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迟钟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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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迟钟鼓-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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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双白玉般的长腿中间,一道狰狞的口子像是一双大手,终于撕开了他们两人中间那层面纱。明明有一具男性艳羡的身体,偏偏缺少了作为男性最重要的东西。

    迟迟眼睛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她张开双臂,想要抱住纪无咎,就像以前很多次纪无咎抱她那样,给他温暖和安全,可是她的手刚刚伸过去,纪无咎就轻轻一侧,避开了她伸过来的手。

    迟迟不解地看着他,烟雾朦胧中,纪无咎脸上的笑容讥诮又尖刻,那是他从未拿来面对迟迟的一面。“这下你总明白了吧,为什么你身边所有人都不让你跟我在一起。”

    她明白,她怎么会不明白?好久之前她专门找了教养嬷嬷过来问的,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我不在乎。”她走过去,不容他拒绝地抱住他,“你如果是担心这件事情,完全没有必要。”要怎么样,他才肯相信她是真的不在乎呢?

    纪无咎缓慢、却不由分说地把她的手从自己身上拉了下来,他转头看向迟迟,那双漆黑的瞳仁里满是淡漠,“我在乎。”

    迟迟抬头,看向他的眼睛,想要从里面找出一丝一毫往日的温存,可是她努力找了那么久,那里面还是什么都没有。她捂住嘴,努力不让自己的哭泣声太大,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样,空荡荡的,好像有风穿过的声音。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听得见迟迟的哭泣声。开门之前她还满心欢喜,可开门之后,纪无咎却用他自己将迟迟打下了地狱。

    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他平常从未在人前提过他的不一般,时间久了连宫中的老人都忘记了,纪大人是受过宫刑的。他那么要强,就算是受了伤都不肯将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现给外人看,可如今却为了要摆脱自己,而将他身上最难堪的一道伤口就这样大喇喇地展示出来。

    迟迟觉得,她好像个刽子手一样,如果不是为了赶走她,纪无咎也不必这么难堪。可是,他真的就讨厌自己讨厌到如此地步吗?宁愿要把他身上最不堪的东西展示给人看,也不肯让自己亲近半分。她抬起头,再一次看向那个人,泪眼朦胧中,那个人的容颜依旧俊美,表情也依然淡漠,她颤声问道,“是不是无论我怎么说,你都不肯信我?”不肯信她是真的不在乎,不肯信她是真的愿意跟他一辈子。

    纪无咎看了她一眼,转过头去,淡淡说道,“夜已经深了,殿下也应该回寝宫去了。再晚,恐怕陛下知道又要着急了。”

    迟迟闻言,怔忪了片刻,痴痴地笑了起来,“你今天晚上,让你身边的越洛珠过来找我,就是为了把你的伤口挖给我看?你宁愿把你最忌讳的东西拿给人看,都不愿意接受我的感情?”她咧嘴一笑,脸上还挂着泪水,露出的笑容比哭还要难看,“好,纪无咎,你好。你既然如此不愿意,那我也不勉强你。你放心,从今往后,我不会再来纠缠你,你大可想做什么做什么,不必再这样……再这样把自己的伤痛扒拉给人看。”

    她缓缓地从地上站起来,跌跌撞撞地朝门外走去,走到门口,迟迟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微微侧头过来对他说道,“但愿你今后不会后悔。”她的背影沐浴在月光之下,仿佛即刻就要乘风而去。他眼神微动,却依然什么话都没说,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了棠棣院。

    等到迟迟离开了,纪无咎才转身,一言不发地拿了衣服给自己穿好。他看着腿中间那道狰狞而肮脏的伤口,突然就笑了出来。笑着笑着,脸上就有大颗大颗的泪珠滚了下来。那泪滚烫,从脸上落下来,像是火烧一眼瞬间点燃了他整个皮肤,也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感到有片刻的温暖。

