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权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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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权谋-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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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章年卿脚下一动,坐回椅子上。微微噙笑,道:“从头开始说吧。”
  章年卿已经不信崔大夫任何话,甚至连这次的汀安之行,他都觉得是崔大夫有意为之。
  薄津浩、崔大夫、青嬷嬷,这三个人在他脑中不断盘旋。
  章年卿状似风轻云淡,耳朵不放过崔大夫说的任何一个字。
  崔大夫呼出一口气,不动声色,擦擦额角了冷汗。第一步,走对了。
  崔大夫知道章年卿留下,完全是对嵇玉涛的事情感兴趣,所以并没有讲太多青嬷嬷的事。开门见山道:“青嬷嬷从宫里出来后,为了谋生。一直为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调理身子,教导礼仪。”
  章年卿打断他,质问:“她既然以此谋生,为什么不留在京城,要到汀安这样的穷乡僻壤生活。”
  崔大夫卡壳,好半天没有说话。章年卿自嘲一声,不在纠结这个问题,淡淡道:“继续说吧。”
  崔大夫再开口时,便更加谨慎:“……也是碰巧,青妹伺候的那家隔壁,住的便是嵇大人的外室。青妹偶然碰撞见过几次。一直心里犯嘀咕,没敢说。却不曾想被嵇大人发现了。便对青妹动了杀机。青妹已经在菜窖躲了半个多月了。”
  章年卿额角一跳,真巧,他也是半个月之前,百仁堂突然松口,给他举荐了崔大夫。
  章年卿冷声道:“呵,嵇大人是浙江桐庐人,人又在京城为官。他养外室,不在京郊找个院子,把人放到招细镇这样一个小地方,又是为何?”
  崔大夫不慌不忙:“汀安离京门坐船只有一天的路程。天高皇帝远,是再稳妥不过。京郊虽好,却也能被有心人逮到踪迹。”
  毛竹看不下去崔大夫满嘴胡言,跳出来道:“大胆!便是嵇大人养了外室被人撞见,何至于杀人灭口……”
  “毛竹,闭嘴。”章年卿瞥了他一眼,转向崔大夫,温和问:“崔大夫,不知青嬷嬷如何识得嵇大人的。”
  崔大夫窒了一窒,道:“小人,小人……”声音渐弱。
  崔大夫一屁股坐在地上,沮丧极了。怎么会这样。他和青妹商量了一天一夜,本该是天衣无缝的对话,怎么突然间就被问了个底朝天,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章年卿见状,起身吩咐:“给崔大夫打盆水,洗洗脸。你先用一点罢。”最后一句是对崔大夫的。说完,便转身离开。
  崔大夫愕然,章大人为什么不继续逼供下去,还给他时间想清楚再说。这不是摆明让他圆谎吗?
  门外,章年卿低声对上下吩咐,“此地不宜多留,召集弟兄,检查船只,现在出发。”
  章年卿大步流星,急匆匆的上楼通知冯俏。谁知冯俏已经焕然一新,收拾好行李,静等着他。他喉结滚了滚,“幼娘。”
  冯俏点着脚为他整理衣领,抚着他胸口,笑着解释:“我见楼下气氛不对劲,就让下人们把东西先收拾了。”顿了顿,“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但天德哥哥,你别急。”
  她揉着他的胸口,竭尽所能的将他胸口那团郁气疏散。
  章年卿按着胸口的小手,舒了一口气,“崔大夫回来了,我们这就走吧。”没有多说什么。
  楼下,崔大夫正食不知味的吃米饭,忽的被人砍了一手刀,径直晕了过去,被人拖走。
  汀安渡口,运河里,两艘官船扬帆起风,船却开不动。
  章年卿冷峻的站在甲板上,几个会水的泅下去一看,船底被人扣着水锚,拴着铁链锁在另一艘拉着两千斤粮食的货船上。毛竹叫来船港管事的一问,得知货船是薄津浩的。
  不一会儿,驿站官员,当地知县都来了。
  章年卿只问了两个问题,谁锁的我的船,什么时候锁的?满场推诿,没有人回答的上来,连悠悠转醒的崔大夫,都赌咒发誓的说,他和薄津浩不是一伙的,他根本不认识薄津浩,他只是来救他的青妹。
  章年卿都不知道该信谁的话。他回头望了一眼冯俏,冯俏侧头正在和珠珠说什么,珠珠粲然一笑,倒在冯俏肩膀上。画面与这边的紧张格格不入。
  章年卿从气氛僵硬的官员堆里走出来,大步朝冯俏走去。珠珠兴奋的拍了拍冯俏胳膊,冯俏转身,待章年卿走进,轻声问他:“好了吗?”
