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青年越过裘达尔; 只留了个背影给她; 随后来到一张木质的长桌面前。
青年的手指缓慢地摩挲着桌面,一寸一寸的拂过木头细腻的纹理,直到指尖触到了那个明显的凹槽; 圆滑而沁凉,很明显只有人为日复一日的压过才能形成。沃伦感到眼底一阵干涩,这面前的一切事物似乎都模糊起来; 最后一秒突然恢复了清晰。
“有什么不妥吗?”裘达尔在他身后问。
沃伦不知道该如何与裘达尔形容自己的感受,乍一见到旧时事物的酸涩感堵住了喉咙; 让他难受;他又一向不愿对裘达尔说谎,思来想去,所有的情绪只压成一句话:
“这里的摆设。。。。。。与我与母亲在小镇上住的很是相似。”
这还算是委婉的说法; 沃伦再次环顾四周,心下的吃惊再次增长。
入目的一切,与他儿时关于梭罗镇上房子的记忆几乎能够重合,要不是他知道这是在联邦基地里头,沃伦差点都要以为他回到镇子上去了。
还是个年幼娇弱的孩子,坐在不温暖的灯光下,日日夜夜陪着母亲等待。
梭罗星除了联邦官方的基地,在不远处,还存在着较为安全的主城区——那里的气候相对而言会温暖不少,也能生长植株,降下冰雹的大小勉强达到能承受的范围之内。梭罗星的原住民里的青壮年alpha大部分都加入了联邦军队,剩余的人们就居住在主城区内,珍惜着著名的征战星球最后的温柔。
沃伦与母亲玛琳娜就住在梭罗镇上——玛琳娜原本是想留在基地里陪伴西里斯,但西里斯担心她的身体是否能适应基地这般的生活;且作为一个父亲,西里斯也不认为基地是一个很好的教育场所。于是在西里斯的百般劝说下,玛琳娜终于同意带着沃伦离开基地,却也不愿意回到联邦主星——西里斯无奈,只好托人在梭罗镇为母子两人找好房子,定期去探望一番。
后头的事情就是老生常谈了,裘达尔以前也总是在家中听到父母谈论过。
年轻而固执的母亲守在梭罗镇上,却不曾想染了疾病,而镇上医疗设备并不齐全,她的病情一直反反复复,没有痊愈。就这么熬过了几番春秋,爱人在战场奋勇厮杀的时候,她在幽静萧瑟的小镇上黯然逝去,留下年幼的孩子无助的喊着母亲。
裘达尔了然,见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就拉着人在床边坐下。
“过去的一切都过去了。”
她轻拍着沃伦的后背,就像是在对待一个年幼的后生一样,用自己平稳的声音安抚着他的情绪。说实话,可能是信息素作祟,现在沃伦一旦有个什么情绪波动,裘达尔觉得自己就能知道病症的源头在哪里。
身侧人的体温温暖且持续的传到身上,沃伦有些贪恋的低了低头,可还是难掩低落的神色。
“啪啪啪!”
