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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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吉祥- 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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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贤侄有这份心意,我便放心了。”卫肃当做没听出杨致话中的机锋,岔开话题道:“皇上尚未到花甲耳顺之年,正值夏秋鼎盛,怎么说病就病了呢?大夏文事武备千头万绪,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正病在这天寒地冻的隆冬时节,真是令我等做臣子的好生揪心啊!”
  为人臣子妄议皇帝生死废立之事罪同忤逆,卫肃即使有心一探杨致口风,只能把话说到挨边的份上。
  眼下皇上“病”与“不病”全在你一念之间。你丫蒙谁呢?杨致不禁暗笑卫肃演技拙劣。也不去接他地话头。只掉了几句公式化地书袋应付道:“有道是圣天子百灵庇佑。皇上贵为九五之尊。偶染微恙不过是尺水之厄。定会遇难呈祥一跃而过。我等为人臣子又何必杞人忧天?”
  一来二去。卫肃已醒悟到眼前这一脸慵懒笑意臭小子心机比传说中地更为狡诈老辣。照这么下去就算和他说到次日天亮。只怕都套不出个什么名堂来。
  往深处说道:“山中自有千年树。世上难逢百岁人。皇上乃雄才大略之主。断然不至于勘不破这个道理。病来如山倒。说句大逆不道地话。纵然大罗金仙也难保皇上能否安度此劫。大夏连年对外征战。然国力早已难堪重负。当今太子宽和仁厚勤勉稳重又治国有方。承继江山之后如能罢止干戈与民休息。实乃大夏百姓乃至天下苍生之福。”
  目光犀利地扫向杨致道:“圣人有云: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既身为大夏之臣。便断不能尸位素餐。我所深以为忧。就是怕万一此番皇上有不忍言之事。会有心怀叵测之人蠢蠢欲动。妄图吹皱一池春水!贤侄。你以为呢?”
  仅此一番话就足以证明卫肃腹中墨水多多成色十足。不枉大夏第一名将之。对杨致既是婉言相劝。又有警告他不要插手其中地意味。
  如果皇帝真是命中阳寿已尽因病而亡。大夏皇帝爱做谁做。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可问题是现在是你们急不可耐地妄想抢班夺权。妄想帮太子弑君篡位啊!一个对亲生父亲都下得了手地人还有什么人性可言?一个人性泯灭地人还有脸扯什么“宽和仁厚”?一旦这样地畜生登上了皇位。就会成为一个好皇帝?你信吗?反正我杨致是不信。
  现在还没到摊牌的时候,杨致自问与卫肃的辩驳没有任何实际意义,丝毫不怯地昂然迎上他咄咄逼人的目光,熟练的使了一招惯用的太极推手:“小侄虽蒙皇上错爱不胜惶恐,然我无官无职人微言轻,唯求上天佑护大夏国势长盛江山永继。圣人也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小侄不敢妄议国事。”
  你有百万军中取上将级之勇,有整倒安贵侯一败涂
  ,有在两国议和之时悍然斩杀突厥国师之胆,有三帝奉为国策之谋,把金枝玉叶的公主搞大了肚子都敢堂而皇之接回府去,你会“惶恐”?这世上还有什么事你杨致不敢做?
  杨致口舌之利不逊当世任何文士,若论诡辩十个卫肃也不是对手。卫肃明知杨致每一个字都当不得真,偏生这小子又说得冠冕堂皇滴水不漏。卫肃不善舌辩,不禁一时为之语塞。而杨致仍是一脸可恶的笑意安然宽坐,并没有就此告辞的意思。
  “我曾听说贤侄有过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高论,委实令人振聋聩,我断不相信你是自感平庸、芶求功名富贵、只知明哲保身之人。”
  卫肃沉吟片刻,原本和蔼的脸色渐显冷峻,眼中满是忧思深重地疲惫:“我本贫苦农家子弟,尚未到知天命之年而位及人臣官高爵显,还有什么不知足的?早将功名利禄与个人荣辱看得淡了。都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岂不知改朝换代的兴亡交替,到头来遭罪受苦的都是升斗小民百姓?但凡心怀天下的有识之士,莫不孜孜以求河清海晏天下太平。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才是身居庙堂地大节所在。”
  卫肃这番感慨似乎确是自肺腑,杨致的心情也随之变得沉重。诚如卫肃所言,卫氏一门今时今日地声名地位,都是扎扎实实靠真刀真枪拼杀得来,尊荣富贵已至人臣巅峰。难道卫肃助太子弑父篡逆真的只是为了坐稳将来地国丈位子?
