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萝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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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萝赋-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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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宝闻言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弧木保这才看清她是个女子,心中不由对卢缙生了鄙夷。阿宝见他的眼神转为倨傲,微微皱眉,仰起头看向卢缙,便觉他胸腔振动,耳边听他大笑两声,低下头看着她道:“阿宝,你怕吗?”
  阿宝与他四目相对,已明白他的心意,摇头道:“不怕!”卢缙亲亲她的面颊道:“好阿宝!”双手将她抱起转到身后,说道:“闭上眼睛!”阿宝紧紧地抱着他的腰,贴在他的后心,闭上眼轻声道:“卢大哥,下辈子你一定要早些来找我!”卢缙心头一颤,用力握了握她环在身前的手,低声道:“好!”
  弧木保冷眼看着,见他解下长衫腰带,将阿宝牢牢与他系在一起,双手握紧长刀,看向自己,知他是要死战到底,当下大笑一声道:“好!有胆色!”催动战马举起长刀便攻了上来。卢缙知他力大,不敢硬接与他拼力,顺着刀杆下滑卸了这股力道,刀尖一抖刺向他的面门。弧木保连忙后退,仍被划破了面皮,他不怒反笑道:“果然有些本事!来,再打!”
  二人战到一处,阿宝在马背上微微睁开眼,见四周北狄士兵已将他们围在中间,心知卢缙就是赢了弧木保,两人也难得生还,心中反而一片平静,想着能与卢缙这般同生共死,已无遗憾,索性又闭上眼,靠在卢缙的背上,将生死置诸于脑后。
  卢缙原已战了多时,此时渐渐露出疲态,情知今日凶多吉少,自己求仁得仁,已是无怨,更何况还有阿宝相伴。两人心意相通,无惧生死,在这寒冬的敌营之中温暖着彼此。
  弧木保久经沙场,岂能感觉不到卢缙的变化,他对卢缙与对谢遥不同,谢遥与他乃是不共戴天的世仇,卢缙年纪轻轻有此修为,他难免起了爱才之心,加上贤王也有心招揽,因此手上留了几分,卢缙勉力尚能支撑。弧木保见他意志这般坚定,心中更加欣赏,长刀向前划了一道弧线,将卢缙逼退丈许,叫道:“卢县令,你身负一人难免吃亏,你将背后那人放下,咱们公平一战!”
  阿宝闻言睁开眼,轻声道:“这人倒是个君子……”话未说完便听卢缙冷笑一声,喘息道:“他见你我生死与共,猜到你对我极为重要,想让我放下你,乘我不备时将你擒住,再以你为要挟,逼我投降。”心道:“他若知阿宝身份,不知又会做何想法。”阿宝暗暗吐舌,对卢缙道:“卢大哥,你……你若觉不敌时,便先杀了我吧!我不想落在他们手上……”卢缙呼吸一窒,继而心中发痛,握了握她冰冷的手,轻轻应道:“嗯。”
  弧木保见他二人在那絮絮低语,有些不耐,扬声道:“卢县令,如何?”卢缙抬起头笑了一下,他本就生得好,此时脸上血迹斑斑,在火光的照耀下透着一股妖冶。弧木保一呆,忽然见卢缙变了脸色,敛了笑似在凝神细听。阿宝也感觉到卢缙的异常,轻声问道:“卢大哥,怎么了?”
  卢缙低声道:“似有大队骑兵到了。”阿宝一惊,也侧耳听去,除了周遭嘈杂之声,哪里还能听到半分其他声音。她自知与卢缙相差甚远,问道:“会是什么人?”卢缙摇头道:“不知,许是北狄援军。”阿宝本已做好了必死的打算,因此也不紧张,只轻轻“哦”了一声。
  卢缙拍拍她的手,见前方弧木保神情严肃,亦在侧耳辨声,心道:“援军已到,他为何是这副表情?”心中一动,又聚神听了片刻,笑着对阿宝道:“阿宝,这声音是从南面来的!”阿宝一愣,道:“那又如何?”卢缙回头看她一眼道:“三哥他们是自南门出的城!”阿宝见他眼中迸射出点点光彩,仿佛比他头顶上的星子还要亮上几分,一时忘了言语,痴痴地看着他。卢缙莞尔,苦等多日,不料援军竟然今夜到达,定是谢遥在途中碰到了,便直接将人领到了此处。
  弧木保此时已确定来的不是北狄军队,当下纵马奔驰,高声呼喝,原本散乱的北狄士兵在他的号令下,迅速集结整型。弧木保回过头隔着人群望着卢缙,心中纠结是否要留他一命,见他也正看着自己,一双寒星目中透着坚毅。他兀自沉吟,卢缙紧盯着他的表情,心中暗道不妙,双手紧紧攥着长刀,护在胸前。也不过半刻,卢缙便见他高举右手,瞬间便有利箭对准了二人。
  弧木保扬声道:“卢缙,我再问你一遍,你降是不降?”话音刚落,便听卢缙身后有人叫道:“你要杀便杀,哪里来的那么多话!”弧木保未料阿宝此时开腔,愣了一瞬,见卢缙微微笑着看着自己,似嘲似讽,不由大怒,叫道:“放箭!”
