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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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覆- 第1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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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蔷薇本欲出门,乍见此情,当下仲怔片刻。这锭银子,不是昨儿个自己奉命塞进点心里的?怎么——可到底也不是她该管的事,蔷薇抿唇退出房间。
  “其实你不必还我。”林慕白掂量着手中的银锭,“朋友之谊,该帮忙的时候理该帮。有时候,太过的倔强并不是明智之举。”
  苏婉颔首,提笔写到:多谢你的点心,可我不能拿你的银子。无功不受禄,不敢生受。
  林慕白挑了眉,将银锭放在案上,“无功不受禄?我不是说了吗?让你当我在齐王府的眼线,这不就是功吗?”
  闻言,苏婉一笑,继而写道:我会帮你,毕竟你救了我,但是我不想搀和在宫廷纷争之中。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也得明明白白告诉你,即便你不愿意搀和,但是早在你嫁入齐王府那一天开始,你已经身在其中,是棋局中的一枚棋子。不管下棋的人是谁,棋子就是棋子,都会有个结局。”林慕白轻叹一声,“我也不例外。”
  苏婉一怔。
  林慕白继续道,“这世上,谁不是谁的棋子呢?只不过有些人心甘情愿当棋子,有些人不得已而为之。棋子也分好坏。助纣为虐是为邪,锄强扶弱则为正。你说呢?”
  苏婉是万没料到,林慕白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当下愣住半晌,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林慕白。这些话,不是身为男儿才敢说的吗?怎么林慕白身为一介女流,也敢如此妄言?
  “齐王府和恭亲王府,算是宿敌。从两位殿下出生开始,就注定了——道相同必有相争。何况现在不是两虎相争,是多方对峙,相持不下。”林慕白细细的分析,“你爹摇摆不定,一边让你姐姐拽着恭亲王府,一边又把你送进齐王府,打的什么算盘,你比谁都清楚。”
  “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在这夹缝里求生存。还不如放手一搏。与其老死齐王府,不如争出一片天地,从此逍遥人世间?”
  苏婉握笔的手止不住颤抖:你是说,背叛齐王府?
  “是背叛吗?”林慕白问,眸色冷冽,似乎能直透人心,“婉儿,你自己处境如何,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人这一辈子,不可能事事尽善尽美,总要有舍有得。你若是要为别人活着,那我无话可说,可你若想为自己争一争,只有我可以帮你。”
  “你扪心自问,你求助于你爹或者苏离,他们会帮你吗?”
  答案是毋庸置疑的:不会。
  苏婉提笔:你在策反我?
  “算是吧!”林慕白一笑,“我只是觉得,你是个懂得进退的女子,又生得一副七窍玲珑之心,不该折损在齐王府。你该有更好的天地,更好的人生,而不是苦苦煎熬,过着永无天日的生活。婉儿,人这辈子,总该为自己活一回吧?临了到了死的那一天,回头去想,才会觉得此生无憾。”
  苏婉是有自己的想法的,所以对于林慕白所言,她没有反驳,而是握笔静思。笔尖的墨不知何时滴落下来,她亦浑然未觉,等察觉之时,墨色晕染了大片。
  敛了神,苏婉写道:我要好好想想。
  林慕白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做思想工作这种事,就该循序渐进。要慢慢诱化,逐渐同化,最后就是同盟了。女人之间的同盟,缔结得极为容易,但也分崩离析得极快。一个男人,一个微小的事情,就能彻底瓦解。
  所以嘛,林慕白想要的同盟是一种根深蒂固的执念。
  比如苏婉,对于自由和摆脱齐王府的渴望。
  软肋之所以为软肋,是因为能杀人于无形,让人含笑饮鸩酒,死而无怨。
  紧接着二人便不再多言,林慕白为苏离施针完毕,转动木轮车去了案旁,“你的身子好了很多,我现在要替你换一副方子,你是要速成还是缓缓而治?”
  苏婉蹙眉,提笔写到:何为速成?何为缓缓而治?
