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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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清- 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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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在京的宅邸,李煦召来师爷,查看自己的随身总账,翻到最近几天记录的账目,李煦眉头渐渐深锁。
    “就连采办的铜斤和上缴的铜斤水脚银都没亏欠,这蒋赞真莫非是神人了!?”
    师爷见东家对最新的条目起了心思,赶紧插话。
    “听东家办铜的人说,蒋赞好像是在浛洸那起了个关会,把过关商人都纠合在了一起,靠着他们抹平了亏欠,至于给了关会什么好处,那就不清楚了。”
    李煦眉头渐渐舒展,关会……
    “湖南那个春晖堂,不是还有我的份子吗?遣人跟他们东家联系一下,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吩咐过师爷,李煦心念再转,虽然他以帮补曹家亏欠的名义揽过了曹寅之前的盐务,又能有一大笔进项,可自己和曹家都还有大笔亏欠,怎么也得向户部交代一下,免得他的主子皇帝脸面受损。既然蒋赞那样的小人物都能在钞关上揽出厚利,他这个一跺脚江南就得抖三抖的苏州织造,怎么也得试着伸伸手。
    定了定神,李煦又翻起另一本账,这是给他主子皇帝筹备万寿礼的织造账目,瞧着密密麻麻的数字,李煦又是一阵头疼,书迷们还喜欢看:。万寿礼的布置可是要剐了他的老肉,从西直门到畅春园,彩棚就要搭二十里地,光这耗的彩绸……
    数千里之外的广东英德,李肆并不清楚自己的另一个家门正一边头疼,一边可能让自己头疼,他现在也在头疼。
    “扭捏个啥?你是师傅,我是学生,我女儿家都不在意,你一个大男人怎的还这般脸薄?”
    鸡冠山下,司卫训练营地的靶场,严三娘竖起一对挺直的柳叶眉,喝斥着正捏住一根小教棍,爪手爪脚很是拘谨的李肆。
    这会她正端着一枝火枪在瞄着靶子,可之前练武的惯性太重,一双长腿站成半马步,双臂蓄力十足,仿佛下一个动作不是扣扳机,而是飞扑三十步而去,用枪口戳在那靶子上。
    她已经知道这姿势不对了,连续几发全都打得不见踪影,换了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常人来,成绩也要比她好得多。
    所以她要李肆来纠正姿势,而李肆却拿着一根教棍在她肩头手臂上指指点点,让她全然不得要领。
    听到她的喝斥,李肆无奈叹气,只好丢开教棍,伸手摁住少女肩膀,托起她握枪的手,整个人也顿时跟她近到气息相融。
    “枪托要实实抵住肩窝,呼吸放轻,要扣下扳机的时候最好闭气。”
    “不要整条手臂蓄力,就手腕轻轻发力,托稳枪身。”
    “腰身微微前躬,不要刻意加力。”
    “不要使劲闭眼,就虚虚闭上左眼,右眼找住照门、准星和靶子一条线,呃……脑袋别偏太多,更不要把脸靠在枪托上……”
    几条要则说下来,李肆的手一路碰触过少女的手背、肩头、腰身和脑袋,正进入教官角色,要去拍开她摁在枪托上的脸蛋,那白嫩肌肤入目,顿时带起了心头一阵涟漪,这时候李肆才终于醒悟,那股让他身心恍如浸在晚春初夏般的清香气息,就是少女的体香。
    他这一愣,少女眼瞳虽然还瞄着照门,可面颊却缓缓而清晰地蔓开一片红晕,长长眼睫微微眨动,让李肆心头猛然乱撞起来,好美的姑娘……
    “下一步呢!”
    少女的异样嗓音响起,粗粗的,像是在跟谁生气一般。
    “呃……嗯……扣扳机呗,记得不要跟那股向后向上的力道硬抗,就靠腰身自然化解。”
    李肆退开一步,心说他之前怕的就是这个,这姑娘真觉得自己被非礼了,随便拍一爪子,自己可都吃不消。
    这一退开,那股带着体温的清香气息消失,心头也像是失去了什么,有些空荡荡的,李肆暗自叹气。
    蓬……
    枪响了,三十步外,离靶子好几步远的木桩上炸起一团木屑。
    “看你教的什么!以后不要你教了,我自己琢磨!”
