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山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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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山变- 第5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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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奴才在。”程长庚是内廷供奉,这些人都是归内务府所管,所以自称奴才。“奴才见过皇上。”
    “今日不提,等过上几天,朕给你们排一出新戏,叫《八大拿》,嗯,不过朕所会的,也只有文字曲调变化,手眼身法,就要全靠你们自己揣摩了。”
    程长庚心中大喜,天子故曲,自是知音,而且,戏文经皇帝所排演,日后传扬出去,这本戏一定成为三庆班镇班之宝,而三庆班的名头,又要哄传天下了。当即跪倒,口中颂恩,“奴才诚惶诚恐,叩谢皇上恩典”
    皇帝和程长庚、谭鑫培几个人说着话,肃顺下去准备,一番忙碌,在花厅的外面支上两三张巨大的灶具,下面的炉火烧得正旺,在炉灶的上面是刮研得平整的铁板,浇以明油,不一会儿的功夫,油温越热,阵阵油雾升腾而起,在花厅内也可以闻见了。
    穿着雪白工服的灶下婢把切好的羊ròu片、牛ròu片先用葱蒜姜丝码放整齐,淋上麻油、料酒备用,眼见油温烧热,用铁夹子提起一片,放置其上,“滋啦”一声脆响,厨子手脚麻利的翻动,ròu香冲入鼻管,令人垂涎大滴,“唔,好香啊?这是什么味道?”
    “皇上,这就是奴才和您说的,西式牛扒的香味。”
    “牛扒?”皇帝干干的咽了口吐沫,“传上来,朕尝尝。”
    “皇上,还请稍坐,牛扒还没有熟透呢。”
    “呸你这笨奴才,你几时听说过牛扒要做得十成熟的?那不就干了吗?做到七八成熟就已经是最好的了。快去传来”
    肃顺还真不知道牛扒不能做到十成熟,楞了一下,有心去传,又怕生吃不好,故意拖延时间,“这,皇上圣明,无所不知,真是让奴才佩服无地。”
    皇帝也不曾吃过,不过大约知道,牛扒烤得太过的话,ròu会发紧、发柴,具体是不是这样,却是不清楚的,“少废话,传上来。”
    顺估mō着时候差不多了,转身下去,亲自取来刀叉,早有下人调好了浓浓的麻油酱料,亲自捧到皇帝桌前,看着他刀叉并举,切下一块,送入口中,“主子,您进用得可还如意吗?”
    皇帝咳了几声,吐出怎么嚼也嚼不烂的牛ròu,拿起丝巾mōmō嘴角,“算了吧。这种东西本来就不是我中华人氏所能享用的。撤了吧。”
    众人立刻知道,皇帝总算是给肃顺留几分颜面,换了是旁人,怕早就斥责上了。饶是如此,肃顺的脸sè也变得非常难看,“皇上?”
    “撤了吧,撤了”皇帝脸sè发白,起身呼喝,“六福?六福?你这狗奴才到哪儿去了?”
    “啊,奴才在呢,奴才在呢。”
    “伺候朕回宫”。
    

第50节指婚(1)
    正文'第50节指婚(1)
    第50节指婚(1)
    第50节
    回到宫中,已近黄昏,皇帝一天任什么也没有吃到嘴里,饿得双眼发蓝。惊羽又是埋怨,又是心疼的下去命御膳房传办差事,好在时间很快,铺陈上食前万方,看着他据案大嚼,也不顾及仪体尊荣了,忍不住嘻嘻一笑,“您啊。这是何苦?看看您,把自己都饿坏了吧?”
    “还真是有点饿了。”他含含糊糊的说,“饥者易为食,平时不大爱吃的,这会儿也成了美食了。”
    “哦,刚才皇后宫中的小太监来,说五、六、七三位王爷、贝勒爷的福晋来了。给皇后娘娘请安,本来想着说,皇上要是有空的话,也去见一见。奴才不敢说实话,只是说皇上休息下了,把他们打发走了。”
    “嗯,你是对的。”他说,“杨三,你到皇后宫中去,问问可有什么事吗?”
    杨三转身下去,不一会儿的功夫又转了回来,不但是他,皇后的凤驾也随之而至,“呦皇上还没有用晚膳呢?”
    “啊,朕睡了一觉,起晚了。”皇帝自觉用得差不多了,推席而起,“看你这会儿过来,可是有事?”
    “有的。”皇后嫣然一笑,“刚才五六七三位弟妹过来,给臣妾请安之外,另外有一件事,想请皇上的旨意。”
    “这几个人啊,有什么话不能和朕说,非要让自家的福晋和你说?朕看他们是越来越糊涂了。”
    “国事自然没有我等fù人置喙的余地,不过这一次她们来,是为了家事的。”
    “什么家事?”