  杨致对卫肃的既有看法不觉迷茫起来,附和道:“为国为民方为侠之大,小侄今日受教了。”
  杨致自始至终没有摆出一个实质性地态度,卫肃当然听得出连他方才这句话都是言不由衷,苦笑道:“贤侄,你可知大夏人口田亩各有多少?每年岁入几何?其中多少钱粮供百万铁骑支用?皇上登基二十五年以来,大夏为开疆拓域的征伐不曾有一日停歇,姑且不论其他,自我戍守朔方抗御突厥的这十年间,你可知有多少大夏子弟战死沙场?这样无休无止的征战要到何年何月才是个尽头?你能听明白我的意思么?”
  卫肃的深重忧虑怎么看都不像是装出来的,杨致总算听出味来了:这位战功彪炳威名赫赫的大将军,实际上是一个与皇帝持不同政见的、颇具理想化色彩的和平主义。
  他不是简单的抒感慨,简直是对皇帝穷兵黩武的指控。若果真如此,则与杨致、徐文瀚、秦空云当日密议对卫肃的判断便完全不同了。但那又怎么样呢?
  仅只杨致亲历的今春朔方一役,夏军就死伤数万,卫肃的问题他还真说不上来。这一次他没有随口敷衍,而是认真答道:“我明白大将军的意思了,但我不敢芶同。华夏自古一统,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岂能任由群雄割据诸侯林立?大夏国势强盛兵锋锐利,当今皇帝雄才大略雄心勃勃,所谓时势造英雄,这等一统天下的千秋伟业除大夏之外谁可当之?”
  “当然我也承认:时不我与的紧迫感,或许令皇帝有些急躁了。依照目前大夏的国力,要支撑长久的战争确实有些力不从心。战争不仅是钱粮与人命的堆砌,更体现了一个国家的战斗意志。有战争就必定会有牺牲,甚至要付出几代人的代价,但国家的铁血意志不能灭!当年秦始皇之所以能统一六国,就是经由十几代国君的不懈努力,历经数百年的积累之后水到渠成。战国以来秦国与六国之间的征战又何曾有一日停歇?他们打了多久,秦国的铁血意志便延续了多久,至今仍然在我们中华族人的血液中流淌!”
  卫肃的用意逐渐明朗,幻想说服杨致,将他招安到太子阵营中去。杨致则要现实得多,开弓没有回头箭,何况卫肃只是这场阴谋中一个重要帮凶而已,太子弑父篡逆的步伐已没有紧急刹车的可能。但打这种无关痛痒的口水仗,过一过嘴巴子瘾,杨致还是很乐意的。
  卫肃沉吟半响,忽而仰头大笑起来:“说的好啊!贤侄,现在咱们好像有那么点煮酒论英雄的意思了。来人!将皇上赏赐的御酒上一坛来!”
  太尉府管家一直侍立在侧,恭听他们高谈阔论噤若寒蝉,面带难色的嗫嚅道:“老爷,您看天气这么冷,您的老寒胃……,这段时日您又吃得很少……。小人是不是先去问过夫人再……?”
  “放屁!”卫肃暴喝道:“我还没死呢!快去!”


'从此狂 第173章 将暧昧进行到底

  杨致心目中,卫肃虽身形稍显瘦削,却一直是腰杆旺、不怒自威的标准职业军人形象。听须花白的太尉府老管家这么一说,依稀记起卫肃在朔方召见他时,曾无意中提及自己患有胃寒之症。杨致这才留意到,卫肃的衣服穿得比一旁的老管家还要厚重许多,尽管依旧腰杆笔挺,但怎么都掩饰不住瘦骨嶙峋的身板,黝黑的脸色也蒙上了一层透明的蜡黄。
  卫肃作为这场惊天阴谋的关键执行和重要策划人,必定要担负难以想象的巨大精神压力,那能吃得好睡得香吗?身病犹可治,心病如何医?杨致暗自嗟叹:姑且不论成败,卫肃都断非长寿之人。
  “且慢。”胃病须禁酒杨致是知道的,叫住老管家,婉言劝道:“大将军,只要有心,香茶亦可作美酒。承蒙大将军看重,依小侄看来,我们以茶代酒也是一样。”
  卫肃固执的道:“茶就是茶,酒就是酒,怎会一样?”回头对老管家喝道:“婆婆妈妈的磨蹭什么?还不快去拿酒来!”
