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剑长安- 第332部分

有什么人正在靠近。

那脚步声在此刻已经陷入静谧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清晰。

苏长安的眉头一皱，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豁然转过头，朝着后方看去。周身那磅礴的灵力亦在这时，如潮水一般自他的体内涌出。

他望向了远处，白封胤三人虽然修为不高，但见苏长安这般反应自然知道必定有什么大事发生，因此也纷纷随着他的目光，朝着远处看去。

只见那街道的深处，一道身影正缓缓走来。

他的脚步很慢，但速度却是出奇的快。

白封胤三人这才看见来者的身影，但一眨眼，下一刻，他便已经出现在了苏长安的身前。

这不禁让三人想起了那只有星殒大能才能掌握的道法——缩地成寸。

而这时三人也终于是看清了这来者的容貌。

那是一位老者，毛发皆白，身材亦有些佝偻。脸上的沟壑纵横，但身上却散发着那么一丝若有若无的绵长气息。而这份气息，让白封胤三人隐隐意识到，眼前这个老者绝不简单。

至于是敌是友，他们说不真切，只能皱着眉头看着苏长安。

这老者很明显是冲着苏长安来的，而观苏长安之前的反应，显然与这位老者亦是熟识。

“你来了。”苏长安看着那老者这般说道。

“唔，来了。”老者点了点头，神情淡漠。

“看样子是要有一场恶战了。”身后的游牧古朝着身旁的白封胤二人窃窃私语道。

“为何？”白封胤不解道。一旁的李阁婷也睁大眼睛，迷惑的望着游牧古。

“书上都是这么写的，两位高手对战之前，这样的对话是标配。”游牧古胸有成竹的言道。

二人闻言一愣，仔细的回忆了一下那些说书人讲的故事，或是闲暇中看过的小说，似乎却有那么一回事。

想到这里，他们不由有些担忧的看着苏长安。虽然对于他他们拥有足够的信心，但这个忽然出现的老者却也显然不是等闲之辈。

可就在三人暗以为大战一触即发之时，苏长安与那老者的脸上忽的都绽出一抹真切的笑意，方才会环绕在他们身旁那磅礴的灵力波动就在这一刻如云烟般散去。

“可有什么消息？”苏长安在这时问道。

“好的坏的都有，你想先听哪一个？”老者反问道。

“看样子事情不少，不如坐下细聊。”苏长安笑道，伸手指了指不远处那还未歇业的酒肆。

“正有此意。”老者点头，二人竟然就这般并肩走入了那酒肆之中。

白封胤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对于这样的转变多少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下意识的他们还是跟上了二人的步伐走入那酒肆之中。

……

本已送走了最后一名醉汉的酒肆掌柜，正准备关门休息，却不想忽然又走来一群人。

这让他多少有些不满，倒不是他不愿意做生意，只是如今的时辰已然不早，这个时候来酒肆定然要闹腾许久，耽搁他明日生意。因此，年纪已经四十出头的掌柜，挤出一抹笑脸，迎了上去，便要说到些不要意思，酒水卖完之类的推诿之言。

但话还未出口，那走在最前面的二人之中的那位年轻男子便将一袋沉甸甸银子递到了他的手中，感受到那钱袋的分量，掌柜到了嘴边的话就在那时被他生生的咽了下去。

他的脸上顿时流出最真切，最发自内心的笑意。

赶忙麻溜的擦干桌椅，又端上店里最好的酒水，然后亲自下厨，为这阔绰的贵客炒些精致的下酒菜。

这时，苏长安与那老者已然落座，白封胤见他们的模样知是他们恐是又要事要谈，于是强拉住自己两个好奇心爆发的师弟师妹做到一旁的酒桌上，不去打扰二人。当然，即使是这样，李阁婷二人也是一个劲的侧着脑袋想要听清邻桌的对话，白封胤本来是想出言斥责，可自己心里却也是好奇的紧，因此不觉间也与自己的师弟师妹一般，小心翼翼的偷听着苏长安与那老人的对话。

