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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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长安-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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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源扶着墙垛站直了看着城下,恍惚间觉得他们几如一柄无人可挡的利剑,毫无迟疑地将剑尖指向康王的面门。

  第六十五章 全胜

  顾长安从没遇见过这么不像样的守城战,几乎没什么抵抗就让他们的前锋顺着云梯爬上了城墙。邺城军碍于“京城到底是自己家的京城”,所以进攻的时候大伙都还是本着一不让自己被打死,二不把同胞兄弟给打死的原则,保证对方身受重伤倒地不起就行,彼此都没肆无忌惮地下黑手。
  这么一来,邺城军的进攻就显得很有趣了,一方疏于抵抗,一方又不赶尽杀绝,就像一场演练般,爬上城墙的邺城军很快就下了城楼,三下五除二打倒了守城的卒子,把沉重的城门最大幅度地向左右打开。
  而谢源此人也正像宋明远所说,功夫的确不弱,他带领着十数人在邺城军的包围下左突右冲,竟让他杀出一条“血路”来,直冲到顾长安面前。
  谢源觉得方才顾长安放出的那句狠话着实让他颜面扫地,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个禁军统领,怎能容一个女子对他叫嚣。
  顾长安和刘珩一路杀进来,正碰上早红了眼的谢源。
  谢源的手下跟他也颇有默契,十二三人将刘珩团团围住,将他和顾长安从中隔开。这边,谢源劈手一刀便向着顾长安砍去。
  顾长安后撤一步抬手格挡,怒视着谢源。他方才被顾长安一箭把盔帽射下,如今发髻散乱,面目狰狞,与当日到凤涞县去请刘珩时的风度翩翩已判若两人。
  “纳命来!”谢源不给顾长安丝毫喘息的机会,反手挥刀欺上,同时左腿扫出,上下齐攻。
  顾长安横刀接下谢源劈来的凌厉势头,一顿后猛然向后跃去,谢源提刀再攻,一柄宽刀锋芒毕现。
  顾长安暗暗心惊,她之所长并不在武艺,所练刀法身法适合于战场,却不适合跟人拼功夫套路。而谢源显然与她不同,他一招一式间所展现皆是“武学正宗”,要打败她,只是个早晚的差别。
  一念至死,顾长安手中招式一变,一改大开大合的身法,长刀忽如缠绕的藤蔓般将谢源的刀“黏住”。这还是顾长安偷闲时候向决明请教的,决明说她的刀法优势在快准狠,缺陷在没有完整的套路,一旦碰上个行家里手就要完蛋,所以当时就教了她这么一路“绕指柔”,没什么杀伤力,但暂时牵制住敌人给自己寻条退路是绰绰有余了。
  谢源与顾长安过了几招后便看出她的用意,他眼中凶光一闪而过——既然交上了手,又岂有让她全身而退的道理?
  谢源顿时发了狠劲,顾长安一下子就从勉强招架变成了险象环生。但越是危急时刻越没有着急的道理,顾长安此时倒平静下来,凝神在谢源愈发加快的招式上,想找出一招破敌的办法。
  但她到底还是对谢源估计不足,就在谢源一柄宽刀舞得让人眼花缭乱时,他左手中忽然寒光一闪,一柄软不溜丢的剑陡然崩直了刺向顾长安左胸。
  顾长安大感意外的同时,要抽刀去挡却已来不及。与此同时,旁边一道黑影蓦地插到顾长安和谢源中间,这人进来的角度十分刁钻,多一分便要被谢源宽刀剁上,少一分又要被顾长安手里长刀戳个透心凉。
  刘珩格开谢源致命一剑,将顾长安护在身后,反手一剑自下而上劈出,逼得谢源后退自保,然而刘珩却未给他变招的机会,以快且诡异的身法忽然晃到了谢源近旁,横剑挥出,谢源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凌厉的剑锋,一时间竟无法抵挡。
  转瞬间,谢源便人头落地。
  顾长安提刀看着刘珩,眉心微蹙,她虽对武学无甚研究,但就凭刘珩方才那丝毫不拖泥带水的招式,她也能知道这非是一朝一夕便能练就的,那么……他这些年韬光养晦,除了她看见的这些,到底还隐藏了什么?
