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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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长安-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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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回京

  侯府派来接顾长安的人两日前就到了裕州,帮着打点她要带走的物件,说是东西不多,可杂七杂八也装了两车。有童生管着院里的琐事,韶音坊之事也告一段落,顾长安乐得自在,干脆坐在院里的秋千上晒太阳。
  她心里对这个地方有着一丝说不出的眷恋,比起京城里那座四方的宅院,这儿更能让她自在的呼吸。但顾长安一向是个自律的人,所以她并不会让所谓的眷恋肆意滋长,来影响她对大局的判断。
  临行前,陌红楼趁夜来了一趟顾府,与顾长安又将韶音坊的事细细商量一番,再给她留下两张银票这才离去。
  **
  顾长安走的那日日光铺洒的正好,暖洋洋得让人犯困。她站在装饰朴素却厚重结实马车前,难得地犹豫了一下。
  急促的马蹄声从南城门一路而来,熟悉的人影越来越近,顾长安薄唇勾起一个温和的弧度,对旁边的童生道:“叫他们再等一等吧,我与明远说几句话。”
  宋明远紧锁的眉心在看见顾长安的那一瞬舒展开来,他勒住奔行的骏马,从马背上一跃而下,疾行两步跪在顾长安面前,“都尉。”
  “几月未见,你的伤可都养好了?”顾长安上前一步把他扶起来,当时她伤重,宋明远为了救她也伤的不轻。
  “都好了。”宋明远只觉得喉咙一紧,从前还是个能言善辩的人,如今却说不出话来。这几个月他都憋在军营里,顾长安不在,许多事落在他头上,顾长平又放了话不准他随便出营。这一忙就忙到现在,等能抽开身了却得到消息说顾长安要回京去,他也顾不上跟顾长平打招呼,直接牵上马就奔出了军营。
  顾长安淡淡地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说:“顾将军有心要栽培你,你得给我和霍义争口气,他日建功立业,也封个侯爷做做。再者,你也老大不小了,该娶房媳妇生娃了。自己个儿上点心,别叫你娘在老家惦记着。”
  宋明远点点头,看着顾长安的眼神很专注也很认真,嘴里的话却带着几分戏谑:“这事我操着心呢,就是人家姑娘嫌我是个行军打仗的粗人,不乐意啊。”
  “从前嬷嬷在的时候给老霍张罗娶媳妇,都没人嫌老霍,怎会有人嫌你,我看是你挑三拣四罢了。这样,回头你看上哪家姑娘,我给你说媒去。”顾长安打趣他,话里七分真三分假。
  “有都尉做媒倒好,估计就没人敢嫌咱们读书少,只会打仗了。”宋明远说话间瞥见前面两个小厮和嬷嬷时不时向他们这边看,知道他们是心急又不敢来催,顾长安在侯府的情况他心里有数,这些人既是老太太差来的,那必然在老太太面前能说得上话。如果因为他们这几句话别再给顾长安添了麻烦,那倒真是没必要了。
  宋明远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当下对顾长安抱拳道:“千句万句也终须一别,他日我随将军回京述职必去侯府看望都尉。”
  “明远,保重。”顾长安明白他的意思,也就不再多言,转身登上马车。回过头来再看他时,却见宋明远眼眶已微红,顾长安鼻头一酸,矮身坐进了车厢中,吩咐童生道:“启程吧。”
  宋明远长身而立,看着顾长安的马车缓缓离去,心里沉闷而寂寞。他出生入死的同袍,一个亡故一个远去。
  此去经年,再见已不知何时。
  **
  顾长安一行从裕州入京,走了半个月之久。顾长安行军惯了,受不住这走走停停如蚂蚁般的速度,说了几回要骑马先行回府,都被老太太身边过来的嬷嬷劝住,说她伤势未愈,不可莽撞。再者靖远侯府的小姐骑马入京,也不像话。顾长安憋得慌,原想说她还算是有官职在身的一介都尉,后一寻思,与老太太的人争执她也讨不得什么好去,索性就随他们去了,一路晃晃悠悠回到侯府。
  京城偏南,已有了初夏的热度,顾长安换上从前在裕州做的男子单衣,从马车下来时便如个俊秀公子,看得在侯府门前候着的人均是一愣,只有顾长宁眉眼间带着欣慰与喜悦,紧走两步拉住两年未见的妹子。
  顾长宁比长安略高半头,模样肖似老侯爷顾承,剑眉星目,很是俊朗。他扯着顾长安的袖子上下打量,见她脸色尚可才安下心来,道:“回回见你都像是长高了,就是瘦的厉害,难不成大哥在边城都不给你饭吃。”
  顾长安见着顾长宁也高兴,但在诸人面前却不能失了礼数,跟门口迎的人一一见礼,又跟二嫂问候几句才回过头来对顾长宁道:“从来不知道坐马车是这么熬人的事,原本养胖了些,这颠簸半个月,又给颠下去了。”
  顾长宁瞥她一眼,“说不过你,你总有歪理。”
  去向老夫人问安的路上,顾长安扫视了下四周,问顾长宁:“怎么没见着大嫂?”