  老管家只得依言拿来一坛御酒灌了一小壶,饮器却是两只半两的小酒盅。杨致连忙起身接过了,老管家一脸无奈,虽不言语,望向杨致的眼神里满是乞求之色。
  杨致略一点头,挥手示意让老管家退下,仍自侍立一旁便可。麻利的执壶为卫肃斟了半杯,却给自己斟了个满溢。举杯相敬道:“既是大将军盛情难却,那小侄便先干为敬了。”
  卫肃性情内敛,不过是一时豪气勃,原本就不是像熊展那样狂喝滥饮的酒徒。与杨致相视一笑,一同举杯干了。杨致不徐不忙地按照方才的章程,将二人的酒盅添上,却又不再举杯相敬。
  卫肃又是满脸和蔼之色:“贤侄,你我虽于天下大势各有见解,话却愈说愈近了。其实我也知道天下迟早会重又归于一统,只是不赞成太过激进罢了。你方才也说了,秦始皇统一六国是因为有秦国十几代国君的不懈努力、历经数百年的积累才会水到渠成。现在情势与秦灭六国自是大异,然情不同而理同。你想想看,若无汉初文景两朝与民休息的无为而治,汉武帝怎能造就彪炳千秋的辉煌强汉?”
  径自饮了一杯酒,神色坚毅的道:“凡事过犹不及,应当量力而行。大夏现在的疆域与立国之初相比,业已十倍有余,足够令皇上成为万世传颂的伟大帝王了!何不将汉武帝地那等伟业留与子孙做?也让大夏亿万子民与天下百姓好歹喘口气啊!”
  你说得轻巧!想法倒是不错,可要是一不留神事态失控,由此因诸皇子争位而引大夏内战,等到整个大夏打成了一锅粥地时候,恐怕你只能自个儿去买块豆腐一头撞死,去阎王爷那儿喘气了!
  杨致忍不住插言问道:“大将军心系百姓忧国忧民。小侄万分钦佩。
  但您有没想过世事难料。有些事一旦掌控不好火候。反而会变本加厉适得其反?”
  “若是如此。那便万死也不能赎其咎了。”卫肃摇头笑道:“但我岂能想不到这一节?贤侄尽可放心。我早已心中有数。绝对不会出现那样不可收拾地局面。”
  卫肃绝不是个满嘴乱跑火车地人。杨致顿时恍然:卫肃要么是个彻头彻尾地疯子。要么就是天真得可爱!他居然相信自己犹如握有上帝之手一般。有充分地能力导演一场不流血地政变!
  但也由此可见。这场阴谋不仅是由卫肃担纲策划执行。而且他地计划至少是相对温和地。徐文瀚关于皇帝处境地推断。也得到了一定程度地验证。不到万不得已。卫肃应该是没想要直接结果皇帝地性命。极有可能是仿效唐太宗李世民上台地模式。先想办法将皇帝地老命牢牢捏在手上。再强逼他退位。
  与此同时杨致也认定。如果太子真是不折不扣地按照卫肃地计划行事。除非他运气好得没了边。否则包括皇后与卫肃在内地那伙人下场一定是超级悲惨。令他郁闷地是。其中当然也包括了他那个傻鸟大舅子沈重。
  卫肃根本没想到杨致眨眼间脑子里转了这许多念头,兴味盎然地接着往下说:“皇上育有四子,宁王与康王秉承了皇上的知兵好战,越王年幼尚未成人。当今太子乃是嫡出储君,克承大统本是天经地义。我也知道太子才智并不出众,但脾性温良宽和,若得一干贤臣良将尽心辅佐,做个承上启下地守成之君必然无虞。似贤侄这等年少有为的顶尖人才,又岂会平白埋没了?定会如鱼得水一展抱负,成为名垂青史的一代名臣典范!”
