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夫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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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夫后悔了-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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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选,前后四下两地,最终选定了衢州,所谓“居浙右之上游,控鄱阳之肘腋,制闽越之喉吭,通宣歙之声势”,莫向南对此十分满意。
    年前银库与本院已然竣工,只等开春就要开张大吉。开号人马早早选定,除了柜上几个,还有一位多年跟随的专笔,虽是早有打算,齐天睿还是再与老人合计,几日后,他要亲自带人过去。
    回到私宅,已然敲了三更的天。管家傅广迎在门口,接了主人一路往里去,回禀这头一日头一顿饭,各房安置如何。听闻秀筠对饭菜还合口味,果然吃下了些补养的粥品,齐天睿这才放心,又嘱咐道,“今儿仓促,明儿记得要按药方子重新调制三餐,谨遵医嘱;药膳补品,切不可过重,她身子本来就弱,服不得。”
    “爷放心,石忠儿明儿就去请老先生过来,定会请教商议,仔细斟酌。”
    “嗯,今儿的药煎了么?”
    “药是我亲自在药房捡的,按时辰煎了送去给大姑娘,是奶奶亲自服侍送下。”
    齐天睿点点头,“她可好?”
    傅广闻言略蹙了一下眉,旋即明白这“她”指的是二奶奶,忙回道,“原本按着爷的吩咐要在泽轩摆饭,可奶奶自爷走了就一直陪在大姑娘房中,晚饭便一道用了。”
    “哦。”一路过了前堂客厅,齐天睿又问,“今儿可带着她去过小厨房了?”
    “去了。告诉奶奶这是给爷预备夜宵用的,往后要什么,奶奶只管吩咐。奶奶问,这小厨房也有专侍的厨娘?我回说原有,只这一回让爷给打发了。”傅广谨慎地回着话,这些都是爷安置下的,一个字都不曾错。原本这小厨房只是备用主人熬夜之时,热茶、烤焙点心之处,从未当真起灶做过什么,这一回吩咐要给二奶奶瞧,傅广私下合计难不成是要使唤二奶奶伺候?
    “她怎么说?”
    “哦,奶奶没说什么。”回想那女孩的神情,环顾四周,预备充足的果蔬、鲜肉,竟是有些寡落,分明是有心事。傅广看在眼中,略是蹊跷,正房妻接入私宅,虽说不大和规矩,可女人眼中这该是个天大的喜事,毕竟,离府立宅,却多少年没有女人,正堂正院只奉正妻,怎的不知欢喜?看来这小夫妻尚有不明之事,只是当家爷是个极精明之人,凡事最忌人插手点拨,傅广便十分知趣地不再多言,只又道,“爷您可用过晚饭?”
    “吃了几口。”齐天睿说着便觉腹中已然有些空,顿了顿又道,“不必预备什么,夜里再说。”
    “也好,小厨房不封火就是。”
    主仆二人说着话已是来到正院二门,傅广止步辞别正要转身,又回头,“爷,今儿有桩小事,倒有趣儿。”
    “哦?”齐天睿听闻未再往里去,“何事?”
    傅广往院里瞧了一眼,附在齐天睿耳边,齐天睿听着听着眼睛里头含了笑,“真的?”
    “嗯,”傅广点点头,“说来也是稀奇,奶奶那哨子吹的跟那鸟儿真像,那鸟儿当即就扑棱了翅膀往她头上飞,叫得真好听,这些日子我还是头一次听着。”
    “竟是吹哨子,这丫头真真是越来越不像个样子了!”
    听爷口中责怪,语声儿却是掩不得的笑,傅广道,“爷,这鸟儿有灵性,这稀奇的鸟儿更不是一般的生灵,咱们奶奶可不是凡人。”
    齐天睿笑着摆摆手,“你去吧,夜里不用招呼人来伺候。”
    “那小厨房上夜?”