  顾长宁叹了口气,“大嫂的身子一向就弱些,这两年头风发作得厉害,听一位高僧的话干脆就吃斋念佛了,多数时候都在佛堂里不出来,今儿也是听说你回来才答应一块用膳的。”
  “这就怪顾长平,赖在边关不肯回京,要不大嫂也不至于是这个光景。”顾长安低低骂了句,大嫂是个知书达理的温婉女子,嫁了顾长平以后却跟守活寡一样,成年见不着丈夫的影儿。可怜还要操持一大家子人,早几年便积累成疾,怎么治都不见好,头风病更是一日重过一日。
  “早前那点事你也不是不知道,哪能都怪到大哥头上,只能说是机缘不对。”顾长宁摇摇头,言语间颇有几分惋惜之意。
  顾长安无奈,她大哥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她是压根不想提,说穿了,大嫂是个无辜的女人,什么机缘不机缘的,就是找个借口罢了。
  “说起来,听说你和才封了端王的七皇子还有叶氏那个叶清池都走得挺近?”顾长宁压低了声音,眉峰微扬看着顾长安。
  顾长安听得刘珩封王,先是一愣,继而才回神道:“我和端王曾同守石岭,是同袍之谊,这你也不是不知道,至于叶清池,泛泛之交罢了,也值得你起了兴致四处打听?”
  顾长宁神色一正,轻咳了声瞥着顾长安道:“我可是替你着想,前几日端王得封,那朝中诸臣是挤破了头也要把闺女拱上端王妃的位置。你这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懂不?”
  顾长安睨他一眼,“我现在挂的是都尉衔,领的守备职,正经拿朝廷俸禄的官员,跟他端王是过命的兄弟,你见过俩兄弟成亲的?”
  顾长宁瞪着她,“你”了两声却根本反驳不过去,被顾长安一句话呛得想骂娘。
  顾长安对他贼兮兮一笑,施施然往前走了。
  花厅里,老夫人端坐于太师椅上,着一身墨蓝锦绣仙鹤云纹的对襟衫,银发束得一丝不苟,神色间透着贵族门庭中长者特有的威严。
  顾长安进门前,先整理了长衫,迈过门槛缓行两步便跪于堂下,向着老夫人恭敬叩头,“长安给祖母请安。”
  老夫人逆光看着顾长安,她右颊上那道刀伤益发明显,老夫人眯起眼看着那条疤,眼角的皱纹也跟着深了几分。
  “赶紧起来,到祖母跟前来,让我瞧瞧。”老夫人摆摆手,免了那套虚礼,后面跟着的顾长宁略松了口气。
  “是。”顾长安从容地站起来,走向老夫人时环视了四周,看罢了便心下了然,这是该来人的人一个都没落下。
  顾长安的爹顾承不是个贪恋女色的人,跟她和顾长平的娘从前也算是夫妻和睦。在娶她娘过门后,先后又纳了两房妾室,二姨娘是顾长宁的生母,三姨娘则生了一对龙凤胎及一个小女儿。在顾长安的娘难产去世后,顾承续弦的夫人又为他诞育一儿一女。
  现在在这花厅里的,除了顾长宁及三姨娘已婚的一双儿女,就是她的小女儿及后娘的女儿,顾长安那位后娘生的小弟与后娘皆不知去向。
  “这伤口可还疼不?”老夫人手指拂过顾长安脸上的刀疤,眼里有着说不出的惋惜。
  顾长安觉得脸上痒痒的,抿起薄唇浅笑道:“伤口结痂便不疼了,小伤罢了。”
  “原本那么俊俏的一张脸,都叫这疤给毁了。”老夫人叹了口气,“不过也不打紧,京里名医多的是,回头一个个叫来给你瞧瞧,保管把这疤去了。到时候你可不许倔啊,得耐着性子让大夫瞧病。”
  顾长安听罢虽有心拒绝,却不好拂了老人的意思,便乖顺道:“长安这次回京就是专程养伤的,自然全听祖母安排。”