  卫肃素以谦和谨慎、从不居功自傲而广受崇敬,虽然情绪有少许激动,一番宏论说将下来仍是字斟句酌,无一字直斥皇帝之非。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看来卫肃对于皇帝多年来不遗余力的扩张政策,心中的不满与怨气已不是存了一天两天了。杨致完全能够听得出来,除了穷兵黩武,卫肃对皇帝又多了一项“好大喜功”的指控。
  或许因为有了直抒胸臆的机会说得入巷,或许因为可怜的一点酒精的作用,卫肃黝黑瘦削的脸颊一片潮红,眼里也闪烁着异样的神采。
  卫肃这种难得一见的非常状态,居然令杨致情不自禁的想起了前世那些深受传销蛊惑毒害的死硬分子。不管卫肃动政变是出于何种动机,还是什么名臣典范的狗屁大好前程,杨致都是半点兴趣也无。心下暗叹:卫肃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大奸似忠、满肚子阴谋诡计的无耻政客,更不像一个为了一己私欲而策动太子弑父篡逆的疯狂赌徒。如果是抓住了他一心为百姓苍生谋福地心理,受太子与皇后等人的蒙蔽和利用,那就太他妈可悲了!
  卫肃见杨致怔怔愣,还以为已然说得他动了心。又自斟自饮了一满杯,极为诚挚的道:“我一生行事力求无愧于心,无论在世或是身后留下的是美名还是骂名,我已无暇多虑,是非曲直只待任由后人评说罢了。我若有半分私心或半字虚言,管教我天诛地灭不得善终!”
  “贤侄,我相信,依你之能还无需寄托任何人篱下。有关你与太子和宁王之间的瓜葛,我都有所耳闻。宁王日后总归还是大夏臣子,太子
  绝对敢以性命担保,不管此前你和太子或与太子相关大的恩怨,将来不但都会消弭于无形,而且对你的锦绣前程不会有丝毫阻碍。即使是你依旧不改狂放,只要大节上不违君臣纲常的大义,我也敢保太子不会与你计较。”
  卫肃还是小心翼翼的说得隐晦,可自信该说地都说了个清爽,他也顶多只能说到这个份上了。
  杨致心知卫肃自作多情会错了意,但也说明够看得起他了。临阵易帜绝无可能,在这个时候如果明确拒绝,就等于是现出了老底,那更是愚蠢透顶。面对卫肃地一片至诚的天真邀请,心中纵有万般不忍,也不得硬下心来与之虚与周旋。
  杨致霍然意识到,无论皇后还是卫肃,至今为止均未视其为死敌。今日既是有心前来试探,何不趁此机会将鼠两端的暧昧进行到底?
  又将自己的酒盅斟满,笑道:“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酒不醉人人自醉,大将军还是保重身体要紧,请恕小侄斗胆贪杯了。今日您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听进心里去了,只是您未免太过抬举我了。我之所以能有今日,完全是机缘凑巧所致。有道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会打洞。我家老爹是什么德性,想必您也清楚。我自小胸无大志,天生不喜受到框束。
  只求有饭吃、有衣穿、有钱用,守着家人一世过得富足安逸,我便心满意足了。不管您相不相信,您所看到听到地我一切所作所为,皆因为此。”
  “人只要活在这世上,就总会或多或少的生点什么。您也说到了我地胆大狂放,不是我自夸,不管和什么人有过怎样的恩怨纠葛,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我还真不是太在乎。我出身商贾人家,生意人讲究和气生财,我为人处事的宗旨很简单: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大家一辈子相安无事和睦共处,那是最好。但凡大事都容不得有三心二意之人参与其中,以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当然,我回去还会认真考虑您今日的教诲,如果我打算改变主意的话,待到时机成熟的时候自然会来再次拜访。”
  杨致不卑不亢地一席话,将卫肃想将一名强势悍将招至麾下的满怀希翼浇了个透心凉。用心良苦地耗了那么多口水,到头来竟然还是被这小子涮了!
  这小子嗦嗦说了一大通,其实大可以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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