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瀚见杨致神色郁郁。摇头宽解道:“三弟。越王年少老成。心思极是精明伶俐。对时局洞察入微。怎会轻易入你毂中?梅妃与越王素无非分之想。也有自知之明。既要绷紧弦小心皇后与太子。还得瞪大眼睛严防他人。母子二人如履薄冰本就不足为奇。凭心而论。此时便换了是我。我也不会相信任何人。三弟何必为此介怀?”
杨致失神地笑道:“是啊!那小子没错。”
秦空云催促道:“如此看来。越王只空有一个监国皇子地名分。既无任事之心。又无任事之力。还是暂且不要提他了吧?庄家地盘口早已开出。该下注地都已下了注。当务之急还是看怎生个博法吧!”
“戏已开场。我们自然要卖力往下唱。”徐文瀚点头道:“从今夜起。内廷禁卫府与长安四门值守禁军恐怕就是如临大敌枕戈待旦了。三弟先前遣常兄连夜奔劳。必定也是为宫禁与城防二事。”
秦空云稍一犹豫。皱眉道:“不瞒两位。我秦氏于此二事亦有布置。然则一来总归力量有限。较之内廷侍卫与禁军只能做舍身殊死之想。二来不到最后紧要关头。恐不宜动用。”
秦空云这倒说地是大实话。运用金山银海地商业手段是秦氏赖以立足地老本行。情报地刺探搜罗与传递是秦氏地另一个强项。大规模调集地下力量与内廷侍卫和禁军正面抗衡。那就无异于飞蛾扑火了。
秦氏秘辛甚多,徐文瀚与杨致心知秦氏在皇宫及长安四门必然派有精悍人手潜伏,秦空云唯恐此节有所隐瞒令二人见。
杨致笑道:“若是百姓与内廷侍卫和禁军直接干上了,就到了当面锣对面鼓的境地。要么成勤王义士,要么是叛乱暴民。真到了那个时候,说明局势接近或已经失控,那也是卫肃绝对不愿看到的。”
“不错。我给周挺地书信与耿超的军令,都是针对宫禁与城防的。我让周挺继续装病静待时机,一旦圣驾返京便即刻复位执掌禁军。至于耿超嘛,我记得大哥曾说过,卫肃为把握城防,授意同为禁军副将的张天行提升选调了十一名实领两千兵马地校尉,若都是张天行
心腹,会过得了耿超那一关?其中必定有耿超的人了是拿皇上严命御驾亲征期间不得擅调禁军一兵一卒的圣旨做挡箭牌么?所以我给耿超第一道军令不是调兵而是换将,十一名校尉升几个调几个补进几个,全盘挪动挪动。张天行若敢公然违抗军令,我便请出御赐金牌斩了他!若是无奈相从再告到卫肃那里,耿超就跟他们慢慢磨好了,只要能熬到圣驾返京的那一天就行!第二道军令则与秦氏的安排有异曲同工之妙了,而且卫肃与张天行也无从反对。年关在即,我命耿超拣选表现卓异地有功将士赏假返家探亲。另以慰抚今春朔方死难将士家属为由,遣人上门探望。这两拨人少说也需数千之众,除却数百人充一充门面,剩余人手一应在城中潜伏待命,大可以与三千内廷侍卫一决雌雄了!”
杨致的两道军令其实都是在玩擦边球,卫肃与张天行纵然心中生也不便悍然否决。待到他们完全明白过来,着手布置相应地反制措施又需要时间,可现在抢的就是时间啊!
徐文瀚点头道:“这便等于是我们与宁王两家暂行联手了。宁王远在随州,只要能阻挠太子立时登上皇位全面掌控大局,福王与耿超地合作是不会打半点折扣的。如此一来,宫禁与城防便成互有渗透地局面,太子方面虽仍占优势,却也绝非一边倒。剩下最为紧要的,就是领兵出城接驾了。我敢断言,担当此任非三弟莫属!”
