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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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覆- 第2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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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血月,果然是热闹非凡。
  蔷薇提心吊胆的吩咐众人去打水,而后担虑的望着若无其事的林慕白,“主子,你有没有觉得哪儿不舒服?夜凌云真的没、没伤着您吗?您若是哪儿受了伤,您别悄悄的。”
  “我真的没事。”林慕白笑了笑,“有事的是夜凌云,不是我。你别忘了,你家主子是个大夫。大夫能治病救人,也能无声无息的杀人。我不杀他已经是看在林婉言的面上,如果不是林婉言临死之前悔过,我不会给夜凌云留机会。”
  “殿下还没回来。”蔷薇轻叹一声,如释重负的松懈分毫,“所幸您没事,否则奴婢真是万死难辞其究。”
  林慕白抚着自己的小腹,“我怎么可能让自己有事。”
  缓缓取下发髻中的簪子,簪子是空心的,当初里头便存着一点粉末。林慕白是大夫,自然知道这粉末意味着什么。
  林婉言深爱着夜凌云,所以不管夜凌云做了什么,她都下不去手。是故林婉言最后把决定权交给了林慕白,她知道林慕白的性格,也明白自己做出这样的决定,意味着什么。
  “我们两清了。”她握着手中的簪子,“生不如死的活着,会比杀了他更让你痛快。义父,如今你也该放心了。婉言下去找你了,你可还能认得她?”
  时隔多年,早已是两世人。
  “宫里有消息吗?”林慕白问。
  蔷薇摇头,“暂时没有,只听说如果整个皇宫禁严。至于皇上的消息,就不得而知了,怕是要等殿下回来才能知晓一二。”
  林慕白点了头,便不再问。
  先把身上的东西洗去再说,虽然这东西只对男人有奇效,而且必须内功催发,但她毕竟是有孕之人,还是安全为上。如果不是夜凌云来找她,她是没想真的拿来对付夜凌云的。
  毕竟她自己也没料到,夜凌云何时会来找她。
  左不过当成防身之物,随身带着罢了。
  没成想,八月十五中秋夜,竟然歪打正着。也算是林婉言在天有灵,借她的手惩罚了那个没心的男人。不知道此时此刻,夜凌云是否还会想起林婉言,想起那个说着:“我死之后,这世上怕是再也没有人,会像我这样爱着你”的人?
  ————————————
  皇宫。
  皇后因为酒宴中途身子不适,所以离场回了栖凤宫,没成想刚离开一会,就听闻皇上旧疾复发,吐血晕厥之事。惊得皇后急急忙忙的就赶了回来,直奔乾云宫。
  站在乾云宫门口之时,皇后顿了顿,下意识抬头看这门口的匾额。
  “娘娘?”苏娘轻唤一声,“赶紧进去吧,皇上还在里头呢!”
  皇后有些恍然若失,点了点头快速进去。
  御医们跪了一地,高呼“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都给本宫起来!”皇后凤袍逶迤,脚下匆匆,直奔皇帝床前。
  明黄色的鸾帐下,皇帝面色发青,唇色暗沉,整个人看上去奄奄一息。但见皇帝双眸紧闭,唇齿紧咬,皇后心下咯噔一声,“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皇上怎么会晕倒了呢?”
  “启奏皇后娘娘,皇上这些年励精图治,没日没夜的操劳国事。加之心有隐疾,郁郁寡欢,终究心病难愈。”太医院的院首跪在那里,低低的说着,谁也不敢抬头。
  几个皇子都在寝殿内站着听着,大臣们都在文华殿外等着,不敢靠近分毫。毕竟皇帝的事虽大,但事关机密,谁敢轻易窥探。
  容景宸的脸上难得敛了笑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父皇——”
  “微臣不敢!”院首战战兢兢,“微臣只是说,皇上之疾非一日之寒,尚需静养缓缓而至,实在没有速行之法。”
  容景甫冷笑两声,“一个个都这副德行,难不成宫里养的御医,都是废物吗?”说这话的时候,他刻意抬眸看了容景宸一眼,“依我看,要不请老四家的来一趟吧!”
  容盈挑眉,但没有做声。
  外头传来一声高喊:“贵妃娘娘驾到!”