    从今往后,是真的不能跟她在一起了啊。

    那天晚上回来之后迟迟就病倒了,高烧不退,李湛过来看她的时候她神志还是清醒的,见到李湛,迟迟什么都没有说,只说答应赐婚了,从今往后不会再惹皇兄生气,说完就晕了过去。

    李湛见她病成那副样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坐了一会儿就走了。纪无咎给她下了一剂猛药,迟迟自己能够答应,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只是她这样病着,他这个当哥哥的难免会觉得于心不忍。

    因为生了病,其他地方也不能去,李湛把之前守着她的人全都撤了,又换回了以前甘露殿的人。迟迟有了琉璃陪她,虽然依然病着,但情绪却要比之前好了许多。

    迟迟生病的事情,纪无咎也知道,然而也仅止于知道了,那天晚上之后,他们两个就是并行的陌路人,他找不到什么立场再去关心她,李湛也不会允许他去,迟迟自己也不会接受。

    迟迟病着,他其实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之前就怒极攻心,走火入魔,后来又是心中有事,几重重压下来,纪无咎虽然硬扛着没生病,但身体却比之前差了许多。

    两人这一病就直接病到了年关,姜风荷这些日子都在姜府中为卢氏守灵,眼看着快到年关了,她不能再呆在府中了,这才回了宫。

    这些日子姜风荷也累得够呛,她虽然早知道姜赋淳跟卢氏感情淡漠,但也没有想到他们居然会淡漠至此。她在府中这顿时间,姜赋淳去灵堂的次数屈指可数,她在尚且如此,她不在的时候是怎么一副模样,姜风荷想都不想去想。

    她回宫后,本来以为这下可以好好休息几天了,没想到才过了几天姜永彦就递了牌子进来要见她。姜风荷心知有事,也不敢耽搁,连忙派身边的大太监把人给领了进来。

    姜永彦到了姜风荷的宫里,屏退左右之后就开门见山地说道,“母亲的死,有蹊跷。”

    姜风荷悚然一惊,她虽然觉得卢氏死得太突然,但她身边的陪嫁嬷嬷都说了卢氏的一切用具都是经了她的手的,小心得不能再小心了。这样的情况下,就算有人想要卢氏的命,那也应该不容易得手才对。况且,卢氏身为姜赋淳的夫人,是谁要加害于她?若是姜赋淳的政敌,他们犯不着去对付一个深宅妇人。若是姜赋淳的妾室,然而她们的出身都不高,就算卢氏不在了,姜赋淳续娶都不会把她们扶正,杀了卢氏她们也没什么好处。既然是这样,那还有谁会想要卢氏的命呢?

    姜永彦听了她的问题,沉默了片刻,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我把她的药渣子拿到外面去查了一下,发现里面多了三味药。就是这三味药,非但治不了她的病,反而会让她的病情加重。”

    姜风荷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着姜永彦说道,“既然你能查到,那为什么当初母亲她们查不到?”还是说,她的陪嫁朱嬷嬷早就背叛了她?

    看出姜风荷在想什么,姜永彦摇了摇头,“不是朱嬷嬷背叛了,事实上,如果不是她,恐怕我根本追查不出母亲的真正死因。那几味药并不难查,要不然我也不会一去就查到了。不是没人看出来母亲究竟身患何种疾病,而是他们看出来了也不敢说。”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惨淡的笑容,“你想一想,在相府中,还有谁能吩咐大夫不把真正病因告诉相府女主人的?不仅不告诉,还将错就错,让原本的一场小病要了她的命。”

 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章

    姜风荷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如果真的是像姜永彦说的那样,那这又是为什么?“为什么?母亲不在了,对他也没有半点儿好处。”

    姜永彦冷笑一声,不无讥讽地说道,“那是因为,母亲撞破了他的一桩秘事啊。”他轻哼了一声,“当朝宰相,跟当今太后私通,这种丑事若是被人叫破,那就不是丢人那么简单的。母亲无意中看到,惹来了他们的疑心,这才招来了杀身之祸。要不然,你当我们那位姑母这么多年来都不曾回府看一眼,为什么要等到母亲生病了才回去?还不是因为她怕私情被其他人知道。”