  顾长安一时怔忡,握刀的指尖微微发凉。
  谢源一死,禁军立刻“树倒猢狲散”,几乎放弃了抵抗,不少人干脆缴械投降,把□□一扔,蹲到街边去了。
  邺城军这边自然士气大涨,原本心里还有点嘀咕的将士们,一看端王简直所向披靡,那点对“造反”的疑虑又被往下压了压,举着刀就往宫城冲去。
  康王在东华门严阵以待,重重禁军将宫门挡得严严实实。
  刘珩在东华门与康王正面对阵,而一直与他形影不离的顾长安此时却不知去向。
  “七弟,我劝你还是早点投降,或许还能有条活路。”康王全幅铠甲坐于马上,如不是他身宽体胖,看去倒也有几分威严。
  刘珩微微一笑,“我只是想见父皇一面,四哥却百般阻挠,我也是不得已才请了几位朋友同来。”
  “你应该也知道,最后花落谁家还是要看父皇意思,可你现在剑指宫城,成了叛党……岂不是把机会拱手相让了?”康王眯起眼看着刘珩,又看看他身后的黄久泰和众将士,“你们跟着他‘造反’,就不怕株连九族么?”
  刘珩身后鸦雀无声,任谁也听得出这康王色厉内荏,不过是在最后时刻给自己找点站得住脚的勇气罢了。
  刘珩嘴角微翘,看着康王像个跳梁小丑滔滔不绝,而康王也是越说越说不下去,总觉得刘珩眼中的嘲讽让他浑身上下都不舒服,恨不得一刀砍过去把这个弟弟砍死了事。
  然而还不等他下令动手,刘珩那边的将士已经杀气腾腾冲了过来。康王恨恨看了眼停在原地的刘珩,拔剑加入了混乱的战局。
  顾长安和宋明远带着戴天磊率一队人马直接攻破了西华门,但这并非是因顾长安等人神兵无敌,而是提前被安□□宫城的萧山和知行加上齐王的人里应外合,又因禁军的主要兵力都集中在东华门牵制刘珩大军,所以西华门这边虽大门紧闭,可防守却薄弱得让人汗颜。
  顾长安与萧山、知行一汇合,便以最快速度向着含章殿冲去,这边西华门被破,等康王收到消息再派人去支援已来不及,只能追着顾长安他们屁股后面打。
  就这样边打边跑,顾长安等人很快就到了含章殿外。
  如同他们所料,含章殿才是真正的严防死守。有趣的是,他们并未遇上那些胭脂堂的高手,这些武林人士好像一夜间就撤出了宫城,不知去向。
  守着含章殿的是康王亲兵和一批禁军,有萧山和知行在,扫倒他们这些花拳绣腿的已不在话下,再有顾长安等人配合,还没等康王调集人马过来,顾长安就已经一脚踹开含章殿厚重的殿门,迈了进去。
  殿门吱呀怪叫着向两边弹开,里面的太监总管福禄既惊讶又无奈地看着提刀闯进来的顾长安,笑道:“百年来敢踹这含章殿门的,顾小将军怕还是头一个呢。”
  顾长安被他一说,面上禁不住一红。
  好在福禄只是打趣这么一句,便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将军请跟咱家进来吧,皇上在里头等着您呐。”
  顾长安将长刀一收,暗想,恐怕敢提着凶器进含章殿的,她也是百年来的第一人。
  皇上在龙床上倚着,背后竖了五六个软垫,手肘边也垫了两个,看去精神尚可,只是人消瘦的厉害,双眼浮肿,眼袋沉甸甸在双眼下挂着。
  “臣顾长安救驾来迟,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顾长安一身铠甲在皇帝面前跪下,金甲摩擦之声在空旷的寝室里尤其响亮,她手里的长刀虽已入鞘却也仍散发着让人不敢逼近的寒意。
  “倒从未见过你如此扮相,是有几分巾帼英雄的意思,”皇帝微微一笑,两撇胡子也跟着往上翘了翘,“行了,起来吧。”
  顾长安起身,垂手提刀站在一旁,腰板绷得直溜溜的。
  “你们还算及时,要再晚个几日,就来给朕收尸得了。”皇帝老孩子似的瞥了顾长安一眼,全然不复从前威严的模样,“朕没什么力气,就跟你长话短说了。”
  顾长安老老实实听着,也不吭气。
  皇帝没好气地看看她,“听说你跟老七那还挺能说的,怎么到朕这就成个句嘴葫芦了?罢了罢了,朕问你,你当真想嫁给老七?”