就在两人气氛融洽之际,外头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房内的两人互相打量对方一眼,裘达尔继而站了起来。
“卡文迪许大人,”是先前那个瘦瘦的士兵,他此刻正眉头紧缩,见裘达尔开了门,他更加紧张了。“卡……卡文迪许大人……”他低声的重复了好几遍,吞吞咽咽的,跟个棒槌似的处在门口,就是不说他来到底要干什么。
“有什么事情就说吧。”
瘦弱的士兵似乎鼓起了很大的勇气,这才回复道:“都是属下办事无能——”
“头脑发热,一个不小心……”他无比端正的行了一礼:“让两位大人进错了房间。”
“进错了?”裘达尔问。
“没错。”士兵又是一礼:“上头吩咐我来给两位大人带路,原本说的是第4层的房间,结果我给听成了第3层——想来也怪我太过蠢笨……这全基地都知道这房间里住的是将军,偏偏我跟个二愣子一样还将人领了过来。”士兵诚恳的道歉着:“这都是我的责任,属下愿意接受惩罚。”
“你说这是我父亲……塞茵特将军的房间?”裘达尔原打算轻描淡写的带过,却不曾想士兵这一句引起了里头人的注意。
沃伦走了出来,半边身子藏在阴影里,也就衬得他那双眼睛格外的明亮。
听大人问话,士兵哪有不应的,连连点头:“正是!这里正是塞茵特将军的房间。”
沃伦又抿唇不说话了,沉默的站着也不知道内心想法。
裘达尔接过话茬,让那士兵引着他们重新走。
“将军房里的那些家具啊,听说都不说基地统一配置的,而是从镇子上一间房子里搬过来的,几十件家具原封不动的摆放进去。将军还说了,要按照他给的模样摆,一丝一毫都不能挪窝。”在途中,可能是裘达尔与沃伦的好说话让这位瘦弱的士兵渐渐感觉到了安定,他小心翼翼的眼神变得随和,说起话来也多了几分腔调。士兵原本就是镇子上的居民,所以说起这事来,倒也算娓娓而谈。
“塞茵特将军……说老实话,其实不那么讲究——我说的可是好的,嗯,或许应该叫不拘小节才对——我亲眼看过那天从镇上搬家具。那天将军可真跟变了个人似的,原本只需要个暖和舒适的地方睡觉的将军,居然也一板一眼的要求房间的布置了。”
士兵唏嘘不已:“其实我们当时想,不过就是两间房子嘛,东西一放就差不多了。可将军不依,非要一个个一个个的跟我们对证。有些地方我们都没注意到,他却一眼就看出了与原房间的不同。”
就这么絮絮叨叨了一会儿,他们就来到另外一扇白漆门前;兴许是又怕出错,那士兵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两三遍,确认这次没错了,与上头传达的指示一模一样了,这才放心的舒了口气,打开了门。
“……”
打开门的一瞬间,裘达尔恨不得这扇门从未开启过;沃伦仍是一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似乎早就料到这一出,倒是那个瘦弱的士兵被震惊的脸一白,差点连手上的智脑都拿不稳了。
“两……两位大人,如果没有其它的事情……那我就先走了。”
士兵恐诚恐慌的想要逃走。
“慢着!”
裘达尔心里头也是一阵不适应,最后不太死心的问:
“你确定这回,也没带错房间吗?”这房间里头太吓人了,以至于裘达尔只是看了一眼,都想赶紧离开。
“没错了不会再错的!”士兵头点的如同捣蒜:“就是4楼的这间房间——大人你看,这门都是新换的呢!”说罢也不等裘达尔有什么反应了,赶忙撤退。
裘达尔站在原地久久不动弹,最后还是沃伦率先走动,又将她轻轻带了进去。
对于这个房间,裘达尔只能感觉到是一片粉色翻腾的海洋。
粉色的壁纸,粉色的地板,粉色的吊灯……就连浴室的浴缸,都是粉嫩的不能再粉,快要从粉里透出红色来了。
这般的装修,裘达尔只在妹妹卡奈莉的娃娃城堡里看过,可是她妹妹自打6岁后便不再迷恋这种太过梦幻的事物,甚至带头批评起了它毫无美感的设计。
裘达尔本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再看到如此少女系的房间,结果一转眼,她就在岳父精心为她和沃伦准备的房间里头见着了。她现在内心是一阵膈应,就像是有一头粉色的独角兽在肚皮上跳舞一样。
“这就是父亲的风格,”沃伦老神在在的给自己倒了杯茶,转头安慰身侧的裘达尔:“他这个人欣赏水平就这样,装修虽然老气了些,东西还是好的。”说着,他就展示似的摆了摆一把椅子,接着道:“这椅子用的材料就不一般。”
“啪嗒!”
裘达尔本是强忍着不适,被他这么一说,那种微妙的感觉更强烈了。她甚至犯了平日里都不会犯的小错误——被过长的窗帘绊住腿脚,一下子跌到地上。
“沃伦?!”
