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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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清- 第5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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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李肆这皇帝被差点抽了冷子……
    至于马车上载着几百斤炸药行刺,这基本就是李肆前世资本主义帝**的待遇了,就只剩下狙击手和IED(路边炸弹)还没登场。
    “挖!深挖!连根拔起!”
    让随侍记下这事,以后推动佛山制造局从事火箭弹的研究,李肆再品此事,越想越怕,也越想越恼,向刘甘二人下了命令,却见两人对视一笑,是有什么文章?
    “陛下,这不是挖的问题,是想栽赃给谁,想让鞑清乱成什么样的问题。”
    刘兴纯这么一说,李肆恍悟。是啊,凶手其实没什么好挖的,茹喜、恂亲王、岳钟琪都有份,马家不过是小棋子。既然清楚这局势,根本就没必要去找什么证据,就看怎么整治这些人对大英最有利,最能出他李肆的一口恶气。
    锁定了目标,自然就有证据,人犯就在手上,要什么证据没有?
    “所以伱们之前才乱抓一气?那么由头找到了没?”
    李肆依稀明白前几日西安大清扫行动的来由,随口问了一句,他自不必关心细节。
    “由头太多,有邪教,有佛道和清真寺,旧清官吏和腐儒书生,甚至还有意外的收获,我们抓到了跟旧清官吏有来往的准噶尔人以及罗刹人,准噶尔人是噶尔丹策零派出的细作,罗刹人是跟岳钟琪有所来往。”
    刘兴纯和甘凤池此时却面露苦恼之色,听到噶尔丹策零和罗刹人,李肆更暗自抽了口凉气,这是把西安的地下世界全都翻了出来。而两人的苦恼李肆也很理解,素材太多,都不知该从何处下手了。
    “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把他们分别攀到茹喜、恂亲王和岳钟琪身上,不,就连乾隆和汉臣派都牵上,让他们去自相猜忌。”
    李肆倒是最擅长处理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局面,一锅烩了就好。
    接着他脸色沉冷:“让灞陵大营动动,给他们制造点压力。咱们死了十几人,伤了四十多,鞑清必须付出代价!”(未完待续)

第八百五十章 清宫碎梦:弘历的恐惧
    “不——不是我干的!”
    养心殿寝殿里,弘历啊地一声喊,自床上坐起,心悸犹自未停,脸色苍白,汗流浃背。
    “万岁爷是梦噩了?”
    愉嫔珂里叶特氏也醒了,一边捶着弘历的背帮他顺气,一边问道。
    原本是美梦的……
    弘历两眼发直,梦境还在脑子里转着。
    他梦到,自己在江南水秀之地流连忘返,倚于翠林、美食环绕、佳人在怀,一干士林饱儒诗文相伴,颂扬着自己这位千古一帝。
    梦里他真是千古一帝,大清依旧是一统江山,南蛮如过眼烟云,几乎没了痕迹。满蒙勇士金戈铁马,驰骋于塞外、西域,征服了皇阿玛、皇爷爷都未曾砥定的山河,甚至还攀登上雪域高原,深入到莽荒密林,将大清的旗号广布于天地之巅。
    这一梦就如黄梁一般漫长,他竟梦到了自己老年时缅怀一生功绩,历数十桩伟业,给自己起了个山名,叫“十全老人”。
    正当他负手望天,自忖已登上帝王之极,古今无人能及时,天空骤然破开,一位神祇般的人物现身,红袍白裤,脚蹬马靴,手按长剑和短铳,锦羽高竖,目光如蕴风雷,淡淡注视着自己。
    “叔……叔皇!?”
    他一眼就认了出来,实际上他只见过这人一面,但这一面,他一辈子都绝难忘记。那是十年前。塘沽海岸,此人背靠云帆巨舰,就是这般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让自己不得不屈膝叩拜。
    他下意识地又要叩拜,却被身为“十全老人”的自尊撑住。这该是梦境吧,既是梦境。朕为何还要屈尊自缚,叔皇……你就是伪帝!你终将俯于朕的龙椅之下……
    堪堪鼓起自傲之心,却见“叔皇”冷哼一声。天地猛然变幻。青天垮塌,大地崩裂,自己所处山巅坠入火炎之地。
    “朕许你作个太平天子,你却不想要太平,既如此,朕就收了你的天下,将你打落到九幽地狱!”
