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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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祸-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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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便缩在被子里侧躺着,头疼每加深一次就激出一阵虚汗。柳叶见状不对,跑过来问她:“姐姐,你不舒服吗?我去找郎中来?”

    阿追只能摇头:“老毛病了,一会儿那个哥哥会来给我送药。”

    而后她缓了一瞬才得以说出下一句话来:“你帮我做些吃的好不好?汤或者粥都可以,清淡一点的。”

    柳叶立刻点头应下,很快就端了一碗热腾腾的吃的进来。端进了一看,她才见是一碗面条,连汤带面,几滴香油萦出勾人的香,配了几片油菜,还卧了个鸡蛋。

    然后柳叶的小脸上满是担忧地跟她说:“这蛋是家里的鸡下的,平常都是攒一些拿出去卖钱。但我每次生病,爹娘都要我吃,说这个能治病——我也说不好管不管用,姐姐你试试看,不行的话还有鹅蛋!”

    柳叶一脸天真,阿追就郑重地感谢。自然没有告诉她鸡蛋鹅蛋都不能治病,顶多是补身,爹娘哄着她吃,是因为他们心疼女儿,宁可少卖点钱,也要她在病中吃好点。

    她想着这个,心情就又莫名地甘苦交集起来,这几日总是这样。她从前最不爱悲春伤秋,这一回却是把从前二十余年的全悲伤完了。

    阿追忍着头痛吃面,偶尔揉一下额头,揉到第三回的时候柳叶有点急了:“那个哥哥什么时候来啊?”

    “不知道……许是一会儿就到吧。”阿追说着,心里也暗生了些许不安。她惴惴地往外望了一眼,怕雁逸没寻到药,更怕雁逸出了什么意外。

    若是占卜石在身边就好了。

    将面汤也灌下去后,浑身激出了一阵热汗,才勉强舒服了些。阿追躺回去,仍还在想“若占卜石在身边就好了”。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想了半天,还一度希望现下能和上次失忆时一样,月主见她不能占卜就让她能在紧要的时候直接看到些幻影。

    酝酿了一会儿,无果。

    她就在盘旋不散的痛感里昏昏睡去,感觉万千思绪都沉甸甸地坠进一片黑暗的深渊里。偶尔会醒上那么一瞬,但发沉的眼皮还没完全抬起来,就又坠了回去。

    。

    山间小道兵戎相撞,偶有惨叫呼和掺杂其中。地上的草叶溅上了血点,如同一颗小小的玛瑙珠子落在绿帛上。

    旁边一条汨汨流淌的小溪仍在如旧流着,只是偶尔会倏然散落下一缕血色,起先如同红绸般轻扬一道,而后逐渐散开、变淡,在溪水里消失不见。

    这场对决已持续了有一刻,周围或死或伤的士兵横七竖八地躺着,但余下的人仍在不停地冲上来。

    雁逸提剑的胳膊逐渐觉得累了,眼中沁出血丝,他沉默地砍过一个又一个,尸体的模样却让他不敢多看。那毕竟都是戚军,纵使不相识,也曾是战友。

    但现下他能想到的,只有一件事:

    不能让他们把阿追带回去!

    戚王不会放过她的。他必须灭了这拨人的口,再带她逃去更远的地方。

    利刃劈过的风声一划,雁逸偏头急避,便见侧边寒光一闪。他足下一转抬剑抵住下一刺,却是体力不足,直被对方逼退了数步。

    “上将军!”对方也有些撑不住,喝道,“求您住手!方才一路追来,每行五里便有人折回禀报,现下禀报断了,增兵很快会来!”

