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权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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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权谋- 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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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年卿扯了扯嘴角,沉默片刻,郑重道:“陈先生是个人才,不要将他埋没在内宅了。阿丘的开蒙老师我会留意。这件事你别管了。”
  冯俏听出一咻咻意思,立即爬上他腿,好奇道:“陈伏干什么事了,让你这么夸他。”
  章年卿深深看她一眼,“不是什么好事。”意思是你还听吗。
  冯俏一脸期待,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章年卿看了眼她圆润的肚子,轻轻摸了摸。冯俏这一胎怀的是真轻松。怎么扭怎么走,孩子都不闹腾。实在不舒服了才踹一脚。如今她翻了个身滚在他怀里,也不见皱眉。小脸白里透红,嫩的快要滴出水来。当真比当姑娘时还要娇。
  章年卿已经有八分相信冯俏这胎是个女孩。他拨开她覆额碎发,轻轻摩挲道:“前些日子外公在陈伏那买了一吨矿。”
  “一吨?!!”冯俏倏地坐直身子,“外公想干什么,不对不对,陈伏想干什么?”
  冯俏以前读《魏国地理志》时知,国子监画疆域图的那位前祭酒,在撰疆域图时,也编纂一本矿产册。截止和景八年时,大魏共有二百四十五个县产矿,矿产一千多处。每年官营产矿两万吨,各地私营林林总总有三万吨。
  迄今二十多年过去了,冯俏无法估量增进有多少。但,想来也是不多的。天德哥说过,冶铁之技很难,目前只有大魏和临近的几个小国掌握。洋人是一窍不通的,之前出洋的铁锅、铁器都备受欢迎。
  冯俏揪着章年卿袖子,急急问,“现在户部和吏部不是在查铁矿去向吗。陈伏上哪弄那么多矿给外公。大魏每年才产五万吨,泉州铁矿十年不出也攒不了这么多矿。”冯俏急的上火,有些口不择言,好半天才抓住重点。慢慢道:“户部查到外公头上怎么办?”
  虽说这件案子是户部和吏部合办,可吏部查的不过只是官营铁矿的一应官员。说到底,涉及钱的事都是户部的管。
  令人微妙的是,市面上大量失踪的铁矿,除了和钱有关,和兵器也有关。铁矿能打锅、铲,也能打兵器,能打盔甲。
  章年卿有理由相信,从开泰七年起,市面上渐渐减少的铁矿。绝不是有人拿去打生活用具。
  开泰七年是’立太子之争‘的初始年。
  章年卿隐隐有些不安,陶金海能向陈伏买矿,是因为市面上矿产大量骤减,陶金海藏不住了。章年卿也是这时候才知道,比起他养乌蓬帮,刘宗光养水贼。陶金海胆子更大,他在周流山囤私兵。连士兵们自己都不知道,他们是陶金海私养的。
  之前才采办这些,陶金海总是一分为二,瞒天过海。这次是实在没辙了,又恰好章年卿掌着矿务。才找到章年卿头上。
  章年卿和陶金海都没想到的是,陈伏不声不吭,自己一个人把这件事办了。不仅办好,办的漂漂亮亮。还……先斩后奏。
  只是,如果先前市面上流失的矿不是陶金海买的,会是谁呢?


第138章 
  章年卿缓了缓心思,没有急于向冯俏点明这一点。先回答了冯俏的问题,笑道:“泉州自己肯定没有这么多矿。别说泉州十年都攒不出这么多。何况这些年还一直向官营供奉,出洋商贸。”他摇摇头,肯定道:“陈伏掌矿务才几年,他手里没这么多家底。”
  冯俏更好奇了,“那他手里的矿是哪来的?”