    严三娘嗔怒道,却掩着身,不敢让李肆看到她那张已经通红的面孔。
    “好吧,后面你也自己教自己练,有其他事找盘金铃帮你办。”
    李肆跟她交代起来。
    “你……又要去打仗?”
    听到李肆像是又要不在庄子,严三娘闷闷问道,其他书友正常看:。
    “也算是吧,虽然不必大动干戈。”
    李肆要去收拾北江船帮,当然不会大打出手,一边说着一边走开,没走几步又回了头。
    “不准再带着关蒄出去疯玩,你是客人我不好说,可关蒄我是要揍她屁股的。”
    这说的是严三娘和关蒄混在了一起,甚至还结伴来了个鸡冠山一日游,可把李肆气得牙痒痒的。
    “哼!就知道整治人家小姑娘!”
    严三娘朝李肆的背影挥起了粉拳,心想这家伙准是有什么不一般的癖好,就喜欢欺负关蒄那样的小姑娘。不行,得空必须跟关蒄说说,可不能让他为所欲为,不一样的淫贼,那也是淫贼……
    接下来的半月里,司卫们被严三娘督着练习她新创的刺枪术,一个个都被整治得叫苦不迭。她的刺枪术简单,冲枪、震枪、左右上下架枪,崩枪,就这么几招,可每招都得从最基础的发力练起,一时让司卫们恍然又回到了最初体能训练的艰苦日子。
    这还不算狠的,每天必有的实战更是地狱,成绩最好的方堂恒不过能架住她一枪,其他人几乎都是一招落败,然后身上多了无数青紫。虽然套着沙衣,用的是木头刺刀,也让这些精壮小伙有些吃不消了。
    可见到严三娘趁着空档,自己一个人在靶场闷头练枪法的狠劲,司卫们是又敬又畏,不敢有一句怨言。人家姑娘家就为端稳枪,能在枪管上吊上石头,一站就是一个时辰,想想她这身武艺,也该是这么刻苦勤练才得来的。
    “等那家伙回来,让他好好吃上一惊!”
    严三娘咬牙念着,手指一扣,蓬声枪响,十环……

第一百三十二章 送妹子?真是瞧不起我
    第一百三十二章送妹子?真是瞧不起我
    “血气通了,就等着冲脉,书迷们还喜欢看:。”
    李肆回来时精神饱满,神采昂扬,北江船帮的事已经尘埃落定,现在他一声号令,至少能有三五百江船为他所用,当然不是造反,而是听他的“规矩”。
    何以半月就能见功,关键在白道隆的配合。身在韶州城的白道隆也渐渐品出了李肆的能量,试探着将李肆拉上他的大船,帮着倒买倒卖。用镇标兵船从南边拉铁、糖、盐,从北面拉米、茶和生丝,他也能挣不少银子。可他行事不敢太张扬,南边码头只敢到清远,而且还得编造各种官面上的理由,才能不被总督巡抚乃至提督盯上,否则难以解释韶州镇标的兵船为何频频出界。所以白道隆的生意做不大,利润也不厚。
    白道隆一直想找“民间人士”代理他的商货,可其他商人要么来头大,根本不理会他,要么关系不够紧密,很容易招来麻烦,书迷们还喜欢看:。而他又不可能亲自组织船帮行货,毕竟这是内河,不是沿海,地方文官一路都盯着呢。
    现在李肆崛起了,不仅家底足,以白道隆的揣测,李肆还“朝中有人”,大家合作了这么久,在英德的小生意也做出了感情,所以白道隆就来拉李肆上船。对李肆来说,何尝不是他拉白道隆下水。