  宋贵妃急急忙忙的踏入寝殿,一脸的僵冷,“皇上?皇上怎样?”见着皇后坐在床沿,当即匆匆行礼,“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免了。”皇后拂袖,轻叹一声。
  起了身,宋贵妃瞧了容景宸一眼,“皇上的病情如何?为何会吐血?”
  容景宸道,“母后不必担心,父皇无恙,只是日夜操劳国事,是故身子虚弱罢了!”
  宋贵妃点了点头,“那便最好!”语罢,直接走向床榻,红了红眼眶,低低的唤了一声,“皇上?皇上您怎样了?”
  “别喊了,皇上还没醒呢!”皇后冷然,“太医院听着,你们必须马上拟好方子。皇上乃是大祁的支柱,决不能躺在这儿,懂吗?”皇帝一旦躺下,蠢蠢欲动的那些人。就会变得不安分。
  何况皇帝还没有立储,也就是说眼前这几人,很可能会极快的陷入争斗之中。一旦皇子们自相残杀,兄弟阋墙,那么大祁的江山就会变得岌岌可危。
  朝堂动乱,势必会引起江山动乱。
  江山乱,风云起,战祸在所难免。
  御医们惊出一身冷汗,拼命磕头,“微臣明白!”
  等到御医们退下,海长富急急忙忙的进门,“启禀皇后娘娘,丞相大人和南陵侯正在外头候着。丞相大人说,皇上早前拟了一份旨意留在丞相府,如今理该宣读。”
  皇后一愣,“圣旨?”瞧一眼病榻上昏睡不醒的皇帝,皇后徐徐起身,“偏殿候着。”
  “是!”海长富行了礼,躬身退下。
  宋贵妃瞧了容景宸一眼,而后眸色不解的望着皇后,“皇后娘娘,这皇上的圣旨怎么就到了丞相府呢?您说皇上是不是早有意,要立储君?”
  这话一出口,殿内的诸皇子皆面面相觑。
  立储乃是大事,皇帝与丞相商议本就是无可厚非之事。只不过立储的圣旨落在丞相手里,是否意味着孟行舟其实一早就知道,皇帝的心思?
  立储?
  会立谁?
  二皇子容景甫?三皇子容景宸?四皇子容盈?当然,肯定不会是那个被流放南抚镇,免为庶人的五皇子容景垣。
  剩下的那些皇子,因为年岁尚轻,似乎都不在考虑之内。
  皇帝容渊是个老谋深算之人,所以他不可能把自己的江山交给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那无疑是把朝廷交给外戚。皇子年岁太小,极容易被人篡权,成为傀儡。
  “猜来猜去也没用,去看看就知道了。”皇后起身,回眸看一眼双眸紧闭的皇帝,一声轻叹,缓步走出寝殿。宋贵妃随行,诸位皇子紧随其后。
  偏殿内,孟行舟毕恭毕敬的站着,手中托着一份圣旨,面上瞧不出一丝一毫的表情。南陵侯宋久清在一旁站着,脸上也是黑沉黑沉。
  他盯着孟行舟手上的圣旨很久,可又奈何不得。
  孟行舟瞧了宋久清一眼,“侯爷不累吗?这样盯着本官看,本官都有些脸红了。”
  宋久清冷笑,“丞相大人脸皮厚着呢,就算是脸红也看不出来。”
  “是吗?”孟行舟晃了晃手中的圣旨,“拿着怪累的。”
  “不如让本侯代劳吧!”宋久清眸色微沉。
  孟行舟挑眉,“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怕侯爷拿不住。”可不是嘛,这是圣旨,不是人人都能托得起来的。
  宋久清憋着一口气,圣旨上写了什么,他不清楚,还被孟行舟奚落了一顿,果真是一肚子的火气。可就算火气,你也得憋着。这是宫里,而且——皇帝病着。
  “敢问丞相大人,皇上是何时把圣旨交到你手中的?”宋久清问。
  然则孟行舟是谁,你宋久清刚开口,他已经知道你的意图。不就是想根据时间推断一下这圣旨里头的东西吗?是立储还是其他什么事儿,总归有些蛛丝马迹的。
  孟行舟一脸糊涂,“这得容本官好好想想。”可他这一想,边想了老半天,“年岁渐长,这脑子果然是不中用了。实在忘记了没想出来,让侯爷失望了。”
  宋久清自知被耍了一道,气得面色发青。
  适逢门外传来高喊,“皇后娘娘到,贵妃娘娘到。”
  只是两个女人进来,孟行舟随即正了颜色,与宋久清二人朝着皇后毕恭毕敬的行礼,“微臣参见皇后娘娘,参见贵妃娘娘。”
  “二位乃是朝廷肱骨,这儿不是朝堂,不必多礼。”皇后抬步上座,而后瞧一眼孟行舟手中托着的东西。明黄龙纹,不是圣旨又是什么?
