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云深处帝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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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云深处帝王家-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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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熙也知道?”
  “既是随嫁,那岂有不知?”
  那婢女看她神情冷酷的,便想赶快离去,“送到了,二姑娘且自己进去罢……二姑娘不必这样动怒,现如今连驸马都是三妻四妾的,那帝姬们都争相博个大度贤名呢……”
  文迎儿头疼,突然间竟同情起韵德帝姬的遭遇了。那婢女临走前道:“姑娘若是不高兴,要不直接进去叫停?这样就是难看了些。若不然,还是随我去大姐那里睡吧。”
  文迎儿的手靠在门上,里面已经没有发出声音了。她今天吃的药药效还在,脑袋浑浊一片。或许文拂樱说得对,这也是一个解脱自己身上麻烦的办法……
  她连自己是谁都越来越糊涂了,这夫君她自然也不想要。说罢便道,“回姐姐那里。”
  ————
  冯熙与文渊谈到夜里。那文渊因为知道文迎儿是崇德帝姬赵顽顽,今天也高兴不起来。
  这个欺君之罪早在接收赵顽顽那天就已经担下了,他只能将火气撒在冯熙身上。
  好在这赵顽顽与传说中的崇德帝姬描述有许多差别,听冯熙说,是因为在小云寺关了太久,她个头、性格及记忆都没有能和宫里人对得上的,还算侥幸。
  眼下冯熙是向他来求个举荐的。光是太常寺少卿李昂一个人的声音不够,他需要文渊也为他在御前提点。当今这位官家,只有耳提面命地多了,才会真正对他感兴趣。
  文渊没想到的是,冯熙竟然已经打通太常寺卿李昂、荀子衣以及高殿帅三人,而前者与后两人分属不同的阵营,他是当真明白自己这侄子不容小觑。于是答应在殿前附和他们举荐冯熙。
  冯熙认为此事已妥。
  文渊留他叙话吃酒,到夜间放他出来,文宅的家丁将他带到房内,门口等待的婢女说,文迎儿已经等不及,在里面睡着了,且睡前嘱咐进去时莫开灯,直接上床便了。
  冯熙未觉有诈,进去之后发现屋子很浅,门对面一扇屏风,后便是床榻。心道文宅这是正好没有空的大的厢房么。
  果然见文迎儿裹着被子在床榻上,便睡了上去。但很快地,文迎儿身上便热浪滚滚,口中吐气,随后抱住了他的脖子亲吻过来。
  她竟这么主动了?冯熙倒是有些情动,可他对她身上的气味太过熟悉,而眼前这个人身上显然是另一番味道。
  冯熙很快将她推开,仔细瞧竟是绛绡。
  冯熙道:“我走错地方了,你好好歇着吧。”于是起身拿了衣裳走出去。
  听见耳房里冯忨在哭闹,于是走进去瞧他。
  冯忨的乳母其实也跟来的,这个时候他不睡,乳母干着急,对他说,“这孩子一换床就睡不着,怎么哄都不行,是不是吵着二哥了?”
  “我带他出去转转吧。”
  冯熙将冯忨架在头顶出了门,冯忨大叫:“驾!驾!遛马儿!”
  在外面走了两圈,这小祖宗才稍微困顿了些,这时候趴在他背上快睡着了。
  前面文迎儿与一婢子正快步向隔壁院子走去,冯熙瞧着奇怪,便叫道:“迎儿?”
  文迎儿立时顿住,回身一看,竟是冯熙背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在远处立着,头顶月亮正圆,洒在他身上还真有些好看。
  文迎儿心里正翻江倒海,此时迎着他走上去,盯住他问:“你方才在哪里,绛绡呢?”
  冯熙愣了愣,“我瞧绛绡在那屋里睡着,估摸是我摸错房间,就出来了。正好忨忨睡不着,带他玩了两圈。你这么晚还去哪里?”
  文迎儿呆呆站了半天,转头再找时,那婢女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
  冯熙伸手在她脸上一勾,“怎么了,小脸红扑扑的。”
  文迎儿心上狠狠地动了动,目光越发呆滞,“……那我们去哪里睡……那陪着我的婢女跑了……我,我去将她追回来问问?”
