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山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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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山变- 第7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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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之后,后挡车备好,载滢冒雪而出,吩咐一声,“到城外,六爷府上去。”
    奕年前和rì本人展开谈判未靖之时,突然发病,皇帝派太医诊断,是伤寒之症,这种病最是麻烦,缠绵病榻良久,一直到过年,才稍见起sè。皇帝心疼恭王多年疲累,仿效阎敬铭的旧例,不准任何人过府探望,而且特别降旨,让他在城外的小汤山的御园休息,免除了他新chūn朝贺的所有礼仪,以为调养。
    休息了半月之久,奕的病体缓解了很多,有心就此回城,但他是奉旨到此调养,即便是想回城也得请旨后定夺,偏偏眼下已经是新年,错非是军国大事,不可惊动圣驾,只好再忍几天了。
    夜里下过一场大雪,天明之后,正是雪后寒的天气,但空气极好,奕由侧福晋陪着,披着厚厚的貂皮大氅,在园子中的阆苑下遛弯,六岁的载沣跑来跑去,顽皮得不得了。
    载沣本来是奕譞之子,皇帝特意降旨,将其过继给奕为嗣,几岁的小娃娃挣开谙达和嬷嬷的手,在雪地中留下一串快乐的笑声,“阿玛,您看啊?多好玩儿啊?”
    “小心一点,别冻着了!”奕怜爱的轻声说道。载澂之死在他而言是一生难掩的悲怆,但难过归难过,心中对这个不孝子在生前就已经弃绝父子之情,而且那时候自己的年纪尚轻,还不大能感受到父子之乐,倒是这个载沣的到来,让他心中满是平安喜乐,只觉自己的后半生只要能够常听见他欢快的笑声,看着他奔忙的小小身子,就足慰平生了。
    看孩子摔倒,却一个轱辘身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积雪,浑若无事的撒欢嬉戏,夫妻两个相视一笑,“沣儿?来,让阿玛看看,可摔伤了没有?”
    “没有,没有!”载沣叽叽喳喳的叫着,跑到阿玛身前,“阿玛,儿子给您堆个雪人啵?您和儿子一起来,好不好?”
    “沣儿,你阿玛有病,身子还未大好,自己去玩儿吧。”
    “哦!”载沣乖乖的应了一声,管自跑了开去。
    这一边有下人来报,“王爷,五爷来了。说是要给王爷拜年。奴才们不好阻拦……”
    说话间,奕誴阔步而至,微笑着给他行礼请安,“老六,身子可好些了吗?”
    “好多了,五哥,这大冷的天,你怎么来了?”
    奕誴打量着多rì不见的兄弟,奕病中的身子,还有些虚弱,面sè更是青白一片,看了让人心疼,“老六,不是我说你,皇上也早就说过,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你也是快五十岁的人了,以后可不能这么搏了。”
    “是啊,五伯,您是他哥哥,也得多劝着他一点儿。”恭王侧福晋在一边chā言道,“朝廷这么多事,都jiāo到王爷身上……”
    “行了,你懂什么?”奕粗暴的打断侧福晋的话,兄弟两个转身向里走,一边走一边说话,“家里都好?嫂子和侄子们也都好吗?”
    “都好,都好。”奕誴虚扶着他,进到上房,各自落座,“对了,这大冷的天,怎么出城来了?”
    “还不是为清漪园的工程之事?”
    “怎么呢?”