    既然是做生意,多拉些人更好,于是老搭档李朱绶也跟上了。这半月里,李肆牵头,白道隆下力气,李朱绶附骥,韶州镇标和北江英德段展开了轰轰烈烈的“清江运动”。以清查贼匪为借口,拦下没有背景的江船,另造北江行船册,追查祖宗三代。哪一点没交代清楚,那就要被指认为贼匪,让船主船工选择是去韶州镇标监牢呆呢,还是在英德班房呆。
    这行动不仅韶州府没话说,就连总督赵弘灿和巡抚满丕都点头赞许,前一阵英德残匪行船袭击沙口的事也都知道了,真当他们是在尽心安定地方。
    被拦下来的零散船主们还有第三个选择,那就是由他人作保,定下北江船约。至于保人……那就是李肆了。
    李肆给这些船主们开列的北江船约,官面上是互保清匪,实质是重订北江行船规矩。所有由他作保的船主,都不得擅改他的规定,否则要以脱保论,而脱保的下场,那就是遭镇标和英德水巡随意拘拿,虽然定不了什么罪,可遭那一番折腾,再难安稳作生意。
    李肆的规定很简单,打乱他们之前的船帮规矩,指定新的船首来分配生意,而新的几家船首,又都由他来作大面上的分配。
    李肆为何能有立规矩的身份?因为他是以连江船行的名义在说话,透过各种名义的转折,他手下也控制着六七十只连江大船。
    半月来,甄选船首,梳理船行结构,扩充船行成员,最终李肆向白道隆和李朱绶报上去三四十家船主,都是有大沙船的殷实户,在里面选出了七八户当互保船首,这让两人很满意。
    可白李二人却不知道,还有十倍于此的中小船主也被纳入了船约里,构成了所谓的“附保”,他们是由大船主连保,这纯粹就是李肆借白李二人掀起的势头,来为自己谋利。
    主保和附保的船,再加上经过劝说,将生意从连江转到北江的二三十条船,李肆这船行半月就初见规模。只是现在还没办法完全捏在一起,附保的那些船主都得继续按之前的规矩行船讨生活,但到李肆有足够的商货需要流通时,就能靠这船约把他们拉过来。
    作为这北江船约的核心,那七八户船首原本也很不乐意,以为又要遭官府盘剥,却不料李肆是来给他们交代生意的。有官府逼压,有李肆引导,对之前那北江船帮的规矩,也不敢再多坚持,有钱赚才是好事,更何况……这些船首仔细一盘算,他们居然成了北江最大的“团伙”,江湖,已经变了。
    “对付江湖人,我放官府。对付官府,我放生意人,如果需要,对付生意人,我也会放江湖人。”
    李肆这么对段宏时说,老头也是爽朗大笑:“你现在也成了个怪物,横跨黑白两道,掌着江湖、官府和生意场三界之军。”
    严格说起来,之所以能这么顺利,除了他刻意避开那些大商号,以及背后有相当势力的船主之外,还拜眼下这康熙年的形势所赐。不管是生意场还是江湖,都被官府压得死死的,还没尽然崛起。真要再过百年,那时候的江湖可就是豪强之地,他这番动作,早有大佬找上门来了。
    “安家的人来了,等了你两天。”
    接着段宏时作了通报,如今段宏时在李庄的身份可不仅仅只是李肆的老师,李肆不在时,他就是代理人。这一点青田公司的高层毫无异议,毕竟是李肆的老师,而且早前就名声远扬。
    “有什么不对?”
    李肆觉着老头的语气有点古怪,书迷们还喜欢看:。
    “有女人,又一个……女人。”
    段宏时玩味地看着李肆的表情,可遗憾的是,没见到李肆有什么异常。
    “为什么要说又呢?”