  林慕白解释,“速成之药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迅速排出你体内的毒素,让你快速恢复,但是药效太猛,而你的身子未必能接受得住。这其中会发生什么变故,我也难以预料。”
  “至于这缓缓而治嘛,还是老样子,你每日来,我每日让蔷薇给你药。效果有些慢,但是极为稳妥,所谓的变故是极为少数的。”
  苏婉想了想:速成之法会有什么变故?
  “那就不好说了,药效很猛,也许你会浑身都不舒服。但是三五日就能见效,算是奇效。”林慕白道,“若你不急于恢复,可以选择第二种。我不差这么多点功夫,就看你能不能出来。你要知道自己体内的毒素具有反复性,源于你上次淋了雨受了寒,所以难得稳定下来,治疗过程不能间断。”
  听得这话,苏婉坐在凳子上,犹豫了很久。
  良久,她才颤着手写到:会死吗?
  林慕白也不隐瞒,“如果我说会,你意欲如何?”
  苏婉笑得凄美:我有选择吗?
  林慕白摇头,“如果你想康复,就没有过多的选择。当然,你可以选择——换掉我这个大夫。毕竟对你而言,我这个大夫虽然分文不收,但也算是别有用心的。”
  苏婉苦笑:大夫是换不了的,但我想求你件事。我知这要求过分,但我也没有法子了。求侧妃成全!
  “但凡我能做到。不违背仁义道德,我会成全你。”林慕白瞧着她,只觉得有些心酸。苏婉是个好女子,可惜生不逢时,亦不该生在苏家。
  苏婉一笔一划写得很认真:若我身死,请侧妃收容我身边的丫头玉弦。还有,若来年苏家败落,请侧妃留苏家全尸。
  林慕白面色一怔,她着实没想到,苏婉这要求竟然丝毫没有提及她自己,都是为了身边之人。当下面露难色,“我应了你,你为何不为自己提要求?这些人的生死,与你何干?”
  一为主仆之义,二全养育之恩。
  这是苏婉的全部解释,也让林慕白心服口服。
  轻叹一声,林慕白点了头。“我记下了,若你真的出了事,我必定为你保全身边的丫头。至于苏家,到时候鹿死谁手还不一定。若恭亲王府能——我自然会成全你,若是毓亲王得了天下,请恕我无能为力。”
  苏婉重重点头,眸中噙泪,突然给林慕白跪下,狠狠磕个头。嘴唇一张一合,道了一句无言的:谢谢。
  “你不必谢我,到时候谁生谁死还不一定呢!”林慕白道,“或许我会死在你们前头,也未曾可知。”
  苏婉摇头,朝着林慕白翘起大拇指。
  “客气客气,不过是看得开而已。”林慕白笑了笑,那银锭塞进了苏婉的手里,“就当是借的。来日还我就是。明日开始,你就得有心理准备,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就让你的丫头来恭亲王府后门找蔷薇。蔷薇是我身边的人,极为可信,她会第一时间报信给我!”
  苏婉点了头。
  林慕白不忘叮嘱,“这世上除了生死,别的事其实根本没那么重要。”
  无力的张嘴,又是一句:谢谢。
  蔷薇进来的时候,提着早已备下的糕点,交付在苏婉手中,苏婉红了眼眶,拎着转身就走。就算她不吃,玉弦也要吃。玉弦平素就吃得多,这两日院中什么都没有,还得干活,走路都有些虚。
  可是苏婉没想到,回到齐王府,回到自己的院子里,竟然会看到这一幕。
  她当下就愣了,便手中的糕点落在地上,亦是浑然不觉。

☆、第148章 着魔一样

  苏婉是打死也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个狼狈污浊的玉弦,站在自己的面前。一身泥泞,除了那张刚刚被洗干净的脸和手,什么都是黑乎乎的。
  “主子?”玉弦咬了咬唇,快速将手中的东西塞到了身后。
  苏婉手一摊,示意玉弦交出来。玉弦忸怩了半天,才悻悻的将身后那口破碗交了出来,里头摆着不少铜钱。接过那口破碗,苏婉不敢置信的盯着玉弦,一双眼眸带着迷惑不解的疑窦。
  玉弦知道,苏婉这是在问话呢!