    “不必了。”
    “是。”
    合闭了院门,齐天睿转身往正屋去。平日里不论他几时回来,一入夜这院中廊下、房里的玻璃灯盏都会点上,亮堂堂地候着。今儿这院子里通过就亮了廊下两盏上夜的灯笼,房中更只有一盏小烛,晃晃的光映在窗子上,鬼火似的。
    难不成没等我回来她就先睡了?齐天睿蹙了蹙眉,大步穿过庭院,拾级而上,推开了门。
    房中昏暗,果然只有桌上一盏流泪的小烛,烛灯下趴着一个人,双臂叠放垫着小下巴,眼睛直直地盯着对面板壁上一只来回摇晃的西洋小瓷人,一动不动。待到他走近,转过头,大眼睛里头空空的,一点点烛光……
    “丫头,你这是怎的了?”
    她像没听着似的,不抬头,那目光便呆呆地落在他腰间的那枚玉佩上。瞧着眼前这软趴趴的小模样像是抽了筋骨一般,身上还是早起的那身衣裙,再瞧周围,一点子热乎气都没有,脚底下暗暗的一只柳条箱笼。
    “丫头,丫头?”又叫了两声,她还是不应,齐天睿弯腰,对上那双眼睛,“怎的了这是?有人为难你了?”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目光落在眼前这张近近的脸上,喃喃道,“齐……天……睿……”
    “你叫我什么??”
    这一惊乍,静夜里好大声,这么近,那绒绒的睫毛竟是动都没动,只是一倏尔,就像只泄了气的小猫儿,低了头。
    齐天睿皱了眉,干脆蹲//下身,抬手捏起她的小巴,“说,今儿这又是跟我闹哪一出儿呢?还嫌我不够心烦是不是?”
    莞初瘪了瘪嘴巴,心里憋得难受,梗在喉中,痛得厉害,就想冲着他说:公爹和我娘、我爹,还有我都骗你了!我是最坏的一个,可我……真的不知道你不记得我了,不该非赖着要嫁给你……莫说你不想要,我,我也嫌弃我自己,生下来就是这么碍事……
    毕竟……不敢说……也,不能说……
    他若是知道了该多生气?会记恨自己故去的爹爹么?会跟岳家闹官司么?会……休了她吧?一想到这个,心就跳不动,怎的……还是不想被休了……
    “问你话呢!”
    “不是……你,没安置我的住处。”
    拨开他的手,莞初起身,从地上抱了自己的箱笼,“我睡哪儿?”
    她像个要去逃荒的小妇人,抬头看着他,一副死硬的小骨头,齐天睿看得真是气,“你睡哪儿?那我问你,你平日里睡哪儿?”
    她一愣,不明所以,小声嘟囔道,“……素芳苑。”
    “素芳苑的鸳鸯床!”他呵斥的声音并不大,只是拉长了音好吓人,“那是你相公我的床!你一直就睡在我床上,今儿这是怎么了?我的床睡不得了?想造反啊?!”
    “就是睡不得!”
    小声儿一乍,静夜里头像一只炸了毛的小猫,尖剌剌的,刺得齐天睿都不觉挣了挣眉,莫名地往纱帐里头瞧了瞧,没瞧出有何异样啊?昨儿回来收拾的时候他还特意嘱咐换了熏香,用的是她平日上绸子时那种药香点了清蕊,即便跳得出汗嗅起来不会燥渴;房中除了原先的摆设,新添了几个西洋的小物件是才得的,正好摆出来给她玩玩,这怎的还惹着她了?
    “你重给我找地方,若是没有,我睡到秀筠房里去!”
    不知是他这一怔没搭话让她果然逞了势气,那丫头竟是抱着箱笼就往外去,齐天睿赶紧一把拉住,“我惯成了你了是不是??平日里装得又懂事又听话,这大夜里的怎么了?不好好儿睡觉,跟我闹什么??哪里不满意?说!”
    他呵斥得狠,却始终压着语声,这一来,滋长了那小性子,叫道,“府里那个是我的床!这个,我不睡!”
    小声儿理直气壮,齐天睿听着却险些笑出声来,屏了屏,低头在她耳边哑声道,“那,是我一直睡的你的床喽?”
    丫头羞了,抬脚就走,齐天睿忙两臂一环将人拢住,手臂裹着手臂,一道抱着那只小箱笼,“行了,怎的闹起你的床我的床来?若果然闹,你也得睡睡我的床不是,这样咱们才好两清,如何?”
