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金太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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诊金太贵-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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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也是个彪悍的,扫帚一提,好些人都拦不住,那大夫一看,顿时抱着脑袋往人群里钻逃了。
  外头又哭闹了好一会才散去。女人被丈夫扶了回去,亦有好心的邻里同去帮忙。
  隔桌的人收回视线道:“这家人我认得的,他们那女儿挺乖巧,也才五岁吧,怎么会突然病重不治?也是可怜人呐。”
  不管众人是同情或是感慨,这热闹一去,人散的也快。
  说书人依旧口若悬河。但看过这一出,再吃也是无味,何况天色也不早,两人便结账回去了。
  宁家的灯火照得整个宅子亮亮堂堂。
  屋内的烛心摇摇晃晃了几个时辰,渐渐矮进了油里。顾梦随手拿剪子拨了拨,室内便又亮起了三分。
  往常这个时候,她都是在艰难地嚼啃那晦涩的内功心法。一口下去不仅无味还能崩掉三颗牙的物什,顾梦竟能十年如一日的来回咀嚼,不得不说也是种了不得。
  但今日自回来后就心绪不定,她唯恐一个不慎走火入魔了,这方圆百里也找不到个能通筋舒脉的救星,想想便算了。
  她靠在桌边,手上执了个话本一晚上只翻了一页,眼一花,块块石子大的字都要从里头飞出来一般,索性往旁边一搁,揉了揉眉心。
  她总觉得有什么事还没捋清,如此心便不定。可若说近来有什么事,也就是那曹溪和煞虫了吧?
  顾梦心念一动,猛地坐直了身子。
  她忽的想到下山时的新坟,眼前又闪过街上那女人抡着扫帚哭嚎的模样。孩子……怎都是孩子出事?
  搁平时不觉的有什么,但听过齐昭的话后,难免多想。顾梦思忖片刻后,打算出去一下,房门一拉开,眼前蹦出一个抬着手正要敲门的钟泠来。
  钟泠的手顺势就拍到了她肩上,很有架势地纳闷:“去哪?”
  顾梦将她手腕一握,拉进了屋内:“正巧,钟泠我有件事和你说,你明儿差伙计帮我查查吧。”
  在顾梦和钟泠这俩闺友在屋内闲谈杂聊的时候,齐昭整了整衣襟,抚平衣褶,独自出了门。
  虽说他窝草堆滚陷阱的时候观感不佳,但那是情非得已。能收拾的干净清爽的时候,齐昭还是挺讲究。
  他出门后,就一直往城外少人的地方去,不知走了多久,直到在一片漆幽无人的荒林停下。
  两指一夹从身旁树枝上拈下一片叶子来,折了个小痕搁在嘴边吹响。
  叶声吹得不响也不成曲调,单调非常,最后以三声促短收尾。之后等了一炷香的时间,竟不知从何处飞下来一只飞红嘴黑翅的鹞子,扑着翅膀停在齐昭抬起的手臂上。
  手臂上重量颇沉,齐昭数落道:“你怎么又肥了?不是让你节制段时间?”
  鹞子本还挺高兴见到齐昭,可一听他这话,顿时别过脑袋把脖子仰得比天高,摆出了一副“我不要听不要听”的模样。
  但齐昭只一说“下来,送信”,它就立刻振振翅,听话地去了一旁的枝头。
  齐昭从袖中抽出刚写好的信,卷成小筒绑了上去。
  鹞子在枝头来回走了两趟,像个尽职的信使检验了一遍牢固程度,而后冲齐昭一抬脑袋算打过招呼,展翅飞向半空。
  “节制,知道没?”齐昭见它起步都比以前费劲,忍不住又叮嘱了句。
  鹞子在树间穿过,往齐昭脑袋上拍下一大堆叶子来,仿佛在说怎么会有这么爱管闲事的人,烦死鹞了!
  齐昭笑着摇了摇头。
  正要伸手去拍撒了一身的树叶,突然见腕间一转,指尖霎时亮起一道银光来。
  身后不远处同时响起一声轻微难以觉察的窸窣声,像是风吹动树叶的动静——如果那枝杈没有在上下晃动的话。
  那人已经走了。
  齐昭把指间的暗器收了起来,暗自疑惑:这个跟着他的到底是什么人?