  “从洋人那买的。”章年卿言简意赅道,不知想起什么好笑的事,他笑了笑,道:“我以前不是给你说过,洋人不善冶铁。却有不少矿产,陈伏看的可惜,问过我的意思后,同洋人做生意,让洋人把矿卖给他,由他运回来交给私营的铁厂打造,然后再倒手卖回去。”
  “他脑子转的挺快啊。”冯俏有些惊讶,当年陈伏落榜只拿了个贡生,朝中又没人,被放到外地做县官。
  没想到,陈伏不是一块读书的料,却是一个经商的好材料。
  陈家里拿血供养他读书这么多年,落到如今这般地步。实着让人惋惜,一家人都是好人,只可惜力使错地方了。如果陈家早让陈伏去经商,或许就是另一幅场景了。
  “想什么呢。”章年卿捏捏她的脸,冯俏回神道:“没,没什么。”她坐直身子,正色道:“天德哥,我说假如,假如阿丘不喜欢读书……不是读书的料。”
  章年卿浑不在意的打断道,“那有什么。文韬武略,他爱什么我教他什么。他想当武将,等他大一点我送他去河南,让外公旗下的人教导他。他想当文臣谋臣更好,父亲、我都在朝堂上打拼,天高海阔,任他横行。”
  冯俏笑道:“若你儿子文韬武略都不行呢?”
  章年卿一点就通,他恍然大悟道:“幼娘的意思,阿丘若想经商,我该如何自处?”
  冯俏歪在他怀里点头,一副故意为难他的样子。
  章年卿有一搭没一搭顺着她的头发,看她顽皮,故意揉了一把,将她头发揉的乱糟糟的。“哎呀。”冯俏不高兴的用手指梳理。
  章年卿慢悠悠道:“他若爱经商,户部市舶司盐引茶道哪个不由他,非要去和商人抢口饭吃?”
  说到底还是想让阿丘走仕途。
  冯俏叹气,心里却稍稍慰藉,养孩子是个未知数。谁也不知道孩子将来会给你出什么难题,既然章年卿愿意看招解招。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多思无益。
  冯俏轻描淡写的带过这个话题,“这么说,陈伏的矿是从洋人手上买的,然后悄无声息送到外公手里的?”
  “恩。”章年卿心神俱疲,捻着手指残灰,望着屋顶,道:“陈伏先斩后奏,我质问他。他却说说这无需禀报。”
  听他的语气不像伤感的样子,冯俏问,“为什么。”
  章年卿目光有些恍惚,“陈伏好像要和许淮一样。”
  许淮什么样呢?以命相酬。
  “陈伏……”章年卿提了两个字,顿了顿,“他把我问住了。”
  冯俏强忍笑,“是吗,他问你什么了。”
  章年卿知道陈伏卖矿之后,吓的一身冷汗。万一这件事暴露,朝廷误以为前几年骤减的矿都是陶金海买走的,一个屯兵自重的罪名是跑不了。——陶金海私下买矿总不会是拿自己腰包补贴军里。
  章年卿叫来陈伏质问,陈伏半分不怕,叩首道:“小人有三问,还望章大人直言不讳。”
  章年卿盯着他,“好。”
  “陶大人买矿有罪否?”
  “否。”只是数量略大。
  “小人卖矿犯上否。”
  “否。”职责所在。
  “既然陶大人买矿无罪,小人卖矿无罪。不知章大人怒气冲冲,所为何事?”陈伏目光澄亮,直直看着章年卿,似乎真的很疑惑。
  章年卿压低声音,重重质问:“你这个档口将矿卖给我外公,朝廷查起来如何是好。”
  陈伏平静的拿出账册,“这是今年泉州矿务的账册。请章大人过目。”
  章年卿一看才知,陈伏将出洋的矿产是没有记录在册的,上记载贩卖陶金海的矿产是一千斤。虽比常人都多些,念及章年卿与陶金海的关系,也不算太过徇私,量在适度,陈伏做的很好。完美无缺。
  “私下的他没有呈上来?”冯俏问。
  章年卿摇头,舒出一口郁气,“没有,他只口头禀告。”
  冯俏很快意识到,陈伏想将责任自己担起来!难怪章年卿说陈伏想和许淮一样。她拧着眉头,“这又是何苦。”
  章年卿沉默片刻,问冯俏,“你看青鸾时,能看出什么?”
  “青鸾?”冯俏不知道章年卿为什么提起青鸾,下意识道:“青鸾天真烂漫,性子活波。被外公宠的天不怕地不怕,阿丘的倔脾气八成都是青鸾宠的……”
  章年卿笑笑,不予置否,屈指一下下敲打着膝盖,打断她道:“外公旗下有一支队伍,叫鸾家军。”语不惊人死不休。
  “青鸾的鸾吗?”
