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瑶瑶笑着嗯了一声，“放心，导演。”
昨天她被逼着把台词都背得滚瓜烂熟。
但她一走，周导身后的机子旁，就走出了个看起来挺有年纪的中年女人。
“老周，不像你的风格了，我以为你从来不喜欢花瓶女艺人。”
如果倪易晚走一分钟，就能认出来，这脸上有些皱纹、却举手投足都透着优雅的中年女人是国内知名的女编剧柳雅芝。
她尤其擅长大型历史剧本，在惊心动魄的剧情中，又善于挖掘历代女性骨子里独特的内在美。
她今天作为编剧，也在现场看主要演员及配角的定妆照。
但显然，余瑶瑶这样有历史污点的女艺人，不是她喜欢的类型，甚至有些排斥。
“笙姬这个角色戏份不多，但她并不是一个纯粹肤浅的美貌女人。”
柳雅芝说着就有些皱眉。
“到了最后，她不甘于被侵犯，自尽身亡，她骨子里其实有那种飞蛾扑火的强烈一面。”
她看了眼造型房间，神情就十分不满。
“我没想到你挑选的是她，如果早知道，这选角我肯定不放手给你了，老周。”
周璆听了一愣，转而就笑了，“你有看过《舞台新生》里她的表现吗？”
柳雅芝当即摇头，“前阵子一直改剧本，手上还有个在写的，哪有时间？不过，……”
她说到一半，就苦笑了下。
“我女儿给我看了几个热搜，余瑶瑶最近挺火我知道，也看了几个片段。但老周，说真的，我的结论是她根本称不上是个专业演员，几个表演都只是吃美貌跟自我性格的老本，完全在于表现自己，而不是在创造或者说凸显剧本角色。”
“这样的女艺人，不是我想要的。我的每个角色，乃至配角，都有深入完整的设定，性格并不是粗浅的。”
周璆很认真地点头，但听到这儿，就伸手阻止了她。
“我不赞同。等余瑶瑶出来，你再看看。”
柳雅芝没想到周璆竟然这么肯定没演技、纯粹靠美貌上位的余瑶瑶，但两人多年合作，她很清楚再争论也说服不了对方。
那只能用最后的事实来说话！
“行。但我丑话说在前头，如果她不让我满意，我要求换人。”
“OK！”
两人说话间，就有男女主定完妆一起走出来，在摄影棚里进行拍照。
讨论了半个多小时，又调整了男主的一些服饰，跟女主的妆容发饰后，余瑶瑶却是也从化妆间袅袅走了出来。
一代妖姬的设定，让她此刻一身正红色的华丽宫裙极显做工精致，且浓艳夺目至极。
她的妆容也走了妩媚奢华风格，一双美眸的眼线浓重、又在眼尾颇具风情地上挑，那诱人红唇更是饱满又亮眼的烈火色。
这是普通女人极难驾驭的夸张风格，然而在她的娇小脸上，此刻却与她眼角泪痣的妖艳隐隐呼应，一笑一回眸，皆是风采，竟让人无法抽离目光。
她走到了周璆跟柳雅芝面前，也没有跟他们打招呼。
只是慵懒、漠然、又高高在上地瞥了他们一眼。
就这一眼，就让脸上原本满是质疑的柳雅芝一怔。
余瑶瑶的这抹目光，就像是在看蝼蚁一般，但这双冷漠的水眸中，却又好似有一抹难以排解的孤寂、跟来自灵魂深处的傲气。
但她状似不屑地移开目光，那眼尾的泪痣又像是在空中舞动闪耀的萤火虫，勾勒出一道从骨髓透露而出的媚态。
只是几秒钟，却是数种气质在她眼中糅合、闪现！
柳雅芝本来要挑刺的理智，顿时涣散了！
第46章
柳雅芝有些懵。
笙姬这个角色戏份很少； 但其实是她这部剧里最爱的女性角色。
她美艳又盛宠在身； 荣耀时几乎整个天下都唾手可得。
然而她内心却从不把这些真正放在眼底； 她骨子里一直有不可磨灭的骄傲，玩弄一代君主于鼓掌之中、玩笑于世间的从容。
正因为如此，亡国之后，她才不屈就于新主，能刚烈地从高台跳下自尽。
这个角色看似简单，却有很丰富的内心戏。