  他低头就着清冷月光看了眼右腕,又将袖子放下。出门前聚气显现的淡蓝脉线还未褪尽,不过能看出早不盈一寸了。
  齐昭一边往回走,一边犯嘀咕:体内的内力即将耗尽,希望别来什么麻烦才好,不然真是要抓瞎了。
  ·
  翌日天才蒙蒙亮,钟泠就被不知哪条巷口的狗叫给吵醒了。真不知一大早那狗哪来的活力,卖力地吠出了个抑扬顿挫,穿巷过宅进院,硬是将她的美梦给搅了。
  钟泠梳整好出屋时,连打了三个哈欠,心道千万别让她碰见这只狗,否则定要抓来绑在墙角,再拐只厉害的鸡来,天天嘹亮打鸣让它自惭形秽。
  正想着,那狗叫声更响了,像是跑到了家门口来叫唤。
  昨夜她还以为顾梦找她有什么事,没想竟是托她去查查近段时日城中病倒或病死的孩子。钟泠实在不清楚她在搞什么名堂,不过认识那么久,她也不是第一回领教顾梦的想一出是一出。
  反正醒了,就直接去铺子里点几个伙计去探听探听吧。
  钟泠穿过庭院时,狗吠戛然而止,同时前方一个小厮匆匆跑了过来,同她禀道。
  曹岩来了。
  那狗其实也是无辜,大清早睡在巷口却被曹岩一伙搅了美梦,不满地跟着吠了一路,一直跟到了宁家的大门口。
  忧心忡忡的曹岩却连狗都没心思赶。
  那狗叫上瘾,直接跑到一伙人前头,坐下来专心抗议。叫得起劲却不知道屁股蹲贴着大门。大门吱呀一声向内开时被吓一跳,立时夹着尾巴逃了。
  此时钟泠的视线在曹岩等人身上扫来看去,两方虽有过不快,但曹岩毕竟也赔了损失,钟泠勾了勾唇,摆出不算好却又失仪态的脸色:“原来是曹老爷啊。这还是第一次见曹老爷亲自出面,怎么,可别说是我这宅子也碍了你的风水。”
  没想今日的曹岩却没半分气势,一脸倦累地问道:“顾梦姑娘在吗?”
  曹溪没见到顾梦,闹了一整夜。
  曹溪如今只认她,顾梦有想过曹溪若闹起来,曹家许是会来人,但没想到曹岩会亲自过来。
  与上回看齐昭的面子不同,这回是真的低声下气。曹溪是曹岩的心头宝,平日里横行作恶只有别人绕着他走,现下却是这副模样,看来那小姑娘可能真的不太好。
  顾梦本想叫上齐昭,她实在是对煞虫什么的没辙。可没在房内找见人,也不知一大早的去哪了。
  顾梦到曹家时,本以为曹溪最多只是哭闹不止,可没想到这孩子竟把自己搞的这么惨。曹岩说自顾梦走后,曹溪怎么都待不住,一夜未睡挣扎着往外闯,不小心碰了摔了都全无知觉。
  曹溪半夜哭闹挣扎的尤为厉害,曹岩都抱不住,最后不得已只好拿绫布捆在了床上。绫布绑得不紧,但曹溪挣得狠,还是勒出了血痕。曹岩方法用尽都无济于事,这才天刚一亮亲自来求顾梦。
  没见到顾梦前的曹溪就像是只凶恶的猛兽,可却在看到顾梦时立即安静了下来。顾梦给她解了绫布,小姑娘立刻缩进了她的怀里,一夜未眠的困意上来,抱着她睡得香甜。
  一旁的曹岩见状松了口气,神色复杂一言不发。
  齐昭给曹岩的说法,是曹溪这是某回磕了脑袋伤了颅内,但一时不显,过了段日子病发才会如此。
  能捡回条命已是回天之术——从煞虫的角度来看,这话没错。
  一整夜眼见女儿备受折磨却无能为力,曹岩犹如醍醐灌顶,霎时警醒,自道是平日里不行善事,才报应到女儿身上了。自责之中,收敛许多,说起话来也客气不少。
  “顾姑娘啊,溪儿刚醒,情绪还不稳定,这几日能不能麻烦你多陪陪?”