    明明是惊天秘密,却被姜永彦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来,可听到姜风荷耳中,却不啻于滔天巨雷。她用力扶住了椅子的把手才让自己没有掉下去,抬起头问姜永彦,“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朝宰辅,跟当朝太后私通,而且这两人还是亲兄妹,无论是哪一条都足够惊世骇俗了。姜永彦听了,笑了笑,笑容中有讽刺也有苦涩,“自然是真的。我们母亲是继室,你当他先前的夫人是怎么死的?还不是跟我们母亲一样,撞破了他们的私情,于是招来了杀祸。”

    “可是……”姜风荷还是觉得有些不敢相信,虽然历朝历代,权臣跟后宫是有那么一些捕风捉影的风流韵事,但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啊,这两人,“可他们,是亲兄妹啊。”

    亲兄妹乱/伦,不要说是天家,就是普通百姓也是大罪过。他们的父亲,那么饱读诗书、那么持重的一个人,就算不多宠爱她,姜风荷也想不到他居然会是这样的一个人。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姜永彦勾了勾唇,讽刺地笑了笑,“什么亲兄妹?你看看他们两个,身上可曾有一分一毫的地方长得像?他们两个,可不是什么亲兄妹。”

    又是一个炸弹丢到姜风荷面前,姜氏一门,就他们在两代,就出了一个宰辅一个太后一个皇后一名宠妃,如此荣耀,放眼整个朝廷,也没有人再像他们一样了。姜风荷一直以她的出身为傲,没想到,原来这出身都是假的。

    “母亲去世后不久,她身边的陪嫁朱嬷嬷就主动找到我,跟我讲了一桩旧事。”姜永彦脸上露出几分追忆的神情来,“如今的姜太后,的确不是我们的亲姑母。也不知道父亲是从哪里找来了这样一个女子,将她认作妹妹,送进宫中。只说是为了避难养在庵堂的姜家小姐,故而这么多年京中之人一直不知道她的存在。当年先皇身边还有皇后沈氏在,沈氏宠冠后宫,后来又产下皇子也就是当今圣上,更是荣宠加身。然而就在这个姜氏进宫之后不久,原本后位稳固的沈皇后却突然失了宠,过了没几年,就去世了。之后她就扶摇而上,成了后宫中最受宠的嫔妃。”

    姜永彦转头看向姜风荷,“我悄悄派人过去问过了,姜家的庵堂里从未安置过这样一位小姐。知道这些旧事的老人多半已经不在了,朱嬷嬷说她之所以会知道,还是因为当年母亲觉得有蹊跷,派人过去查过。至于姜太后究竟是什么身份,那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想来她的身份也应该很重要才对,要不然,怎么会这样尽心尽力地遮掩,生怕别人知道了一星半点儿?”姜永彦叹了一口气,“只可惜,我是找不到了。如今我在家中,许多事情都是在那人的庇护下才能行动,只得小心得不能再小心了,免得惹到了他。”姜赋淳对待自己的发妻尚且如此,何况是儿子。姜永彦也担心,他的父亲会不会有一天突然掉转过头来,对付他。

    姜太后不姓姜,卢氏也不是正常死亡的,父亲跟太后有苟且……这一上午,姜风荷就知道了这么多大事。她以前被卢氏庇护着,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卢氏一死,这世间什么阴私都到了她的面前。姜风荷沉默半晌,方才问道,“哥哥打算怎么办?”她跟姜永彦一样都是卢氏最喜欢的孩子,姜永彦既然已经知道母亲死亡的真相,那就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姜永彦看向她,“我把这些告诉你,是希望你有个准备。如今我们兄妹俩,可以说是没有回头路了。母亲不能就这么白白死了,我一定会让那对狗男女得到应有的惩罚。至于你,你在宫中更是要万事小心。如今他们还不知道我们已经知晓了真相,你的行事环境尚且宽松,等到他们知道了,恐怕就要调转矛头指向你来了。”