    叔皇声若雷鸣,轰得他身心溃烂。
    “不——不是我干的!”
    弘历凄厉地叫冤,然后就醒了。
    喘了好一阵气。弘历烦躁地拍开愉嫔的手,再低声嘀咕道:“不是我干的……”
    他这梦噩不是没来由的,大半月前,他的“叔皇”圣道在西安遇刺,刺客将飞天艺坊的车队当作皇帝车驾,用上了数百斤火药,造成近百名警差和禁卫死伤。与行刺案相呼应,多达三四千人的反乱势力潜伏在西安城中,伺机动手,幸好被西域大都护府一网打尽。
    消息传开。英华举国哗然,各家报纸纷纷声讨贼子,追索幕后罪凶。抓捕到的贼人背景太乱,有旧清官吏腐儒,有佛道回教乃至邪教中人,甚至还有准噶尔和罗刹的线人。而从这些人往上攀,有追到岳钟琪的,有追到恂亲王的,有追到淳太妃的,更有罪犯交代是他乾隆皇帝弘历亲自策划的,反正都追讨到了大清身上。
    不止是报纸群情激愤,英华民间也开始掀起了反清浪潮,两国在医疗慈善事业上的交流顿时中止,天庙和英慈院的行医团纷纷打道回府。双方的大宗商贾往来也嘎然而止,徐州商关门可罗雀,塘沽已连续数日没有一艘英华货船入港。便是行在半途的车船,都纷纷打道回府,这不仅仅是南蛮商人自发所为,也是迫于本国舆论,不敢在此时节触逆民意。
    商货来往受阻还不算最可怕的,英华的北洋舰队,在江南、湖广的红衣都已进入战备,而驻扎在西安灞陵的红衣更已向商州推进,逼压还留驻此处的岳钟琪部。北面也由科尔沁和察哈尔等蒙古诸部传来漠北蒙古的消息,他们已领到战备军令,随时可能自北面压下,入关中原。
    大清危矣!他这个乾隆皇帝,有可能要成亡国之君!
    畏惧压得弘历心口发痛,同时又压出了一股汹汹怒火,不是他弘历干的!这十年来,他弘历何曾有权过问国政!?军务有他的十四叔管着,内政有张廷玉一干汉臣管着,他的号令都出不了紫禁城!不,紫禁城里都不管用!因为坤宁宫的那位太妃娘娘,更直接压在他的头上,压得他寝食难安。
    到底该怎么办?是召英华通事当面说清楚呢,还是先败好认罪姿态,求得叔皇从轻发落?
    直到用完早膳,弘历还心中惶然,就在养心殿里打着转。
    “万岁爷,恂亲王求见……”
    一个年轻侍卫扫视左右,趁着太监不在,低声对弘历道。
    “傅恒啊,十四叔要见直接来就是了,什么?不要能吴书来知道?”
    这侍卫是乾清宫侍卫统领傅清的弟弟,一表人才,学识出众,跟自己又是连襟,是弘历少有几个能信得过的身边人,傅恒这话让弘历一怔,恂亲王这求见似乎大有文章?
    弘历只是心志不坚,脑子却很灵光,再一转念,顿时醒悟。吴书来被坤宁宫总管太监李莲英压着,自己有什么动静,消息都会传到坤宁宫那,恂亲王是有心……
    要紧关头,还得看十四叔的啊。
    弘历略略欣慰,天塌下来还有个高的顶着,自己这皇帝在急,十四叔也在急。
    “去仁智殿!就说朕在那里巡览字画,不愿闲人打扰。”
    弘历有了定计,甩开太监,就带着傅恒等亲信侍卫急急而去。
    仁智殿是御用监所掌,皇室画房和藏品都在这,置身历代名家的书画佳作之间,等候在此处的允禵内心依旧难以平静。
    没想到……
    没想到岳钟琪差点能成事。也没想到,居然捅出这么大的窟窿!更没想到,淳太妃居然有这么大的力量!