  顾梦低头看了看。曹溪挺漂亮的小姑娘,却小脸消瘦,额头上不知哪撞的淤青,手脚上还有血痕,像是时时处在惶恐之中,看着实在不忍。
  顾梦轻叹了口气。
  “曹老爷,我想问问她昏睡前,有何异常举动吗?有没有吃过什么古怪吃食,或者是碰过什么东西见过什么人?”顾梦试探着问道。
  


  第22章 鸟鸣

  曹岩费力想了想,茫然摇头。曹溪是一夜之间如此的,此前没出过门,吃的也同寻常一样。顾梦见他这模样,是真的不知道。
  那煞虫究竟是怎么入的脑?
  顾梦在曹家陪了曹溪一日。曹溪睡了没一会就醒了,一睁眼便惊慌地四处找寻,直到看到顾梦在一旁才安心。除了不说话不认人之外,乖得跟只小奶猫似的。
  但有的时候,她又觉的曹溪能懂她在说什么。就如吃饭的时候,顾梦让她乖乖吃完,曹溪也就真的放开她,由贴身丫头喂着把饭菜都吃完了。
  又比如沐浴洗漱梳发,只要顾梦在房内,她也都很配合,任由丫头打理。
  但到了晚上就头疼了,每每把她哄睡着了,可只要顾梦一只脚刚迈出去,这孩子又会醒过来。最后顾梦无法,索性直接将人抱了回来。
  回来的时候,她一进宅远远地就看到了齐昭。他竟搬了张躺椅惬意地躺在庭院里。
  顾梦抬头看了看,阴天,无月可赏。
  “齐大哥你在这做什么?”顾梦走到齐昭身旁,又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亦无星可数。
  齐昭仰侧着头看向她道:“消食。”
  顾梦:“……”
  头一回见这么个消法。
  她在曹家顾了曹溪一整天,他却在这如此惬意,究竟谁是大夫谁收的诊金啊?顾梦一时有点看不过眼。
  “我出门的时候没见着你,你怎么不来曹家呢?”
  齐昭道:“她只认你,又不认我。反正一时治不了,我去有何用啊。”
  顾梦皱了皱眉头:“可你要是治不好她,难不成我要一直带着她?”
  曹溪抱着顾梦脖子,只觉得有趣,看着两人乐呵呵地笑。
  齐昭摇摇头:“那决计不会。因为就算你肯,曹岩也不会肯,他那夫人就更不肯了。”
  一想到顾夫人那几声高吊的嗓子,嗷嗷起来跟唱戏似的,顾梦立时打了个激灵。她忙累一日,他却躺得舒坦,一时心痒痒,很想拿点什么丢砸他。可手上就一个曹溪,只得作罢。
  她抱着曹溪绕过了齐昭往自个儿院子的方向走去,走过一半忽然伸手解下长鞭,劈空一甩缠上了一处椅脚,再收手一拉。
  一卷一拉精准无比,齐昭身下的消食椅登时被掀翻了。
  只不过她骤然出手,齐昭却闪得更快,一脚为轴起身打了个转,站得稳当,有些幽怨:“看得出来你有长进,可也别一声不吭就玩突袭啊……”
  曹溪拿两只小手捂了嘴笑。
  顾梦用力握了握鞭。虽然齐昭说他拿得出手的只会一招,可顾梦一瞬间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比不过他了。
  好像更不舒坦了……
  顾梦一言不发默默收好鞭子,回屋去了。齐昭也非真的撒手不管,摇了摇头,拢拢袖子跟了过去。
  顾梦抱着曹溪绕过回廊,灯火罩在两人身上勾出明明暗暗的轮廓。
  自闹事精们长大后,顾梦已经许久没抱过孩子了。曹溪本来在顾梦肩头很安静地趴着,可就在她迈进院子后,突然就扭动起来,推开顾梦要下地。
  真是稀奇了。
  曹溪跳下来后,往院子中央小跑了两步,神色迷茫的在四下搜寻着什么,最终停步在一颗树下。
  仰着小脑袋,朝前方的一处看,小脸上竟少见的露出一丝期待的神情。
  而曹溪所看去的方向,也不过只是高高的院墙而已。
  曹溪突然间的不明行为让顾梦想起她在曹家上院墙查看一事。她爬了个高却什么稀奇古怪的都没见着。这事原本也就过去了,没想到会亲眼看到曹溪这反常的举动。
  联想到煞虫,她直觉曹溪的这行为中一定有什么。
  可她究竟看的是什么?