  破空之声传来,二人避无可避,唯有等死一条路,阿宝忽然生出一丝不甘,还有许多话未与卢缙说。卢缙已将长刀舞起,护住身前,他此时庆幸将阿宝负在了身后,便是这箭雨袭来,也能帮她挡上一挡。
  忽然“喀嚓”一声巨响,北狄大旗的旗杆竟被人一箭射断。弧木保循声向后看去,远处土丘之上密密麻麻出现了无数盔甲俱全的骑士,正在向他们奔驰过来。他顾不得卢缙二人,立刻布阵迎敌,北狄士卒迅速移动,须臾便将卢缙阿宝丢在了身后。
  弧木保刚刚布好阵型,那队骑兵便已来到军前,“越”字旗迎风飘扬,黑压压竟有数千之众。一人出列,白马亮甲,约莫二十七八岁,眉目十分英俊,颌下蓄有短须,身后一杆“谢”字大旗。弧木保打量了几眼,那人已扬声道:“在下大越武威将军谢辽,来将报上名来!”
  弧木保暗道:“果然是谢家的人。”正要说话,便听对面阵营一人叫道:“二哥小心,这人便是伤了我的弧木保!”人随音至,谢遥已来到谢辽身旁。谢辽“哦”了一声,对着弧木保道:“原来是弧木将军,失敬失敬!”谢辽十六岁起便在军中,对两家的恩怨也有几分了解。
  弧木保握紧长刀,心中估量着胜算几何。谢遥不停地向北狄军中张望,却不见卢缙与阿宝的身影,轻声对谢辽道:“二哥,看不到阿宝那丫头,会不会……”谢辽沉吟道:“我与他对阵,你带人绕到后面去看看。”谢遥点点头,又道:“此人力大无穷,又恨咱们家入骨,我险些死在他手上,二哥你要当心。”谢辽轻“嗯”了一声。
  弧木保不知他们兄弟在嘀咕什么,忽听谢辽朗声道:“久闻弧木将军乃北狄第一猛将,谢辽不才,今日便要领教一番!”说罢手一挥,越军变幻阵型向北狄压了过来。谢辽不同于谢遥,对行军作战十分熟练,又听了谢遥的话,自然不会逞一时孤勇,与弧木保独斗。
  弧木保连忙应战,越军速度极快,瞬间已与北狄军战到了一处。谢遥领了两百余人自右侧绕至北狄军后方,一面厮杀一面寻找阿宝的身影。
  此时卢缙已带着阿宝退回到城门处,二人来到城下避风处,卢缙脱下外衫,将阿宝紧紧包裹住搂在怀中。阿宝早已冻僵,彼时身在敌营,未曾有感觉,如今放松下来,才觉得寒气逼人,已然动弹不得,卢缙的怀抱甚是温暖,冷热交加,她连打了十几个喷嚏。
  卢缙只觉怀中的阿宝在瑟瑟发抖,忙用手抵住她的后心,欲运气为她御寒。他大战多时,身疲体乏,甫一用力便觉气血上涌,只得悄悄放下手,暗自调息,双臂收紧,将阿宝牢牢抱住道:“咱们先寻间屋子生个火。”阿宝点点头,卢缙背起她便往城中走去,高阳已是一座空城,四下寂静无声,只有卢缙沉稳的脚步声。阿宝轻声在他耳边道:“卢大哥,咱们不用死了吧?”