“怎么样？”周导眯眼，对着多年好友就是一阵得意的笑，“我的眼光，有没有问题？”
柳雅芝看着面前红颜盛装的余瑶瑶，只能苦笑，“我没想到，她这么……合适。”
除了合适； 她不知道还有什么词可以总结。
余瑶瑶站在打了光的反光板前，举手投足，甚至刚刚走进房间的每一步，都充满了妖娆又魅惑的气息，夺目又艳丽，仿佛是带着刺与毒、盛开在高山之上的绝美之花。
她站在这儿，相隔只是几步； 但她身上却仿佛有一种不可触碰、不可琢磨、极其神秘的妖异气质； 就像是蒙了一层层细纱。
好似一眼让人看轻了她的美貌； 但下一秒； 又变化成另一种模样。
只有耐着性子，一层层将薄纱掀开，才能窥探到她真正的美。
柳雅芝发现越注目于她，越无法从她身上将目光抽离。
“《舞台》的比赛，她是第几名？”
周璆一听就乐了，他知道这是老朋友对余瑶瑶感兴趣了。
“我建议你亲自去看下节目。”
他摸了摸下巴的胡渣。
“其他人倒算了，但她的剪辑，你可以特别留意下。从第二场开始，我心中就有个声音在喊，她就是笙姬。但后面……她又给了我其他的惊喜，让我非常想知道，她的表演界限到底在哪里。”
柳雅芝一愣，再看向镜头前的余瑶瑶，她眸中不由有了些吃惊。
表演界限。
每个演员都有独一无二的特质，这种特质是一种表演助力，但有时却也在他们的表演中加了一道界限。
可爱的人，难以饰演恶毒角色。
美艳的人，难以饰演平凡角色。
所有的天赋，看似是上天的赐予，却也是一种先天的束缚。
没有界限，或者说让导演都看不出界限的演员，他们未来的戏路之广、成就之高，通常是惊人的。
周璆没继续交谈，反而是给了柳雅芝一个等着瞧的眼神。
然后，他就朝着余瑶瑶招呼。
“小瑶，你看了剧本，也对这人物有了一定理解，你对这个定妆有什么修改建议？说说你的看法。”
柳雅芝一惊。
前面男女主角的定妆，周璆可都没问过两个主演的意见。
但在她讶异之时，余瑶瑶已经款款朝他们走来，精致妩媚的脸上竟是生了一丝遗憾的叹息。
“导演，我是有个小意见。”
余瑶瑶的声音也是娇滴滴的，仿佛玉石落在清水潭里叮铃响，又像是能掐出水一样湿润。
柳雅芝整个人一激灵。
如果她没听错，余瑶瑶的说话方式变了。
现在已然完全贴合了她对笙姬这个人物的想象。
声线娇软，但又有一丝属于少女的清澈跟天真纯洁。
但很快，余瑶瑶后续的话，就让她从想象中抽离。
“我觉得这一身衣服很鲜艳好看，但这配饰却不足以匹配我的美貌。”
余瑶瑶摸了下这身华丽刺绣的宫裙大领口。
宽大的领口，露出了她漂亮的锁骨，以及一片隐隐雪肩。
艳丽的红，衬托了她的雪肌之莹亮白皙，完全是烈火与冰雪相融的冲突之美。
但她手摸到的地方，却是此刻纤细脖颈之间，坠的一颗金丝镶嵌鹅卵状黄宝石……
这条豪华至极的项链，设计原本十分璀璨艳丽，但却真的被她身上极出彩的红白两色完全压制了！
周璆眯眼。
柳雅芝也是把目光集中到了这条项链上。
这么一看，他们还真发现了不对。
这块大颗粒宝石，在她身上竟是显得光彩暗淡了不少。
无论是她亮白的肤色，魅丽的水眸，还是这身华贵的红妆，都夺走了这宝石配饰的光彩！
她此刻竟压过了宝石光芒！
“我不需要这条项链。”
余瑶瑶有些嫌弃地摸了摸它。
星辰之光，怎么跟日月并肩？
“拿掉试试。”
周璆立刻朝旁边的造型师挥手。
造型师马上照做了。
一拿掉，果然是整个造型更显倾国倾城，浑然天成的美。
柳雅芝激动了。
刚才她有多反对，现在就有多么欣赏余瑶瑶。
不仅符合人设，而且还有自己对角色的理解，是不可多得的女演员！
