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郎腰瘦不胜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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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郎腰瘦不胜衣-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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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商青鲤道:“本以为一个来月就能回的。”
  长孙冥衣冷着脸,道:“你是不是忘了你身上的毒。”
  “…没有。”商青鲤自嘲道:“想忘也忘不了。”
  “很好。”长孙冥衣道:“回漠北。”
  “我要去趟南蜀,还要去趟遥山。”商青鲤抬眼直视长孙冥衣的寒星目,道:“长孙,我非去不可。”
  长孙冥衣听言沉默了一会儿,松开了握住商青鲤手腕的手,道:“随你。”
  他语罢转身便走,黑色的衣摆随风扬起。
  商青鲤揉了揉手腕,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抱着她刀囊和包袱的卿涯瞄了眼长孙冥衣的背影,凑到商青鲤耳边道:“商姐姐,主人生气了。”
  “我知道。”商青鲤无奈道:“走吧。”
  她抬步追上长孙冥衣,一言不发地走在他身旁。
  卿涯摇了摇头,嘀咕了一句“每次都是这样。”
  

  ☆、三二。未是风波恶。

  
  《阴符经》上有云:“天生天杀,道之理也。”
  其意不过是在告诉世人月盈则亏,凡事皆有度。只要顺其自然之理,自然可以掌握其生死之权。
  说起天杀,便要说一说三百年前九霄尚未分裂之时,曾出过的一位将军。
  将军姓贺,名云归。一生好研《阴符经》,认为这三百来字的《阴符经》里阐述了“神仙抱一之道”、“富国安人之法”、“强兵战胜之术”,因而对此颇为推崇。
  传言有一年春搜之时,贺云归随帝狩猎于林中,适逢一猛虎入林,锋爪利齿,身比人长,体型硕大,额头“王”字纹上有金光灿灿。
  贺云归挽弓射之,三箭既出,猛虎毙,笑吟道:“天生天杀岂天怒,忍使朝朝喂猛虎。”
  他收了弓箭之后又亲自把这头猛虎剥皮抽筋,将虎皮献给了当时的皇帝。
  原本这事到此便算是完了。
  只是当日夜里贺云归却命亲兵将被剥了皮的虎尸秘密运回了家中。原来他在剥虎皮时刀尖不慎插入了虎腹之中,握刀的手清楚地感觉到刀尖碰上了硬邦邦的东西。他心中诧异,面上不现,向皇帝隐瞒了此事。
  亲兵运回虎尸后,贺云归剖开虎腹,果然从腹中取出两个拳头大的一坨黄色异物。此物入手稍沉,质地坚硬,非石非玉,嗅之有奇香。
  后来他无意中发现此物服之可解百毒,燃之可驱百蛊,更有延年益寿,增长功力之效。
  贺云归大喜之下想到他时常研读的那篇《阴符经》,自觉他掌握了生死之权,将此物取名为“天杀”。
  这事没过多久,还是被皇帝知道了。
  皇帝下令让贺云归交出天杀,贺云归口头应了,却连夜带着天杀远走江湖,不过两年便在江湖上声名鹊起,成了一代枭雄。
  初时江湖上朝廷里,想从贺云归手上夺走天杀的人不在少数。后来九霄分裂,乱世里硝烟四起,渐渐就再也没人关心这件事了。
  世人都传贺云归凭着天杀,活了两百余岁,因练功时走火入魔,疯癫而死。
  他一生无后,临死前带着还有一个拳头大小的天杀入了机关墓。