  卢缙一愣,轻轻“嗯”了一声,阿宝又道:“真好!卢大哥,我……刚刚我很害怕,我不想就这么死了,我们还没有成亲,我还有好多话没跟你说,还有好多事情没做,就这么死了我不甘心……”卢缙侧过头在她冰冷的脸上轻吻了一下,柔声道:“咱们就快成亲了,你有一辈子的时间慢慢说、慢慢做。”阿宝埋首在他颈间,呢喃道:“真好……”
  卢缙只觉一股莫名的情绪在心中蔓延,似酸似甜,似喜似怜,她明明心中害怕,为了他却敢孤身闯入敌阵,在万军之中找到他,只为了能与他同生共死。适才看到她时,心中还有些责怪她胡闹,此时有的只有感动与欢喜,他在心中默默发誓,任父亲如何阻挠,也绝不负她。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找到问题了,原来小卢的兵器是长qiang,系统不给过,木办法改成了刀,你们将就想像下吧。另,我们小阿宝花痴起来不分场合。

☆、三十四、事有蹊跷

  阿宝本已身中迷药,因挂念卢缙,凭着一股意念强行撑到现在,如今松懈下来,药性发作,靠在卢缙背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待卢缙寻到一处尚算暖和的屋子时,阿宝已是人事不知了。城外的大战直从黎明时分打到正午,双方各有伤亡,终是越军略胜一筹,弧木保领兵撤回大营。谢遥也进了城,找到了卢缙与阿宝,二人俱是遍体鳞伤,阿宝还发起了热,昏迷不醒。
  谢辽将此次带来的三万援军驻扎在城外,只带了二百近身亲卫入城。卢缙休息了半日便来与谢辽相见,谢遥等人俱在厅中,众人寒喧片刻各自散去,谢辽将卢缙留下,看了他半晌笑道:“看你文文弱弱,身手却是了得。”卢缙已知他的身份,忙躬身道不敢。谢辽道:“你不必拘谨,我是武将,不喜欢那些虚虚绕绕的。”
  谢遥嘻嘻笑道:“二哥是我们家最好相处的人,你不用担心。”谢辽斜睨了他一眼道:“父亲令你到我军中报道,你却混到这里来了。”谢遥忙道:“我若不来,此城焉能守到现在!”说着向卢缙使了个眼色,卢缙会意,将谢遥如何帮忙守城一事详细说了。
  谢辽听罢点点头,拍拍弟弟的肩道:“不错!如此方不辱谢家之名。只是守城归守城,你不听调遣父亲怕是仍会罚你,左右不过一顿打,于你也无所谓。”说完不理他的哀嚎,请卢缙坐下说道:“我已听三弟说了,你是袁丞相选定的佳婿,与阿宝也是两情相悦,可有此事?”卢缙忙道是,谢辽道:“阿宝失母,自小在我家中长大,父亲与祖母难免会多疼爱些。只是其父尚在,我本就不赞成谢家过多干涉她的婚事,既然你是袁丞相看中的,想必有过人之处。你放心,我与三弟都会助你说服父亲。”
  卢缙大喜,忙站起身做了一个深揖,连连道谢。谢辽扶起他,又问了他与阿宝的伤事,听闻阿宝昏迷不醒,不由皱起眉头道:“此地条件艰苦,缺医少药,可别误了诊治。”转过头对谢遥道:“大军一时不会回去,阿宝如今这模样也不宜挪动,你速给父亲去封信,请他派些良医过来,军中也需要。”谢遥应下,拿起案上笔墨写了封信,令人快马送回雒阳。
  待他忙完,卢缙才问道:“朝中可是出了什么事?为何大军今日才到?”谢辽长叹一声,起身脱去盔甲,谢遥卢缙才看见他内里竟然一身麻布白袍,不由对视一眼,谢遥失声问道:“二哥,你……你这是为谁……”谢辽沉声道:“陛下……先帝已于元日驾崩了。”
  二人大惊,谢遥问道:“陛下与我一般大小,怎么这般年轻就……”谢辽道:“据说从去年秋天开始就病了,到腊月时已不能上朝,我常年在军中,具体缘由也不清楚。”卢缙想起袁继宗曾说过朝堂不稳,恐怕指的就是皇帝的事,他忙问道:“何人继位?”谢辽道:“陛下没有子嗣,兄终弟及,信王登基。”叹了口气道:“三弟你信到之时,朝堂之上正为此事吵得不可开交。父亲收到你的信,立刻令我整军,只等新帝登基便发兵,谁知太后宁死不愿信王即位,非要从宗室中选一陛下子侄辈的继承大统。”