  冯熙道:“不必。我们就去忨忨那屋。”
  “哦……”
  冯熙牵起她的手,她愣愣地跟随回去冯忨那屋里。这房屋整体都小,耳房又小了一圈。乳母看他们进来,听他们说了绛绡在旁边屋里睡了,于是便退出去同绛绡去挤一处了。
  冯忨迷迷糊糊看见文迎儿,就拉住她的手,口里咕噜冒着气泡呓语:“二叔二婶陪忨忨睡……”
  “好,好。”文迎儿和冯熙想拖外衣,但冯忨不让。两人害怕他又哭起来,只好就这么躺上床去。这冯忨骑在冯熙身上,整身子趴下来。
  文迎儿想将他抱到中间去,冯忨大叫:“不行我要我的马,我的马!”
  冯熙幽幽地道:“不是你的马,是你二婶的马。你二婶还不曾骑过……”
  “我今天骑,二婶明天再骑吧。”
  冯熙的手掌握住了文迎儿,热热的。文迎儿把脸侧了侧,怕被瞧见她满脸的窘迫。
  

  ☆、和谐

  翌日醒来时,那小冯忨已颠了个儿,抱着文迎儿的腿,脸靠在她两脚袜子上。
  文迎儿低头瞧了瞧,心道他也不怕有味道,又想自己应该还算干净的,也不碍事。
  只这一下,她脑袋抵在冯熙胸口上。冯熙将醒未醒,就势伸胳膊将她揽了满怀。待她要挣扎时,他胳膊又收紧了不放。
  很快地,便觉他胸膛臂膀全热了起来,脱又脱不开,听他口里一直低低唤:“顽顽,顽顽……”
  这冯忨的“忨”和“顽”同音,文迎儿当然不知道他叫的是自己,还道他惦记小家伙。
  “他在下面,我把他抱上来。”
  “休动……”
  “是你自己叫他的。”
  文迎儿停下挪身子,但很快便被他闷得受不了,还是要动。冯熙突然发怒了一般,眼睛不睁,眉毛却凝成一团,见她偏不听话,直接一翻滚将她压在身下。
  文迎儿大惊:“忨忨在下面呢!”
  是啊,顽顽在下面呢。冯熙昨夜酒还没醒透,这时候梦与现实交织在一处,早已经不记得冯忨了。
  文迎儿这时闻见一股怪味,似是熏的什么香,这香闻不多久便让人呼吸局促,脚下的冯忨好似也焦躁起来,扭动着身体哼哼。
  这时候听见脚步声,似是绛绡进来了,文迎儿急忙道:“绛绡,快帮我把他弄走……”
  绛绡手里正捧着一炉香,踏进了之后就将那香放在床头,随后将冯忨从床榻上扒拉下来,挂在自己身上抱着就要出去了。
  文迎儿急急道,“是将冯熙弄走。”
  绛绡却向她一低头,“二姑娘,我昨晚上又做了些错事,您就给我这个机会弥补吧。”说罢从房里走出来,将那房门从外面插了拴,吩咐左右不要打扰,然后与乳母和小冯忨走了。
  昨天李氏将文迎儿带去书房的时候,绛绡没跟过去。恰好的文拂樱唤了她,她便过去了。
  文拂樱说当时安排她去冯宅,就是希望她能替自己照顾冯熙起居,还将她私藏的一小箱子金银首饰都拿了出来给她。
  文拂樱说能说服冯熙接受她做通房,要她晚上在那间房里等着冯熙过去。但实际上,文拂樱只是在那房中烧了合欢香,以至于绛绡自己在里面呆了一会儿,便先自己受不住情动了。
  至于冯熙,虽然酒醉入了房,可他毕竟曾是军中的将领,哪会定力那样不足……
  等到冯忨的乳娘过去了,看见她那副样子,她才猛地惊觉,一脸羞躁地跟乳母解释,这香是给文迎儿拿的,谁知道自己一不小心睡着了……
  脸丢成这样,自作孽不可活。二哥与文迎儿若是计较,她就无处容身了。想来想去,还是顺水推舟送到二哥那里,帮着他们圆房。这样不管谁问起来,也是为了他们夫妻两个好的。
  眼下文迎儿望着她走出去,才是真正绝望了。最要命的是那香,就放在床头扑鼻熏眼,明晃晃地就是要她就范。
  身上这个大力神现在浑身都像烙铁,她只能乱踢乱打:“我不要,我不要!”