柳雅芝已经情不自禁地肖想，余瑶瑶念那些台词、以及倒在床榻上的妩媚了。
“这是这角色中期、鼎盛时期的造型。”
“还有前期未入宫、闺阁时的少女定妆，以及后期亡国的一身漆黑素服，今儿也要定妆。”
柳雅芝等不及要看她其他的造型了。
余瑶瑶只是出演一个小配角而已，但最后却是在导演跟编剧这儿，换了三四套妆容跟戏服。
摆拍了大概一个小时，才让他们俩尽兴，宣布定妆结束。
柳雅芝甚至在余瑶瑶走前，还一扫高冷的形象，特地问她要了微信号，还跟她微博相互关注。
“有什么人物角色的疑问，可以随时跟我聊。”
周璆在旁边看着直笑，“对女一，都没见你这么上心。”
柳雅芝哼了声，“女一，有你这个导演把关，我操什么心？”
说完，她又忍不住尾随余瑶瑶，用手机拍了几张她小清新的闺阁少女定妆照，欣赏了几遍，忍不住存了个屏保。
全程在旁边跟随的倪易，已经是对余瑶瑶佩服地五体投地了！
柳大编剧的态度变化，他全看在眼底。
到最后，她分明是偏爱余瑶瑶，更甚过女一号。
当然，他也没忘记老板的吩咐，在角落里跟导演沟通，绝对不外传照片后，就私下拍了两张，给老板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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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光鑫娱乐公司的会议室里，气氛却有些严肃。
沈毅崇正坐在会议桌的首位，俊容冰冷，身上的威压都朝旁边辐射而去。
左手边的股东们面面相觑，最后大家都没说话，只有其中一个给投资部主管徐宏使了个颜色。
徐宏是三年前从竞争对手跳槽到光鑫来的资深投资主管。
他推了下鼻子上的金色框架眼镜，拿着手上的文件，硬着头皮就开了口。
“沈总，《倾城》我们做过了市场调查，这个东方玄幻题材本身在网络小说里，就深受读者喜欢，一直以来的销售排名都居高不下，这个月因为宣传，成绩甚至挤入了全网前十。而我们调查了3000多名读者，其中有70％，都很期待这个作品搬上荧屏，剩下23％很担心电影不忠于跟原著，表示观望，如果影评好，就会愿意去电影院观看。”
“而且执导的是极其擅长大制作的乔安导演，他近年来的五部作品都十分卖座，而且全有最佳电影提名。”
“观众们现在都认可乔安的审美跟才气，看见他的名字，就会掏钱买单。”
“投资部的意见是，继续投资。不仅能让光鑫彻底打开电影市场，而且未来还能跟乔安导演有多方面的合作。”
徐宏边说，边用激光笔点了几个重要数据。
“这次出演电影的女主角，也是抗票房的影后级别，我们的投资目前看起来，是绝对利好的，风险很低。”
他说完，在座很多人都赞同地点头。
但沈毅崇却始终面容严肃，抬头看了眼屏幕的数据，就扔出了一个问题。
“你看过原著小说吗？”
徐宏一愣，“我研读过剧本。”
沈毅崇敲了敲桌子，“那你看过乔安的前几部电影吗？”
徐宏这次倒是很自信，“我看过，乔安导演是目前最擅长大型……”
沈毅崇直接打断他，“那你应该知道，一，他从来没拍摄过特效电影；二，他对于电影的故事性跟画面布局，有着自己独到的解读跟特色。”
“但……”
“你没读过原著，那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沈毅崇的声音低沉，“剧本跟小说的差别很大，我最近花了一周反复读了小说，又研究了改编后的剧本，得出了个结论——”
“改编十分失败。”