    姜风荷点了点头,他说得在理,若是真的等到姜太后察觉了,恐怕他们两兄妹也讨不了好。“哥哥放心,宫外的事情就要多劳你费心了。我在宫中也帮不上什么忙……”

    她还没说完就被姜永彦抬手制止了,“不,你帮得上。”

    “我刚才不是说了,先皇后沈氏死得蹊跷,只是听人说就知道跟太后关系甚深。若是圣上知道了自己母后死于非命,你说他会不会想要报仇?就算最后查出来太后跟这件事情真的没关系,但是她私通外臣,陛下为了皇室颜面,也不会留她。就算这些都不足以让陛下生出除掉她的心思,然而如今朝堂之上,父亲权势已然威胁到陛下了,他身为皇帝,也会想方设法除掉这两个人。”

    “你是姜氏女,一旦将来陛下将矛头对准姜家,不管我们有没有参与进来,最终都会收到牵连。与其将来被无辜牵扯进来,还不如现在就向陛下投诚,换后半生一个平安。”

    “你要做的,就是让陛下知道他母后的死跟当今太后有关。你又是姜家女,由你来说,陛下不会不信的。”

    ……

    纪无咎拿了一把剪刀小心地将院子里那盆月季上的老枝剪去,不出片刻,刚才还看不出形状的月季已经焕然一新了。春寿进来看到他如此,笑着说道,“师父倒是有闲情逸致。”

    纪无咎放下剪刀,抬头看他,“说吧。”

    春寿给他行了一个礼,“刚才姜永彦才从宫里出去了。一切都按照师父你说的那样,就等陛下去皇后娘娘那里了。”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对,补充道,“可是,她这样空口无凭,陛下也未必信她啊。”

    纪无咎目光摇摇地看向宫城远处,“我自有证人。”由不得他不信。

    迟迟跟沈清扬的婚期定在年后,公主府是早就准备好的,只等着女主人进去。现在到年后,实在算不上时间长了,自从圣旨下下来之后,整个甘露殿的人都忙了起来。迟迟不会女红,也不能指望她会绣个什么东西给沈清扬,这一切自然就丢给了琉璃代劳。看着他们为自己忙来忙去,迟迟却觉得心中一片平静,仿佛即将结婚的那个人是别人。

    好像经此一病,她的心境变了许多,骨节当中有一种拔节长高的阵痛,琉璃说是她长大了,原来长大了就是这样吗?这样痛,痛得她许久缓不过来。

    因为跟沈清扬实在算不上熟悉,她又不想将来真的嫁给了一个陌生人,便奏请了李湛,让她可以在婚前跟沈清扬见见面,培养一下感情。难得她大彻大悟,这样的要求李湛自然不会拒绝。所以他们婚前,并没有像一般夫妻那样避而不见,反而见面的时间比以前多许多。

    沈清扬是个很好的人,虽然有个见了女孩儿就结巴的毛病,但不影响他们两个人交流。他自幼跟在沈慎身边,游览名山大川,见识上面不是一般的文人可比的。加上他读书又多,讲起旅途见闻来,引经据典,迟迟对着他,倒也不觉得闷。只是这样听多了,难免会心生向往。迟迟无意中说了一句,“要是以后能出去看看该多好。”

    沈清扬先是一愣,随即一本正经地跟她说道,“想去就去啊,以后……”他脸一红,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以后你想去哪里,我陪着你便是。”

    迟迟一愣,她没有想到自己这样随口一说居然就被沈清扬当了真,心里有些暖,见他那么认真也不忍心跟他说这只是自己随便说说的。想了想,说道,“再说吧。”虽然没有拒绝,但到底打击了沈清扬的积极性,他的脸一下就垮了下来,那双晶亮的眼睛也好像蒙上了灰尘一样。迟迟心中不忍,却也只能转过头去,装作没有看到。

    她能怎么样呢?她生于皇宫长于皇宫,难道这辈子还能有出去的一天吗?

    眼见着迟迟跟沈清扬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和睦,李湛也高兴。对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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