    雁逸眸光微凛,却不应话,仍专心抵着他的剑。

    那人又道:“您还能扛多久?您舍得给我们这些无名小卒殉葬,您妹妹呢……”

    雁逸手上陡然一颤,不及回神,腹间蓦吃了一脚。他跌了两步,那人横扫一腿将他撂倒,继而一剑刺下,雁逸直痛得一阵痉挛,清楚地听到利剑穿破皮肉、磨过骨头的声音。

    响声末梢细微的沙音应是刺进了泥土,雁逸眼前一片白,知是被这刺进左肩的剑钉在了地上。

    他喘着凉气狠瞪着眼前的人,那人舒了口气正要说什么,目光一抬看向山道口。

    雁逸便见他蓦地跪下去:“主上。”

    雁逸颤抖着望去,山口处正有几十人马缓缓而来,同样俱是黑衣银甲,只为首那人是一袭黑色直裾,驭着马缓缓行过来,平淡的面色不掩威严。

    他在他身前几步远的地方勒了马,看也未看他一眼,一语不发。

    “主上……”雁逸因为伤口的剧痛而发抖不止,这种颤抖却让伤口疼得更厉害。

    他缓了许久才勉强定住气:“求您放了她。”

    戚王眉头稍稍一挑,仍未看他,径自吩咐随从:“押上他。搜山。”

    。

    便是挨家挨户地去搜,也并没有花太多的时间。

    嬴焕走到那方农家小院前的时候,正是日照当头的晌午。

    院内院外都已被护卫镇守住,隐有女孩子的哭声传出来。他迈过门槛就看见了那女孩,十二三岁的年纪,被一个护卫攥着胳膊就挣不了了。

    嬴焕定了定气:“别伤着她。”

    而后进了面前土砖砌的屋子,他看到了榻上的人。

    她熟睡着,对外面的动静一无所知。眉头却皱得紧紧的,可见睡得并不舒服。

    嬴焕伸出手,旁边的护卫立即把药丸奉上。他走到榻边半跪下身,探手去捏她的下颌。

    未及他将药丸送入,那双美目倏然睁开!

    一缕疑惑只在她眼里存了一瞬便荡然无存,顷刻涌起的恨意将刚醒时的惺忪都尽数冲开。阿追翻身坐起,一推他的手,已送到她嘴边的药丸划了道弧线落到地上,跌跌滚滚地撞到墙边。

    嬴焕的视线随着那药丸挪了一瞬,再定睛时她已躲到了床尾,攥过旁边矮柜上的剪刀抵在颈间。

    “阿追!”他赶忙喝住她,又不敢上前。想了一想,小心翼翼道,“那是解药……”

    “呵……”阿追喉中沁出的冷笑沙沙哑哑的,狠瞪着他,头中激荡的疼痛扰得她目眦欲裂。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元宵节~~提前祝大家元宵节快乐~~~

    明晚阿箫家里要聚会,更新会努力写的,但是不知道聚会开始前能不能写完……

    于是先来小公告一下_(:з」∠)_如果明晚七点没准时更,就是没写完,就得后天见惹。

    T_T我会尽力写的!

    T_T不管明天更没更,下一章出来之前,这章的评论都送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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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6|僵持

    不大的一方屋子陷在僵持的氛围里。

    阿追被头痛扰着,持着剪刀的手颤抖不止,剪刀的尖就触在喉间,直让人害怕她哪一下颤得厉害了,便会就此命陨。

    二人对峙须臾未言,唯她不稳的呼吸声清晰可见。

    阿追终于长长地吁了口气:“戚王殿下,有一件事你听好……”

    嬴焕的视线不敢从她颈间的剪刀上挪开,点头:“你说。”

    “你拿着我的软肋,你尽可以随意欺我。”她下颌微扬,定在他面上的目光带着几许清冷的傲气,“用不着事后再来‘关心’一番。”

    她切着齿却没抑住一声嘲讽的笑音,“关心”之前分明是隐去了个“假惺惺的”。

    阿追静了两息缓了缓头痛,又平淡道:“反正是我有求于你,你要怎样,我总归是要听的。”

    她有足够的清醒来接受目下为保姜怀的命而受制于他的境遇,只是觉得这虚情假意的做法实在教人恶心!