  这座机关墓据说是他被人追杀时,以一片天杀为酬,请来当时江湖上精通奇门遁甲机关术数的无字山人为他监造的。
  机关墓建成之时,贺云归将无字山人灭了口,所有工匠亦无一活口,这座墓在哪里,除了贺云归本人,世上无人知道。
  再后来四国并起,天下归于平静。江湖上,朝廷上,便又有人将心思放在了天杀之上。
  这么多年下来,明里暗里寻找机关墓的人,不在少数,无一不是无功而返。
  五月初银筝阁在江湖上放出话,说找到了机关墓的位置,有了天杀的消息。虽不知真假,仍旧是轰动了整个江湖。
  商青鲤这些时日要么是在逍遥王府,要么是被玉无咎困在络府,何况她虽然身在江湖,却也并不关心江湖之事,因此自是不知道这天杀之事。
  此时听卿涯小鸟一样叽叽喳喳在她耳边一一说来,不由看了眼坐在她对面的长孙冥衣:“这天杀…”
  “势在必得。”长孙冥衣打断商青鲤的话道:“不论真假,我都要一试。”
  “是呢。”卿涯坐到商青鲤身边,星眸微嗔:“商姐姐,你身上的毒耽搁不得了。”
  她从酒楼出来便跟着长孙冥衣回了他住的客栈,他租下了客栈里一个独立的院落,此时他坐在院中石桌旁,手上把玩着一枚青花茶盏,眉眼冷淡,窥不出半点温柔。但商青鲤心头却像是被冬日里的暖阳照射着,温暖一片。
  长孙冥衣从来不是追求什么长寿长生之人,商青鲤心中清楚,他千里迢迢从漠北奔赴江南,不过是为了自己。
  “长孙,谢谢你。”商青鲤笑道。
  “啰嗦。”长孙冥衣放下茶盏,道:“真心谢我,你便滚回漠北去。”
  “……”商青鲤嘴角的笑容僵了僵,道:“长孙,等过了重阳,我一定回。”
  长孙冥衣嘴角冷冷一勾,不再说话。
  “商姐姐。”卿涯瞄了眼长孙冥衣,道:“你身上的毒畏烈酒,畏干寒,漠北是最适合你的地方。眼看天越来越热了,你还往南方去,湿气太重,你的毒会发作的越来越频繁的。”
  “我知道。”商青鲤低声道。
  “哎…似毒非毒,似蛊非蛊,畏烈酒干寒,又喜毒·药,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呢。”卿涯喃喃自语道。
  商青鲤长睫颤了颤,垂下的眼帘遮住了眸中复杂的情绪。
  长孙冥衣侧头看了卿涯一眼,道:“做饭。”
  “是,主人。”卿涯笑嘻嘻应了,冲商青鲤做了个鬼脸,起身去了厨房。
  卿涯一走,院中便只剩下了长孙冥衣,知道长孙冥衣还在生她的气,商青鲤思忖着多说多错,于是起身道:“我去陪涯儿。”
  长孙冥衣冷眼看着商青鲤走远,道:“你师父过几日也来了。”
  “……”商青鲤心中一沉,回头道:“师父他……”
  “很生气。”长孙冥衣那双像是像是目空一切的眸子里难得有了些情绪,语气也有些幸灾乐祸,道:“他说要打断你的腿。”
  “我有留书。”商青鲤道。
  “所以他应该只会打断你一条腿。”长孙冥衣道。
  商青鲤伸手抚着额头,道:“我知道了。”
  她转身向厨房走去,想着长孙冥衣的话,四年前不告而别追杀何君问一走就是三个多月,回到漠北后师父的滔天怒火着实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这次…她明明有留书,但愿这次他心头那把怒火烧的没四年前那么旺吧。
  进厨房的时候卿涯正揭开蒸屉的盖子,在蒸屉上铺了一张洗净的莲叶,又把一条鳜鱼放到了莲叶上。听见商青鲤的脚步声,偏头甜甜唤道:“商姐姐。”
  “嗯。”商青鲤点了点头。
  卿涯把蒸屉盖子重新盖上,双手各握了把菜刀开始剁肉,边剁边问道:“商姐姐,有事吗?”
  商青鲤站到卿涯身旁,想了想,道:“你给楼里去个信,替我保护一个人。”
  “诶?”卿涯双手上下舞动,手起刀落,“砰砰砰”之声不绝于耳,闻言疑惑道:“是谁?”
