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夫后悔了》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为夫后悔了- 第6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他走了,也不知人家是看她痴还是当真,戏院的人说有一只他用来饮场的小壶落了下来,这便舍了身家把所有的私房钱拿出来买了回来,从此再不离枕边……
    一到夜深人静,放下帐子,一遍一遍学着他的唱词,直到天明……
    烛灯下,墨迹斑斑,写满了纸上,写满了心头,都只有三个字:谭沐秋……

  ☆、第86章

    ……
    隔着弯弯曲曲的水廊桥,远远地看着那个人,雪白箭袖,一尘不染,面色清冷,英俊挺拔,似天边那一尊总司光明之神,高高在云端,不近凡尘……
    谭沐秋,褪去那大将军的行头,常服常衫,依旧掩不住逼人的英气。他的高贵,与生俱来,总是微蹙的双眉带着淡淡清愁,将那冷峻刚毅的棱角覆上一层让人欲罢不能的神秘;他的俊朗,无处增减;他好洁,喜素,在一众非富即贵的公子中,清绝独世;每次在台上看到他,都仿佛千年之前那位白袍将军,血战疆场,凯旋而归,带着一身的伤与痛,依然威风凛凛……
    阴云的天,冷冷风过,文怡站在桥头悄然入定,周遭的锣鼓、人声都不见了,端阳节的喜庆、翰林府的规矩礼制都随风而去,再也无关……
    自小就是个执拗之人,想要什么,千方百计,却并非死钻牛角的蠢人,也知道求之不得,退而得其次;却怎料,三年前,一眼误终身,从此心头梦中再也挥不去他的身影,人像魔怔了一样,莫说是他在台上的戏,即便就是他不开口,远远一眼,她的魂魄也要随了去……
    今生,就是要与他双宿双栖,受尽辛苦也要得着他!不论这中间有何艰难,有何阻碍,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决不罢休!
    “姑娘,别去了。”
    丫鬟九儿在一旁看着真真心焦不已,原先在自己府里疯也就罢了,在人家这高宅大院的翰林府,姑娘竟还是不知收敛。今儿端阳节,早起跟着太太们去东院行罢礼,趁着亲戚多说话的功夫悄悄儿溜出来便再魂不守舍。
    从那谭沐秋进了府门就一直远远跟着,看着他被二爷招待着进了小厅,自此便在这桥头上候着,一站就是一个多时辰。这会子那边开了宴,原当再等不着了,谁知那人倒出来了,眼看姑娘就要迎了去,九儿赶紧劝,“姑娘啊,还要寻了他说话么?上回咱们追到粼里,你不是已经找过他了,还有什么话没问清楚的?”
    痴怔的眼睛终是回了些神,想起那一次心就痛,她苦苦守候相见,他却一字一言,冷得似冰雪利剑,拒她千里之外;大雨滂沱,淋透了她的心,回到家就病了,被娘亲关了整整一个月,日日夜夜再不能寐,眼前都是见面时那远望不得见的英俊模样,又是那近在眼前却不得相惜的痛憾,至于他说了什么,早已九霄云外……
    “上次他连着三天的戏,累了。今儿看着精神倒好。”
    “姑娘啊,”九儿忍了忍,一狠心,“人家谭老板不是说心意早有所属?你何必……”
    “放屁!”文怡厉声呵斥,“这几年他一直忙着,唱了近千场,哪里得空儿?转身来,转身去,不过是戏班里的小丫头子们,哪个配得起他?!莫说他不出堂会,不与人瓜葛,即便就去,又怎会与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庸脂俗粉生了情意?”
    “姑娘……”
    “他不过是为着自己的不得已,敷衍我,不敢当真知道我的心罢了……”
    “姑娘!”一听文怡又要说起他两个是如何神交、心意相通,九儿也豁出去了,毕竟这要闹出事来,自己的命也活不得了!“姑娘!这可是齐府,一旦有些什么,咱们太太、姨太太知道了还事小,惊动了人家老太太可了不得!再者说,似姑娘你这般的样貌、家世,你两个即便说得通,咱们老爷太太能让你嫁这么一个戏子……”
    “啪!”一巴掌扇在九儿脸上,文怡咬牙道,“再敢吐一个字,小心我剥了你的皮!”