    允禵此时已毫不怀疑淳太妃的立场,她确实希望圣道皇帝横死,南蛮一国溃乱。想想也很简单。淳太妃跟圣道决裂是必然的,淳太妃已是紫禁城之主。掌着大清一半权柄,到了这地步,自然再不愿再当圣道的傀儡。受南蛮的摆布。可笑之前他们都还一门心思地认为。淳太妃事事都为圣道和南蛮计。之前淳太妃怂恿自己在西安动手,自己还揣着将计就计的心思,还希望在西安明暗相斗时,能抓到淳太妃的把柄,乃至离间淳太妃与圣道的关系。
    但淳太妃立场摆明,对他允禵来说却绝不是好消息。一山难容二虎,这女人又是权势之欲熏天之主,怎会再容他把持国政?
    之前他本不太畏惧此女,毕竟这女人的势力都在紫禁城和内务府。投效她的吴襄也还受张廷玉制约,摸不到太多国政,军务上更插不了手。
    可经西安一事,此女的势力就暴露了出来,让他汗流浃背。
    在西安事上,自己能用的力量就是岳钟琪,而岳钟琪有多大力量他很清楚,也就是宁夏马家而已。可西安起事的势力却多如牛毛,其中几股势力,比如罗刹人和噶尔丹策零。乃至若干派教徒,这些人可不是岳钟琪能牵得起线,驱使得动的。南蛮各家报纸更指称,在灞陵外动手之人还跟京城景山炮局有关,这绝非自己的手笔。
    岳钟琪在西安之变后也紧急来信,说局势发展出乎预料,一面憾恨没有收获,一面更惊愕于预谋此事的势力如此之多,背景如此之杂。
    这些势力是被谁聚起来,受谁操控的?当然只能是淳太妃。之前她怂恿自己动手,根本是把自己和岳钟琪当作了佯攻之势,用来遮掩她后续的行动。
    淳太妃能隔着老远,在西安汇聚起这么多势力,她在京城还潜藏着多少力量?
    想到自己府邸外那座清真寺,允禵就心口发凉,说不定那淳太妃一句话,京城的清真寺都能动员起来,为她效力。
    现在西安事败,圣道暴怒,定有报复。若是淳太妃没显露出这么强大的力量,允禵多半还会一心为国,甚至有心把淳太妃推出去当替罪羊,毕竟自己掌着军务,屁股下稳如泰山。
    可现在两势相抗,允禵忽然觉得,自己成了势弱的一方,就连自己掌握的军队,都再没十足的信任。在这种形势下,谁会成替罪羊?那淳太妃茹喜又不是笨蛋,将他允禵丢出来当替罪羊,不仅能安圣道之心,还能成全她独掌权柄的野望。
    已到了生死关头,允禵鼓起余勇,只能再度一搏。
    当务之急,就是取得皇帝的认可,允禵可不想大清再来一场光绪维新。
    “十四叔,是有何要事!?”
    脚步声响起,接着弘历的话语打断了允禵的杂思,见弘历急急而来,身边只有傅恒等侍卫,允禵暗暗松了口气,傅清傅恒等人终究还是向着自己这一面,不满汉臣派和太妃派把持国政,让弘历难成名副其实的皇帝。
    出路就在这位太平天子的身上了……
    “皇上,我大清……危矣!”
    允禵抱着绝大的期望,沉声开口。
    从权柄分裂说到国政不一,从人心涣散说到牝鸡司晨,允禵一改过往抹浆糊的态度,直指国政弊端,更直言茹喜乃是大清祸害。
    弘历越听脸色越杂乱,最后一瓣铁青一瓣艳红。
    “皇上,不除此女,大清就要亡国了啊!”
    允禵干脆跪了下来,蓬蓬叩首。
    “十四叔……朕能有十四叔辅佐,真是皇爷爷和皇阿玛在天之灵的庇佑。”
    也不知内心煎熬到了何等程度,弘历更是流着泪,跪下来扶住允禵。
    “朕何尝不想……何尝不想啊……可惜……”
    弘历内心正如此哭号着,可惜,他有心无胆。
    若是在八年前,即便茹喜加上那层南北桥梁的身份,他也是不怕的。
    可那一夜后,他不得不怕了。
    记得那一夜,他招刚进封庆嫔的陆氏伺寝,烛光昏暗,太监抬席而来,他未及细看,就痴迷于那窈窕**,同时微感意外,久未宠幸的陆氏,何时这般丰润可口,宛如熟透的玉果。可意外很快就被舒爽淹没,那一夜,他不靠自南蛮购来的神油,就生生厮杀了五通,一直睡到宫中报午时钟才醒。
    当时他就很讶异,到这时辰里,太监怎么也该叫几回了,却没人吱声?