  撇撇嘴,玉弦赔着笑脸,笑嘻嘻凑上来,“主子,这是我捡的!真的是我捡来的,你看还有不少钱呢!能买好多包子,今儿个咱就不用挨饿了。”
  苏婉一把将破碗塞回给玉弦,生着气便进了门。
  玉弦一愣,慌忙捡起地上的包裹,里头好像是点心,约莫也跟昨夜一样的东西。可是对玉弦而言,这些东西只能打打牙祭,根本就吃不饱。
  可是主子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思及此处,玉弦拎着布包探头探脑的走进房间,将东西放在案上,又小心翼翼的凑到苏婉跟前。
  苏婉的眼睛红红的,别着头,浑然一副不予理睬的模样。
  玉弦跪了下来,“对不起主子,奴婢说谎了。”
  苏婉还是不理。
  玉弦想了想,猛吸两下鼻子,眼睛里挤出两滴泪。“主子,奴婢知错了,奴婢跟您说实话。这钱不是奴婢捡来的,是人家给的。”苏婉猛的回头,玉弦慌忙又改了口,低低道,“是奴婢讨来的。”
  闻言,苏婉又别过头去。
  玉弦委屈道,“主子,您是知道的,奴婢本来就吃的多,吃多了才有力气干活。这两日奴婢吃不饱,干活走路都没力气。所以今儿个出门,奴婢照旧绕着京城穿街走巷的,一时不慎就饿晕了。”
  苏婉愕然。
  玉弦忙摆手,“不过奴婢很快醒过来了,坐在人家的墙外歇了一阵。有个路过好心人,就丢了一枚铜钱给奴婢。奴婢当时想着,这样倒也极好。横竖咱们是齐王府的人,出去找活,人家也不敢要呐!所以嘛——奴婢干脆就弄了个碗,去了街上。”
  “不过奴婢很小心的,没敢让人瞧出来,否则殿下追究起来,奴婢怕连累主子。”
  听得这话,苏婉上下打量着玉弦,意思是:这一身的污泥是怎么回事?
  玉弦一五一十的说道,“奴婢不是怕被人瞧出来吗?正好前两天不是下雨吗,有些地方的泥坑还没干透呢!奴婢就去滚了一圈,顺便把脸上也给抹了。奴婢不能给主子添麻烦不是?”
  苏婉又好气又好笑,一时间心疼不已。想了想,起身将玉弦搀起,对于玉弦,苏婉视如姐妹。可就因为自己落魄,让玉弦今日沦落到去街头要饭的地步,不得不说——是苏婉最大的心酸。自己吃多少苦无所谓,横竖是自己的选择,可是玉弦呢?
  打从玉弦跟着自己,似乎就没过上好日子。
  在苏府就经常因为要保护苏婉而受罚,如今来了齐王府,谁曾想竟还是这样的处境。
  看到苏婉红了眼眶,玉弦慌了神,“主子你别哭啊,奴婢赚到钱了!能吃好多包子,饿不着你!”
  这么一说,苏婉反倒真的哭了。
  玉弦想用手去给苏婉拭泪,但是一想到自己浑身脏兮兮的,又退缩着犹豫了,只好在一旁哄着,“主子你别怕,这齐王府不管吃不管喝的,咱们就自食其力。奴婢看后园都空着,明日就把地翻出来,咱们种点菜什么的,也是饿不死的。有手有脚的,还能被这样逼死,奴婢还真不信了!你信奴婢,奴婢一定可以的!”
  苏婉泪落连珠,转身往外走。
  “主子?”玉弦撇撇嘴,站在那里没敢动弹,眼见着苏婉出去。
  不多时,苏婉回来了,手中提着半桶水,瞧了玉弦一眼。玉弦先是一愣,而后恍然大悟,主子这是想让自己洗个澡呢!
  玉弦屁颠屁颠的去提水,咧着嘴嘿嘿傻笑,“主子你歇着,这种粗活玉弦可以的!你先去吃点东西,奴婢自己来就行!”