    “还不是立山和雷廷昌?”奕誴苦笑着,给他说了起来。

第205节 臣下之道(2)
    出běi jīng西直门,过高粱桥,向北直驶海淀,经畅chūn园往西不远,就到了万寿山麓,昆明湖畔的清漪园就坐落在这里。这一带本来有五座园子,最大的是圆明园,圆明园之南是畅chūn园,本是明朝武清侯李伟的别墅,那时的圆明园还是皇四子,也就是后来雍正皇帝的赐园,畅chūn园的规模比它大得多,是圣祖经常巡幸之地,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三rì,龙驭宾之地就在畅chūn园。乾隆即位,或许因为这里曾是所谓‘夺嫡’奇祸发难之处,所以不常临幸,六十年中全力经营圆明园,而畅chūn园则因为位置在圆明园前面,被称为‘前园’。
    这两座园子之西,依次为万寿山、玉泉山、香山,合称为‘三山’,万寿山下的清漪园、玉泉山下的静明园、香山之下的静宜园,跟圆明园、畅chūn园共称为‘五园’。而其中以清漪园的建筑最称破旧,这里本来是乾隆借口为母亲庆祝60寿诞,决定修建园林,选址在瓮山,改名昆明湖和万寿山,园林取名即为清漪园。
    一直到了咸丰九年,皇帝降旨大修,但因为种种原因,这项工程虽然完成了,但效果很是不好,所以才有了年前内务府奏陈,请皇帝降旨,重修清漪园。
    皇帝对这件事很热衷,派杨三儿和立山多次到此选址,最近的一次是昨天,内务府造办处的官员、雷廷昌和他带来的将作好手,以及几家大本厂的掌柜。早就在那里伺候差使。行过了礼,雷廷昌将奕誴、奕譞、杨三儿和立山先请到一旁临时搭兼的工寮中,一面歇脚避风,一面听他先讲解地形。
    “清漪园本来有八景。叫做载时堂、墨妙轩、龙云楼、淡碧斋、水乐亭、知鱼桥、寻诗径、涵光洞。园子的规模,听这八景的名儿就知道了。”
    想一想果然,一堂、一轩、一楼、一斋、一亭,此外就是一座桥、一个洞,甚至于一条船,亦美其名为‘寻诗径’,规模似乎还不如寻常富室的园林。
    “这一层我倒想不明白了。”奕誴皱着眉说,“乾隆爷是最爱修园子的。放着这么一片有山有水的好地方,倒不打主意?”
    “没有比五爷再jīng明的,这可问到节骨眼儿来了。”雷廷昌答道:“我也听我家里老人说过,一呢。有一圆明园,天天忙,顾不到别处了;二呢,是给老太后庆寿的寺庙,那些花花梢梢的景致。安去不合适;三呢,这片地方处处可以用,要拿亭台楼阁填满了它,也真有点吃力。”
    “噢!”奕譞听他说到最后一句话。深为注意,“这是说地方太散漫了!现在要拿亭台楼阁填满了它。不一样也吃力吗?”
    “是!”雷廷昌不慌不忙地答道:“不过那样子吃力反不讨好。这座山、这片湖是天然美景,布置得好。不会觉得散漫。”
    他展开图来,指点着说:“清漪园一共三个部位……。”
    这三个部位,第一是东宫门内的勤政殿和殿西、殿后的寝宫,文武大臣、左右侍从的值宿办事之处;第二是大报恩殿延寿寺,以及矗立在万寿山的九层大塔,位置在全园正中;第三是万寿山后东面的一处洼下之地,三面山坡,围着一泓碧水,在苍松绿竹中,掩映着高低参差的金碧楼台、游廊小桥,别有情致。这就是清漪园附属的一个小园:‘惠山园’。
    照雷廷昌与那些将作名匠,细细研究的结果,认为重修此园,不能不利用原有的基址。勤政殿改名为仁寿殿,殿西建皇帝的寝宫,再后面是以皇后为首的后宫各位女主子的寝宫,在仁寿殿之后,皇后寝宫之东,要盖一座大戏台。因为皇帝万寿,可在此地庆贺,循例赐群臣‘入座听戏’,非有绝大规模的戏台不可。
    在全园正中,大报恩延寿寺的遗址,背山面湖盖一座大殿,规制要崇于仁寿殿,作为皇帝的正殿。殿后就塔基修建一座佛阁,左右随山势高下,设置亭台。至于后山的惠山园,不妨就原来的样子,重建恢复。
    听到这里,似乎话已告一段落。立山不免有些失望,因为照雷廷昌的规划,大致如旧,了无新意,皇帝所叮嘱的‘新奇有趣’,虽可在一楼一阁中想些花样,而整个格局,仍不免散漫空旷,只怕引不起游兴。
    见此光景,便先提一句:“他们有个想法,真还不错!掉句袋,叫做‘匠心独运’。五爷、七爷不妨看看。”
    看是看一张图。抖开一幅长卷,仿佛工笔彩绘的‘汉宫chūn晓图’,奕誴兄弟入眼一亮,只为湖边似乎缀着一条锦带,直通两头的宫殿,合二为一,格局顿时不同了。
    “老七你看看!沿湖修一条千步廊,这头联着皇的寝宫,那头通到佛阁下的大殿。不相干的两处地方,不就拴在一起了吗?”
