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笔如有神助。
另外一边,卫光明刚回了学校,一个扎着马尾辫,身材高挑的女生就找了上门来,问他,“卫光明,首都电影厂过来选演员,你要不要过去试试?听说这次首都电影厂想找一个演员来反串演《秦香莲》呢!你女装扮相那么好,戏腔底子也好,去试一下反串吧,演陈世美的是咱一个老师,可以指着老师的鼻子骂负心汉,多带劲儿啊!”
卫光明跃跃欲试,“我可以!”
第74章
清明前后; 种瓜点豆。
卫老太整天都守着卫朝、卫阳与谷若怀兄弟三个,直叫唤被吵得脑袋疼; 她心里还惦记着自家小孙女,自是忍不住拿出卫添喜当年的事情来说教一通,“啊,你们三个皮猴子,能不能安分一些?知道你姐当年有多么听话吗?让干啥就干啥,不让干啥绝对不干啥; 你们呢?个个都要翻天了!”
谷若怀既能见着奶奶,还能见着亲爸亲妈; 对卫老太就没那么亲了,可卫大丫整天都忙着肥皂厂的事儿,卫朝与卫阳完全就是卫老太亲手带大的,所以谷若怀还有点畏惧卫老太; 但卫朝与卫阳兄弟俩却是完全不怕; 将卫老太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根本不当回事,气得卫老太火冒三丈; 七窍生烟。
日子一年比一年好过了; 卫老太的岁数也一年比一年大了; 她对三个外孙可比当初对七个孙子好多了; 也就比疼卫添喜稍微差那么一点; 几乎不怎么发脾气了。
叶家人清明过后就动身离开头道沟了; 在火车上耗了一天一夜,到蓉城后歇了一天,孙二英就把叶子夫妻俩撵去肥皂厂上班了,她让叶老头帮卫老太打理院子里的那些豆苗菜苗,自个儿则是帮卫老太带孩子,一有空就唠,老姐妹似乎要把这十多年没说的话全都加倍的补回来。
年纪大了之后,人就容易念旧,卫老太同孙二英叨叨一天都不觉得烦,还亲自下厨做了蓉城这边特有的辣酱,给孙二英调饭吃。
那红艳艳的辣酱瞅着就开胃,孙二英听卫老太把那辣酱吹得天上仅有地上绝无,她自认为自家姐姐不会坑自己,便狠狠调了一大勺辣酱拌面吃,结果才尝了一口,她的眼泪就被辣出来了。
仿佛嗓子眼里着了火一样,孙二英‘嗷’地一下从凳子上窜了起来,端起晾有凉白开的搪瓷缸子猛灌了好几口也没缓解多少。
“姐,你这都是啥大酱啊,怎么像吃了火一样?你也不说提醒我一下,辣的我嗓子眼都快着了!”
卫老太给孙二英端过一碗糖水来,道:“谁让你刚开始就调那么大一勺的?我在这儿吃了十多年的辣酱,每次都只敢放少半勺。你这好歹还是吃的我调制的辣酱,要是吃蓉城本地人调制的,更受不了。这辣酱里我加了糖,还加了点干豆子焖发好的酱和虾米酱,多吃几次就习惯了。刚开始家里那些孩子也都吃不惯,现在都已经习惯了,一顿不吃就念得慌。”
孙二英灌了一碗糖水下肚,舌头还有些麻,她看着那被辣酱拌出来的面,心生犹豫,不想再碰那让人眼泪直飚的辣酱,但内心深处还有一道声音,催着她再去尝尝。
要不就尝一小口?