  厅堂里站的几人听得顾长安的话,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这人什么时候改了脾气,竟半点不逆着老夫人意思了,从前老夫人三番五次说让她回京,哪回不是犟驴一样惹老夫人生气。
  三姨娘的小女儿顾长婉和后娘的女儿顾长清互相看看对方,心里都有几分不舒服。
  顾长安陪着老夫人闲话了片刻,就被老夫人打发去歇着了,说她重伤未愈又颠簸一路实在辛苦。顾长安嘴上又卖了几句乖,才跟着顾长宁回她和顾长平住的院子去了。
  因为顾长安不常住侯府,所以还是按她小时候的住所,一直就在顾长平的院里没挪窝。她倒也住的习惯,从没想着要搬出去。只是今日老夫人有意无意间提了提,让她单独挑个院落搬出去,毕竟要长住,再跟大哥大嫂挤在一处就不像话了。
  顾长安回去的时候想了想,就把这事推给顾长宁了。顾长宁装出老大不乐意的样子,说她图省事,还要累得他满侯府找房子拾掇。顾长安就跟他耍赖皮,顾长宁被她逗得实在装不下去,这才应了她要挑个僻静的小院。
  回到顾长平的院里,顾长安却未见到大嫂沈氏,倒是童生神色古怪地拿着封信在门口等她。
  “什么事?”顾长安边问边往屋里走,童生紧走两步跟上,挤眉弄眼道:“您从裕州回京瞒着叶先生,跟他玩捉迷藏,没想到您前脚进府,后脚这信就到了,看来您是没躲过去。”
  顾长安见童生一副贼兮兮的样子就来气,臭小子长大了净等着看她笑话。
  “信拿来,你去把伺候的丫鬟安排了,别跟这幸灾乐祸的。”
  “是,小的这就去。”童生装模作样地一揖,便笑嘻嘻跑出了院子。
  顾长安展信一看,叶清池竟半句都未数落她,倒让她有点摸不着头脑,简简单单几句话,是约了她三日后在京城的琉璃馆相见。
  顾长安把信重新折起,顺手放在矮几上,和衣在榻上躺下。
  浑身一松,倒真有几分累了。

  第十五章 商议

  顾长安回到靖远侯府已有几日,老夫人惦记着怕她住不惯,总叫身边的嬷嬷来问候几句。但顾长安从前打仗时候荒地山洞都睡过,只要不是兵荒马乱她都能睡踏实,所以老夫人问过几回后便放下心来,不再差人过来。
  童生在侯府里没挑出什么称心的丫鬟,最后还是顾长宁送来一个叫竹染的丫头,过了年才刚满十三,见到顾长安时一副怯生生的样子,话不多却知道看人脸色,也能吃苦,顾长安觉得挺满意。
  顾长宁的夫人杜氏给顾长安送了几套裙裳,无奈对她身量估计不足,还是短了一截。杜氏很是不好意思,忙说这就叫裁缝改制出来,顾长安客套几句,再三嘱咐样式要大方简单,无需花团锦簇,这才把满眼歉意的杜氏送出院子。
  顾长安的大嫂沈氏和二嫂杜氏的性格几乎是两个极端,沈氏沉稳内敛少话,杜氏活泼热情聒噪。顾长安自打回了侯府,跟大嫂虽同住一个屋檐下却极少照面,倒是二嫂一天两三趟,往她这里跑的勤。
  送走二嫂杜氏,顾长安呼了口气,招呼新来的小丫鬟竹染帮她换上长衫,束了个男子发髻,就带着童生出门赴约去了。
  琉璃馆是京城独一份的酒楼,独就独在每样菜每日都有固定数量,需得预定,多了就不卖了。物以稀为贵,纵然琉璃馆的菜卖得比别家贵了几倍,达官贵人们却还是趋之若鹜。
  琉璃馆的老板姓叶,叫叶清城,据说是个邪魅的男人。顾长安自然从未见过庐山真面目,只听叶清池提过几句他这个胞弟,算是叶氏里出来的一朵奇葩。
  琉璃馆临湖而建,窗子也比普通建筑开的大,几乎人高。京城里的人都道这是叶老板为了欣赏湖光水色,顾长安却觉得这纯粹是叶清城怕别人打起架来跳窗时砸烂窗户,跟景色没多大关系。
