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山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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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山变- 第5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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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王爷说的是,外使都记住了”副岛种臣笑容可掬的说道,“不知道尊敬的皇帝陛下近来身子可好?自从上一年的年底,圣诞节庆之后,鄙人偶尔想起和大皇帝陛下的几番相见,真是让人流连啊”
    “哦?大使先生这话怎么说?”
    “咸丰皇帝一代雄主,远见卓识令人有高山仰止之感之外,还有如此一番的口舌之利,令在下觉得无比倾慕”
    “大使先生,我大清皇帝陛下是四海之主,阁下谈及的时候,还是要礼敬三分的好”宝在一边冷冷的说道
    “哦佩衡先生误会了,在下的这些话,绝对没有玩笑之意”副岛种臣急于辩解似的,连忙说道,“只是回忆起当年和大皇帝陛下同在这张谈判桌前,为两国友好往来而chún齿纠缠,当时只感觉”顿了顿,他向空中虚虚一拱手,“只感觉甘某人言辞锐利,为国争雄,诚然是能臣颜sè”
    “…事后方知,原来甘先生竟然就是大清国的咸丰皇帝?呵呵……,本使●以来,一直想当面向中华皇帝陛下表示言语中的失敬之处日不如就请王爷并列位大人代为转达?”
    “好”恭王颔首,“阁下的这番话,本王日后定将转奏皇上”
    还不等他端起茶杯,副岛种臣先识趣的躬身行礼,带着随员和翻译,走出了总署衙mén大堂
    一夜无话,等到第二天军机处在值庐相见的时候,奕还是有些打不起jīng神来,“涤翁,您见多识广,皇上终不肯在对日出访礼节一事上点头的话,可有什么解决之道吗?”
    “怎么,还是不肯答应吗?”看奕懊恼的点头,曾国藩沉思良久,“我也不知道皇上到底是怎么了,多年以来,在政事上从来都是以公心对待,如今轮到日本,居然就像换了人似的?”
    “倒不如就以这一节向皇上进言?”
    “丹初,这话是何意?”
    阎敬铭大小眼一起luàn眨·嘿嘿一笑,“等一会儿见面的时候,王爷不如这样说……”
    几个人听他说完,同时微笑起来,“好想不到丹初还有这样一番急智等一会就以此进言”
    进殿行礼,奕几个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神情·把近来朝堂上的政务处置分别奏陈了一遍,随即脱帽请罪,以始终说不服副岛种臣,眼见这一次对日出访之事要化作流水为由,向皇上请求处分
    还不及皇帝说话,曾国藩在一边先出言了,“臣想,我天朝以公正之心对待四夷各国,日本孤悬海外·也是其中与我大清往来最称频密之国,朝廷还是该一视同仁才是的”
    “你是说朕在对待日本一事上有失公正是吗?”
    “臣等不敢”奕立刻接上曾国藩的话头,袒lù心声,“皇上圣心之中厌恨东瀛,早是臣民所共知之事臣弟以为·皇上此番以sī情代国事,诚然是有失明君气度”
    “大胆”皇帝为他的奏答jī得大怒,“你这是在和朕说话吗?你还懂不懂规矩?”
    眼看话头已经入榫,君臣两个要当众吵起来,曾国藩、赵光、阎敬铭三个人赶忙躬身行礼,口中说道,“皇上,请息怒王爷也是一心为国·言语之中有失却臣仪之处·请皇上不必记在心上”
    这话表面上看起来是在为奕求情,实际上却隐含着几个人对皇帝一意孤行的不满
    皇帝震怒之后·转头一想,也能听得出来,奕的话不能算错,对于日本,他没有丝毫的好感,甚至将这种情绪也带到政务处置之中了而这,却是与他一直以来所奉行的公sī分明的意念相违背的
    “朕可真成了孤家寡人了”他苦笑,“那,日本人是什么条件?”