他声音冷冽，并且掷地有声。
“小说改编影视剧，剧本情节脱离原著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仅脱离，而且背道而驰，甚至人设的原型都有了违背，完全毁了小说的架构。”
“投资部没有人读过小说吗？你们给我的必投结论是拍脑袋的？”
徐宏顿时觉得后颈一凉，冷汗就从后背冒出来了。
“有人读……”
“另外，”沈毅崇拿起了桌上震动的手机，冷毅得的薄唇就一抿，“我看了影片的前期筹备，甚至定妆照，不行。”
“离我心中的及格标准，差太远。”
“撤资。”
旁边的股东陡然出声，“第一批钱已经投了，如果撤回来，舆论会对我们不利，也许会让公众认为我们资金短缺，影响公司股价。”
沈毅崇滑动手机屏幕，冷冷看了他一眼，“不撤资，八千万打水漂，股价会涨？”
出声的人顿时哑口无言，甚至被他盯得心里直发毛。
“那、那投票吧。”
做会议纪要的沈林立刻站起来，组织股东投票表决。
而他刚说撤资请举手时，却发现自家老板迟迟不动。
再仔细一看，就发现看着手机屏幕的老板，刚还冷酷凉薄的唇角竟溢出了一丝浅笑。
整个人的冰冷，都像是融化了一样。
沈林：？？？
第47章
沈毅崇脸上的柔情跟笑意； 几乎是让沈林都忘了在开会。
从来没见过老板出现这么柔和的表情！
沈林走近了两步； 瞄了一眼才赫然发现； 他手机屏幕上是老板娘的古装照！
“……”
老板，已经这么妻奴了吗？
他以前都没发现！
“老板，投……票了。”
沈林赶紧喊了声。
沈毅崇这才抬头，一张刚还有些暖意的俊容，立刻就变得刚毅冷硬。
仿佛刚才的笑容，是昙花一现。
整个会议室又恢复到了令人窒息的冰冷跟严肃。
沈林心里打了个哆嗦。
“同意撤资的股东，请表决。”
在场的股东们，瞬间感觉到一股冷意，相互看了一眼。
两个位子靠前的股东，率先举了手。
“同意撤资。”
“附议。沈总一直没出过错。”
他们俩表决后，剩下的股东更是煎熬。
沈毅崇抬头，修长的手指还停留在手机屏幕上； 但薄唇一抿，身上的冷意就更重了，“我刚说的还不够清楚？”
这话音刚落，立刻剩下的股东全都三三两两地举起了手。
“同意沈总！”
“相信沈总的眼光。”
“支持撤资……”
“全票通过。”
沈林当场宣布。
投资部的徐宏顿时脸色一僵，变得难堪无比。
进公司三年，他明面上是投资部主管，可最近几个大投资方案全被沈老板驳回。
而且前几个； 都证明了老板的决策正确。
但这次《倾城》； 是他研究了很久； 觉得万无一失的好项目！
这都被驳回了……
徐宏用力捏着项目文件。
等会议结束； 沈毅崇就站起身，都没有多看他们一眼，大步流星走向会议室大门。
沈林飞快地收了资料，都险些没跟上老板的脚步。
然而等沈毅崇匆匆走到门口，所有人却是听见他手机里一个娇嫩的声音传了出来。
“老公，导演今天表扬我，也跟我签合同啦~”
“我买了庆功蛋糕，等你跟小睿睿回来吃哦！”
股东&沈林：“……”
这么着急，就是回去陪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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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走到停车库，沈林替老板打开了车门，就看见了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