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命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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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命女- 第1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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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然是要休致?!】萧容惊呆了。出身使然,她听的看的难免与国家大事相连,耳濡目染之下也会有自己的判断。在此之前,她是以为萧司空终于要大干一场了。先帝在世的时候,最后几年家里颇为压抑,韬光养晦嘛,萧容倒看得明白。新君即位,正是老臣风光的时候,萧司空安排儿孙出仕、召回女婿等等,不是要大干一场吗?
  竟是休致!
  而且是被梁玉给说破的。
  直到此时,萧容才正视起这位年轻的婆母来。萧容与梁玉原本是两路人,虽然对梁玉的印象不错,萧容依然有些井水不犯河水的意味。哪怕梁玉有过许多谈资,萧容依然有自傲的本钱。不谈出身只说见识,萧容依然对自己有不错的评价。现在她看错了,梁玉却说对了。
  萧容就一直琢磨着,这是蒙对的还是真的就看出来的呢?不由将梁玉之前的传闻又回顾了一遍。她不得不承认,梁玉是真的看出来了而不是瞎猜。这就让她将“相敬如宾”的心思收一收,变得谨慎又恭敬了许多。有见识的人,谁不服气呢?
  袁先见劝不动她,只好说:“以后你就知道啦,她很好相处的。我开始也很小心的,其实只要坦诚相待,阿娘很会照顾人的。”
  萧容笑笑。
  两人终于准时赶到了上房,梁玉与袁樵已穿戴整齐了,萧容松了一口气,与袁先乖乖地请安。袁樵还要摆个严父的模样,梁玉却没有这么多的讲究,笑道:“你们起得也太早啦。阿先上学不用这么早的。”
  袁先答道:“侍奉父母是应该的。”
  梁玉道:“我看不是你,是阿宝,你在抢功。”
  袁先笑嘻嘻地道:“什么都瞒不过您。”
  两个小的还在睡,四个人也不管他们,都去老夫人那里。老夫人年老觉少,多年前就习惯早起了,摆下饭来。萧容给长辈捧了一回饭,即被安排坐下用饭,举目一看,饮食口味皆合。往别人的食案上一看,各各略有不同,想是各人都爱吃的。【这样各人都自在。】萧容也觉舒心。
  用罢饭,送走袁樵父子,刘夫人对梁玉道:“好了,如今你也有儿媳妇了,你教她吧。”
  梁玉笑道:“您又取笑我了,她一准儿比我能干。这家里家外的,我会干什么呀?就会吃喝玩乐。那什么,教学相长呗。”她这话也不是自谦,持家理财她是当仁不让,但是大家族的礼仪之类,她也不敢说就比萧容懂得多了。
  杨夫人也不嘤嘤了,笑道:“好好,你们婆媳去办,我们婆媳可以安享晚年了。”
  刘夫人颇为欣慰,不是梁玉不好,然而能娶进萧氏的女儿来,确实更乎袁家的生活节奏。萧容听她们三个人你来我往的说话,暗中琢磨着她们的关系,觉得袁家婆媳相处并不紧张。暗道:【我只依礼而行,断然不会出错的。家里也不似那等破落户,只好靠名门的谱儿来充门面。】笑容也渐渐地爬上了年轻的脸庞。
  两位太夫人都看在眼里,相视一笑。刘夫人要去礼佛,杨夫人要去会友,家里就剩下梁玉与萧容。萧容打定主意,要看看梁玉如何做事,也好学上一点。萧家的家教与外人想象中的不一样,并不拘着女儿就只能围着内宅打转。
  司空府从根子上就是歪的。大长公主是第一不安份的人,被御史不知参了多少回干政。陆夫人温文尔雅,也常配合丈夫做些交际上的事情,能很好地完成丈夫给予的任务。萧容在这样的人家长大,看起来是个大家闺秀,实则并不是照着腐儒的书本长的。