尝完这一小口之后,孙二英没忍住又尝了一小口,一口接着一口,半壶水下肚,孙二英总算把那一碗辣酱拌出来的面给吃完了,她擦了擦嘴上的油,同卫老太说,“姐,你家的这辣酱多不多?多的话分我一点儿呗,刚吃的时候有点辣,可后来越吃越香,我回去做饭的时候稍微加一些,肯定提味!对了,你再炸大酱的时候记得叫上我,我自个儿也炸一些,叶子和他爸吃饭的口味都挺重的,这玩意儿给他们吃,他们绝对喜欢。”
“成。”卫老太满口答应,“也就这几天便准备炸了,喜丫头前段时间打电话回来说,劳动节的时候回蓉城呢,让我提前炸点大酱,她要带回京城去。”
“八个娃儿都在京城,一人一罐头瓶,我都得炸好大一锅呢,家里人也吃,起码得准备到五月端午的,等端午过了之后再炸一次,孩子们过暑假就能回来吃了,暑假让他们放开肚皮吃,临开学再炸一次,让他们带去学校,咱自个儿也炸的存上一些,吃到八月十五,到时候天气凉了,炸的酱能多放几天,咱再多炸。”
孙二英不知道是乐得还是辣的,反正她合不拢嘴,“成,你们家人多,得多炸点儿,到时候喊我来帮你弄。”
……
京城。
京城电影电视戏剧学院为了辞旧迎新,将这次劳动汇演看得格外重要,卫光明男生女相,画上戏装戏装之后,掐着嗓子一唱,直接就把评委们给惊呆了。
卫光明将与他对唱的人想成了白杨,还把自己代入到了亲姑身上,越想越气,感情调动得十分充沛,小嗓一开,他冲着对面那人就开唱,“相爷与我作了主,见强人气得我咬碎牙根。”
“呸!”
惊天动地的一声‘呸’,卫光明闹出来的动静把对面的年轻戏剧老师给吓了一跳。
那老师还没反应过来,卫光明就已经挪着楚楚可怜的小步走到了他身边,用手指遥遥戳着他,又开唱了,“我走至近前用口啐,骂一声你这无羞无耻无情的人!你不要装痴呆,若无其事,有三条大罪在你的身!”
“第一罪招为驸马娶公主,你停妻另娶欺瞒朝廷!”
“第二罪自享荣华饿死父母,这杵逆不孝灭天伦!”
“第三罪杀妻灭子,你把韩祺逼死,这无情无义狼肺狗心!”
“你、你、你真是忠不忠、孝不孝、仁不仁、义不义,读的什么书,你还算得什么人哪!还不知犯了王法大罪临身!如今你来到开封府,包相爷不饶这无义之人!”
与卫光明对戏的年轻戏剧老师都惊呆了,旁人看卫光明,只觉得卫光明唱得好,但那戏剧老师的感受却不同,他直面卫光明,卫光明的动作、神色、嘴型……方方面面都给他一种自己真的面对秦香莲的错觉。
“这他娘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怪胎?”年轻戏剧老师心里嘀咕一声,好在他的专业素养放在那儿,打板响起的时候,他立马就反应过来,心中不敢有任何的轻视,原先准备放水的心思也早早歇了,他拿出十二分的本事来,尽力配合卫光明唱这一段。
年轻戏剧老师唱完,立马就有一个画了黑脸的角儿走了上来,这个角儿饰演的是包拯,也是从学生中选□□的。方才站在一边看卫光明演的时候,他的心就提起来了,现在往卫光明旁边一站,直面卫光明那杀气腾腾的架势,心中没来由地就发了怵。
卫光明还沉浸在‘共情’中没有出来呢,他委委屈屈地往地上一跪,双目含泪,指着饰演包拯的那个角儿就开嗓了,“香莲下堂泪不干。三百两银子把丈夫换,我今后至死也不喊冤,人言包相是铁面,却原来官官相护!”
饰演包拯的角儿还没有反应过来,像根木头桩子一样杵在卫光明旁边,该他唱的词都忘了怎么唱了。
卫光明心里急,站起来推了一把那饰演包拯的角儿,张嘴就把包拯的戏词也唱了,“啊?!”
他又快步回到自个儿原来的位置,凄凄惨惨地往地上一跪,张嘴冲着天花板就开始嚎,“官官相护有牵连。我哭哭哭一声屈死的二公婆,叫叫叫一声杀了人的天!”
唱到这儿,卫光明该唱的就都唱完了,他等着饰演包拯的那角儿把戏文唱完就收场,怎知那饰演包拯的角儿还在发呆呢!