    “我的床……是新的。”
    “我的床也是新的啊,咱们成亲的时候我才置办的。睡了没几个月。”
    怀里没了动静,虽说没再走,可也没应下,齐天睿想了想,低头,轻轻用下巴磕了磕那小脑袋,“没旁人睡过。要不,你就是嫌弃相公我?”
    等了一小会儿,怀中的小脑袋终于摇了摇……
    ……
    四更天,两人总算洗漱完,安安生生躺下。外头起了风,原本在素芳苑是竹篾纸的窗子,一起风总会有刺刺拉拉的声响,泽轩都是玻璃的窗子,便只听得到树梢摇摆,簌簌的,安静了许多……
    床宽大,她蜷缩在一角,他伸开手臂竟是都够不着。
    “丫头,”
    “……嗯,”
    “你今儿这是跟我赌气是不是?嗯?”
    “……往后不了。”
    齐天睿轻声笑了,“你这丫头,认错儿比蹦豆子还快!”
    那角落里又没了动静,齐天睿起身,把枕头扔到她身边去,自己拖了被子挪过来,见那丫头支起了胳膊,赶紧道,“别忙着扎我啊,我有话跟你说。”
    玻璃罩灯,小小的烛苗,透过薄纱的帐子映在白净净的小脸上,粉粉的,抿了抿唇,小涡儿圆圆的,又复了往日那乖巧听话的模样。
    “来,躺下。”
    这么一张大床,又被他挤得没了地方,莞初犹豫了一下,侧身卧下。
    齐天睿伸手给她拢了拢被头,“今儿,给你赔个不是。”
    挨得那么近,他沉沉的语声这么柔和,背了光,那脸上的颜色好亲近,话听得好真……
    “那天不该冲着你发火。新嫁的嫂嫂能知道护卫小妹,为她担事,算是不易;起初瞒着我,也是你的道理。”
    丫头缩在被子里一动不动,只有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
    “将计就计是个好法子,若非我临时回转,你就做成了。这临时起意不能算是我的算计,所以,那原本是个天衣无缝的法子。可我怎么觉着,你这是无奈之举,并非全为了秀筠?”
    鼻子一酸,莞初赶紧抿了唇,悄悄地把脸往被子里缩了缩……
    她在烛光里,一点子小动作都在他眼里,齐天睿抱着肩略路往她跟前倾了倾身子,“丫头,你是不是记恨我以为你有孕?”
    眼睛好不争气,一下子就涨得满满的,她紧紧抿着,他的脸已然模糊,却不肯让一滴掉下来,不想再看清他……
    他静静地看着,等着,待那清澈的琥珀彻底看不到颜色,他抬手,手指轻轻在她腮边一点,一颗滚烫的泪珠滑在指尖,哑声道,“是我想得腌臜了。委屈你了。”
    那泪扑簌簌的,她埋头,遮了那泪水的小脸,只把红红的眼睛露在外头。他伸过手臂想将她拢进怀里,她僵着不肯,只得罢了,覆在她的被上,轻轻地拍着……
    “丫头,”
    “……嗯,”
    好半天才她哼了一声。
    “既是应了大妹妹,咱们就得好好儿的把这事做圆满,你懂吗?”
    “嗯。”
    “到时候可不是在福鹤堂应付一日就可了事,那是要天天在众人面前扮娘,要当心。”
    “做什么要扮娘?那小娃娃不是生下来就给我的么?那我就是娘呢。”
    哭过的鼻音囔囔的,那小声儿里却是欣欣然,理所当然。
    齐天睿一怔,笑了,轻轻捏捏那泪水闪亮的小鼻头,“好,就是娘呢。”
    她也笑了,“那……你也常回来看娃娃么?”
    “那是一定,没有爹,他怎么长?”
    “嗯!”
    看着这张泪痕的小脸竟是有些欣喜,不知怎的,齐天睿鬼使神差道,“到时候,不如我就搬回去,省得来回麻烦。”
    “那样……也好。”
    “好了,睡吧。”
    “嗯。”
    她乖乖地裹了被子,齐天睿也躺平了身子,合了双眼,“这几日我柜上忙,你多照应秀筠。这宅子里有些新鲜小玩意儿,看着喜欢,就那去逗趣儿。”
    “嗯,那我……能不能带着那只小鸟儿?”
    齐天睿睁了眼,“哪只啊?”