  她想学着点儿,看看梁玉是怎么在时局里周旋的。
  ~~~~~~~~~~~~
  出乎萧容的意料,梁玉的一天过得很平淡。事情看起来不少,却都是家长里短。她先是带着萧容去见了一双儿女,这一对龙凤胎拣着父母的优点长,睡醒之后咿咿呀呀可爱已极。梁玉戏言道:“虽然小了点儿,还是弟弟妹妹的。”
  萧容笑道:“三叔家里的弟弟,也与他们差不多大,我很习惯的。”萧度成亲之后俨然一个模范青年,儿子按点儿的出生,差事按点儿去做,再无脱轨之处。
  梁玉笑笑,又带萧容熟悉家务。梁玉也不自己就霸着“掌家大权”不松手,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之后,一府之地算个甚的“大权”?她倒情愿有个人能接手这些事务,因而毫不遮掩地给萧容介绍起来。一天的时间有限,没交待太多,又到了饭点。
  梁玉道:“这么晚了,明儿咱们再接着说。都是些小事,合起来却最是磨人。”
  萧容觉得她有见识,将她的话也认真听了,再三回味最后一句,觉得颇有哲理。
  第二天,依旧是熟悉家务。
  如是数日,萧容有些困惑。梁玉与她像是没有什么隔阂,坦诚地将家务介绍。正因如此,却又有些奇怪了。以萧容所知,融洽的婆媳关系里,也有个上下尊卑,有个心计。做婆婆的掌控儿媳妇,是再常见不过的。梁玉这些日子以来的作派,倒像是要把家事都交给她似的!
  萧容只恨不能马上再回娘家一趟,好向母亲请教一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也许还要打扰一下父亲,因为父亲萧礼在她婚前也曾叮嘱过她,不要把梁玉当成“寻常妇人”去对待。
  如是数日,赶上萧司空休致,萧容即向梁玉申请回娘家看看。
  梁玉笑道:“你去看看也好,只是不必忧虑,司空善始善终。”
  “善始善终”四个字击中了萧容,家里人没给她解释萧司空为什么要休致,这不是一个得给所有人都解释明白的事情,甚至要把本意给隐瞒住。萧容想了很久,终于在这里得到了答案。
  萧容一震,想到父亲说过的话,又不急着走了。她索性向梁玉请教:“阿家对我如此坦诚,我便不知天高地厚,请教阿家,是否是要执掌家务了呢?我年幼,不该先随长辈学习的吗?”
  萧容的一切都被梁玉看在眼里,但凡抽半分心思,她都能猜得到萧容在想什么。她就等着看萧容的反应呢,萧容问出来了,梁玉高兴地道:“你知道我要将担子交给你了吗?”
  萧容点点头。
  “跟聪明人过日子真是太舒服了!要是一个不晓事的,我得愁死!”梁玉笑着对萧容一举杯,“世易时移。我生在乡野,我随太夫人学习数年,至今不敢说就做得周到了,可是你不一样,你玉堂金马,诗礼之家。让翰林学士跟我背《千字文》,丢脸的是我,不是学士!放手去做吧,有什么觉得不合适的,只管跟我说。咱们有商有量的,多好。以后这个家里,最忙的恐怕要是你了。”
  萧容心中的畅意不知如何形容,一向端庄的表情也激动了起来。
  梁玉摆摆手:“去吧,忙你的去。”
  萧容欢欢喜喜回了娘家,到了一家,家中上下果然没有忧色,大长公主都不打人了。陆夫人嗔道:“你才去婆家住,怎么又回来了?不像话!”
  萧容笑道:“是阿家许了的。”
  陆夫人道:“她体贴你,你也不要就得寸进尺了。”
  “是。”萧容只是笑,对未来颇为乐观,离开娘家的时候都没有上回那么依依不舍了。看得陆夫人直摇头:“真是女生向外。”
  萧容心道:【我还回去看阿家怎么做事呢。】回到袁府,梁玉还是像往前那样,两人将家务料理了,梁玉就去读书,还问萧容:“你平常都读什么书?”
  萧容又高看梁玉一眼,将自己在读的书说了,又问:“阿家读什么书?”
  梁玉笑道:“《四本论》太磨人,你读过吗?”
  “略知一二。”
  梁玉就高兴:“那有空咱们一起读吧。要是事忙了,咱们合计合计怎么腾出点空来。”
  “好的!”