  孟行舟起身,“启禀皇后娘娘,皇上圣旨早下,请皇后娘娘把诸位皇子请到文华殿外,微臣要当众宣读圣旨!”
  听的这话。便是傻子也该知晓,这圣旨上头的内容,估摸着是跟立储有关。
  深吸一口气,皇后点了头,瞧了苏娘一眼,“好。”
  音落,率先起身朝着外头走去。
  去了文华殿,文武百官乱糟糟的,都在议论皇帝突然吐血晕厥之事。一个个面露难色,隐忧重重。毕竟皇帝躺下了,这朝廷大事便无人打理。若是出了乱子,势必会惹来大祸。三位皇子立于朝堂,这会子群臣摇摆不定不知该站在谁身边。
  要知道,这个时候站错了位置,来日可就是灭顶之灾。
  皇后进来的时候,文武百官当下愣住,顷刻间安静下来。原本喧嚣的文华殿,此刻噤若寒蝉,落针可闻。只听见皇后的凤袍逶迤在地,发出细碎的声音。
  皇后领衔,丞相孟行舟走上台阶,道一声,“圣旨下,跪听圣旨。”
  音落,群臣跪地,齐声高呼,“吾皇万岁。”
  孟行舟深吸一口气,瞧了皇后一眼,俄而当着群臣之面打开了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夙夜兢兢,身感违和。恐社稷慌,必建元储。立此为诏,免托付不效。三皇子容景宸,品性温厚,天资粹美,堪予重任。今授予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着丞相辅政朝堂,百官为首。愿不负朕之所望,绵延大祁国祚,四海归心。钦此!”
  读完圣旨的那一刻,孟行舟的视线快速扫过底下众人。
  皇后面色青白,贵妃笑意弥漫。
  而三位皇子,亦是神色各异。
  容景宸仍是温润姿态,容景甫则显得有些不忿。至于容盈,一贯淡淡然表情,似乎立谁为储君,都与他没有多少关系。
  孟行舟缓步走下台阶,一步一顿走到容景宸跟前,毕恭毕敬的躬身行礼。音色清亮的尊呼一声,“太子殿下,接旨吧!”
  “儿臣接旨!”容景宸双手举过头顶,高高托起圣旨,“谢父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语罢,容景宸起身,唇角终于挽起。他扳直了身子,缓步走上台阶,而后手执圣旨站在群臣面前。
  顷刻间,文武百官高声齐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站在最高峰,瞧一眼跪在自己脚下的文武百官,瞧一眼毕恭毕敬行礼的孟行舟,容景宸笑得极尽温和。
  太子之位,终于到手了。
  那一夜。皇帝缠绵病榻,昏迷不醒。
  那一夜,容景宸临危受命,立为储君。
  “娘娘,您还好吗?”苏娘搀着面色发青的皇后,缓步离开文华殿。
  “皇后娘娘!”宋贵妃从后头喊住皇后。
  皇后回眸,只看见宋贵妃眼底,刺人的锐利之色,还有唇边难掩的得意,“恭喜宋贵妃,如今毓亲王被立为储君,你该满意了。”
  宋贵妃笑了笑,瞧一眼不远处渐渐疏散是群臣,“皇上厚爱,臣妾又有什么办法呢!怪只怪恭王殿下不听皇后娘娘的劝告,犯了皇上的忌讳。皇上最不喜欢,皇子们沉溺于儿女私情,怎么皇后娘娘也不予以提醒呢?否则凭着皇上对恭王殿下的宠爱,皇后娘娘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这还只是个储君,贵妃妹妹这么急着跟本宫耀武扬威,不知意欲何为啊?本宫再不济,难不成太子殿下跟宋贵妃能废了本宫的皇后之位吗?本宫劝你一句,来日方长,到底谁能笑到最后,如今下定论,为时过早。”语罢,皇后拂袖而去。
  宋贵妃躬身行礼,“恭送皇后娘娘!”