  冯熙的脑中却是另外一片画面。
  宫中内苑的垦岳里头,嘉花名木林立,万岁山的无数石洞里女萝缠绕,空濛雨雾,宛如仙境。
  潮湿的石洞里头,那头戴垂角冠的及笄少女盯着他说:“总算逮到你了。我今天成年了,改日就得坐檐子嫁给那个荀子衣去,他长得又俊俏,打马球又好,他给我写信,词又酸又黏牙,他是官家亲赐给我的驸马。但是你怎么办呢,以后没人逗你玩了。”
  冯熙默然低头欲走,“在下还有干事……没空陪帝姬玩。”
  少女狡黠一笑,将他摁在石山前,“但是你得记住,大抵荀子衣会陪我玩,他会像这样把我摁在床上,啃我的脸,伸出舌头,舔我的嘴唇,我不肯,他便要打压我,要了我!”
  冯熙现在置身在垦岳那处奇花异石中间,脑袋里想到这个画面,他怒不可遏,将她推倒在地上。这地是由厚厚的林草堆积,软得如床榻一般,身下的软玉乱颤,他拿出了在湟水杀敌的气势,她浑身哆嗦,越是起鸡皮疙瘩,他越是要将他们细细密密地吻平,君臣礼法,都是见鬼。
  “别,别,求求你饶了我吧……”
  带着哭腔的声音,让他越发缭乱,分不清是哭还是笑,“别,别了,你弄得我好痒痒……”
  她像小羊蹄子一般蹬来蹬去,冯熙伸手去探,剥了她衣裳。
  “冷……我冷,还我衣裳!”
  冯熙也不知怎么将自己身上衣裳都剥开的,就这么覆盖下来,她绝对不会再冷了,于是她找不出来借口,忽然瞪圆了眼睛,脸颊有如炭烧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冯熙才终于醒来了。
  他脑袋疼得很,身上也乏得像在战场拼杀了三天三夜,微微偏头看见文迎儿正呆望着床顶一动不动,因昨晚没洗漱便睡了,此时脸上胭脂眉黛脏成一片,脸颊上更是有竖条痕。
  她捏着个背角将身上裹得紧了,此时将近晌午,端午时白天已开始闷热,她脖颈有些湿湿的,冯熙道:“怎的身上这么多汗……”
  文迎儿只咬着下唇不吱声。 
  冯熙先撑身坐起,这才发觉自己已经是赤条条一个。立即意识到什么,皱眉问她:“我是不是做了什么?”
  文迎儿嘴唇颤了颤,那唇红润得没有半点干皮,湿湿地像滴了露水。深吸一口气,索性揭开被子越过他跨下床榻,捡起散落一地的衣裳,拿起抹胸来。
  这抹胸命途多舛,已经被扯烂几片了。
  她一句话也不说,只裹上中衣,披着衣裳便快跑出去开门了。
  冯熙愣了半晌,捂着脑袋仔细回想,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但就算想不起来,也知道自己必是当了回狼畜。
  等他整理好衣衫走出去时,见文迎儿正坐在石阶上继续发呆,发丝散乱也不去整理,憔悴得像刚从小云寺出来那天一样。
  向文渊及李氏辞行后,文迎儿一行便往冯宅回去。两人都像霜打了茄子似的不言语。绛绡心里有鬼,也不说话。乳母想着绛绡那事,估摸出她想做个通房的意思,这时候也不好搭腔。只有冯忨拿着文宅送的拨浪鼓一直打,嘴巴里还说着,“咚哒,咚哒,咚哒……”
  文迎儿望着那拨浪鼓,有规律地来回晃动,于是死死闭住眼睛。但架不住声音响闹,脸更是红得像猴屁股了。
  回到文宅后,她便一头钻进屋里关上门。冯熙确信自己是轻薄了她,可又想不起细节,实在也懊恼。
  午间和晚间也不出来,只收了绛绡递过去的饭菜,吃完后又放出来。
  到了晚上,冯熙也没法进去,只得在耳房将就睡下。
  半夜时,依稀听见门吱呀开了,那个身影站在门口良久,不知在思虑什么。他故意微眯着眼睛,望见她蹑手蹑脚地走近自己,手里拿着一把小尖刀。
  冯熙道自己是强迫了她,若她真有杀他解恨的意思,那当也没什么。石榴裙下死,他倒是也值了,只是父兄冤情恐怕没法昭雪,泉下得请他们恕不孝不义的大罪。
  文迎儿在他床边站了一会儿,将刀慢慢地对准了他头颅。站了不知道多久,最后拔起他的头发,用刀割了一撮下来,捏着刀和头发转身出去了。
  

  ☆、赁客

  翌日冯熙已去禁中听取调令了。若是他所料不差,很快便能升迁。至于这回派什么职,他已经心里清楚。只不过对于他来说,在宫里,即便是做殿帅,也不过是官家身旁一条混吃等死的狗。
  走的时候,看见文迎儿还在净房里面待着,里面雾蒙蒙的全是热气,便知道她又在洗沐。
  冯熙问绛绡,“她进去多久了?”