    奕把副岛种臣的话说了,皇帝摇头,“不行”他说,“老五是朕的血亲兄弟,朕都要以礼相待,遑论小日本儿?此事不行”
    看又要陷入僵局,奕赶忙说道,“皇上,臣弟想,不如折中一下,让王行一鞠躬礼,许乃钊、沈葆桢、丁日昌等人行三鞠躬礼;日本天皇行一鞠躬礼,以为答谢”
    “这是对日本天皇,对于其他的大臣呢?”
    “一概行以平礼”
    “好就这样和日本人告诉日本人,若是这样的条件他们还是不答应的话,就算了”
    “是”奕心中暗喜,口中答应着,“皇上,还有一事,是日本大使副岛种臣托臣弟向皇上转达歉意”
    听他说完,皇帝翻着眼睛想了想,“老六,你以为副岛种臣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臣弟想,这自然是日本公使于我皇上有濡慕之心”
    “你想得太简单了若说副岛种臣对他们的天皇有濡慕之心,朕还相信,对朕嘛,只怕除了恼恨,就是窝火了你记住,这些人说话,没有一句话是没有深意的常怀着一颗与人为善的心思和日本人jiāo往,你早晚吃亏”
    奕很不以为然,又无可答对,只把这番话当做是皇帝心中憎恶日本人之下所发出的牢sāo,半句也没有放到心中
    看看政事有了个暂时的结果,曾国藩躬身说道,“皇上,皇上前几日说,要选一明朗清凉日子,驾临臣府,臣退值之后,暗自思忖,于阖府感戴圣恩之外,臣却以为,此事不可行”
    “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欢迎朕去?”
    “臣岂敢
    只是臣想,如今国家用钱的地方多,为臣府作为接驾之地,又要工部、内务府多方疲扰,举凡种种用度,皆需内帑支付臣心中不忍”他说,“皇上若是有意降恩广平小儿,不如径直宣长公主入宫,也好省却各项huā用靡费”
    “朕和你想得不一样”皇帝微笑起身,在养心殿勤政亲贤殿中来回踱着步子,“大公主是朕的长nv,出降你嘈府不足一年,便诞下麟儿,这不但是你曾府之荣,也是朕心欢喜之事”
    “是臣心中欢喜与皇上一般无二,但也毋庸为一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耗费靡仍啊臣这点心思,请皇上体察”
    “你心里怎么想的,朕知道不过就是怕你府中大肆铺张,huā用国币,担心日后有人找你的麻烦——此事是朕定下来的谁敢多说,让他到朕面前来答对”
    三月十七日,肃顺从天津进京他这一次来,是为了直督之任真除,他所上的一折一夹片事
    咸丰二十一年的二月十三日,胡林翼病逝于北京,肃顺真除直隶总督,在上表谢恩之外,又附带了一张折片在折片中他提出一个建议,即在天津设立武备学堂,专mén为绿营部队,培养军官,至于冲任其间的生员从全国绿营部队中,挑选有游击以上功令的军中将士,经过四年时间的培养之后,以式战法,统领全军
    皇帝深知,以肃顺的学识,是怎么也想不出这种式武备学堂的建议的,这一定是出自他府中清客之手但这没有关系建立陆军学校,也一直是他的梦想之一如今山东威海、广东黄埔两地已经有海军学院在教学和即将展开教学,而绿营部队的将官的培养和教育,却还是一片空白;正好,肃顺的这道奏折,填补了这方面的空缺
    他专mén招军机处议此事,赵光、阎敬铭和奕对军制所知不多,未必能够说出什么有道理的话来,只有曾国藩的话,是他想认真听取一番的但他没有想到,曾国藩于此事却持和肃顺相反的态度,“能够选有所功令的军中旧将入院学习固然是极好;但臣以为,其中有三点弊端”
    “你说是哪三点?”