“这几个，是你们北斗新找的弟子？”这时，老者笑呵呵的给自己倒上了一杯清酒，眯着眼睛问道。

“嗯，都是师叔们三年前新收的弟子，算起来应当是我的师弟。”苏长安点头说道，面容平静，好似一潭古井。

“都是不错的苗子。”老者点了点头，他饮下一口清酒，脸上忽的流露出陶醉之色。“好酒，你不来点？”

苏长安却摇了摇头。

“先说正事吧，你查到了什么？”

“一个好的，一个坏的，先听哪一个？”老者的脸上依然带着和煦又漫不经心的笑意。

“坏的。”苏长安眉头一皱，显然是有些不喜老者这般轻佻的性格。

“天门松动，天人们的降临指日可待。”老者言道。

“那好的呢？”

“我找到真神们的藏身之地了。”老者又说道，他脸上的笑意在那一刻尽数散尽，一抹阴森之色浮上眉梢。

第十三章　大劫将至

苏长安了然的点了点头。他虽然一直想不明白，天人们为何会向那些域外的邪神俯首称臣，心甘情愿的成为他们降临这方世界的跳板，但那些天人想来也是不会放弃他们的计划，所以天门的松动正如他们口中那位邪神帝君的降临一般，都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这个消息多少在他的预料之中。

与之相比，老者口中的好消息，倒是让苏长安心神一震，他转头看向老者问道：“他们如今所在何处？”

细细算来，他已经离开长安近四年光景，所为的除了猎捕那些乱世的邪神，而最大的目的则是寻找这些销声匿迹的真神们。

他们对于苏长安对抗那些即将降临的邪神们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但奇怪的是这些真神们自五年前那场大战之后便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苏长安踏遍了这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也未曾寻到他们踪迹。

因此，当着老者告诉他知道真神所在何处时，方才让他如此诧异。

老者倒也爽快，当下便言道。

“神冢。”

“嗯？”这个答案让苏长安又是一愣，但随即却又露出恍然之色。

真神与他们手下的神族都是在数年前被从神冢中释放出来，苏长安这些年去过许多地方，但唯独这神冢他从未去过，在他看来这些真神们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回到那曾经封印过他们数千年的地方。却不想他们偏偏反其道而行之。

这虽然耽搁了苏长安不少时间，但既然知道了他们的所在，那么下一步就理应提到行程上来了。

苏长安想到这里，便朝着老者微微拱手，言道：“谢过苍灵前辈，晚辈这就起身赶回长安，与师叔们商议对策。”

是的，这老者便是当年在北地古宁被邪神附体之后，出现的东斗传人苍灵星君。

他们东斗一脉的天命便是追捕这世上残留的邪神。

可神冢被打开，真神出世，那些同样被囚禁在神冢之中的邪神也同样回归到人间，如此数量巨大的邪神或因为某些顾虑并没有第一时间向世人发动反击，而是选择伏蜇下来，静待他们的帝君降临。

当然他们也不是那般的安静。

时不时总会有那么一些按捺不住寂寞的家伙忽然出现为祸一方。

东斗一脉的人并不多，所以，在嘉汉郡大战结束之后，这位苍灵星君便找上了苏长安，希望获取他的帮助。

现在想想，那还是一段极为有趣的对话。

那时站在苏长安身前的苍灵星君面色沉稳地说道：“你是仙道授命之人，而我们东斗一脉，所行之事，亦与仙道相合，同为守护这个世界。如今邪神出世，帝君降临，你我北东两斗理应同气连枝，共同对抗大敌。”

仙道已成的苏长安修为比不当年在北地之时，他那时才忽然发现，眼前这位苍灵星君并不简单，至少从他身上的气机大敌可以看出，这位老者应当是一位真正的星殒。再一联想，之前在北地，那位邪神见到老者时露出的惊恐的神色，让苏长安的心中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测，这老者应当是参与过数千年前对抗邪神那一场大战的星殒。否则无法解释他为何能如此强大。