  到了琉璃馆,便有店伙计引着顾长安到了二楼一个临窗的位置。
  叶清池在窗边坐着,手中把玩着一把折扇,远远看去,是个风雅公子的模样。
  “来了,”叶清池在顾长安走到近前时偏头看她,眼中带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坐吧。”
  “什么事把你劳神成这样?”顾长安兀自拿了块糕点,边垫肚子边看着叶清池。
  “察言观色的本事倒见长,”叶清池轻笑了声,“是有些事,但说来也不过是徒增烦恼,无甚益处。倒是你,不声不响地回京,是真打算好了?”
  “打不打算都走到了这一步,我现在位置尴尬,在裕州是呆不住的,回了京城还有侯府接着,总算说的过去。”
  叶清池攒眉,“上面那一位未准你辞官,态度总觉得耐人寻味,事情未必就是表面这般简单。”
  顾长安沉吟一瞬,未接话,反问道:“说起来,上回我托你查的事你赖了许久都不愿吐口,眼下我已回京,你可要接着赖下去?”
  说罢,顾长安看了眼湖面缓缓靠近的画舫,眉心微蹙,只觉船头立的那人身形实在眼熟。
  “你说镇北关外流寇那事啊,”叶清池不疾不徐地喝了口茶,“那事你料的没错,是他那心狠手辣的四哥所为。”
  顾长安垂眸,刘珩的四哥便是现在的康王,皇帝的老四儿子刘隆。据顾长安所知,刘隆在朝中根基颇深,生母是皇帝宠了许多年的丽妃,地位非旁人可比,因此刘隆一直是众臣看好的储君人选。
  常理讲,他根本就不会将常年驻守边关的刘珩放在眼里,又为何……
  “觉得没道理?”叶清池哼笑一声,“顾长安啊,你在军中这么些年真是白混了。”
  顾长安瞪他,他却好整以暇地转头瞥了眼楼下,道:“喏,说曹操曹操便到。”
  楼下人迈着稳健的步伐踏上楼梯,顾长安回首望着,那人陌生的锦袍玉带,熟悉的眉眼神色,是他却又不像。
  凝视片刻,从前在黄沙飞卷中恣意来去的人与眼前沉稳内敛的男子渐渐重合,顾长安薄唇一弯,如刘珩所料那般淡然笑着。
  她脸颊那道伤映在刘珩眼里,让他有种憋在胸口发不出的愤懑,他眉头蹙起,迈开大步在她旁边坐下来,毫不客气。
  “顾长安。”
  “端王。”
  两人一个是硬邦邦的口吻,一个是陌生的调调,叶清池在一旁看着,无端端叹了口气。
  刘珩抬眼扫向叶清池,胡编了道逐客令,“叶老板,本王与顾都尉有军机要事商议,你还请自便。”
  叶清池暗自哂笑,虽懒得搭理刘珩,但古人都云民不与官斗,眼下更不宜与刘珩较劲,于是折扇一收,对顾长安道了声“再约”便头也不回地下楼去了,走的很是干脆。
  刘珩回头不满地盯着顾长安,上下打量了一遍,才道:“你回京已有几日,知道见叶清池却不知道来见我,我今日要不来,你还打算跟我赌气到几时?”
  顾长安愣住,赌气?这是哪儿跟哪儿的话,她什么时候赌气了?
  “你重伤回裕州时,我奉旨回京述职,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你是因为这个才不回我信的?说起来你也不是闹小脾气的人,闹到现在总该消气了。”
  顾长安支着下颌看他,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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