    “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用诸四海而皆准军中情势特殊,绿营兵士都是穷苦出身,受军营铁律所约束,尚不免有聚众违法之事,何况军中主官尽数不在?到时候,一旦出事,便是极大事体,不但于军情极为不利,恐有害所驻一方百姓”
    “你这话不对”皇帝抢着打断了他的话,“怎么说军士没有主官管着就会出事呢?再说,即便真的招收游击以上的旧将入院学习的话,也不是将这些人尽数chōu空”
    “是,这正是臣要说的”曾国藩一句不让的反驳道,“陆军学院虽然是建之所,但有山东、广东两处海军学院先例在,天下人皆知,这是朝廷予无功名的年轻人以登进之途—届时,一定会有很多人抢着挤占有限的名额若是为此引发军中宿将的不和,又当如何处置?”
    “这就是你的第二个弊端吗?”
    “是”曾国藩朗声说道,“还有第三,便是只招纳有功令的将领,而不招普通士卒的话,臣担心会有人以为朝廷厚此薄彼,于绿营军制不利凡此种种,倒不如干脆不要办这样的陆军学院
    “你这是因噎废食从咸丰四年,你在天津演练光武军起,便是全都依靠着一传、再传子弟分驻各省,训教部下,以为薪尽火传这样的做法并不是不好,不过效率太低绿营军制成军以来,能够说得出名字的,也全都是当年参加过对英法作战的第一期将佐我大清士卒过百万,能够独当一面,领军作战的有多少?如同贫儿数宝,屈指可数的很有限的百十个人?”
    “朕看过肃顺报上来的折子,现在的天津杨村光武军所出生员,早已经不复见当年的飒爽英姿,取而代之的,又是如军制之前的一片疲沓景象——难道还要像当年那样,派一个人到天津去,重整旗鼓,一切从头来过?这样做未必是不行,但日后呢?等到旧情复现,难道还要朝廷再选派人,一遍又一遍的重来过?重蹈覆辙的事情,朕是绝不做的”
    “至于你说的这些问题,只要认真想一想,就能够找到解决办法朕一条一条和你”他端起御案上温热的参茶喝了一口,却并没有就此阐论,而是起身入内,将众人招至暖阁中,让几个人坐下,这才说道,“先说第一,你担心兵士失却管束,日后有不法情事这又何必担心?绿营兵士分驻各省,不论是总督、巡抚、知府,都有节制兵事的权限;难道仅仅因为少了几个直属长官,就会有人敢以身试法吗
    曾国藩打起jīng神,认真的听着,“皇上,臣所担心的是物自腐而后虫生兵士身在军营,……”
    “这加不会了”皇帝对曾国藩略有几分不满起来他这是怎么回事?为陆军学院一事,和自己这样的唱对台戏?纟

第111节朝堂激辩(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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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节朝堂jī辩(2)
    皇帝尽量按捺下心中的不愉快,为他解释,“兵士的这种军中袍泽情谊,较诸常人的血亲之情,朕以为还更胜一筹。即便有彼此口角,进而饱以老拳,但也不会有碍大局的。”
    看他的神情有些不耐烦,曾国藩不再多说。
    “再有第二。你说有人强占名额,这倒是事实。但也是双刃剑,能够入选学院的,难道就一定是在日后有了一条康庄大道了?若是在学业中有未能达标,不但无赏,还要有罚至于惩罚是什么,以何为准则,等到日后你我君臣共议之后再定——总之一句话,入选学院的,未必是福,没能入选的,也未必是害。此事在海军学院中难道不也是有先例的吗?”
    皇帝这话指的是越南海战之后,大清各省百姓知道海战详情,一时间报国热情高涨,威海和黄埔两处海军学院的mén前到处都是排队报名的年轻人;但与此同时,也有一些不谐之声,认为一己之力在海上根本无用武之地——若是遇到像广利号管带赵长耕那样的无能将官,自己报国不成,反而凭空搭上一条xìng命,多划不来?
    这样的话固然是自sī自利,但也可以看得出来,百姓对于这一次海战中北洋海军的战力,还是颇有微词的。
    “最后,你说的第三,也就是担心士兵于此不满,认为朕是在厚此薄彼。这更是杞人忧天。陆军学院之制,现在尚无定论,一切都要等到日后,现在说这些,不嫌太早了一些吗?”
    “皇上说的是,老臣也以为,兹事体大,能否从容一点,着六部九卿官员们认真思量,各上条陈,集思广益,岂不是皇上所言,于国事当谨凛小心的圣意?”