望着眼前被粉色包围的一切,裘达尔是又惊又惧,仿佛那只肚皮上跳舞的独角兽呼朋引伴了一样。她喊了一声沃伦,接着又奋力的想从窗帘里站起来。
沃伦快速的替裘达尔扫清了障碍,又伸手将她扶起来。
可能是眼前这人此刻的表现太过反常,而她惊愕的神情又是从未看到过的,沃伦忍不住笑了一下——裘达尔抬头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英俊儒雅的青年微微勾起唇角,眸中的暗流化作一江春水,让人感觉不到那股子压抑,只能沉浸在他清润的笑容中。
第75章 能不能好好做朋友
托这间画风奇特的房间的福; 刚才升腾的起有关过往的伤感情绪消失的无影无踪,而时间也在这般小插曲中飞快的流逝,转眼间,外头原本还是微亮的天幕就转向了漆黑。
裘达尔努力克服自己翻腾的情绪留在了室内,可还是没能说服自己睡到那张全场粉色最为集中的大床上。她理所当然的将床留给了沃伦; 又怕赛茵特将军半夜查房; 就自顾自的在客厅的沙发上找了个位置躺下。
从沃伦那里接过崭新的备用被子,裘达尔披着它; 半靠在沙发软枕上; 心里头就开始梳理过往发生的这些事情——这也算是裘达尔的习惯了。利用闲暇之余的时间进行二次思考; 务必要让自己经历过的每一件事情都清清楚楚。
她先是想到了帕蒂斯; 后又记起卡洛里特; 兜兜转转了好一会儿; 她记仇似的将那一幕爆炸搬上了回忆舞台。
伊丽莎白可真是下狠手了啊。。。。。。
裘达尔换了个姿势,让印着大小不一的蝴蝶结的被子远离了她一些。
居然敢在梭罗星的军事基地里对她公然袭击,即使这点□□以她的身体素质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是; 这也算是挑衅了。更何况她才刚到梭罗星,这要是出了事,不知外头会怎么传言; 只怕说到最后,还会成了她这个少将树敌太多; 惹人生厌呢。
不屑的抿抿唇,她倒是不在乎外头人怎么看她的,不过是些风言风语; 压根不会影响到她的生活或者事业——但如果伊丽莎白从中作梗就不一样了。
这也是令裘达尔迟迟无法放下的一点。
伊丽莎白身居高位,又是最受宠的公主,若她有心对自己不利,自己也无法冲到安德烈一世面前辩解一二,那舆论真的就是任由她摆布了。而且她的挑拨离间肯定会在政治方面加以实施,这又说到两人的身份——伊丽莎白为君,她为臣子——只要遭遇打压,裘达尔是无法向伊丽莎白说一个“不”字的。
想到这里,裘达尔心里头那股子气越来越盛,几乎有了沸腾之意;她再度翻了个身,以手臂为枕头,眸光沉沉的望着窗外巡逻灯塔的白灯,仿佛又回到了联邦主星的海边,自己站在落地窗跟前欣赏起起伏伏的海浪。
就这么又过了半天,当裘达尔伸展了一下腿脚后,一个奇异的想法涌入了她的脑海。
她裘达尔·卡文迪许宣布效忠的是这个国家,可从未说过是要效忠于谁。
作为一个少将,对于自己心中的明君裘达尔也是有个衡量标准的。
很显然的是,现在已经是女侯爵的伊丽莎白公主并不符合这个标准。
试问有哪个君主会三番两次的想要将前往边境维和的部队置于危机之中,甚至在一次又一次的攻击失败后,还要派人来袭击他们的长官的?
当然,伊丽莎白不会无缘无故的令他们去送死。前往梭罗星援助的三船士兵,无疑都是最为优秀的,他们是联邦新一代的中坚力量,是日后上层领导退下来后接替的人选。
裘达尔心里揣摩。
只怕是谁许诺了她什么好处,或者能够达成什么目的,才促成了今天这一切。
伊丽莎白是个野心极大的公主。
这点在安德烈一世病后,她所采取的一系列近乎霸道的举措就可以看出来。以风卷残云的形式夺过了第四军团的主导权,随后又不由分说的参与了出征典礼。她任性乖张,肆意妄为,几乎除了安德烈一世谁都不放在眼里——裘达尔是有幸目睹的——伊丽莎白的那些个哥哥姐姐,谁见了她不是畏畏缩缩,低眉顺目?