    她言罢便不再理他,略作思忖,将剪刀从颈边移开放回柜面上,复又缓缓气息,挪下榻去捡那药丸。暗红的药丸在滚落时沾了些许灰尘,像是蒙了一层薄雾,阿追用手指轻擦着,忽地身子一旋,被紧紧抱住。

    “阿追……!”他的气息也发着虚,“阿追,我不是有心要伤你,我……”

    “是不是有意,你都已经做了。”她无甚回应地任由他揽着,仍只端详着手里的药丸,“戚王殿下是聪明人,我若此时强颜欢笑殿下也不会信,所以不如容我把话说得明白些?”

    她的视线稍抬了抬,黯淡地停在他面上:“我不喜欢殿下了,殿下您在我心里什么都不是,我在殿下心里大抵也算不上什么。有些事便省了吧,何必那么庸人自扰?”

    她说着,将那药丸送入口中,甜味与浅淡的清香一起弥漫开,毫不委婉地再度提醒她:再甜也是药,是药三分毒。

    他早已害得她每半个月便要服这“三分毒”一次,仍放任自己去喜欢他,根本就是她疯魔了!

    “上将军……上将军!”外面倏然传来一叠声的疾呼,阿追暗惊间一挣,嬴焕刚一松力,她已转头跑了出去。

    晌午的阳光将院中照得一片明亮,阿追刚到门口便看到雁逸倒在地上,围过去的众人手忙脚乱。他脸色惨白得不正常,半边身子都被血染红了,血涌得最厉害的地方几乎在衣料上洇出了一片小洼。

    她痛感刚缓下来的头中被这片血色冲得直一阵嗡鸣,踉踉跄跄地冲出去,失措地跌跪在雁逸身边,被他触目惊心的伤口吓得脑中尽是空白:“上将军……”

    雁逸眼皮动了动,手抬起来,阿追赶忙握住。他手里握着个什么东西,被滑腻的血液包裹着,她慌乱地看看,才见是个已辨不出本来颜色的锦盒。

    “药。”雁逸吐了一个字就再无声响,他的手失力的那一瞬,阿追终于大哭出声!

    “上将军!”她嗓音嘶哑地紧攥着他的手,愈攥愈尽,他却没有半分反应。一时间院子里更乱了,有人在旁边劝、有人想将她拉开,许多语声在她耳边翻着,混乱一片。

    而后一切混乱突然都弱了下去,阿追耳边一空,眼前也一片黑暗。

    。

    国府中前所未有地沉寂下来,便是在那晚夜袭之后,也并没有过这样的沉寂。

    戚王仍是用着弦国国府的前半,后半不知怎的突然尽数还给了国巫,连服侍的人都归还了回去,只有护卫还是戚军。

    大多数人不知其间发生了什么,只觉国巫平白蒸发了三日又回来了,上将军昏迷不醒命悬一线。又见他在国巫的院中养伤,便有些猜测化作传言流传开来。有人说国巫是被不肯就范的弦国旧臣挟持,上将军舍命去救,才受此重伤;也有人说国巫原是探到了些敌情又不确信,未免打草惊蛇便孤身一人去查个究竟,结果半截遇了险事,正逢上将军路过,舍命去救,受了重伤。

    两样传得最广的说法归根结底都落在了阿追遇险、雁逸“舍命去救”而后负伤上,真相如何被盖得严严实实。

    阿追却并无心去探究这些。从回来开始,医官们已经进进出出四五日了,戚国的、弦国的,甚至还有那位神医,都在尽力救人。可雁逸就是迟迟不醒,除却呼吸以外,再没有其他动静。

    终于在今日早上,神医亲口告诉她说:“还请国巫做好准备,莫太伤心。上将军很可能……很可能是醒不过来了。”