    身侧佳人玉臂抱过来,娇声唤着“万岁爷……再睡一会罢。”
    弘历对自己当时的反应记得刻骨铭心,他就觉身上每一根毛都炸了起来,魂魄似乎也飞出了头顶。艰辛地转头,正见一张额头、眼角皱纹四起,颧骨高耸,只残留着一丝昔日风韵的妇人面目。
    “太、太、太……”
    当时弘历舌头都打了结,根本说不出囫囵话。
    “跟万岁爷已经这般亲近,还要叫太妃吗?叫我名儿……茹喜就好。”
    女子嗲声说着,弘历呻吟一声,又摔回床上,恨不能一觉不醒。
    将脑海中那不堪的过往奋力推开,弘历流着泪对允禵道:“她已暗中掌住整个紫禁城,连朕的皇后都从坤宁宫被逼了出去,朕、朕又能奈她何?”
    允禵深呼吸,附耳道:“就看皇上有没有诛除此害的大决心,只要皇上有心,臣等忠勇之士,定当为皇上效死!”
    杀了茹喜!?
    说不定她已经知道我在这里跟十四叔会面,说不定身边的侍卫里就有她的人。我若是答应的话,能杀得了还好说,杀不了该怎么办?杀不了她只是抖落出跟我的龌龊事,我就再难当皇帝了。
    十四叔,你还不清楚她是如何狠辣,皇后都能被她赶出坤宁宫,其他妃嫔更不被她放在眼里。,朕的妃嫔里,有不少都遭了她的毒手。苏佳氏是潜邸时就跟着的,四年时得了皇子,没细想就封了纯嫔,却不料那茹喜觉得这名号跟她淳太妃相冲,是朕有心针对她,结果母子都告病亡。宫里怎么查也查不出,可朕却很清楚,就是她干的!
    天底下最想杀她的是朕!但最知她利害的,也是朕……
    弘历脑子里反反复复闪着明暗两面的念头,张着嘴,却怎么也难吐出“好”这一字。(未完待续)

第八百五十一章 清宫碎梦:谁知皇帝心
    坤宁宫里,也有一人跟弘历一样,正置身冰火煎熬之间,进退两难,怎么也吐不出一个“好”字。
    “恂亲王有大仁义,当年热河变乱,他本可直登大宝,可他为了纲常大义,满州人心,竟然让了。恂亲王也有大志向,明白先皇和弘时之政并非失策,而是太急。这些年……他凝我们满人之心,重建京营,来往折冲,把大清几乎被打断的脊梁又重新接了起来。”
    冷幽话语自上座飘下,步军统领大臣,九门提督庆复一颗心就像鼓面,被一字字敲得发颤。
    “但是……”
    茹喜加重了语气,见到庆复顶戴花翎微微一抖,语调也再加重一分。
    “但是恂亲王还是看不清大势,觉得只要富国强兵,满人一心,还能跟南蛮分踞天下,坐观他人风云。这太一厢情愿了,南蛮早不是可以力敌之国。想想当年的大明,即便羸弱到那般地步,若非闯逆作乱,满人又怎有机会入关?怎能以百万人治亿万人?”
    “大清满朝文武,就没谁认真琢磨过南蛮国势,说起南蛮,要么不屑,要么丧胆。本宫这么多年来,一直瞧着南蛮时事,论起南蛮根底,朝堂衮衮诸公,怕都不如本宫这妇道人家知得深。”
    “国家越大,势力越杂,南蛮破开道学礼教,以银钱为本度量天下,同时又大兴科举,连通各省,大破贵贱,到如今已造出选人的狮党和科举的虎党,两党相争入了朝堂,皇帝镇以票决宰相。很多人都看不懂,其实不过是推出来个管事的媳妇,婆婆藏身幕后,就让有本事的妯娌尽都跳出来各展其才而已。这媳妇本就是人心所向,办好了是大家选的好。办砸了是大家的纷争再难调和,婆婆不必背责,重新选人就好。”
    茹喜绝少认真地对他人分享自己的政见,庆复也不得不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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