    这条长廊的好处,在雷廷昌口中真是说不尽,绾合两处宫殿,只是其中之一。顶关紧要的作用是,长廊本身就是一胜,虽然长有二百七十余间之遥,但造得蜿蜒曲折,每隔数十步,布置一座歇脚的亭子,或者通往临湖的轩榭,将来玉辇所止,随处闲眺,朝晖夕荫中的山sè湖光,直扑襟袖,仿佛万寿山、昆明湖就是自己庭园中的假山鱼池了。
    再从湖面北望,本来空岩宕地,只能遥观山sè,有了这条长廊,便觉得翠栏红亭隐约于碧树之间,平添无数情致。如果遇到万寿或其他的庆典,长廊悬起万盏纱灯,璀璨五sè,叠珠累丸般自东而西,入夜远望,更为奇观。总而言之,有了这条长廊,园中的布局,便通盘皆活。
    这样看来,众人无不大感满意,都相信皇帝对这一设计,也会高兴。但有一处麻烦:照这样的图样施行起来,只怕造价要大大的增加了。
    奕誴是心中藏不住话的,明知道奕䜣现在的身子尚未大好,还是冒雪登门,借着拜年之名,把此事和他说了一遍,“若是一定要修的话,得要多少银子?”
    “还未有详数,但总要在四百万两下。”
    “超过那么多?”奕䜣一惊,当初内务府和工部报的造价不过一百万出头,记得自己还觉得很高兴,既不用花钱太多,又能够让皇高兴,有此一举两得,才爽快的附议,如今造价超出许多,该如何解决呢?
    “老六?您看呢?”
    “叔平于此是怎么说的?”
    “我听他们说完就到你府来了,叔平还不知道呢!”奕誴恨恨的说道,“我看,此事就是立豫甫在搞鬼,还说什么百十万两就能够竣事,等旨意到手,踵事增华,谁还能再谏止吗?”
    奕䜣深以为然,心中对立山这等逢迎之术大为不耻,但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道,“此事,还是等过了节,奏请圣裁?”
    “不但是立豫甫,老七从中怕也要插一手!老六,这件事,总得你出面才是的。”
    “看人挑担不觉疲累,”奕䜣慢吞吞的说道,“等老七挑起这份担子,就知道锅是铁打的了。”
    “你这是什么话?就让老七他们胡闹?”
    奕䜣抬起松弛的眼皮,望着奕誴,“我还能有什么办法,清漪园的事情是皇亲自降旨首肯的,你要说因为靡费太多,奏请停工,皇会怎么看?”
    奕誴大为不满,这叫什么话?因为是皇说的话,就不能想一个别的办法了?他正要再说,门下人快步进了正屋,“王爷,五阿哥来了。”
    奕䜣暂时中止和奕誴的说话,起身迎接,载湀怕他冒雪出门迎接,脚步飞快,抢在他前面迎了来,“侄儿给六叔请安!啊,五叔也在?”
    奕誴心情大坏,开口就是火药味,“就许你来,我就来不得?”
    载湀一愣,赔笑说道,“五叔这是怎么了?侄儿可没得罪您啊。”
    奕誴也觉得向侄儿发火没有道理,哼了几声,“老六,进来说话,外面凉。”
    载湀注意到了这两个叔叔间有些尴尬的气氛,本来有正经事要谈的,眼下也不好开口了,奕䜣问了几句,他只是支吾其词,“没事……,侄儿只是想给六叔和六婶拜年请安,没有旁的事。”
    “说,到底是什么事?这大雪天的,你不顾寒意出城而来,说,到底是什么事?”
    奕䜣几次追问,载湀不能不说实话了,“侄儿昨天到英国公使馆去了,听亨德逊先生说……”载湀把在亨德逊那里听到的话逐一说了一遍,最后说道,“若是英国人始终抱着这样的念头,侄儿想,于皇阿玛对东瀛战略,怕是有所龃龉,六叔以为呢?”