  苏婉住的是北苑,所以出了院子就是后门。这个意思自然是最明显的,这儿是最僻静的地方,也就是说如果齐王府真的要对她们置之不理,那么这个地方就真的可以无人问津。
  水井都被封上,好在后门外头就有一条小河,主仆二人直接去打水就可以。
  苏婉亲自给玉弦洗澡,玉弦还不好意思,可又拗不过苏婉的好意。只是苏婉给她的搓背的时候,玉弦总要笑得不能自己,“主子,痒——痒——哈哈哈,痒——您别挠——”
  苏婉被逗笑了,却还是仔仔细细的帮着玉弦把身子擦了个干净。
  “主子,您别擦那么干净,明儿个我上哪儿去找污泥摸脸?”玉弦挠了挠头。“主子,要不弄点锅底灰?那样是不是太刻意了?”
  苏婉朝她翻个白眼,心道:再怎么,也不能让你去要饭。如今,还不到饿死的地步,也不用走这一招。否则哪日运气不好,教容景甫撞见,估计主仆两个都得遭殃。要知道,这世上的事,可都是说不准的。
  没错,说不准的事多了。
  就比如刚刚回到齐王府的容景甫,街面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所有人都在议论纷纷,整个齐王府也算是“热热闹闹的”,可唯独那北苑似乎还真的死气沉沉?
  他心想着,别给真的饿死了也没人知道。可他自己不能去,自己落下的话,若是这会子过去,不是啪啪打脸吗?里子面子的问题,实在是太严重了。
  飞舞含笑迎上来,“殿下怎么这个时辰回来?月氏国的使团不是都入宫了吗?”
  容景甫点了头,负手而行,“我是得空回来的,那些事父皇不许我插手,全都交给了老四处理。我这厢也落得清静,一味的凑上去,未见得是好事。一旦出了事,我也难逃干系。既然父皇不许我插手,那我就坐山观虎斗罢了!”
  “殿下英明!”飞舞欠身行礼,浅笑盈盈。
  “对了,这两日府中可有什么异常?”容景甫问。
  飞舞蹙眉,想了想才道,“没什么异常,怎么了殿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容景甫眸色微恙,“哦,那就好!只是最近使团入京,必须得保持警惕,没有事情自然是最好的。”
  这些话,倒让飞舞有些诧异不解。可转念一想,又好似明白了什么,继而笑了笑,“殿下放心,如今是非常时期,妾身会格外注意府中人的周全。虽然有些人无关痛痒,但是总归是一条人命。殿下您说是不是?”
  容景甫嗤然一笑,“你这女人,还真是了不得。知道杨修是怎么死的吗?”
  飞舞挑眉,略带娇嗔,“妾身不知道什么杨修,但是妾身知道,生是齐王府的人,死也该是齐王府的鬼。妾身这个人这条命都是属于殿下的,殿下把心放在肚子里就是。”
  “到底是你最懂事。”容景甫看一眼不远处急匆匆迎上来的袁宝林,眉目微沉,可见心里有些不痛快。
  飞舞的眼睛自然是毒辣的,一眼就看出来,这袁姿虽然生得极好,可惜教坊里被人捧在手里惯了,到了豪门大院的也不知道收敛。所以啊——这好日子也算是到头了。
  “殿下!”袁姿眼巴巴的望着容景甫,眸色期许。
  容景甫不是不知道,这两日袁姿在院子里闹得厉害,这脸上的红印不消,她就闹腾得要死要活。容景甫原本是想去看她的,后来听得这事,干脆不闻不问。
  没想到这会子,她倒是自己来了。
  脸上的红印,早就消失不见了。
  苏婉那丫头性子虽然刚硬。可毕竟也是千金小姐出身,能有多少气力。只不过袁姿揪着这件事不放,三番四次想去北苑,若不是底下人劝着,估计苏婉又该有麻烦了。
  这还得感谢容景甫的自生自灭政策,算是保了苏婉暂时安宁。
  “殿下?”袁姿美眸带泪,还真是一副梨花带雨的妖娆之态,“妾身参见殿下,见过姐姐。”
  飞舞笑得端庄,同是教坊出来的,可是表现出来的姿态却截然不同。一个端庄优雅,一个小家子且自带骚气。
  “妹妹这是怎么了?”飞舞上前搀了袁姿一把,可袁姿却不领情,直接越过飞舞,疾步走到了容景甫跟前,一副受尽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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