  章年卿道:“有点小麻烦,我们可能得多住一天。”
  冯俏若有所思的望了一眼铁链,问道:“是谁锁了我们的船。”
  章年卿道:“薄津浩。”见冯俏一脸迷茫,他忙道:“就是上次那个碰瓷的。”
  冯俏很敏感,她小心措辞问道:“他,和你早上发火有关系吗。”
  章年卿一愣,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他有些迫窘的问:“很明显吗?”
  冯俏摇摇头,道:“我就是……感觉,你好像生气了。”
  两人回到客栈,章年卿开始派人联系薄津浩。谁知这次确实薄津浩摆架子不见章年卿了,底下人只说,薄爷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再细问是谁,下人却答不上来了。
  章年卿冷笑,“是答不上来呢,还是根本答不出。”下面一片噤声。
  章年卿十分压抑,好像被一个无形的牢笼困住。这让他十分不舒服,尤其想到这个困境是两个知名不具的人营造的,更觉窝火。他手底下带了这么多人,居然能被人逼迫到如此地步。
  到了晚上,灯火通明。
  驿站方终于给出章年卿一个解释,说:“……是因为薄家的货船吃水太重,驶进渡口的时候,水涨船高,水浪拍击,将停在渡口两艘船上拇指粗的麻绳都拉扯断了。一时没有办法,才拿水锚固定过去。”
  “那我还得感谢你们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不觉又十二点了,还欠一章。决定听取基友的建议,早睡早起,避免恶性循环。
  明天周六,【握拳】争取恢复稳定更新。这几天实在抱歉。


第45章 
  章年卿眸如寒渊,半讥半讽道:“糊弄傻子呢,六月时夏,冬麦已收,秋谷未种。不知薄家将货船驶到渡口是打算收粮去……”话未说完,背被毛竹捅了几下,不解的回头。
  毛竹压低声音道:“三爷,六月六正是收小麦的时候。”章年卿黑脸微红,毛竹顶着章年卿尴尬的眼神,硬着头皮道:“……他们还真是来收粮的。”
  半晌寂静,章年卿面不改色,抵拳轻咳一声道:“章家停船的时候,你们不会先把我的船迁出去吗。”假装刚才的话没有说过,一脸平静。
  驿站的人强忍着,憋的脸都红了,也没人敢在章年卿面前露出丝毫嘲笑之意。一个个同仇敌忾,这个道歉是他考虑不周,那个说是他有罪。
  章年卿原本迫窘的尴尬之情,在这片推诿声中烟消云散。脸色一沉,懒于虚伪,下令送客。
  将人送走后,章年卿按着太阳穴坐下,窗外夜色沉沉,繁星满天。
  章年卿不是一个喜欢被人摆布的人,朝廷委命他为济南府考官是公事,他为冯俏来汀安找青嬷嬷是私事。公私分明,他若因私事耽误了公事,后果……
  今天是六月七日,章年卿扶着栏杆缓缓舒出一口气,暗暗下定决心,三天,三天之内无论如何都要走。
  当天晚上,章年卿请了当地县令和驿站等诸位官绅,共坐一桌,商讨如何取掉水锚。
  当地知县道:“我府里有衙差三十二人,懂水性的有十九人都可以下水相助。章大人一声令下,我们现在就可以行动。”
  章年卿点点头,侧头看着汀安驿长。这位驿长一直低头垂目,遮遮掩掩躲在诸人身后,不说话也不发言。
  知县热情的介绍,这是汀安驿站的驿长,是当地豪族林家的族长的胞弟。
  章年卿眼中精光一闪,笑着问:“林驿长,你和薄津浩相熟吗。”
  林驿长脱口而出:“薄爷……呃,薄津浩是汀安码头的舵头,我们这边每年收赋税的时候,都是由薄爷的船拉往京城。两边都是他相熟的人。”
  知县接着补充道:“近年来运河商船过多,水匪滋事的也多。虽是天子脚下,可这船一到了河里,一翻船。这一整年的粮食都没了,朝廷可不管这些。底下不管怎么追责,粮食没了就是没了。到时候还得加赋在百姓头上。明着说什么花钱重购,分明就是强买强卖。”越说越愁,忿忿不平。
  哦,原来薄津浩把持了码头。
  章年卿品咂出几分意思,却没有心情在这给他们当青天大老爷。他指着林驿长,直截了当的问:“方才知县大人所说的法子,你觉得可行吗。”
  章年卿没耐心和这些老油条耗,刚一指名道姓,众人心中一喜,满是侥幸。目光齐齐都落在林驿长身上。
  林驿长无处遁逃,只能硬着头皮道:“拆解水锚铁链倒不难,可薄家两千斤粮食的船挡在渡口,猛的一拆,只怕水涨船起,章大人的两艘船荡走了如何是好?”