“按大夏朝仪,自腊月二十日至除夕停朝七日。至新年正月初一元旦之日,百官才上朝面圣贺岁。今日是腊月二十八日,换而言之,卫肃本可将圣驾遇袭的消息隐瞒押后两日,再与其余三位佐理监国重臣会商处置。但如今我们急,卫肃比我们更急,况且此事捂不住,他也不敢捂。若是提名张天行、耿超或是其余将佐领兵,则又会面临一场无休止的口水仗了。三弟如今还是保持中立的态势,皇后与卫肃最忌惮你的金牌,也忌惮你的无所畏惧的强势。在这个节骨眼上任由你这么个人物在眼皮底下从旁观望,怎不令他们心惊肉跳?”
秦空云恍然道:“若由三弟率兵接驾,各方面都可以接受了。”
又咬牙笑道:“三弟,天寒地冻的领兵出城,一定要多带些粮草。我把丑话说在前头,若你沿途能征用到一根粮食毛,我便亲自动手砸了秦氏的招牌!”
“那是自然。”杨致笑道:“我不仅要带足自个儿这一份,连同太子护驾兵马那一份也得一块儿带个足实。我也撂句话在这里,如果真是由我领兵,至少半个月内不会有一根粮食毛运进长安来!”
徐文瀚满脸不忍的道:“卫肃把赌注押在三弟身上,也是实属无奈。新年本是万象更新的节气,长安满城百姓却少不得有人挨饿了。”
杨致冷冷道:“大哥难道忘了当年董卓被诛后的洛阳乱局么?与陷入战祸受乱兵屠掠相比,百姓挨几天饿又算得了什么?”
徐文瀚嘘声叹道:“现在都还是出自你我臆测,卫肃会作何反应尚未可知,二位贤弟切莫高兴太早。即便一切如我等所料,卫肃最早也要明日一早才会将圣驾遇袭一事知会我与王相。
为谨慎起见,我们得做两手准备。我必须仿效太子的笔迹连夜炮制一份圣驾遇袭的军报,太子的印玺则须有劳二弟手下的高明匠人了,否则便无法以假乱真。若明日过了辰时卫肃仍无动静,就算会提前曝露动机,我们也不得不主动出击了。另外,今夜三弟需写一份弹劾内廷禁卫将军赵天养的奏章。你虽有御赐金牌在手,却无上朝议政理事之权。若等到明日巳时还没有消息,就径直闯宫敲响登闻鼓!先强行扳倒赵天养再说!”
杨致狞笑道:“若果真如此,就等于是非翻脸不可了。只要我有机会与赵天养照面,必定取他狗命!冲动不是魔鬼,犹豫不决才是。”
徐文瀚眼神森冷的道:“有道是狭路相逢勇胜,那我们就和卫肃赌一赌!就赌他不敢硬来!非要图穷匕见,我们也无惧大动干戈!我们兄弟三人在此相约,明日宫中登闻鼓一响,便众口一词咬死太子弑父篡位,宣告皇上已遭毒手,暂奉越王监国主政,以诛忤逆伐无道为由全盘动!”
决然起身道:“天色已晚,事不宜迟。你我这便依计分头行事罢了!只愿天佑大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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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狂 第180章 佛不慈悲
文瀚在这个年代算得上是有理想、有抱负的人。他是然一身,心无旁骛一心辅佐皇帝打造一个空前强盛的大夏帝国。所谓士为知己死,皇帝对他的赏识重用,不仅于他有知遇之恩,更给他提供了一个一展抱负的舞台。如今舞台有行将坍塌之祸,理想有面临破灭之忧,是以他也存了不惜破釜沉舟之念。
那番狠话自他这么个老成多谋的人口中说出来,不免令杨致与秦空云多少有些惊讶。全盘动就意味着大家都撕下暗战的伪装,公然进行一场血腥的夺位兵变。而现在的准备还远不充分,相信双方谁都没那个率先难的底气。
徐文瀚对目前的形势当然不会不清楚,脸色沉重的道:“我并不是头脑热一时冲动。太子方面本就抢了先机,在此交锋之际只要稍有退让,往下则愈会步步被动,若想扳回局面占得上风几无可能。唯今之计只有抱定玉石俱焚之心,与之针锋相对寸步不让。万一展成双方火拼之势,胜负成败也只好各安天命了!”