  自此,两人又互相交换书籍来看。萧容的陪嫁里亦有不少书籍,有些是梁玉之前不曾听过的。梁玉不问她嫁妆里财货几何,只问书籍,萧容亦是快慰,不觉光阴流逝。一本《四本论》没有讨论完,萧司空已光荣退休。
  梁玉给萧容介绍刘夫人与杨夫人所学,年龄相差不大的婆媳二人相谈甚欢,直到管家来汇报——刘湘湘来访。
  ~~~~~~~~~~~~~~~~~~~刘湘湘是梁玉进京之后交的第一个朋友,两人情份非比寻常,她与萧容也是个脸熟,还是萧容嫂子的同族姑母。
  一头扎袁府,先拿这两人打趣:“哎哟,好似一对姐妹花儿,你还装嫩!”
  梁玉笑指着自己的脸颊,道:“看看、看看,这不是花儿一样是什么?”
  “儿媳妇面前,不害臊!”
  “我这是待人以诚!”
  两人你来我往,如果不是感情好,这几句话便够一场战争的了。萧容看得眼花缭乱,心道:【果然是密友。】寒暄完了,刘湘湘才坐下来说正题:“知道了吗?又添了一个御史中丞!”
  “费燮嘛!”梁玉浑不在意地报出一个名字,脸上的笑容一点没褪。萧容脸色微变,旋即转了回来。费燮是黄赞的高足,先前外放出去做个刺史,这才几年呢?就回来做了御史中丞,与先帝时的宠臣崔颖一边儿高了!
  【不,他做御史中丞可比崔颖厉害多了!崔颖是个有酷吏之名却只管审案子的人,等闲也不见他参过谁,费燮却是进士出身,真真下笔如刀。】刘湘湘道:“你早就知道了?”
  “有邸报呀。”
  “你也不先打听打听?”
  梁玉道:“朝廷又不是我开的,我管这些做什么?”
  “那你知道,他参了袁翼吗?”
  “啥玩儿?”梁玉惊讶了,“这么有干劲儿吗?”
  自从与桓岙有过一番交谈,梁玉开始用全新的眼光来看桓嶷,对朝局也有了更明晰的认识。她天生对这些敏感,已看出来桓嶷是要重做一个新的朝廷,黄赞就是他用来破局的。得用黄赞把局势变上一变,再用一个谁来重立一个“今上的规矩”,这事儿才算完。
  费燮是黄赞的学生,拿来做御史中丞真是……人尽基用。
  不过袁翼被参,梁玉现在还真不知道。
  刘湘湘耸耸肩:“下笔忒狠。”严中和不大理会这些事,严家这方面的消息却不闭塞,刘湘湘一是担心妹夫崔颖跟费燮做同事会吃亏,二也是吃不大准这是一个什么兆头,索性不猜了,直接来找梁玉。
  梁玉眨眨眼,问道:“参了什么?”
  “帏薄不修。”
  “啊?”
  刘湘湘左右看看,道:“与妓女生子。还有些什么,都是乱七八糟的。”
  “哇哦!”
  刘湘湘气道:“你那是什么样子?哎,你的脾气是不是都随着生孩子交给孩子了?”
  梁玉笑谓萧容:“前两年逢族里大祭,阿先回来说来‘看到了礼器没有看到礼’。”萧容顾不得她爹的名讳,将这句话在心里翻了一遍,问道:“看来是迟早的事情了?”
  “嗯呐。”
  刘湘湘道:“万一这个费燮闹过了头,怎么办?”
  梁玉道:“他不是还没闹过头吗?他是御史,该他管的他就得管呀。倒是你,怎么突然一惊一乍起来了?”
  刘湘湘忧心忡忡:“他接下来会参谁呢?我们家那个,在……”她看了一眼萧容,“大理寺,办事也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要是被参了,可怎么办呢?费燮可不止参了袁翼一个人呐!”刘湘湘扳着指头,又数出几个人名来。
  几个人里,也有梁玉知道的,大部分都是她不知道的,虽然名字不熟,但是姓氏很熟悉,总脱不了那几家。梁玉问道:“是什么罪名呢?玩忽职守?不称职?”