    李肆反问。
    “因为我很奇怪你对女人的态度。”
    段宏时直捣黄龙。
    “关蒄还早,你今年也该……十八岁了,已是娶妻纳妾的年纪,就没什么想法?你可知道,真心要造反,你的身边人,也得早做打算。”
    段宏时这话说得太超前,隐隐还瞄着“继承人”这个话头去了。
    “盘家姑娘,心志坚韧,品性淑良,善名也传开了,还外于你的利害之网,是大房的……”
    瞧这老头似乎已经在安排他的后宫了,李肆嗯咳一声打断了他。
    “如果有姿容出众、贤淑温良、一心持家、胸怀宽广,而且跟我还没有利害相连的女子,老师你可以介绍给我。”
    丢下这么一句话,李肆就走了。
    “原来……你不是不想,是想得太多啊……”
    段宏时喃喃自语着。
    “虽然有些许差异,可奔着你这些条件背后的用意,我那侄孙女是最合适不过,可惜她……嗯,不对,我还是得争取一下。”
    接着他就沉吟起来,显是打起了什么主意。
    听涛楼贵宾厅,李肆见到了安家来人,包括那个女子。
    “按李总司的交代,我们安家选来了这十一名陆海行都懂的算手伙计,另外……”
    来的又是安六,他指向人群后方一个绰约身影。
    “这是我家十小姐,闺名小凤,她也懂陆海行帐目,甚至还懂得一些洋话,此番咱们两家携手,她来负责对转账目。”
    他压低声音。
    “听闻李总司还未有正房,如果……李总司还瞧得入眼,安家不吝以十小姐联络两家之谊。”
    李肆眉头一挑,哦了一声。
    “安小姐好。”
    他客套地招呼着,前方人群退开,显出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女。狐裘蓝裙,妆点繁溢,一张秀丽面容被头顶耳边的金玉饰品衬得辉光熠熠。也正是如此,李肆一眼看去,连她鼻头翘不翘,眼睛大不大都没留心。
    这安小凤也是淡淡地微福回礼,瞧着那膝盖只是轻轻一点,上身几乎没动,李肆呵呵低笑,对安六回道:“我可没要过媳妇,要的只是算手。”
    等安家人被引着下去安顿,李肆冷笑,安家还只当自己是个乡下土财主呢,这什么十小姐,以李肆阅人无数的毒辣眼光,一眼就看得出来,安六引见她时的语气可不像对待家中小姐那般谦恭,而她自身那气度也不像是大富人家的娇小姐,多半是从帐房丫鬟里拔出来的,想着丢给自己,以此来联姻互固。
    安家作法跟彭家一样,可用心却完全不同。彭家那是没合适的妹子,不得不拼命打探和揣测他的喜好,到处找妹子想塞给他,还不求正房名分。这安家,就想靠一个丫鬟,换到他的玻璃品工艺,甚至还想着拿到正房名分,控制他的帐目,未免太一厢情愿,书迷们还喜欢看:。甚至那安十小姐,都没怎么给自己脸色。该是觉得她身为安家高级丫鬟,被丢到这粤北僻壤之家,也算不得什么光鲜出路。
    “既然喜欢伸手管账,就好好辛劳一番吧。”
    李肆无心跟安家计较,他在意的就是这批懂得内外贸帐务的熟手,至于那个安十小姐,嗯……放关蒄。
    “架子还真大,我可是以安家小姐的名头来的,他居然连正眼都没给足!”
    李庄的客房不在内堡,但也是独立的院落,安家被安置在这里,也不算薄待。此刻客房里,安小凤正在发着牢骚。
    “这李肆不是一般人,别当是普通少年郎,你若是不入他的眼,回去后这小姐的名头自是不会抹掉,可家主在福建那边的事业,就得靠你去支应了。”
    安六淡淡说着,安小凤顿时没了言语,脸上还淡淡起了红晕。说到少年郎,这李肆虽不是什么潘安宋玉,却也算秀逸俊朗,顾盼间还有一股摄人气度,福建那边的半老头子,怎么也不能跟他比。
    “他眼界许是很高,就别想靠颜色动他,拿出你在帐房的手腕来,让他瞧瞧咱们安家人的功底。我没看错的话,他更喜以才量人。”
    安六沉声说着,安小凤点头,嘴角翘起一丝自信的弧线。
    房门轻敲,一个仆妇进来了,搁下壶杯和暖水瓶,帮他们倒起茶水。雾气蒸腾的滚水倒入水晶琉璃杯,安六和安小凤都紧紧盯住那杯子,可好半天也没响起他们预料中的喀喇开裂声,眼瞳都微微紧缩了一下。
    “你可得用心,否则九小姐……不会饶了你。”
    安六咬牙,语气滞重。

第一百三十三章 这里没有女人
    第一百三十三章这里没有女人
    “安家姐姐,听说你算术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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