秦空云郑重的道:“既是如此,我稍后回去还得相应做些安排。”
杨致同样表示赞成:“天是有眼的,命是人定的。待常兄回来后,我再遣他给耿超送去一纸空白军令,让耿超明日见机行事,必要时可找个借口杀了张天行。
卫肃明日若是公然翻脸,我自信脱身还是不难,到时候倚仗耿超接应,也只好凭借御赐金牌强行接掌禁军了。”
“太子逆天道灭人伦,天必厌之,天必诛之!”徐文瀚肃然拱手道:“三弟,咱们明日再见了!”
徐文瀚与秦空云告辞离去不久,常三便回来复命了,只是神色间略显不安:“侯爷,您所交代的事,小人俱已按您的吩咐办妥。有一事您需留意了,因小人无能,方才进出侯府未能逃过当值侍卫耳目,且有人暗中尾随跟踪。但小人既未暴露两处目的地,也未显露身手。”
夜间潜行正是常三地看家本领,如果连这点反追踪的本事都没有,岂不是白做了多年的专业杀手?
杨致不以为意的道:“若不将我盯死,不将整个侯府盯个密不透风,卫肃怎能睡得安生?那么多内廷侍卫难道都是吃干饭的摆设么?已经够难为你的了。”
杨致从未向常三刻意隐瞒过什么,将兄弟三人方才的计议说了个大概,又取出一份空白军令交到他手上,把要转告耿超地话一字一句交代清楚了:“我的一举一动更为惹眼,只得辛苦常兄连番奔劳了。你稍后回府不必再来复命,在窗外一长两短敲上三下便自回去歇息。明日情势将会是何变化,只有天知道。现在你是我身边唯一信得过又用得上的人,所以我家老爷子与两位夫人的安全便只能交托于你了。明日一早我会跟他们打个招呼,嘱咐他们相互间不要离得太远,以便照应。”
杨致这话很有点以后事相托的意味,常三愕然片刻,扑地跪倒道:“侯爷,两方若是翻脸动起手来,情势便是万分凶险!并非小人贪生怕死不敢担待,我便拼了性命倒也没什么,而是仅凭我一人之力恐怕绝难护得老太爷与两位夫人周全!请恕小人直言,为以防万一,侯爷何不寻个由头,明日趁早送老太爷与两位夫人出城暂避?相信就凭侯爷偌大的名头和手上的御赐金牌,府中侍卫与城门守军还不敢阻拦!”
“常兄快快请起,情况或许没有你所想像的那么严重。”杨致扶起常三道:“我何尝没有这般想过?老徐刚一说到明日双方可能动手,我便起了借祭拜忠烈祠为名送他们出城暂避的想法。但他们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和两个大腹便便地孕妇,不过半日功夫又能走得了多远?若是有人加意追杀,他们又能走到哪儿去?是以我仔细一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嘿嘿干笑道:“如果我真那么做的话,岂不等于明白告诉人家我有动手的打算?人家本不想动手都会逼得动手了。再则,也等于是示弱于人。有亲人家眷在长安,也不仅是我杨致一人。如若有人胆敢伤我家人毫,我必百倍还之!这一节难道他们会想不到?更何况但凡敢行改朝换代之事,莫不是老于算计的高才捷智之士。若我得胜,只会以我家人性命为相要挟,以图迫我就范挽回败局。若我落败,则会以他们的性命为条件,以图劝降于我收为己用。说来说去,悍然害我家人性命无异于是逼我成不共戴天之死敌,无疑是最愚蠢地。说白了这事儿跟经商一样,这世上没有万分之万稳赚不赔的生意,多少总是要担些风
常三对杨致的话兀自半信半,呐呐道:“侯爷既是如此信任,我也无话可说。我只能说小人这条性命早已交与了侯爷,老太爷与两位夫人若有任何闪失,我便以死谢罪罢了。”
杨致苦笑道:“命是你自己的,何苦轻易许与他人?只要对方无意加害他们性命,你尽力就好,完全无需死拼。”
想了一想,把与秦空云约定的切口告诉了常三,将那秦氏特殊印记画了图形给他看仔细了:“我二哥也在侯府潜有人手暗中保护,具体有多少人我也不清楚。能同时说出切口亮明印记,便可绝对信任。秦氏触角遍及长安每一个角落,紧急之时随他们隐匿城中远胜于出城暂避。时已过,时候不早了,你这便动身再走一趟吧!”