当然，这也只是苏长安的猜测，他并未询问，而是问出另一个问题。

“既然我这仙道传人与你东斗一脉命运相连，那为何之前那场大战你们不曾出手相助？”问着个问题时，苏长安是带着极大的怒意的。

嘉汉郡之战虽然获胜，但同样他们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蜀军几乎死伤殆尽，江东军幸存者也不过数百之数，蜀山的八千剑客，亦只余一千二百之数，就连红玉，也死在了夏侯昊玉的手中。

若是他东斗一脉能够不作壁上观，这样的事情或许就不会发生。

因此，当这一切结束之后，苍灵如此理所当然的站在他面前说出这样一番话时，苏长安难免不满。

但苍灵给予的回答，却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他说：“为了稳妥。”

这个回答在当时的苏长安看来多少有些模棱两可。

但在他回到长安，与诸位师叔一同稳定下天下的局势之后，细细思索此事，便又豁然明朗。

司马诩处心积虑良久，所为之事便是争夺他的仙道，而在那场大战尚未有分出胜负之前，谁才是真正的仙道传人都是尤未可知之事。

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胜利必然比失败者更强大，那同理，他便是更为合适的仙道人选。

东斗一脉，所为之事却是为了保护这个世界不被邪神侵害，他们需要的是一个强大的同伴，以此来确保对抗邪神的胜算。因此，这样的说辞倒也就并不显得虚伪或是其它。

苏长安能这么快的理解这一点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天岚的行事亦是这个逻辑。

他其实并不喜欢也并不赞同这个逻辑，但他同样亦没有任何立场去批判这个逻辑。

所以在想明白了这些之后，他选择了与东斗合作。

四年来，他游历天下，与东斗之人互通有无。

在他们合作下，死在苏长安手中的邪神已过数百之数，但这与那数量庞大的，且依然潜伏在人间的邪神比起来，依然只是冰山一角。

因此他们最后一致认为，邪神帝君的降临已经是不可阻止的事情。毕竟天外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他们不知道，也无法抵达，那里对于他们这些生在这方世界的人来说终究太过遥远与神秘。

而他们所能想到的抵御那位邪神帝君的方法便只有一个——铸就仙道。

这是曾经与天道对话之后，天道给出的答案，亦是如今在与众多邪神对抗之后，他们所能想到的办法。而欲成仙道，先全天道。

那么与之对应的寻找那些真神，让他们重新回归天道便成了如今苏长安与东斗一脉最为重要的事情。

为此，苏长安与东斗一脉用去了四五年的光景，如今终于算是有了回报。

“嗯。此事事关重大，多些帮手，多谢谋划总归是好的。”苍灵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舒长安的计划。

“不过我想，真神们是何其智慧与强大的存在，他们活过的岁月已经长得数不过来，经历的东西亦不是我们能够想象，想要让他们回归天道，我想并不容易。”苍灵皱了皱眉头，又提起了桌上的酒杯，将之放在唇边饮下。

“这个我自然知道。”苏长安点了点头，“虽然不愿如此，但若是他们不从，便只有刀剑相向了。”那时，他的眉宇间闪过一丝寒意，磅礴的杀机涌现，却又转瞬消失不见。

“既然如此，那我便放心了。”苍灵说道，忽的转头看向店外那一片静谧的街道，他的眼神在那一刻变得深邃了起来。

“真是美丽的世界啊，也不知道，数年之后，我们究竟还能否拥有这样的世界。”

苏长安一震，他从苍灵看似随意的话中听出了他对于未来即将发生的事情的担忧。而苏长安自己又何尝没有这样的担忧呢？

他想着这些，但嘴里却问道：“前辈，还有一事，不知……？”