  明彩冷笑,“都这个时候了,还跟娘娘摆架子呢!”
  “输了难道不得输得光彩一些吗?谁让她是皇后呢!”宋贵妃心情极好,自己的儿子被立为储君,这样的大喜之事,怎不教人心情愉快,“就像她说的,毓亲王虽然成了太子,可本宫终究只是贵妃。难不成,太子还能废了她这个皇后吗?到了她跟前,宸儿还得尊她一声母后!”
  冷哼一声,宋贵妃笑得凛冽。
  不过鹿死谁手,难道还不够明显?死鸭子,嘴硬!看你能硬到什么时候!
  御医稳定了皇帝的病情,但皇帝何时能苏醒,却是个未知数。是故,诸位皇子和后宫嫔妃也没必要日日守在皇帝寝殿外头,轮换着来便是。
  听得立储的消息,徐慧站在皇帝的寝殿外,瞧着一干妃嫔面面相觑的表情,眸光微暗。没想到,储君之位竟然给了三皇子容景宸,如此说来恭王和皇后的处境只怕不妙。
  皇后来的时候,苏娘一声喊,“诸位娘娘都暂且回去吧!今儿个皇后娘娘来守值。”
  妃嫔们毕恭毕敬的行礼,可看得出来一个个的眼神都不太对劲。皇后纵然是皇后,可是皇后的儿子不是储君,所以来日新君登位,皇后也只能是有名无实的母后皇太后。
  而宋贵妃,才是掌握后宫实权的圣母皇太后。毕竟,她才是容景宸的生母。
  “妾愿留下。”徐慧伏跪在地。
  “好!”皇后点了头。
  众妃嫔投去鄙夷的目光,这个时候还跟皇后靠近,不是自己找死又是什么?眼下大权都落在了宋贵妃母子的身上,还敢跟皇后沆瀣一气。
  不过转念一想,徐慧有个不成器的五皇子,被免为庶人流放千里,也就不足为奇了。毕竟有什么样的母亲,才有什么样的儿子。
  方才还乱哄哄的寝殿外头,顷刻间冷清下来。
  皇后瞧一眼躬身站立的徐慧,轻叹一声,“进来吧!”说着,便进了偏殿歇着。
  徐慧一声不吭的跟着皇后,面不改色,极尽卑谦。
  端坐在案,皇后道,“坐吧,长夜漫漫,陪本宫说说话。”都说八月十五是个好日子,是个团圆的大日子,可对于今年的宫闱而言,只怕是血腥与杀戮的开始。
  在冰冷的宫里,只有弱肉强食,没有同情和怜悯。
  徐慧行了礼,依言坐下。
  “陪本宫下棋吧!”皇后笑了笑,“本宫好久没下棋了。”
  徐慧淡淡应了声,“好。”
  棋坪里,黑白厮杀。棋坪外,人心险恶。
  “你就不担心吗?”皇后落下一枚棋子。“如今毓亲王被册立为太子,也就是说大权旁落。本宫空有皇后之名,只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娘娘这是在告诉妾,该离您远点?”徐慧浅笑落下棋子,“事实的确如此,趋利避害乃是人之常情,可偏偏妾是个硬骨头。皇后娘娘对妾有恩,人不能忘恩负义。纵然娘娘来日失势,妾可能会受到连累,然则心中无愧,又何惧之?”
  皇后轻笑一声,“世间还有你这样蠢笨之人吗?”
  “如今妾什么都没了,景垣已被免为庶人流放千里。这宫里也没什么是妾能够长久牵挂的,她们若是不忿要将我碎尸万段,也不过是一口气的功夫。争来争去,还落得麻烦,不如就随缘吧!生也是缘。死亦为缘。”徐慧面不改色,语速平缓。
  “本宫念了一辈子的佛,却不及你。”皇后轻叹一声,“这些年,难为你了。”
  徐慧摇头,“后宫之事,妾从未沾染分毫,能让景垣平安长大,已是上苍庇佑,娘娘之德。妾心满意足,不敢奢求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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