“等一等!”临到常三出门时杨致又突然叫住他,皱眉问道:“常兄,刘二的武技与应变之能与你相比如何?”
“武技堪在伯仲,随机应变之能较我略胜一筹。侯爷,怎么了?”
“哦,我只是随便问问。……你快去快回!”
常三告退后,杨致唤来阿福叫了几个仆婢收了酒菜稍事打扫,小口抿着清香扑鼻地龙井,斜靠在暖榻上怔怔出神。
连日以来只要杨致脑子里稍有空闲,令他心下隐隐感觉烦躁不安的其实还有两桩事:算起来他自十二月十四日离开蓬莱仓促返京已半月有余,无论是遣派前去搜寻皇帝踪迹地刘二,还是留守在砣矶岛整肃海盗的玲珑,他们都熟知秦氏情报网的运作方式,居然俱到此时仍是音讯全无!
果说眼前的长安是一个迷雾重重的乱局,那么一个活
股劲风。皇帝到底病成了什么鸟样?如果玲珑压不三伙海盗故态复萌,甚至让英娘与熊展赶出了北燕海域,那我在长安所做地一切还有什么意义?老子还他妈在这儿瞎忙活什么?
起身郁闷地房中踱了片刻,再怎么多想亦是无用。强自收敛纷乱的心神坐到了书案前,打起精神研墨展纸,开始写弹劾赵天养地奏章。
当日金殿激辩整垮安贵侯乃是杨致的成名作之一,告人黑状他原本极为在行。炮制这么份玩意儿纯粹是为了向赵天养开炮有一个冠冕堂皇地借口,以免师出无名,当然无需讲究什么严密的逻辑性。依照在赵启面前那套说辞地大致条理尽攀诬构陷之能事,怎么夸张狠毒就怎么来,洋洋洒洒数千言竟是文不加点一挥而就。连看都不再看一眼,草草吹干墨迹就按规矩用火漆封了。
写完奏章已至子时,也懒得再回厢房安歇,脑子里犹自乱糟糟的就在书房暖榻上和衣睡了。睡到丑时时分左右,朦胧间听得窗外几声轻响,知道是常三回来了这才放心的睡个踏实。
次日是腊月二十九日,又叫小除夕。按民间风俗要焚香于户外,名唤天香,通常要持续到正月初一。有条件地人家要置办丰盛的酒宴,人们往来拜访便是叫辞岁了。像杨府这样的显贵大户,自然不会在这个排场上马虎了。
杨致因心里存了事睡得警醒,天还蒙蒙亮就被府中仆婢们忙忙碌碌的脚步声惊醒了。抬头一看房中计时的铜壶漏刻,才刚到卯时。
正无聊地腻在榻上等天色大亮,只听门外有人轻轻叩门小声唤道:“相公,相公!你可醒了么?”
杨致听出了是沈玉,连忙翻身起来开门,拥着她进屋坐下:“大冷天的你怎么也不多睡一会儿?这么早就来寻我干什么?”
“相公,爹爹一大早就来了,只说是有紧要事,非要即刻与你面谈不可。……我没敢让阿福来叫你。”
老丈人沈子通来了?杨致虽稍感意外,但并不十分惊讶。他用脚趾头想一想都知道,老丈人这个时候是为了什么“紧要事”而来。真是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这是你能插进来瞎掺和的事吗?连这么个酸腐老头儿都没忘了派上用场,皇后与卫肃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杨致按捺住心头的火气,脸色一沉道:“玉儿,你去告诉我这位宝贝岳父大人,就说他最紧要的事就是安安分分的过好这个年,我跟他没什么好谈的。况且我稍后便要进宫,也没那个闲工夫陪他瞎扯。若是缺银子少东西尽管在府里拿,要什么给什么,要多少给多少。”
沈玉没料到他想都不想就一口回绝,愣是不给父亲半分面子,登时被噎得满脸通红。
杨致也意识到话说有点过了火,又柔声安慰道:“哦,我没有丝毫对岳父大人不敬地意思。我这是为了他老人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