“可是想要询问那秦白衣的踪迹？”老者的眼睛一眯，便打断了苏长安的话。

当年嘉汉郡一战，司马诩忽然消失，让夏侯昊玉独自对抗苏长安，这一点着实让苏长安想不明白。若是当年司马诩与夏侯昊玉联手，那胜负之数尤未可知。而司马诩这样作为的目的更是让苏长安寝食难安，他隐隐觉得这背后定然还有什么更大的阴谋在等着他。

所以这些年他不仅寻找着真神的踪迹，同样也在寻找司马诩的踪迹。甚至在苏长安的心中，司马诩是比起那位即将降临的帝君更加恐怖与可怕的存在。

只是与前者一般，苏长安同样也寻不到司马诩的踪迹。司马诩精于因果命理，他若真的想要躲着谁，那就是那个人将整个世界都想掀个顶朝天恐怕也是无济于事。

“嗯。”苏长安也不隐瞒，当下回应道。

“没有。”但苍灵却摇了摇头。“秦白衣为人素来深不可测，他想要做什么旁人永远看不透彻。他确实是一个隐患，但我在明，敌在暗，我们也只有小心行事，不要因此自乱阵脚。”

这样的回答其实早在苏长安的预料之中，说不上失望，只是有些不好的预感，可究竟是什么却也说不真切。

索性，他摇了摇头，不再去想。

“那好，前辈，事不宜迟，我现在便带着这些后辈赶回长安，与师叔们商议对策。”苏长安在这时站起了身子，朝着苍灵拱手言道。

他们之间素来如此，除了正事，并无他话可言。

苍灵对于苏长安这样的性格也早已习惯，他微微颔首，也站起了身子。

“那就有劳苏院长了。”说着，他亦朝着苏长安拱了拱手，而身子却这时渐渐淡去，然后彻底消失不见，就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

“大劫将至，珍重。”

而耳畔却在那时传来他最后的一道嘱托。

第十四章　再入天岚

回长安的路很顺利。

苏长安带着白封胤三人只用了一个月不到的光景便回到了长安。

一路上三人也终于是鼓起勇气向着这位曾经心中最至高无上的男人询问起他化名为南苑的缘由。

苏长安倒也不曾隐瞒。

他之所以能那么及时赶到睿达镇救下他们三人，是因为在这之前他便收到了天岚院的来信，知晓了白封胤三人偷偷跑出天岚院，便是为了寻找邪神。院中诸位师叔都忙于即将开始的新一届招生，因此无暇脱身，故而摆脱远在外地的苏长安跑了一趟。

而隐瞒姓名为了观察三人心性这样的事情，苏长安自然不会说出，而是随意敷衍道只是一时兴起。

三人倒也不曾生疑，只是对于南苑就是苏长安这样的实事消化良久之后方才适应过来。

自上一次离开，已有四年。

长安城还是记忆中的长安城，繁华、热闹、然来人往，络绎不绝。

重回这里的苏长安心中百味陈杂。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回到这里，但每一次都忍不住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他曾经是这里人人喊打的叛徒，如今却又是万众敬仰的英雄，说起来倒是颇有那么几分可笑。

他摇了摇头甩开了自己脑海中那些忽然涌出的思绪，领着三人朝着天岚院走去。

要到天岚院，必经的便是那条长安最繁华人口也最为密集的朱雀街。

经历三个多月的在外漂泊，早已思家心切的白封胤三人走在这熟悉的朱雀街上可谓是笑逐颜开，一路上这里看看，那里瞧瞧好不高兴。

而苏长安却眉头忽的皱起，以往的朱雀街虽然也是这般繁华热闹，但今日却多出了许多少年人的面孔，他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行，脸上对于周遭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院长，你怎么了？”不知从哪买来了桂花糕的李阁婷窜到了苏长安的跟前，歪着脑袋看着苏长安。这一路上的接触已经让这三人看出苏长安其实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李阁婷心中对他也不再如之前那般抱着那么深重的敬畏了。

“今天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