    九儿捂着脸,真真想哭哭不出,文怡强压下火,转头往远处瞧,不觉惊道,“他人呢??”
    只这么两句话争执的功夫,那小厅前原本还站着与人寒暄说话的谭沐秋已经没了踪影。文怡急,丢下九儿就往前头去。绕过湖边,将将走过穿堂,正见齐天睿走了出来,“表哥!”
    “哎!”齐天睿一眼瞧见,大步迎了过来,“你怎的到这儿来了?女眷都该在后头才是。”
    “我……”文怡闻言略略一顿,齐府规矩大,真的倒忘了今日宴客,这前面正堂是待男客的,这么闯来若是被齐家老爷瞧见可真是冒失了,忙绽了笑,“表哥,我等着看戏呢!怎的这半日也不见?”
    “外头的戏已经开锣了,女眷们的摆在水榭边的戏台子上,候着老太太的吩咐呢。”
    “哦,那谭沐秋的戏在哪边?”
    “我正要去找你,说的就是这事。来,过来。”齐天睿示意文怡随着他走了几步进了一旁的角门,“谭沐秋不出堂会,我今儿是按着客请他来的。”
    “啊?”早就料定表哥有手段又舍不得驳她,文怡此刻佯作失望,赌气道,“那,那我岂不是听不着了?不行,我不依!”
    “瞧你,还是小时候的性子。”齐天睿笑,压了语声道,“谭沐秋没上宴,我让天悦把他带到素芳苑去了,另摆小宴相聚。原本就是要带你过去,也算见见真人。”
    “真的??那可是好啊!”文怡顿时欣喜,一副小女儿的模样。
    “不过,”齐天睿又嘱咐道,“今儿若是人家赏脸,许是能给咱们几个唱一段,若是不能,可不许混赖。”
    “嗯嗯,”文怡忙点头,“这我自是知道,那是大角儿,哪能强着人家呢。”
    “我这边还忙着,你先过去,跟你嫂嫂说我还得一会儿,你们先说话。”
    “哎!”
    ……
    素芳苑。
    远远看见那高大的身型从园子口的月亮门里进来,守在院门边的小睿祺乐得就往那边跑,“沐秋哥哥!沐秋哥哥!”
    谭沐秋看见他也大步迎了过来,“睿祺!”弯腰两手接住跳过来的小童转上了肩头。
    “哈哈……”
    小睿祺像一只展翅的小鸟,飞绕在那结实有力的肩头,乐得小脸红扑扑的,好一会儿谭沐秋才让他落在怀中,“又长高了,也沉了,以后哥哥抱不动了。”
    “谁说的?还轻着呢!”
    天悦在一旁看着也逗道,“沐秋哥哥这是使青龙偃月的臂力,你几时能重过那把刀呢!”
    小睿祺立刻应,“就是就是!”
    素芳苑近在眼前,又见他兄弟二人相见融融,天悦便放下心来,与谭沐秋道,“师兄,让睿祺先带你进去,我到我们老爷跟前儿去应承一会儿,待会儿就过来,我今儿也不过前头去了。”
    “嗯,你当心。”
    目送天悦离去,谭沐秋正待转身,小睿祺附在耳边道,“沐秋哥哥,你是专程来看姐姐的吧?”
    谭沐秋微微一怔,轻轻刮了下小鼻子,“她在哪儿?”
    小睿祺从身上跳下来,拉了他就往素芳苑里去,将将进了院门,抬手指向那树荫遮蔽的小楼上,“那儿!”