  章年卿冷道:“林驿长大可放心,我船上都是老舵手,通州船行的老师傅。当年随市舶司出海都能平安回来,京门渡口这点浪花,还打不倒他们。”
  林驿长无话可说,半晌,才无奈道:“章大人既如此说了,我们也不好多加阻拦,以免耽误章大人的赴任,倒是我们的罪过了。”
  夕阳薄暮,西边红霞映江。
  如此漂亮的景色,章家上下却无心观赏,内忧外患让大家心情都有点低迷。
  冯俏亲自下厨,为章年卿做了一桌子好菜。章年卿还是没有多大胃口,尽管他表现的很高兴,大口朵颐,吃的却很勉强。
  冯俏看着他因吞咽滚动的喉结,叹了口气。挨着他坐下,绞尽脑汁的为他出主意。道:“要不要问问崔大夫。”
  “问他干什么。”章年卿饭饱食足,长臂一拦,将冯俏揽进怀里,两人双双靠在美人榻上。
  冯俏撑着他的胸膛,道:“也许崔大夫和那个碰瓷的是一伙的呢。不然怎么这么巧。”
  章年卿并没有对此抱什么希望,还是笑着道:“好。”
  左右现在也离不开这里,倒不如看看崔大夫卖的什么关子。
  崔大夫其人,医术高明,自幼跟着云常林学医。后来云常林的小女进宫当了医女,崔大夫也追到京城去,殷殷期盼着两人能再见一面。只可惜,宫规森严,崔大夫三十年也没有见过青嬷嬷。
  直到青嬷嬷给他写了那份求救信。
  崔大夫嘴很严,任凭章年卿百般手段威胁,他只肯吐露出这么几句。并坚决表示,他和薄津浩的真的素不相识。还主动坦诚,他去找青嬷嬷的路上,有人不断向他打听章年卿的消息。
  章年卿陪崔大夫熬了大半宿,一无所获。眼看天空泛起白肚皮,对身边人道:“都去休息一下吧。”自己拖着疲倦身子上楼。
  冯俏穿着白色中衣,秀发倾泄于身后。章年卿一推门她就醒了,章年卿一无所觉,小心的关上门,蹑手蹑脚的进来,见她半撑着身子坐起来,正定定的望着他。
  章年卿满脸歉意,内疚道:“还是吵醒你了。”
  冯俏拉着他坐下,望着他眼角下的乌青,十分心痛:“一直没睡?”
  章年卿点点头,含糊道:“没什么进展,那姓崔的嘴里没一句实话。青嬷嬷常年在宫里,既然连他都没有见过一面,又是怎么认识嵇叔叔的。根本说不通……”
  章年卿枕在冯俏腿上,闭着眼睛,没好气道。
  冯俏双手轻柔的给他按着太阳穴,闻言若有所思,想了想,道:“会不会是宫里的人?”
  章年卿嚯的睁开眼,望向冯俏。只见她鸦发垂下,颈间细白,芙蓉面小山眉,琼鼻玉口。他挪不开眼睛,怔道:“什么宫里人。”
  冯俏道:“我是说嵇大人的外室是不是宫里人?”