  “是。”章年卿道:“惊讶吗。”
  冯俏捂着胸口,好半天都不知道说什么。章年卿淡淡一笑,眼底有晦光,“外公在陈伏手里卖矿,除了因为市面上大量的矿被人卷走,朝廷对各地方矿下规制,外公不敢逾越。更重要的一点是,他手上的私兵越来越多了。”
  “以前外公不过养了一千小兵,还没有汪霭乌蓬帮的人多。加上一些豢养的江湖人士,勉勉强强护下一家安危。自青鸾被绑又送回,外公心底便渐渐藏了心思。朝堂的上的局势连你我这样的小儿都看的清,何况位高权重的外公。”
  冯俏声音有些颤,“外公想自立为王……还是谋反?”
  窗外,凭空一声秋雷砸地,两人同时吓了一跳。空雷无雨,章年卿失望的收回眼,轻描淡写道:“外公不至于。如今帝统不正,便是外公真的做了什么,也担不起谋反两个字。”
  冯俏想起齐王名不正言不顺的继位,垂下眼。
  章年卿的声音不疾不徐,“当时我们还不知道是二皇子救了青鸾,还是四皇子救了青鸾。总归,我们都明白,救青鸾的人非同一般。外公不信巧合,青鸾是他最疼的外孙女,他一直觉得,那些人是冲着他的去的。”
  “然后他便养了鸾家军?”
  “是。外公给我坦白的人数是,迄今为止有一万人左右。”
  冯俏脑中飞速运转,这一吨铁矿可打造的兵器盔甲的数量,她道:“不止。假设一个士兵两套盔甲,两副兵器,一副备用。外公买的这些物资,至少能供一个三万人的队伍。”
  “是啊。”章年卿叹道:“这么算来,周流山要有多大。”
  “你没去过周流山吗?”
  章年卿摇摇头,“恐怕青鸾自己都没去过。”
  冯俏笑了笑,安慰着章年卿。忽的想到什么,声音有些惊喜,“救青鸾的是四皇子,若是外公肯助睿儿,你也会帮睿儿的……?”
  章年卿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摇头道:“外公的假设里,没有四皇子。”他道:“当年宫里只有二皇子和三皇子,三皇子一事无成,母族也不得力。皇后管教他甚严,出不得京城。更别提到河南救人。故而,外公一直以为救青鸾的是二皇子。他当年组建鸾家军,若不是冲着如日中天的二皇子,恐怕也不会如此劳心劳力。”
  冯俏和章年卿都明白,青鸾不过是个借口。鸾家军的确是因青鸾而起,而陶金海肯如此费尽心力,也无非是想搏一个从龙之功。
  陶金海年事已高,若二皇子真能成事。陶金海也没有几年好活,新皇也不会多么忌惮。反而会因此庇荫陶家。
  陶金海在河南称霸这么多年,’土皇帝‘的名声既能传到京城去,想必也早已传进皇上的耳朵了。可不管是和景帝还是开泰帝都没有动他,陶金海知道,他们是在等他死。他死了,陶家的子子孙孙便不足畏惧。
  陶家上下加起来也没有一个陶金海难缠,能把区区一个巡抚做成陶金海这样,古往今来也数不出几个人。陶金海握着大魏人口最多,占地最大的军政大权。将河南守的像铁桶一般,偏生儿女子孙都出息,哪个帝王肯留他。
  冯俏何等聪慧,稍稍一猜便知道陶金海作何想,她问章年卿道:“外公是想借从龙之功,来抵消新皇对他称霸河南这么多年的愤恨吧。”章年卿点头,她唏嘘道:“真是……用心良苦啊。”
  “儿女都是讨债的。”章年卿沉默片刻道:“外公不想做给儿女留债的人。”
  冯俏想起阿丘,握着章年卿的手道:“那如今呢,外公不看好四皇子吗?”
  章年卿不答反问,“你冰雪聪明,抛去你对睿儿的怜惜,你觉得他胜算大吗?”
  良久,良久,冯俏都没有说话。半晌,她才颔首,浅浅道:“你说得对,是我私心在作祟。”顿了顿,转移话题道:“方才我想到一件事,古人云,兵未动粮草先行。如果这些年的矿不是外公的收的,会不会是宣武大将军?”
