了?”
  衡秀打着哈欠,指了指旁边的小砚台,“你问她。”
  衡文从屋里出来,穿着干净的蓝衣,一尘不染,很有当年沈筑的风采。小砚台见到他,瘪了瘪嘴,又要哭了。
  五月笑了笑,对衡文道:“你又跟小砚台吵架了?”
  衡文觉得十分冤枉,明明每次都是砚台来吵他,搞得最后都是他赔不是。小砚台这会子已经绷不住了,哇啦一声大哭起来,好像有无尽的委屈。
  衡文无奈,上前揉了揉她的脸,又捏了捏她哭成一个弯弧的小嘴,“好了,是我不对。我不该在你给我吃糖的时候还看书。”
  小砚台抽了抽鼻子,“你不是看书,你是不理人!”她又瘪了瘪嘴,好像还要酝酿一场大哭。衡秀连忙捂住她的嘴巴,“都是衡文坏,你别理她,咱么去和五月哥哥玩去。”
  五月坐在石头上,衡文问道:“五月哥,西蜀的局势怎么样了?”
  五月摇了摇头:“谢堂燕是个痞子无赖,很有当年刘皇叔的作风。潼川是易守难攻之地,他稳占险关。不过虽然咱们打不进川蜀,谢堂燕也绝对不可能向东举兵。一时只能这么耗着了。”
  衡文点了点头,低头沉思。
  衡秀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小姑娘了,她一向听不懂什么局势军政,也并不插话,站在花影下带着小砚台穿花玩。五月见阳光之下,花瓣在光影中飘荡,落在她的发上衣上,构成一副唯美绝伦的画面。
  五月的脸上扬起一丝笑意,这种笑意是不常有的,他常年驻兵江陵,脸上带着杀伐果决,很少有这种温柔的笑。
  苜蓿镇上,十几个自称江湖正道的人士围在一个酒铺子外面,个个手拿兵器,望着酒铺中趴在桌子上沉睡的女人,蓄势待发。那女人沉沉睡去,一头青丝垂落在地,身形纤弱,看起来明明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怎么偏偏就是她,带着琉璃山的一众妖魔鬼怪,一夜之间挑了青镜会的总舵?
  青镜会,是反离羡,而复大梁的组织。如今离弦朝虽然并无外患,却有内忧。只因迟迟不立国主的缘故,江湖上涌现出许多帮派。打着恢复大梁的旗号,却没做过一件为大梁百姓谋福之事,有的不过是一颗狼子野心!
  铺子外面一个白衣剑客叫道:“咱们都别愣着了,不过就是个女人,这就一起上去,不信制服不了她!”
  一个蓑衣老叟沉声道:“仔细有诈!这妖女明明知道咱们在跟着她,还敢喝醉躺在这里,只怕是设了圈套等咱们来跳!”
  娆荼醉意醺醺,忽然抬了抬酒杯,喃喃道:“下雨了吗?”
  众人吓了一跳,向后退了几步。但见娆荼又不动了,酒杯落在地上,滴溜溜转了几下,她的手臂也垂了下去,好像醉死过去。
  天上雷鸣轰轰,乌云压顶,大雨将至。
  白衣剑客朝身后众人使了个眼色,冷声道:“我就不信她有多大神通!等我去杀了这个贱人!”
  他举剑上前,刺向娆荼的眉心。剑尖离娆荼眉心只有一寸距离,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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