他跪在地上跪的膝盖都疼了,迟迟等不到包拯开嗓,索性站了起来,嗓子一换,立马就换成了包拯腔,唱道:“香莲下堂把我怨,她道我官官相互有牵连。本当铡了陈世美,国太苦苦死纠缠。有心不铡陈驸马,倒叫我包拯就两为难。皇家的官我不做,纵有这塌天祸包某承担。”
选段戏文顺利结束,卫光明站直身子,冲着评委席上弯腰鞠躬,声音回复了自己平时的音色,“诸位老师,我演唱的选段部分已经结束了,请各位老师批评指导。”
坐在评委席上的老师当年自个儿就唱过《秦香莲》,对于这段戏的难度她再清楚不过,看卫光明在那儿演,她的汗毛都一根根竖起来了,就仿佛是当年那个满腹冤屈的女子又活过来一样,扪心自问,如果让她来唱《秦香莲》,她尝不到卫光明的这个份上。
她想了想,说,“卫光明同学是吧,你唱的非常好。老师有几个问题,你方便回答吗?”
卫光明点头,“老师请问。”
“你这功底是怎么练出来的?师承是哪里?你别介意,老师只是想知道你从哪儿学会这么多类型的?刚刚你唱这段可与一般人唱的不一样,有四个戏种对吧,我还是头一次听人把四个戏种结合在一起唱的,一般人也没有这样的胆量。不过值得肯定的是,效果出乎意料的好,老师很喜欢。现如今是开放包容的新时代,凭你这多个戏种合在一起唱的本事,未来的戏曲大家定然会有你一席之地。”
卫添喜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之前是跟着蓉城军区文工团的几个老师学的,那些老师唱什么戏种的都有,我都跟着学了些,平日也听那些老师给的磁带,所以学的有些四不像了。”
“哦?那老师再问一个问题,原先许多戏剧大家演绎的‘秦香莲’都是一个柔弱冤屈的女性角色,就算她最后爆发,那也是楚楚可怜的,怎么你诠释出来的‘秦香莲’看着就有些凶悍呢?”
这个问题一问,评委席上就传来了好几声善意的笑。
卫光明脸色有点尴尬,他才不会说自己练习秦香莲这一段的时候,脑海中想到的都是卫老太怼天怼地怼空气的画面。
仔细斟酌一番,卫光明开口说,“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学生认为,秦香莲已经被逼到了穷途末路,她戴孝告状,便是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她连生死都看淡了,从她那戏文中一叠声的骂便也能知道,她是憋了满腹的火气,加上她有些畏惧包拯的官威,说话速度自然会快……综合多种情况来看,秦香莲应当是完全放开的。学生甚至还想,秦香莲状告陈世美的时候,她或许已经不想着伸冤了,她只想把这天给捅出个窟窿来!”
第75章
卫光明凭借过人的实力毫无悬念地拿下了‘反串秦香莲’的这个角色; 开始跟着戏剧学院专业的老师排练,虽然他早些年跟着文工团学了不少基本功; 但依旧存在许多瑕疵需要纠正。
戏剧学院的老师欣赏卫光明的天赋,都愿意认真教他,不少老师都自发地给卫光明排了课,忙得卫光明脚打后脑勺。
贺远给卫添喜的那个题目经过大半学期的鏖战,如今也走到了论证的尾声,卫添喜已经将论证初稿写完; 她自己检查了一遍之后,把那些别人已经证明过的东西全都摘出来; 将自己独立完成的论证过程单独写成好几篇论文,准备等劳动节假期结束之后就去找给她们上《数学基础》课的老教授,问一些国际上学术水平较高的数学期刊,将文章投出去。
卫添喜前世虽然不是在学术圈混的; 但也知道‘国际期刊的影响力比国内高了不止一个量级’这个不争的事实; 在国内闯出一番名堂的科学家,放到国际上不一定会有人承认; 但在国际上闯出一番名堂的科学家,回国之后那绝对是被当成祖宗一样供着; 地位天差地别。
劳动节之前; 卫家八兄妹在京城又碰了个头; 是在卫大丫当时给卫老太他们买的那个院子里自己折腾着做的饭。
卫东征空有一肚子的想法; 奈何上面的政策迟迟不放开; 他便把自己积蓄了一身的洪荒之力全都用在了这座四合院里。