  商青鲤并未隐瞒,将顾轻的样貌和身份都简单说了下。
  卿涯把肉剁碎后开始揉圆子,“我做完饭就去传信,商姐姐放心,包在我身上。”
  “好。”商青鲤道。
  “我会瞒着主人的。”卿涯神秘兮兮道。
  “……”商青鲤失笑,道:“不必隐瞒。”
  “哦,好吧。”卿涯有些遗憾道:“还以为掌握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你先忙。”
  商青鲤原本是打算明日一早启程去南蜀的,不曾料到会在这里遇见长孙冥衣,现下又知道了天杀之事。
  她心中清楚,银筝阁之所以有了机关墓的消息不藏着掖着,反而在江湖上广而告之,是因为无字山人监造的那座机关墓,内里必定杀机四伏,机关重重。
  无字山人此人,称得上一代奇人。对于机关术数,绝非精通二字可以形容。
  这座机关墓,只怕银筝阁倾一阁之力都不一定能进得去,与其看得见吃不下,不如让江湖上各门各派都来凑个热闹,先闯了机关墓再说。
  毕竟机关墓中有天杀这事,只是个传言。若银筝阁举众往之,以大量伤亡为代价闯了机关墓,结果墓里并没有天杀,岂不是得不偿失。
  商青鲤既清楚银筝阁的用意,自然是不能置身事外。不论如何,长孙冥衣是为了她才来蹚这趟浑水的。这机关墓,若一定要闯,她也要跟长孙冥衣一起去闯。
  如此一来,明日就不能启程去南蜀了。心头放顾轻不下,也只得让拈花楼在附近的赏金猎人出马护顾轻一程了。
  “对了商姐姐,你见着阿骨了么。”卿涯忽地偏头问道。
  “阿骨?”商青鲤一愣,想到那日长安城外傅阿骨追着跟踪他的人而去之后便没了消息,算来也过了一段日子了,不由皱了下眉,道:“你传信给楼里,让他们留意下阿骨的踪迹。”
  “嗯嗯。”卿涯点点头,道:“知道了。”
  这日夜里,商青鲤身上的毒发了。
  她躺在榻上,疼痛像是有无数个人拿着无数把小刀在一寸寸凌迟着她,汗如水下,因为强忍着呻·吟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这一次毒发比起上一次在太虚宫里要难受多了,寸寸刀割一样的疼痛让她想要放声大哭,强烈到极致的痛意让她心头滋生出暴虐。
  她从枕畔摸出鸿雁刀,拔刀出鞘,一刀劈碎了屋子里的那张桌子。
  桌子散架的声响惊动了长孙冥衣,他推门进来的时候,便见商青鲤闭着眼,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淌下,唇上一抹嫣红惊心动魄。鸿雁刀被她紧紧抓在手里,“嗡嗡”颤动。
  长孙冥衣目色一沉,上前一手刀砍在商青鲤后颈上,任由商青鲤晕在了他怀里。
  

  ☆、三三。回首又见君。

  
  第二日商青鲤睁眼便见长孙冥衣冷着脸站在榻前。
  他眸底像是有火在烧,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长孙。”商青鲤有些不自在地开口。
  长孙冥衣深深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
  卿涯端着煎好的药从门外进来,压低了声音道:“主人在这里站了一夜。”
  商青鲤眼睫一颤,从榻上起身,伸手端过卿涯手上的药碗,仰头将碗中的药汁尽数饮下,苦涩入口,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心尖。
  “喏。”卿涯掏出一颗糖递给商青鲤,道:“松子糖。”
  “不用。”商青鲤低声道。
  “唔,好吧。”卿涯将那颗琥珀色的松子糖含到口中,含糊不清道:“商姐姐泡个澡吧?我去让小二送水来。”
  “嗯。”商青鲤点头应道。
  卿涯收了药碗出去,不多时就有小二送来热水。卿涯跟在小二身后,从商青鲤的包袱里翻出套干净的中衣和一条黑色的裙子搭在了屏风上,又伸手试了试水温,才掩上房门离开。
  昨夜里汗水浸湿了衣衫,现下只觉黏腻一片,商青鲤抬手拍了拍有些酸痛的后颈,褪了衣服抬脚跨入浴桶里。
  水的温度刚刚好,肌肤浸在水中,所有的疲惫似是都有所缓解。商青鲤把束发的发带解开,满头青丝从肩头泻下,铺满了水面。
  她边为自己净发,边想着这次大抵长孙冥衣是让自己气狠了。与他相识十载,还从未见过他像今天这样怀怒未发的模样。