  谢遥一愣,道:“信王不是太后亲生的吧,我记得信王的生母是崔淑妃。”谢辽点头道:“正是,崔淑妃算起来还是母亲未出五服的堂妹,只是这些年他们苏家对咱们家过于防范,是以不常走动。”谢遥摇头道:“这太后怕是与崔淑妃斗了一辈子,宁肯找个不相干的人也不让仇人的儿子继位。”卢缙见他说话如此大胆,不由看他一眼,谢辽似已习惯,并未说什么。
  谢遥又问道:“爹和袁丞相都支持谁?”谢谦与袁继宗乃是满朝文武之首,二人的态度足以改变局势。谢辽轻笑道:“这两人斗了半辈子,在这件事儿上倒是出奇地一致,均支持信王。”卢缙悄悄松口气,有袁谢二人的支持,信王登基应无问题,果然谢辽说道:“太后本就是寒门出身,所倚仗的无非是外戚,这些年虽极力扶植,又如何能与谢袁抗衡,如此信王得以即位,下的第一道敕令便是发兵救援高阳。”他看了看卢缙道:“我们本以为过了这么多天,高阳定然已失,不想你不仅守住了,还保住了这满城百姓。”言语中毫不掩饰对卢缙的欣赏。
  三人坐在一处说了许久,又商议了与北狄对阵事宜,卢缙因担心阿宝,先行告退。待他走后,谢辽见谢遥欲言又止,笑道:“你有何话说了便是,我又不会打你!”谢遥嘻嘻笑道:“我是想问咱爹和袁丞相冰释前嫌了吗?”谢辽看看他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谢遥道:“我是可怜阿宝那丫头。”谢辽叹道:“他们都不是意气用事之人,大事上自然以大局为重。若说和解……父亲对袁丞相积怨已久,哪里能那么容易化解。长辈之间的事,你我小辈就不要多言了。”站起来踱了两步道:“不过阿宝那小丫头的眼光确实不错,这个卢缙我很中意。待此间事了,我要将他调到我军中好好□□□□,必能成为一代名将。”谢遥“扑哧”笑道:“卢缙是文官,状元郎,又是袁大丞相的东床爱婿,二哥你个小小的杂号将军调得动么!”谢辽被他揶揄也不着恼,笑着说道:“他那一身武艺做个酸儒岂不可惜,此事未必不成。”
  兄弟二人说笑一番,谢遥突然又想起一事,说道:“谢隐可随你一起来了?”谢辽说未曾,问他有何事,谢遥道:“我想让他查一个人。”附在谢辽耳边说了几句,谢辽点点头道:“这有何难,我这就令人传他来此,以他的脚程,最多两日便到。”
  七日后,自雒阳又来了一队人马,除增援而来的两万大军,尚有十余位大夫,其中竟有两名御医,说是新帝听闻阿宝重病,派来为阿宝医治的。谢辽谢遥对视一眼,均未说话,只将御医领去为阿宝诊治。
  阿宝自那日起便时睡时醒,她的外伤并不严重,却受了极大的寒气,侵入五内,迟迟不见好转。有皇帝的吩咐,御医自然尽心尽力,所用的也是上等良药,不到两日,阿宝已渐渐清醒。
  卢缙这几日也十分繁忙,北狄自大越援军到后,便避战不出,任越军如何叫阵也不出战。卢缙趁着此时,带人将高阳破损的城墙修葺加固,闲睱时便来看护阿宝,谢氏兄弟见他如此,暗暗点头。
  如此又过了七八日,阿宝已能下床行走,卢缙也将城墙修复一新。这日晚间,阿宝饭后无事,便来书房寻卢缙,推开门见谢辽兄弟也在,正在犹豫进是不进,谢辽已对她笑着招招手。
  谢氏三兄弟中,阿宝与谢辽相处最少,他久在军中,身上难免有股杀伐之气,阿宝不禁有些拘束。谢辽笑着说道:“阿宝可是不认识二哥了?” 阿宝忙摇摇头,谢遥道:“你这丫头连我爹都不怕,却怕二哥?”卢缙见她的脸已有些微红,不忍她再被打趣,上前问道:“找我有事?”阿宝摇摇头,她只是想来看看卢缙,同他说说话,这些让她如何能在谢辽二人面前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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