  顾长安诧异又纳闷地看了皇帝一眼,犹豫了片刻,才很谨慎地点了下头。
  “起初朕并不同意这桩婚事,一来是你的出身,二来是老七对你用情太深,这对一个将为帝王的人,可不是什么好事。”皇帝叹了口气,“可朕却实在拗不过这个孩子,他为了你,江山社稷都能不要了,嘿,还真不知道这个没出息劲像谁。朕对老四也不是没抱过期望,但终究……许是老天对朕的惩罚吧,儿子们个个都不如意,朕只能矬子里拔将军了呗。”
  顾长安暗自哂笑,原来刘珩是从矬子里□□的。
  “你多年来征战沙场,胸襟和视野比很多男人都要宽广,性情也坚韧坚毅,是不可多得的将才。可生活在后宫之中,丫头啊,那可是与战场全然不同的境况。你的本领和才能就要在此间埋没,陷入后宫那一方小小的天地,你可甘心甘愿?”
  皇帝自问登基这数十年来,从未对谁说过这么掏心窝的话,尤其是对着顾长安这种手握重兵之人。也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皇帝算计了一生,此时只觉得满心疲惫,对着这个为了他的江山他的儿子能豁上性命,扔下全副身家的姑娘,那些违心又狠心的话,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顾长安的眉心又一次紧蹙起来,这些年,她的双眉间已有了浅浅的痕迹,可见是有过多少左右为难的抉择。
  皇帝的话,她曾隐隐约约想到过,可当有人把这些话真正说出来的时候,却又是另一番感受。
  一时间,她压根答不上来。
  “再有一事,是关于那静慧的,”皇帝试探地看看顾长安,“朕想将她许给老七,如果你还愿嫁给珩儿,那她与你同为正妃,如何?”
  顾长安抬头,看着皇帝露出进殿来第一个笑容,这个问题可比上一个容易得多。
  “南燕野心勃勃,两国再交战是迟早之事。如果陛下有心将社稷交于端王,那么日后一旦起兵,静慧公主难保不恨上端王。王爷夫妻不睦,间接所影响便是大齐朝廷,臣斗胆请问,这可是陛下所期待的?既然静慧公主非得嫁一王孙皇子,那么寿王殿下也不失为一人选。殿下年纪与公主相当,又饱读诗书,是个知情知趣之人,断不会委屈了公主。”
  “你……”皇帝看着顾长安,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心思转了几转,最终还是道,“假如朕坚持如此,你待怎样?”
  “皇上,”顾长安再度跪下,将虎符置于掌中,“依大齐国法,调兵遣将认符不认人。虎符还在臣手中,陛下当真不考虑臣中肯的建议么?”
  说罢,顾长安抬眸,眼中凌厉之色一闪而过,皇帝手掌微不可察的一动,怒火自胸肺间熊熊燃烧。
  他颤抖着指尖指着跪在他面前毫不退让的人,“顾长安,你敢!”