  曹溪只仰头看了一会,很快耷拉眼角垂下了脑袋,那抹期待也已经荡然无踪。
  似乎并未等到所期盼的。
  顾梦回过头,若有所思的与齐昭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晚曹溪盯了一会院墙后又扑回了她的怀抱,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此番顾梦将曹溪带回来,曹溪的那个从小贴身照看的丫头也跟了过来。
  这两日里,曹溪宽了心,丫头喂的饭也都吃得一干二净,脸颊明显红润了不少。渐渐的,她从曹溪的视线中离开一会,她也不如之前那般不安了。
  这日午后,曹溪坐在桌前晃着小短腿吃糕点。这是曹岩让人送来的,夹了三层的枣肉,却一点不腻厚,薄薄一块压的长长方方,一块都有手掌长,上头撒满了糖粉还淋了蜜糖,做得十分精致。
  糕点色泽诱人,曹溪虽然吃了两块就饱了,却又不舍得拿开,从桌上搁着的筷子中拿了一只,在糕点上头戳戳划划竟玩了起来。
  顾梦本是想着明城的事一了,就早些回丰城的,可看眼下这情形一时半会大概是动不了身,于是打算先写封信回去给爹娘。
  这边才刚写了没两个字,却听乖巧吃着东西的曹溪突然间闹了起来。
  一问,原是把玩的那块糕点不留神滚落了,掉进了水曲柳雕青花枝置物柜的底下。
  盘中糕点还有不少,可曹溪就是认准了那一个,蹲在柜旁急得要掉泪,一副不找回来誓不罢休的样子。
  这次连顾梦劝都不好使。她想了想,便让丫头带曹溪离远些,撩起袖子抱紧柜子向上一抬,沉闷的几声吱吱呀呀后,竟见那置物柜就这样被顾梦一人给抬了起来!
  丫头惊叫了一声。
  曹溪在底下看见了滚进去的糕点,高兴地去拿了起来,跑到一旁仔细吹去糕点上沾的灰来。
  顾梦见了,无奈叹口气,让丫头拦着别叫她给吃下去了。就在她准备把柜子搬回原处时,没想齐昭正好过来找她,因透气敞着门,他一眼就看见了顾梦将一个沉重木柜悬空抬起的画面。
  齐昭:“……”
  身形纤柔腰臂细若柳的一个姑娘,却独自抬着两个普通男子才能合力抬起的水曲柳柜。他一瞬间以为自己没醒看晃了眼。
  顾梦也是一愣,旋即脖子根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她忙将木柜放回原处,放下袖子拍了拍尘,若不是脸上泛红未褪,看起来就真跟没事人一样了。
  “刚刚那是……”顾梦才刚要开口,忽听啪得一声,屋内突兀的响起了碟子碎裂的声音。
  原是丫头不小心把装糕点的碟子给碰落了,丫头也是吓白了脸色连声告罪,蹲下身去收拾起碎片来。
  顾梦却眼色一凝。
  方才一瞬间,她发现这丫头好似是看到了什么,才惊慌失措到碰落了碟子的。此时捡着碎片的手还微微发着抖。
  顾梦看向一旁全然无觉的曹溪,手里捏着的糕点被她用筷子戳了个古怪形状出来。
  她心里有了丝猜测,走到曹溪身前蹲下摊开手。曹溪本是不肯的,一见是顾梦,才高高兴兴地把糕点放进了她手心里。
  这片枣糕被曹溪划出了棱棱角角,有一处还是方才碰碎的。顾梦虽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但又觉着这形状有些眼熟。
  她看着手心里的糕点忽然问道:“你是叫,小蝶是吧?”
  冷不防被叫到名字,小蝶忙点头:“是,是的姑娘。”
  “你说你们小姐弄的这,看起来像是什么?”顾梦朝她伸出手。
  小蝶脸色好上一些了,笑道:“不知呢,小姐只是随便弄着玩的吧。”
  “你跟着你们小姐这么久了,也认不出吗?随便猜猜吧。”
  小蝶发现顾梦虽轻柔笑着,可看来却有些发冷。
  “可能是花吧,小姐的突发奇想,只有小姐才知道了。”
  顾梦拿起糕点翻来看去,换了个角度,忽得认出一处形似尖嘴,上头还戳了个点。
  她目光微亮:“这是——鸟吗?”
  小蝶嘴角明显僵了一下,眼神躲闪道:“许是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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