伊丽莎白心中只有无上的皇权,根本不在乎他们这些人会因为她的皇权丧失了性命。
裘达尔拟心自问,自己是绝对不会接受伊丽莎白成为下一个联邦皇帝的。
眸光一闪,裘达尔瞬间就在心里种下个念头。
既然伊丽莎白如此令人失望,那么就从剩下的皇室子女中选最优的那个——
取代她就好了。
——
“轰隆。”一声极其轻微的响声。
这已经足以打断裘达尔飞快运转的思绪。她顿下念头,扯开被子连忙坐起来,还没等她整个人站起,就望见粉红色的大床上空无一人,而原本安安稳稳睡在床上的那个人,正以颇为奇怪的姿势斜躺在地上。
他头蹭地面,这也就显得头发凌乱,微微卷曲,一身的睡袍堆出褶皱,其余的部分又是宽大的松弛着,微微露出脖子附近的肌肤;最引人注目的是青年一张无害的睡颜,可能是之前睡得沉了,在一侧的脸颊上压了几道印子,却不影响整体的那种安然温和的气质。
他坠下来闹的动静不大。一来房间的地板上垫了一层厚实的皮毛地毯,不会让人摔疼,反而只是躺倒在另一柔软的地方,扯开袍子下露出的小腿感到有些凉意罢了;二来他整个人看着高大,其实身材偏向削瘦,摸起来也没有几两肉。
看到这一幕,裘达尔失笑。
原本还心事重重的少将突然感到浑身一轻,她赤脚走过去,将闭着眼睛的沃伦扶起来。在这中间青年没有醒来,唯一的动作只是抿唇靠在裘达尔怀里,本能的感受到她身上的暖意后,又冲她暖意最甚的脖颈处蹭了蹭。
对于抱着怀中的这个人,裘达尔已经从最开始的尴尬与无奈,转变成了现在的熟练与迁就,还知道用哪个姿势抱着能让他更舒适。在公寓住的那几个月,她就知道沃伦晚上睡觉有不老实的毛病——后来裘达尔特意查书,发现这是因为年幼没有得到充分的关怀所产生的恐惧感。
这一点裘达尔是理解的,沃伦年幼在梭罗星生活,后又被忙于征战的父亲送回主星——整个最为敏感多疑的少年期只有老管家相伴。
莫名的有些心疼他,裘达尔叹谓一声,就将人重新送回了床上。
裘达尔又望了他一眼,见沃伦仍旧是闭目养神的模样,就打算给他盖好被子,自己则退回沙发守夜。
“刷!”
却不想就在她刚刚起身之际,手才接触到了表面整齐的被子,整个人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给带了下去。
床被猛地一击,发出类似压抑的声音,四周还弹了弹。等到她再度视野清晰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动弹不得,两只修长的手臂紧紧的箍住她的脖子,而手臂的主人的睡颜近在咫尺,让裘达尔都快要数清楚他睫毛的根数。
!
裘达尔暗道不妙,波澜不动的内心开始风起云涌了。她十分的想要摆脱这种情景,可是睡梦中的沃伦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愣是让她扯不开那一双手臂——裘达尔不想吵醒沃伦,打算稍微用点力就算了,没想到她刚给自己挪出一点点的空隙,那头的手臂就跟反应雷达一样的追踪过来,再次把人给环住了。
“。。。。。。”
心上是一阵无力,裘达尔甚至有点烦躁。难道就要这样躺一晚上吗?且不说第二天早上两人醒来该是如何的光景,就光是眼前这距离这姿势,她肯定是睡不着的啊。
这么想着,那头的沃伦又开始闹出动静。
“裘达尔。。。。。。”
青年轻启嘴唇,吐露出她的名字,接着又跟刚出生的海豹似的,一点点的沿着肌肤的线条往上寻觅。
裘达尔睁大了眼睛,偏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