  “显而易见。”
  章年卿一个翻身坐起来,拍拍身子上的土。望着无边天际,淡淡道:“俏俏,等你肚子这胎生了,我想把你送到河南去。”不待冯俏拒绝,他又道:“如果二皇子真的谋反,战争一打起来,谁也不知道战火会烧到哪。我是文臣,很惭愧我没有一身高强的武艺护你平安。”
  “你带着青鸾回河南。”章年卿望着她眼睛道:“不管他年谁当皇帝,我会尽我能力将战火抑制在最小,我虽不是武将,亦能尽文臣之本分。”
  “护你平安。”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晚安!!


第139章 
  开泰十二年元月一日,冯俏经过一天一夜的煎熬,产下一女,五斤四两。女儿瘦弱的不得了,年卿抱在怀里十分怜惜,生怕一用力就将她捏坏了。
  章年卿如愿以尝,重赏了一应嬷嬷。给女儿取名章明稚,小名阿稚。冯俏则想叫女儿元元,小明稚生在元月一日,新年的第一天。元是一切的初始。冯俏很喜欢这个名字。
  可别于生阿丘时章年卿对冯俏的纵容,章年卿生怕冯俏又给他宝贝女儿取个阿嚏之类的名字。匆匆定下阿稚,不容辩驳。冯俏只好咽下元元,只在私下里叫一叫。
  不出章年卿所料,合王到了柳州之后果然不安分,二皇子似乎很不喜欢合王这个称号。别于离京时的兴高采烈,二皇子一到柳州没多久。柳州学子立即在二皇子的封号上大做文章。
  引据论典,长篇大论,以洋洋洒洒五千字攻击开泰帝给二皇子定的封号’合‘是别有心机,图谋不轨!还直言二皇子被发配到柳州,是因为开泰帝要违背诺言,侵占皇位。霸占兄长的’家产‘舍不得归还。
  二皇子十分聪明,还不待京城说什么。二皇子率先请罪,上折道,是他没有管教好封地子民,柳州学子的言论是’愚论‘,说说这些话的也是’愚人‘。他对这个封号十分满意,是有图谋不轨的人挑拨他们叔侄情分,还望开泰帝不要怪罪。
  还说什么,就算叔叔要归还皇位,和他区区一闲王也无关。此生他只想伴着山清水秀,安度余生。
  “瞧瞧,这话说得多好听。”章年卿舔着笔,坐在案头埋头苦思。
  冯俏抱着小明稚坐在床头喂奶,头上裹的严严实实——她还在坐月子。
  章年卿终究是舍不得她,一边说做完月子就送她走,一边望着寒冬腊月,不舍道:“开春了我在送你们母女离开……那时候天暖和些,也好行路。”
  “都行。”冯俏摸着女儿的脸,内心柔软,笑眯眯道。
  章年卿定定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无奈的摇摇头。
  柳州学子发起声浪声讨开泰帝后,开泰帝明面上没说什么,私下却令礼部及历届三甲对’合王称号‘一事进行撰稿,勿必以礼压回。
  连章年卿这样远方地方的官员都不能逃过。
  冯俏生孩子的时候,章年卿一边心急如焚,一边还得憋足劲写稿子。驿兵就在门口候着,催的章年卿砸了好几个心爱的砚台。他心乱如麻,什么也写不出来。
  最后还是陈伏有办法,在章年卿耳旁小声道,无论如何,先写了才能出去见冯俏。章年卿隐忍不发,一只细毫握在手里几欲折断。一篇文成,通篇气势汹汹,似乎能杀到二皇子面上。
  章年卿写的如何开泰帝到不在意,只这字字句句,都说到他心坎上。将他不吐不快的语句,发泄的畅快淋漓。开泰帝一连道了三声好字,却压下折子不用,只留给自己看。礼部那么多折子,随便挑两个都能打发柳州声浪了。
  从那之后,常有驿兵来章府,督促章年卿再写一些佳篇送上。弄的章年卿苦不堪言,他较真写的,开泰帝总是打下来说不行。一来二去,章年卿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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