这座四合院买的时候可不便宜; 虽然荒废了十年,但墙皮、屋顶、砖瓦等都是好的,就是屋内落的灰多了些,院子里长的草多了些,卫东征打扫了小半个月,又用自己当时在肥皂厂上班时攒下的钱把院子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该换的东西都换了,该买的东西也都买了,将那院子折腾得焕然一新。
天子脚下,治安十分好,平日里兄妹八个时不时就会抽个时间到四合院里聚聚,算是兄妹八个在京城的小家。
卫东征是真的能耐,同样在京华大学念书,卫添喜整天都沉迷学习无法自拔,几乎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渡过的,卫东征却将京城给摸了个遍,还靠着自己结交的人脉给为兄妹八个每人都配了一辆自行车,虽然是车架是旧的,但坏的地方都修好了,骑起来十分省力,卫添喜四处跑来跑去的借书,如果不是卫东征给她鼓捣了一辆自行车,估计真得跑出一双四十五码的大脚板来。
卫添喜亲自跑了一趟科学院核物理研究所,把验算了三遍都没有发现问题的手稿交给贺远,同贺远确定了论文中不涉密的那一部分,刚准备辞别,怎料贺远拿出一个大信封来。
“贺老师,这是?”卫添喜有些疑惑。
贺远将大信封按到卫添喜手中,“这是核物理研究所给你开的研究酬劳,是按照正高级研究员的酬劳申请审批的,钱不算多,请你不要介意,也请你务必要收下。”
卫添喜赶紧把大信封退回去,“贺老师,这个真不用,你把借书证借给我,我帮你解那道数学题目,咱俩是互惠互利的,我这不是还收获了很多篇论文吗?”
“一码事归一码事,你帮我们核物理研究所解决的可不是小问题,要是按我说,正高级的科研津贴都有些委屈你,毕竟我们当时请过的正高级研究员不止一个,没人能解开这个问题,但受政策限制,这些津贴已经是我能给的极限了,请你务必要收下。”
见卫添喜还要推拒,贺远从抽屉中拿出一大摞厚厚的项目书来,推到卫添喜面前,“我拿你当自己人,就不同你客气了。你收下那个题目的津贴,我这边还有好些题目需要你来帮忙解决数学部分的难点,如果你不收的话,让我怎么开口?”
卫添喜听了这话,只能收下,连着道了好几声谢。
“客气的话不用说太多,你先看看这些项目吧,有很多项目已经停了,但并不是因为资金不足,而是被卡在了数学难题上。说出来不怕你笑,数学难题被我们称之为是科学研究的天花板。”
“甭管是哪个行业哪个领域,最后都会被卡在数学这个门槛上,你看看这些项目书,能解决多少就解决多少吧。不过你也别有太大的压力,这些问题能解决最好,解决不了也无妨,反正你到核物理研究院这边的事情已经定下来了,等你做出来的这些东西论证通过审核验证之后,我们就把录用通知发到你们学校。”
卫添喜对贺远的这句‘数学难题是科学研究的天花板’简直不能更认同,洛必达星球上记载的每一次大规模科研突破,都是从数学领域的突破开始的。
“行,这些材料方便我带走吗?如果不方便的话,麻烦把精炼出来的不涉及到其它机密问题的数学模型给我。”卫添喜翻了一下贺远递给她的材料,发现有许多东西是她在洛必达星球上还没有来得及学的,顿时来了兴趣。
贺远面露尴尬,“想要把这些材料带出研究所,有点困难,想要精炼这些数学难题也不是一朝一夕之间就能搞定的,我担心有些问题在论证过程中就已经出现了错误,会误导你,还是建议你亲自将研究日志看一遍。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给你在核物理研究所安排一间办公室,或者干脆坐在我对面这张桌子上做就行。”
“额……那就麻烦贺老师了,单独安排一间办公室吧。只不过我得等劳动节假期过完之后才能来,劳动节期间我要回家一趟。”卫添喜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