    谭沐秋抬头,枫杨垂枝,漫绿枇杷梢头,半开的菱窗边,妇人的衣衫,妇人髻,艳丽华贵,依然遮不得那出水莲儿一般、女孩儿的清灵,看着他轻轻抿了唇,两只小涡儿乖乖地扣在嘴角边,一如既往,封在他心底的痛忽地翻涌……
    两年,整整两年,因着那一场争执,师傅狠心再不许他见。忙得抽筋脱骨,夜不能寐,眼前也要见,见她守在窗边的模样,欢喜也好,委屈也罢,苍白的小脸带着恬恬的笑,看他练功,听他练功;
    陪在床边看她吃药,背着她下楼,扶着她走路,偷偷带她到娘亲的坟头,一坐就是日落西山……
    扎针,体无完肤,汗如雨下,她的日子比那炉子上慢慢熬炖的汤药还要苦,却每多一日都是欣喜。他在老树枝上搭起了红绸,不能走也要飞!合着药力,将她托上红绸飞舞,一次次滑落,落在他怀中,听那笑声一天比一天有力,看那小脸一天比一天红润……
    日子慢慢长久,难补残缺,却相依成命……
    “沐秋哥哥,沐秋哥哥,咱们进去。”
    小睿祺直拽他的手,谭沐秋这才回神,随着一道进了小楼中。不知是特意安置还是怎样,来往并不见伺候的家下人。被小睿祺牵着,
    帘子打起,近在咫尺,四目相接,看着那浅浅清澈的水眸只管怔怔地映着他的脸庞,谭沐秋轻轻一挑眉,“怎么?两年不见,连个‘哥’都不会叫了?”
    莞初想回给他个笑,却不知怎的竟是笑不出,抿了抿唇,“……哥。”
    “嗯。”
    将他让进房中,莞初把将将烹好散过热气的茶,沏入放了冰糖梨片的茶盅里,“没有梅瓣雪,只是清水加了罗汉果、枸杞、红枣。”今日早起从小厨房搬了药炉来煮茶,就想起从前跟着他采梅花上的雪,剥罗汉果,养护嗓子,他讲究极多,一前晌她调了好几次都记不真切当初的味道,“你尝尝,不知是不是因着水不好,总觉着不如从前呢。”
    谭沐秋接过,抿了一口,“我如今只喝白水。”
    一句话,淡淡的,将那从前的记忆完全抹成了白水。那已然凉去的味道又飘入鼻中,丝丝苦涩。他见状搁了茶盅,轻轻拉了她的手,“来,过来,我看看。”
    被他拉在身旁,看着他双眉微蹙、一脸冷色,一瞬间竟似又回到那从来不见他笑、却始终温暖的日子,“哥……”
    “你想我么?”
    “不想!”莞初忽地眼中有泪,“谁让你非要跟爹爹说要带我走?好好儿地就再也不见!”

  ☆、第87章

    ……
    小手搁在他的掌心,软软的,像一只小鸟儿,不握,也不离;咬着牙,唇抿得紧紧的,两只小涡儿便随着瘪在嘴角边,浅浅的眸底隔着泪,颤颤晶莹的水光。她还是小时候那样,多苦的药都咽得,多痛的针都忍得,对着爹爹的眉头从来都是笑,仿佛每一日都是额外多得的惊喜,弱小的命儿一点点看着流逝,让人想心疼,都不敢……
    只是,这世上,却有一个人,她会冲着他喊,冲着他叫,会打他,会咬他,会为了跟他赌气不吃药,会故意从绸子上摔下来,哪怕就是一日他外出练功回来晚了,也是天大的委屈……
    抬手,轻轻抚上她的小脸,那满满的泪就滚成了泪珠儿,灼在那早已死去许久的封印,撕开了口,酸楚漫过心头……
    师傅是恩,恩重如山;她是亲,心血相连……远离了千里之外的家门,天涯飘零,总以为上天早已将他堕入万劫之狱不得轮回,却不知,竟是赐给他一个软软的小人儿,一个残命难存、只剩一点点热量的小东西,从此,捂着他,暖着他,将他这冥顽不灵的冰暖化成水,与他相依度日……
    此生之命,唯有之爱,就在眼前,谭沐秋起身,将她揽进怀中,轻轻搂在胸口,“是我的不是,不该走……”
    “哥……哥……”莞初哭了,他终于低头,两年前那一夜大怒之争,没有将他们父子师生的情意斩断,却生生把她给隔了出去,他死硬的骨头,从此登门孝敬爹爹也再不见她……“你……你走……我只当是错在我……”
    “怎么不是?就是错在你。”听着她的泪,心里的痛缓缓流淌,热热的,竟是这么舒服……
    莞初抬起头,看到他的唇边难得地有了一丝笑,只是那眉头依然不展,抬手轻轻给他揉开,“哥,爹爹是想让你好好儿地过,理得一番事业,成家,娶妻,天长日久。何必,带着我……”
    “原以为,此生知我者,莫过义父。如今看来,唯这一桩,再不可通。”
    “哥……”
    “十年前,我已无命,何言家。今生惟念一处归宿,义父却偏偏,不肯给我。”
    “爹爹他……”想起那一夜看他冲出门去再不回头,爹爹老泪纵横,莞初不觉心酸,“你是爹爹今生之最得意,我是个累赘,他已然承受不得,又如何再给你?”