    “那,美国人的态度呢?”
    “昨天侄儿去的时候,没有见到美国公使亚历山大先生,他只是派了一个大使馆的武官到场祝贺,送礼物不久就回去了。侄儿也没有机会和他说话。”
    “这样看来,似乎美英两国也未必咬弦,能否在开衙之前,探听一下美国人的态度?若是能以夷制夷,未必不是一条可行之计。”
    “六叔这个办法好,以夷制夷,借助美国人的力量,给英国施压,想来英国人也不敢太过得罪对方。”未完待续。。

第206节 和溃1)
    第206节和溃1)
    初五的早上,皇帝早早的起床,净手洗漱,也不用早膳,先在养心门内打了一通太极拳,一直练到身子有点发热,这才停止下来,“皇上,是不是现在就传早膳?”
    “先不用忙,朕还不饿呢。”
    “皇上,您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惊羽关切的问道,“已经数rì了,早上总是不传膳,这样下去,龙体怎么受得了?”
    “你没听过饥者易为食,渴者易为饮吗?”皇帝和她轻声的开着玩笑,“对了,今天军机处是谁当值?”
    “是李中堂。”
    “一个老货,没意思。”皇帝叹了口气,“六福,惊羽,伺候朕更衣,今天我们出去走走。”
    惊羽深深皱眉,“皇上,您……又要出去啊?皇后娘娘说,让奴才……”
    “不行,在宫里呆得腻了,今天朕一定要出去,你愿意去就跟着,不愿意朕就只带着六福。”
    看他神情坚决,惊羽知道他的脾气,说出这样的话来, 便是任何人来也不可阻止了,“那,请皇上容惊羽片刻,奴才下去安排。”
    “快去快回。”
    半个时辰之后,车架备好,好在宫中人知道皇帝经常有这种微服之行,多年来也习惯了,所以很快预备好,皇帝换了一身便装,手脚麻利的登车而行,“皇上,我们到哪里去啊?”
    这句话把他问楞了,他也没有任何目标,只是想信马由缰的出宫转一圈,闻言想了想,“就到白塔寺吧。”
    白塔寺是京中最繁华的地区之一,每逢初四初五都有庙市,游人更多,而且其中会有很多在内廷当差,见过天颜的,就此泄露真相,才真是许多不便,而且常有地痞滋事,万一犯了驾,那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因此只得撒谎,“皇上,正月初四白塔寺才有庙市,今儿初五,正好没有。天寒地冻的,万岁爷到了那里,满目冷清,实非所宜。”
    “那就上前门外去逛逛。看看‘查楼’是个什么样子。”
    “奴才可不知道‘查楼’在那儿。”
    “到那儿再打听,打听不着也不要紧。”
    有了这句话,六福就放心了,换了一身衣服,陪着皇帝,悄悄地从西北角门出宫,从东面绕回来,一直出了旗人称为‘哈达门’的崇文门。
    大驾出城,一直是走虽设而常关的正阳门,出jǐng入跸,坦道荡荡,一直不曾见过杂乱喧哗的闹市景象,因此皇帝拨开车帷一角,目不转睛地看着。正在窥看得出神的时候,那辆蓝呢后档车,忽然停了下来,皇帝便轻轻叫一声:“六福,怎么了!”
    跨辕的六福跳下车来,也正要跟皇帝回话,他拨开车帷,轻轻说道:“奴才去打听‘查楼’。”六福管自己去打听‘查楼’。皇帝这时候比较心静了,默默地背诵着一首诗:“明门外市声稠,十丈轻尘扰未休。雅有闲情征菊部,好偕胜侣上查楼;红裙翠袖江南艳,急管哀弦塞北愁!消遣韶华如短梦,夕阳帘影任勾留。”
    一面默念,一面想象着红裙翠袖,急管繁弦的光景,恨不得即时能作查楼的座上客。
    “打听到了。”六福掀开车帷说,声音很冷淡。
    “在那儿?”
    “敢情就是肉市的广和楼,”六福说道,“实在没有什么好逛的。”
    “不管了!去看一看再说。”
    于是车子转西往南,刚一进打磨厂,只听人声嘈杂,叫嚣恶骂,仿佛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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