  刘湘湘苦着脸道:“差不多吧。”
  那是得担心了,就严中和那性子,离了萧礼的眼,怕不得不干活偷溜出去玩儿?叫御史逮着了一抓一个准,他的上司、他的父亲都得跟着吃瓜落。梁玉想了一想,道:“我看还到不了他身上。”
  刘湘湘问道:“真的?”
  “还得过吏部、还得过政事堂,还要过圣人,想参个谁,先过这三关再说吧。我看费燮不会费这个功夫的。”
  刘湘湘恨恨地咬牙,道:“就参了他吧!也叫他尝尝厉害,看还敢不敢胡乱混日子了!”
  梁玉又劝了她几句,刘湘湘渐渐转过脸色来:“唉,我倒想他学你们一样,外放做一任地方官,看能不能学好些。可是……我怕他过不了圣人那一关。愁死了。”她本是无忧无虑的,严中和熬资历也熬到个五十岁也能混个差不多了,现在日子难熬了呀!【看来还是要指望儿子了!】梁玉道:“他又不傻,且看看吧。”
  刘湘湘想袁樵也还没有升职,问道:“你看,圣人是不是要留着过一阵儿再有些升降呢?”
  梁玉道:“不知道。”
  刘湘湘瞪她,梁玉道:“真不知道,没问过。这个不是问的事儿。”
  刘湘湘长叹一声:“好吧,听天由命了。”反正严中和就是这个样子了,不好不坏的,不至于就成了个靶子。
  梁玉反而来了兴趣,问道:“你还有什么消息不?”
  刘湘湘一摊手:“没了,谁去管那些个?”跟她家无关的事儿,她也不大关心,关心了也没多大用处不是?又到了考核地方官的时候,严尚书是主管此事的人,但是有个桓嶷在那儿截胡,成天把县令、刺史给招哭了,严尚书近来小心得不得了,刘湘湘也打探不到更多的内幕。
  梁玉道:“还是,甭管了。”
  两人又闲聊几句,刘湘湘留下一句:“别袁翼那儿找你们求情,你好先有个数儿。”就告辞离开了。梁玉将她送走,心道:【开始了。】萧容心里没底,萧司空才休致,黄赞就动手了吗?圣人又是个什么意思呢?她吃不准,便小心地问梁玉:“阿家,是不是……有人要排斥异己了吗?”
  梁玉摇摇头:“如果所参为真,是袁翼行为不检,那他该受罚。如果是假的,哪怕是御史,也不能就这么算了。总是有国法在的。”她心里有底,桓嶷总不能把朝廷上的人全都换了,他还得有人干活,干活的还不能全是新手,还得留下一批老实肯干,又或者聪明识明务的人来干事。
  “只要大家别惹麻烦。”梁玉又加了一句,萧容默默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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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面,萧司空也对到访者说了类似的话“不要自乱阵脚”。
  袁翼年纪不小了,被翻出点风流韵事来,好说不好听!这等人家素来标榜自己是正派人,被人说他私德不修,比说他愚蠢误国还要狠。袁翼自己也知道这事儿说不出口,挟妓出游是风雅之事,谢安就曾携妓入东山。可是没在外头有个孩子!更没被御史拿出来说!
  这些位高权重的,“洁身自好”到不完全不沾染风流事的也不算特别的多,官面上的迎来送往还有个教坊司呢!
  费燮未免有点小题大做。
  且萧司空才退,黄赞的人就开始动手,这是挑衅还是圣人的授意的清算?好些人都吃准,又最担心这一点。
  萧司空好容易安抚下了这些人,转头便对大长公主说:“天气冷了,我们去泡汤吧。”他都休致了,再叫这些人上门,那跟还在政事堂有什么区别?只有更糟!萧司空包袱款款,拖着老妻去泡汤,将偌大一个府邸都交给长子掌管,端得是潇洒。
  萧礼站在旗杆下,目送父母乘车而去,自我解嘲:【总算只是留给我一个黄赞,而不是一个老太尉。更可庆幸者,您没成了第二个太尉。】第二天,就面临了他独自当家以来的第一桩大事——御史大夫裴喻,死了。
  裴喻的年纪比萧司空还要大一点,萧司空休致,他一琢磨,也写了道乞骸骨的折子。大清早起来往宫里赶,一不留神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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