    皇帝瞄了曾国藩一眼,心中有些不快。曾国藩是自己多年来最信重的大臣之一,但自从许乃钊去职之后,在国事上总像是在故意和自己顶着来似的,每一次御前奏对,总要让他费劲chún舌,才能说服,因此,越发有了一份讨厌,“这不正是在集思广益吗?朕和你们军机处商谈此事,也是为日后心中有数,如此大事,朕又岂有不征询六部的道理?”
    曾国藩做了一辈子官,什么话听不出来?闻言立刻起身跪倒,“是皇上教训的是,老臣昏悖,求皇上恕过。”
    看他如此紧张,皇帝倒觉得有点过意不去,“朕也没有说你什么嘛坐下说话,坐下说话。”摆手让他重新落座,他又说道,“这件事,以肃顺的才学,是断然想不出来的,不过既然折子是他上的,想来也早有了万全之策,军机处廷寄天津,着肃顺进京。朕要亲自见见他,问一问他。”
    肃顺接旨之后,把任上的差事安顿一二,起身回到北京。他是上一年的九月出京上任的,再回到北京,已经是转年的chūn暖huā开——皇帝在他上任之前,曾经和他说过,津京密迩,会时不时的招他进京来,君臣说话,但真等他履新天津,能够回京的时间很少——比之当年人在山西,反倒更少了见到皇帝的机会了。
    这是因为直隶总督的差事比泽州知府可要忙上太多太多了。原来在京中陪在皇帝身边还不觉得,等上了任,才发现这其中的苦楚,有时候想想,也真觉得胡林翼很了不起,这样的一份差事,他居然一做数年,可是怎么熬过来的?
    进到城中,递上绿头牌,皇帝听说他到了,心中难得的泛起故人相见的快感,立刻传见,“奴才肃顺,恭请皇上圣安。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让朕看看你。”看肃顺站在自己面前,比起刚刚出京的时候,黑了很多,也jīng神了很多。皇帝笑了一下,“肃顺,你在天津任上,很辛苦吧?”
    “奴才是皇上身边人,不敢欺瞒主子,诚然是很辛苦。”他说,“奴才每天一早起来,就得处置公事。一直忙的连用午饭的时间都没有。现在想想,各省督抚大都如此,奴才当年在京中的时候,只以为这些人都是白拿着朝廷的俸禄,今儿个自己挑起这份担子才知道,往日真是冤枉他们了。”
    “你是一省总督,有这么忙吗?”
    顺笑着说道,“旁的不提,只是每日要召见省内的官员,就要huā去大半的时间。皇上您想,直隶省内,知府、知县、司道一级的官员何止千百。每一个人到来之前,奴才都要事先知道他们的命、字、号、家乡、籍贯、资历、履历、有一些人还得知道他们的xìng情喜好,才好在彼此商谈的时候有的放矢……”
    “你了解这些做什么?”皇帝好奇的问,“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奴才是主子亲自选派出去的人,平日读书不多,言语粗鄙,总算有万岁爷圣心仁厚,不与奴才一般见识——到了外省,若是言语无趣,旁的人不会说奴才如何,只会以为皇上无识人之明。奴才一身是轻,要了伤了主子的这份圣明之德,就是奴才的大罪了”
    皇帝真觉得有些感动了,“朕这么多奴才、臣下,也只有你肃顺,能、也肯和朕说几句心里话呢”
    “奴才不敢。奴才才疏学浅,若论做事,奴才能力有限,怕是做不来很多;但这份向主之心,是奴才唯一值得自傲的。”
    他望向肃顺的眼神中一片赞许,“你坐下说话。”他说,“近来朝堂上的事情,你也听说了?”
    “是,奴才略有所闻。”
    “你对曾国藩的话是怎么想的?”
    “奴才不敢说老中堂的话无理。但来之前,奴才和府中的清客黄锡、王湘绮等人谈及,他们都说,曾大人什么都好,就是这份忧谗畏讥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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