  章年卿坐起身,目光艰难挪开,全神贯注的看着她,洗耳恭听。
  他这么一看,冯俏反而紧张起来,慌忙道:“我,我乱说的。你不是说青嬷嬷是宫里人吗,那宫里的小主娘娘她总见过几个。如果那个女人真的是宫里的某位娘娘,被青嬷嬷撞见。嵇大人要杀了她,一点也不奇怪啊。”
  章年卿喃喃道:“是啊,嵇玉涛的外室是宫里的……小主娘娘。对,和景帝,是先帝,先帝的女人!”
  人常说,后宫佳丽三千人。新帝继位后,宫里最不好过的,就是那些太妃们。像郑贵妃这种承过宠,膝下还有一位二皇子,母族有得力的还好些。
  那些一辈子连皇上面都没见过的太妃,下场之凄惨,不言而喻。
  连崔大夫都有个红颜知己在宫里。嵇玉涛,未尝不可能。
  冯俏望着章年卿严峻的神色,伸手抚平他紧皱的眉头。
  章年卿道:“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件事我们还真不能管了。”
  章年卿就不明白了,他不过是区区一个五品小官。崔大夫哪来那么大的底气,认为他敢管这种事。他忍不住把疑惑告诉冯俏。
  冯俏一语道破天际:“很简单啊,珠珠眼里我还是无所不能的九天神女呢。”顿了顿,“崔大夫一介平民,你在京城官威又那么响,还正好要离京去山东。崔大夫把救命稻草的主意打在你的身上也不足为奇啊。”
  章年卿点点头,“有道理。”捧着小脑袋,重重在她唇上亲了一口,“你真是我的贤内助。”
  冯俏眉眼弯弯,忽然想起什么,埋怨道:“你都没告诉我,好端端的为什么在这里停船。”
  章年卿哪好意思告诉她是为了请青嬷嬷。——怎么说,都感觉他像个傻子,傻呵呵的被人算计。
  嵇玉涛。
  章年卿反复掂量着这个名字,辛勖涵的事,某种意义上是嵇玉涛引起的。章年卿被巨大的诱惑引诱着,如果嵇玉涛真的在招细镇藏了一位宫里的娘娘……
  章年卿不敢想下去。
  这是个机会。不管是用来打压嵇玉涛,还是收拢他。这都是一次好机会。
  章年卿深知这其中的风险,弄不好,连自己都会搭进去。可若是办好了,他就有自己的人了,还是一个在工部担任重要职位的人。
  章年卿跃跃欲试,久久不能平复心情心情。
  迄今为止,他的一切都是章家的人脉资源,冯家陶家孔家的扶持才有的。除了这个状元是他自己考的,再没有什么是他自己挣的。
  章年卿不敢告诉冯俏他想试试。
  辛勖涵的血书虽然已经付之一炬,可如果张恪真的是刘宗光的人,悬在父亲和外公头上的大刀始终悬着。纵然,纵然外公和父亲有能力处理这一切。
  可章年卿心里还是充满着一种难言的渴望,他想握住这个看不见摸不着的权力。
  如果嵇玉涛是他的人,有些他不能问父亲的话,他可以直接问嵇玉涛。
  只要这把刀,——那个女人用得好。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要确定他的猜想。——嵇玉康真的在招细镇养了一位宫里的女人。
  章年卿下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要去见见这个女人。


第46章 
  次日清晨,崔大夫迷迷糊糊被人拖走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还有个小厮过来服侍他梳头洗面,连脚下的鞋都换成了黑面纳白底儿的新鞋。
  崔大夫稀里糊涂的问:“毛竹小哥,这是要干什么啊。”
  毛竹揣着手,靠在门框上。看着两三个小厮像打扮花姑娘一样,打扮着崔大夫。毛竹咧嘴一笑,露出两行白森森的牙齿,笑道:“三爷要见你。”
  崔大夫心里直犯嘀咕,昨天又不是没见过,也没见让他换衣服洗漱啊。
  崔大夫一颗心提着,却久久等不到章年卿的传唤,十分忐忑。
  房间里,章年卿正百般柔情蜜意的掰着冯俏攥着他衣角小手。为了迁就他,冯俏这些日子来大都穿着肚兜睡。偶尔,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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