  九岁那年与长孙冥衣初识,漠北十年,两人算得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那时她身上的毒尚不稳定,隔三差五便发作一次。许多个日日夜夜里,都是长孙冥衣陪着她一起度过的。
  长孙冥衣于她,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商青鲤想到自己身上的毒,又想到送给了闻的那只牵机蛊,她不怕死,只是到底是做不到毫无眷恋的离开这碌碌红尘。她可以从容赴死,却不能不抓住生的希望,纵使不是为了自己,也当为了她心中的这些牵挂眷恋。
  沐浴完商青鲤从浴桶起身,伸手取过搭在屏风上的衣物,中衣入手便觉有些厚了。这些衣服在漠北时穿着正好,而今天气回暖,又身在南方,穿在身上难免有些透不过气。
  她将中衣穿好,视线落在那条黑裙上时顿了顿才取了它穿上。
  收拾妥当以后商青鲤打开门,卿涯正趴在院中的石桌上逗弄着一只白鸽。见商青鲤走到她对面坐下,忙扬手将鸽子放飞,道:“商姐姐,你昨天交代我的事,我已经给楼里去信了。”
  商青鲤点了点头,举目在院中四下一扫。
  “主人睡觉去了。”卿涯笑嘻嘻道。
  她上下打量了商青鲤两眼,从袖中摸出一把小巧的桃木梳子起身走到商青鲤身后,一手握住梳子,一手抓住商青鲤的头发,从发根一路梳到发尾。
  卿涯替商青鲤绾了发,便去了厨房准备午膳。
  将午膳摆在了院中石桌上,卿涯去敲了敲长孙冥衣的房门,道:“主人,用饭了。”
  商青鲤坐在院中,只听见长孙冥衣不咸不淡“嗯”了一声。卿涯冲她皱了皱鼻子,便自行去厨房用饭了。
  长孙冥衣冷着脸打开房门,走到院中,在商青鲤对面坐下。伸手取了筷子,低头用饭。
  夹了一筷子牛肉放进长孙冥衣的碗里,商青鲤清了清嗓子,道:“长孙啊。”
  长孙冥衣握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还是把那块牛肉吃了,咽下牛肉后他放下筷子,道:“食不言。”
  “……”商青鲤眼底满是无奈之色,……这次也不知要多久才能把这人哄好。
  沉默着用完了午膳,长孙冥衣起身回房。
  商青鲤叹气道:“这次是急着赶路,忘了喝药了,下次不会了。”
  长孙冥衣充耳不闻,眼角的余光都不曾赏给商青鲤。
  商青鲤:“……”
  好想动手打人!
  午膳之后,商青鲤揣着满腔无奈,和卿涯一起出了客栈。
  她身上的中衣偏厚,穿着实在是不太舒服,有意去街上转转,寻着称心的布料做两身新衣。
  青砖、粉墙、黛瓦,江南的屋舍无不飘渺雅致,融于山水烟云之间。
  生在漠北长在漠北的卿涯从未见过这些秀气绝美的景致,从街头窜到街尾,沿街的小贩商铺她都要凑过去瞧上一瞧。
  商青鲤由着卿涯玩乐,留意着沿街的绸缎、成衣等商铺,最终在一家叫“一剪梅”的成衣铺前停下了脚步。
  一扇单开的松木门,门上没有漆色,镂空雕刻出了一树梅花。门上松木的匾额上“一剪梅”三个草书字笔势流畅,不拘章法,似龙蛇飞动。匾额右下角又以秀气的楷书,写了“成衣”二字。
  这家店铺并不宽敞,挤在一家古玩铺子和一家绸缎铺子之间,从外面看上去,还不及古玩或绸缎铺子三分之一宽敞。但它明明身在闹市,却给人宁静致远的感觉。
  商青鲤上前推开那扇松木门,淡淡的松木香扑鼻而来。门内左右两边的墙上挂满了样式不一的女子成衣,却一个客人也没有,只有正对面的柜子后站着个老头。
  正在拨弄算盘的老头听见推门声,从柜子后面走出,站到商青鲤面前,笑眯眯拱手道:“小老儿一剪梅,这墙上的样式客官您随便挑,有合心意的小老儿给您量个尺寸一夜就能赶制出来。”
  一剪梅鹤发童颜,身高只到商青鲤肩膀,却蓄了三寸长的胡须,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脸上红润有光泽。
  这时卿涯也推门进了铺子,目光在两边的墙面上掠过,走到商青鲤身边盯着一剪梅道:“你这铺子里怎么尽是些女子的衣服。”
  “小老儿只喜欢做女子的服饰。”一剪梅抚着胡须,笑呵呵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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