    心下已阴霾了多日后,这句话仍如同一道霹雳,劈得她喘不上气来。

    此后她就一直坐在榻边看着他,连日来自言自语的劝慰变得毫无用处,阿追觉得脑子里空荡荡的。

    这种空荡与昔日得知嬴焕遇险时不一样,那时她虽也惊恐万分,但因知道自己还能与邪巫较量一场,便还有一股自信支撑着她,让她满心想的都是要救他。

    但现在,她只觉束手无策,只恨自己是个巫师而不是医官,不仅帮不了他,甚至连他现下是怎样的境况都不太懂。

    这让她怕极了,让她觉得连骨缝里都只剩下孤零零的害怕。她不敢多想雁逸如果死了要怎么办,却又忍不住每时每刻都坠在这种想法里。

    身后传来脚步声,阿追后脊一紧,却没回头。

    她提着心听着,响声很快止了,能听出来者落座的细微动静,然后悄然无声。

    他应是又去案边坐着了,近几日都是这样。他每日都会来,却哪次也没说什么。其间只有一天叫出了一声“阿追”,但等她稍偏过头去等他的话的时候,过了许久才等到一声叹息,他还是什么也未说。

    这日看来又是没话。阿追便乐得视他为无物,见雁逸嘴唇隐有些显干,就端起旁边的水碗,舀水来喂他。

    嬴焕静看着,迟疑了许久,终于开口:“阿追。”

    阿追的手一停,而后放下水碗。虽没有转身的意思,也显已在听他说话了。

    “神医禀的话,我听说了。”他的声音发着虚,既不敢看阿追也不敢看雁逸,“如若救不回来……”

    “如若救不回来,我给他陪葬,可以么?”她平静地问道,轻描淡写的口气像是薄薄的刀片。

    嬴焕一颤:“你听我说。”

    “殿下觉得这件事还有什么可说的?”她坐得笔直,叹气间双肩不经意地松了一瞬,像是有那么片刻抵不住这份压力。

    但她很快又坐正了:“戚王殿下的志向在江山天下,自然有许多事情觉得无所谓。可我没有那么远大的志向,我在意的就是身边的人。许多现下不在意的纠葛我在意,好在理起来也还算简单。”

    阿追说着稍稍偏了头,他得以看到她侧颊上冷冽的嘲笑:“伤过我的人,我恨他;为我而死的人,我给他偿命——是不是很简单?”

    她不等他作答,又续了一声轻笑:“这几日我也想明白了些。我一心想救怀哥哥是不假,但算起来,我并不欠他什么。倒是上将军这一命……若欠,就实实在在地欠了,非要这辈子还清才好。”

    嬴焕被她轻快的口吻压得窒息,她终于站起了身,淡淡泊泊地面对向他:“所以你不用说什么拿怀哥哥威胁我的话了,我不吃这套了。”

    阿追心底压抑得厉害,直被逼出了几分鱼死网破的气魄!

    她自然还是怕的,怕此话一出,嬴焕当真杀了姜怀了事。可这话憋不住——她已然疲于应付这样受制于人的日子了。

    “啪。”嬴焕怒一击案,睇视她须臾,眼底却一分分地黯了下去。

    末了只道出一声:“抱歉。”

    阿追轻哂不言。

    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看一看雁逸,又看向她:“你要给上将军偿命,我拦不住。但你若在恨谁,还是迟一步死——总该先杀了仇人。”

    阿追蹙眉望向他,一时不知是他没懂她方才所指,还是自己没懂他现下所言。

    嬴焕正了色:“你要我怎样做?”

    她打量他一会儿,还是嗤笑出来。

    他手里握着雁逸的命,握着姜怀、卿尘、苏鸾的命,却在这里充大度地问她要他怎样做?

    阿追摇摇头,无心与他多作废话,径自转身坐回去,宁可沉浸在对雁逸的担忧里。

    但过了良久,嬴焕还是站在她背后等她的回答。

    阿追好笑地再度转过头看看他:“我说过了,殿下要怎样我总归是要听的——原来是为怀哥哥,现在是为上将军,殿下又何必画蛇添足呢?”

    她有意无意地说着刻薄话,明言自己为姜怀、为雁逸却从来不是为他,说不清是因为心里那准了他不在意她,还是因为仍在暗生着点期盼,想看到些他在意她时才会有的反应。

    “啧……非要问出个结果吗?”阿追无甚兴致地睃着他的沉默,明快道,“那我要乌村的人来,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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