    “这累赘我背了八年,抱了八年,我活过来的时候,已然与她血肉相连,一朝割离,鲜血淋淋,谁可怜我?”
    “哥……”逐出家门,恩师惨死,一家门庭几乎覆灭,他早就在那一场轩然大波里死去,涅盘重生,竟是在她小小的病榻边,所有的慰藉都给了她,莞初心疼不已,张开手臂将他抱紧,“哥,你好好儿的,求你……你若是不好……我,我……”
    “你怎样?”
    “我就再不吃药了!”昨夜的针痛得她一身的汗,却依然挡不住那潮水般蚀骨的缠//绵,自己这身子已然撑不住,莞初狠道,“早一日了,早一日干净!”
    “好,你断了药,我这就带你走。寻个清静之处,咱们一道去。”
    “你……”
    小脸上满是泪痕,眼中的伤再不同与从前那撒娇的哭泣,心痛,痛彻肺腑,大手轻轻给她擦拭,“傻丫头,这世上,你最会活,也最该活。只有你好好儿的,哥才能好,你懂么?”
    “……嗯,可你……何时娶嫂嫂?”
    他低头,轻轻点点她的鼻尖,“娶谁,都会恨死你。不如,放你一马。”
    “哥……”
    “嫁了人,还许我想你么?”
    朦朦的泪光中看着他,今生除却爹娘最最与她连心之人,轻轻地,点点头……
    “那就够了。”
    整整两年的思念,两年的怨恨,就在熟悉的怀抱里悄然化去,他的语声复了平常,似是有了圆满的结果,莞初却有些怔,不知是往前走了,还是又回到了最初的那一天……
    “这些时身子好么?”
    “……嗯,”莞初回回神,“每日都吃药,练功,并不觉着怎样。”
    “他如何?”
    “嗯?他?”莞初愣了一下,这么近,那探寻的目光如此犀利,有些心慌,敛了眼帘方道,“相公他……很疼我。”
    “真的?”
    “嗯。”
    谭沐秋闻言未置可否,只道,“当初以为义父会为你再择良配,叶从夕当是一位。君子款款,性情柔和,我只是觉得此人过于清淡,略通曲乐,不好戏文,怕你往后的日子无趣。却见你二人难得相合,他填词,你谱曲,也算琴瑟和鸣,当你属意于他。谁曾想到最后,你却还是为了娘亲多少年前的遗嘱放不下。这倒也罢了,若是旁人我亦无话,却偏偏,是齐天睿。”
    这一番,显是话里有话,莞初惊讶,“他怎么了?”
    “偏居粼里,义父又深居简出,怎能知道这位金陵城里有名的人物。”一句出,谭沐秋不觉轻轻摇了摇头,“翰林齐府,世代书香,就出了这么一位离经叛道的大逆子。”
    “他不想从仕,想做商贾,何错之有?”莞初蹙了小眉,“旁人嫌他是不通情理,哥你怎么也嫌他?”
    “商贾无错,多少世家子弟也有从商立世。只是,他却与人不同,起家靠的不是诚信买卖,靠的是玩,玩物,玩人。那手段绝非书香门第的公子使得出,至今江南一代还免不下那‘七进七出’的骗局,得罪了多少人。”
    莞初抿了抿唇,有些受不得他的目光,看向一旁,才见小睿祺这半天一言不发、安安静静地候在桌旁,此刻正托着腮专心地看着哥哥,小脸上一副极嫌弃的模样仿佛找到了去处,听得津津有味。
    “后来,他做大了身家,短短几年就横行金陵,也算奇才。”
    “说的正是,”莞初悄悄松了口气,“你不曾见他的钱庄,那般的风险与劳累,只是靠玩如何撑得住?”
    “我并非看轻他的才能,只是,他不单是靠玩起家,更是因为这一个‘玩’字闻名金陵。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