  绛绡道:“一个半时辰了。”
  “……跟她说我这就走了,不用再泡了。”
  绛绡低头道:“娘子不过一时没想通,我会好好劝她的。”
  现如今绛绡什么也不敢想了,连文拂樱的那箱首饰也没敢要。她已经是冯宅的人,如果再得罪主人,这下半辈子都别想过得好了。
  冯熙默了半天,“仔细照顾她,别让她动了自残的心思。”
  赵顽顽一怒能撞脑袋,她是不怕死的。性急不弯,宁死不屈,是她以前的脾气,现在虽然柔软了许多,但始终是一个人。
  只是为什么不能记得他呢。
  想毕,也只能嘱托下身边人,随后便离开了。
  ————
  失身这个事,文迎儿看得比天大。她还没搞清楚她是谁的时候,连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那她还有什么?
  周围的这些眼睛里的意思,都是“你是冯熙的妻子”,而她也不得不以此自称来确认自己的存在意义,但她心里一直的抗拒都是因为对这个“身份”有所怀疑。
  现在却必须得让自己接受,她确实是“冯熙的妻子”。这五个字把她钉死了。
  冯君早上让月凝来叫文迎儿去大厅,说是听正事。
  文迎儿着装好赶去,见里面站了几个冯宅管家,冯君正坐在交椅上听他们说话。
  “咱们在御街西边的那间铺现在尚能收回赁钱,但东九曲、贡院北、马行街那几处,都是小官人为了接济西军回来的旧识,便宜赁给的,再加上咱们在夹马田郊的那块地,也是给的冯老相公的一位故人,那故人还不是西军里头能干活的,还是个画师,听说原来是翰林学士,干犯了天颜逐出来,被冯老相公接济的。现如今不仅交不上每年的定额,还将我们借他的五头耕牛都丢了。我去和他理论,他只能给我几张字画,又卖不掉……”
  “你的意思就是钱收不回来。”
  “……是。”
  冯君懒得听他多说,怎么处理这些事都是管家该做的,而不是她这个女主人该操心的。她操心的只是给家中每个人的例钱能不能照常发下去。
  “其他的地都没问题么端午不是来了一批佃农给送东西吗,这些人都能交上吧?”
  “现今好几处受了涝灾,远点儿的指望不上,咱们在开封这块就剩这十来亩了。”
  冯君听得头疼,“你的意思今秋都收不上什么钱了?”说着沉吟半天,“我的嫁妆可以拿出来些变卖,我爹那些老部下,还有我二哥那些同僚,能接济的不要少了他们。”
  那管家道:“这可使不得,我再想想办法吧。”
  “你要有办法还跟我这么事无巨细地说么,我瞧你也捉襟见肘了。不过眼下有个好消息,二哥升调之后俸钱跟着涨,咱们都能好受些。撑过这几个月便好多了。”
  冯家兵戎之辈,战死的多,冯宅其实还有几房亲戚住在这里,也大多都是妇孺,儿女要出嫁的、娶亲的,贴补也多,当事的没有几个。一朝势倒之后,就只有冯熙一个在宫里还能出头,但前段时间还犯了事……
  再加上冯熙娶亲的花销、端午度节的花销、去那驸马宅置办文迎儿衣裳、头饰,回文家拜门,这接下来的几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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