    “就是外头廊下那只金黄的玉鸟儿。”
    “我那可是三百两银子弄来的,一根杂毛都没有,嗓子极清亮。”
    莞初缩在被子里悄悄白了一眼,嗓子极清亮,你听见了?
    听她又没了动静,齐天睿扭头,那双清亮的琥珀正忽闪忽闪对着他,心里想笑,口中无奈道,“行,给你玩两日吧。”
    她乐了,“那,能放出来吧?”
    “放出来??”
    “那鸟儿通人性的,放出来,唱得更好呢。”
    “丢了你可只管赔!”
    “多谢相公!”
    “你这也是,你高兴了,我就是相公,你不高兴了,我就是齐天睿?”
    “……往后不了。”
    “睡觉!”

  ☆、第52章

    将过了五更天,昨日淅淅沥沥的小雨半夜的时候晴了天,阴沉的云层透出一两颗小星星,水汽尚未散尽,湿冷的寒气。
    西城大街上悄无声息,买卖商家依然锁门上板,只有门前两盏灯笼恍恍惚惚地照着一街的冷清。裕安祥票号开了一扇门,房中透亮的灯光照出来在湿漉漉的青石地上映出一道暖光;门前停了两辆马车,搭了青布帘子已然装拢妥当,马车前候着几个长袍打扮的中年男子正低声交谈,不时望向街口两边。
    不一会儿的功夫,南街口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应声而来两骑人马,前面是那匹熟悉的高头伊犁马,马上那位身型俊朗的男子正是自己掌柜的,几人忙迎了上去。
    勒住缰绳,齐天睿跳下马来,后头的石忠儿忙接了,领头是总号的一位总账协理,上前道,“爷,都预备齐了,正等着您呢。”
    “我一时走不了了。”
    三日后就是裕安祥衢州分号开张大吉,这一众人正是首批上柜之人,亲自领队的自然该是当家掌柜的,这怎么了?众人正是惊讶,但见掌柜的眉头紧锁,神色冷肃,多年相交深知这位当家人年纪虽轻,行事却滴水不漏、十分果断,这一回临时拖改行程,怕是出了什么当紧的事,不免都握紧了心,协理道,“爷,出事了?”
    “哦,不妨。”齐天睿应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封了印的油布袋子,“这是衢州调拨银库的账簿,你们先拿去核对。我有事得赶去粼里,你们先走一步。”
    协理赶紧接过,又道,“爷,开号时银库对账与镇店之宝,都得有您老扣章画押……”
    “我知道。我今儿后晌就往那边赶。”
    “也好,爷您一路千万当心。”
    “嗯,你们上路吧。”
    “是!”
    送走裕安祥的一众人马,齐天睿掉转马头,主仆二人直奔粼里。
    不到一个时辰,赶到粼里天已大亮,一地之隔这边雨水显是湿重。一街两旁陆陆续续打开了店板,早点的摊子更早一步遮了雨布已是开始叫卖。
    青石的路面十分光滑,疾马而过,擦起一路的水汽,引来这小镇早起的人们侧目而望,不知这两位衣着华丽之人为何事如此急躁。转头进了巷子,远远看见宁家门庭大开,门前一字排开足有七八辆大车,守车之人都是横眉恶目、壮似铁塔的彪形大汉,身上清一色都是镖局的衣裳,背后扛着一个“荣”字。
    看那车上已然是堆满了各式家什、五花大绑,府门上的宁字灯笼都被打落在地,石忠儿不由叫道,“爷!咱们来晚了!”
    齐天睿一鞭子狠狠抽下,那马儿便似一股子旋风一般蹿到了府门石阶前,一声啼叫,高高扬起前蹄。齐天睿跳下马大步往里,不及门口就被人拦了去路,那壮汉道,“此处正在盘账清算,不受客!”
    “盘账清算??我是这家主子,我不在,你们清算哪个??”
    眼前这人虽是清瘦,身型却十分挺拔,此刻眉头紧锁、双目喷火,那气势果然像是家宅被侵,细究那话中因由,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齐天睿看这人堵着门依然不知好歹,怒喝,“你是杭州荣盛镖局的?今儿谁领的镖??”
    那壮汉蹙了下眉,“今儿是我们少东家……”
    “叫你家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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