  顾长安伏地叩首,“臣恳请陛下三思。”
  话到此处,已不必多说,顾长安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我嫁不嫁那是我考虑的事,但你不能让静慧嫁,你要是不如我的意,那我就彻底把你大齐搅翻一回。
  而皇帝之所以没就此让顾长安滚蛋,是因为他知道她敢、她能,甚至她可以拖到他咽气再把静慧处理给寿王……也许,现在的局势真的不在他掌握之中了。
  静慧嫁与寿王?哼,顾长安倒打的一手好算盘,这么联姻,谁也蹦不出半个屁来,他还真是小看这丫头了,看来半年倒长进不少。
  皇帝的怒火渐渐被理智浇熄,他不得不承认顾长安的话十分在理,已站在生命尽头的老人疲惫地一摆手,“就按你说的办吧。朕累了,想歇着了。”
  顾长安再规规矩矩叩首,起身退了出去。
  皇帝此时视物已是模糊不清,他含糊地看着顾长安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他竟有点点几乎察觉不到的奇异的钦佩感。

  第六十六章 尝试

  顾长安出了含章殿,宋明远和戴天磊分站殿门两侧,俩人皆黑着脸,比之门神也差不了多少。
  她进殿短短的片刻,宋明远和萧山已分别率两队人分东西将含章殿拿下。
  “东华门那边情况如何?”顾长安看了眼仿似安宁的宫城,喊杀声从东边隐隐传来。
  宋明远道:“方才追来的禁军见将军已进含章殿,便退回东华门去了,黄将军帐下的校尉刚来报,说再有小半时辰,就差不多了。”
  顾长安点点头,“那便等着吧。”
  “将军不去支援?”戴天磊在旁边很有“七大姑八大姨”嘴脸地问道。
  “他要是连这点事都办不成,还叫里面人如何把重任交在他手里?”顾长安负手看着只得见瓦片的一排琉璃顶,道,“现在该想的是怎么收拾残局,安抚众臣。”
  戴天磊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想言语又不太敢再吱声,总觉得顾长安从含章殿出来以后脸上就多挂了几分心事。
  半个时辰后,刘珩率人当先来到含章殿,留下黄久泰在东华门善后。他拾阶而上,与顾长安相对而立,她微微侧身让开殿门,抬眸看他,迟疑了一瞬才道:“进去吧。”
  刘珩凝神看着她,想说的话在胸肺间百转千回,最终,却只是解下佩剑,递到顾长安手里,道:“等我。”
  顾长安接过那柄陪他征战沙场的利剑,剑鞘上还有他握过余温,沉甸甸的分量却似带着他不安。
  皇帝的谕令从含章殿一道道传出,就在黄久泰跟康王两厢对峙不知如何是好时,先前还跟着康王浴血奋战的禁军忽然调转了矛头,按皇帝旨意将康王送去宗人府看押。
  康王被禁军带走时没有疯狂的挣扎也没有怒不可遏的叫骂,他保住了皇室应有的颜面,只是通红的双眼和颤抖的手脚出卖了他内心铺天盖地的恨意。
  他恨他猜忌多疑的父皇,恨他藏匿野心的兄弟,甚至恨那个狠心果决的顾长安。
  他原以为折磨她的家人会让她有一丝松动,可这个女人的一副铁石心肠也真是叫人心寒,竟然不管不顾率军冲破城门。
  刘隆唇边扬起丝嘲讽的笑,他那个愚蠢的七弟,还以为能和这女人共结连理。可笑,就凭她那天高海阔的心,怎能甘心被困在巴掌大的宫城内?
  含章殿外秋风乍起,卷走了最后一丝秋老虎的热气。
  晚霞映红天际,艳丽得像这些年顾长安见过的每一次流血的战场。她提着刘珩的剑,忽然觉得手脚都沉重得像动弹不了。
  几个时辰前,她提着一口气,不顾及顾家人的死活,就这样杀进宫城,勉力撑着不怎么足的底气,跟皇帝来了场绵里藏刀的较量。
  城楼下,她给顾长平磕了三个头,起身时那一阵天旋地转和不断翻涌的血气都被射向谢源那一箭给压了回去。
  此时,周遭一片宁静,就连聒噪的戴天磊都跟着宋明远去城里善后了,安静得连那丝丝缕缕的云都显得那么高远。
  顾长安脚下一软,只觉喉头一阵腥甜再也压制不住,一口热血喷涌而出,血珠落在她的盔甲和刘珩的剑柄上。
  眼前沉沉的黑暗铺天盖地袭来,她在模糊里只看见离得最近的萧山惊慌失措地向她扑来,然后便坠入了漆黑的深渊。
  许多声音在顾长安的脑中徘徊,嘈杂、烦闷,她醒来又睡去,手脚像几块木头拼凑在身体上,毫无知觉。
  日头在漪澜苑外升起又落下,顾长安觉得有时是黄昏,有时又是清晨。她眼前的人走马灯似的换,偶尔是顾长平,偶尔是顾长宁,甚至还有愁眉苦脸的君菀。
  这一日,月上中天,屋里一灯如豆。
  “诶,醒了醒了,君姑娘,咱们将军醒了。”竹染欢呼雀跃地奔过去摇晃打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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