    “皇上,今年是您四十整寿,万民同欢,四海共庆。再加上大阿哥过了年就是二十一岁了。也该到了娶妻的年纪了。这是皇上第一个新fù入mén,总要提前cào持起来,也要百中挑一的给孩子好好把把关嘛。”皇后笑着解释道,“臣妾想,灵儿今年就要出降曾府,不如把这两个孩子的喜事一起办了?三喜临mén,也好热闹热闹?”
    皇帝怦然心动,皇后说得并非无理,辛苦了二十年,也该热热闹闹的享受一番天家之福了。只不过,秀慧公主的事情是上一年东巡时候定下来的,内务府迭次报效,忙个不休,总还能够来得及;而大阿哥娶亲,距离还有不足半年,可赶得及吗?若是委屈了孩子,自己做父亲的,心里总感觉差了那么一点。
    看他沉yín,皇后以为他是在为大阿哥选新fù之事发愁,在一边微笑着说道,“皇上,不瞒您说,臣妾已经见过nv孩儿了。”
    “哦?”
    “是满洲……”
    “是旗人?”皇帝目光看去,得到妻子肯定的答复,他摇了摇头,“朕不是说过了吗?满汉通婚,定为常例,怎么给载澧选了个旗人福晋?汉人家的佳nv子那么多,就选不出中你意的?”
    皇后大感委屈,她知道丈夫今天一定不在宫里——皇帝的脾气她太熟悉了,有国事的时候就罢了,没有的时候,休想他在宫中能够坐得住他没事出宫闲游,自己为孩子张罗忙碌,如今没有一句慰切的说话,迎头就给驳了?
    不过皇后为人xìng子宽和,迟疑了一下又说道,“皇上,您还没有听臣妾说完呢。这个孩子是驻防浙江将军惠昱之nv,rǔ名叫玲子,您听听这名字,其人容貌秀丽,就可见一斑了。”
    “听名字能听出什么来?”皇帝好笑的说道,“人品怎么样?”
    见丈夫语气转为缓和,皇后大喜,“自然是极好的。”她笑着说,“虽是旗下人家,但随乃父多年驻防江南,很是温柔知礼。若不是知道的,还以为是汉人家的大家闺秀呢。”
    皇帝心中喟叹,“你说好就好吧。等过几天,赶在年中,让孩子进宫来,朕见一见再说。”
    后眼睛眨一眨,“皇上,灵儿出降曾府,总不能让他们小夫妻和曾国藩一起过日子吧?”
    “朕不是赐了府邸了吗?等婚后让他们自己过府居住,干什么?”
    “臣妾是想,就灵儿一个nv儿,你这做阿玛的,总要再多多给一点赏赐才是的嘛”
    皇帝笑了,“好吧,你想让朕给孩子赏点什么?”
    “汉人讲话,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纪泽那个孩子,臣妾看不是个愚笨的,却埋头在大学堂中做学问,总不及……”
    “此事你不要多问”皇帝的脸sè立刻转冷,“朕当初不是和你们说过吗?几个阿哥不必提,朕的几个nv儿,能够不嫁到官宦之家才是最好。你以为官场是个什么好所在?再好的人侵身其中,用不到三个月,就沾染上一身的坏máo病。更不必提曾纪泽,以臣下尚主,不知道有多少人借着逢迎吹拍,以为登进之途。你想想,他能不能把持得住?照朕看,离那些hún账越远越好”
    看丈夫疾言厉sè,皇后不敢再说,“那,就依皇上吧。”
    皇帝为什么所谓的西式烹调之法极不中意而拂袖而去,nòng得肃顺好大的没趣,胡luàn让人把灶席尽数撤下,转眼看看周围,“都他娘的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呆在老爷我这做什么?”
    论品秩,肃顺不过一介侯爷,但端华几个唯其马首是瞻多年,积威之下,一句话也不敢说,各自传轿出府,程长庚等人更加不必提,连堂会的份儿钱都不敢问,狼狈逃离。
    肃顺xiōng中一团积郁难去,走到桌前,拿起放凉的牛扒咬了一口,咀嚼几下,‘呸’的一声啐了出来,“这是什么玩意?来人,把老马给我叫来”
    老马是肃顺府上的厨子,他最好吃,请到的厨子也是北京城中最有名的万福居的主厨,不过当年亏空了一笔账,给东家告了,还是肃顺出面,将其救下,后来收留在府中,专任伺候。在肃顺府中,呆了有将近二十年了。“老马,你是怎么回事?你尝尝,这是什么玩意?还供奉皇上,连他娘的……”他想说连狗都不吃,但这样说话未免过于不敬,只好咽了回去。
    “老爷,这不是小的的过错。小的几天前就和您说过了,牛ròu纹理过密,不宜如此cào行,您不听嘛”
    “放屁你这是怪罪老爷我了?我看你是糊涂了”
    “老爷您要是这样说,小的也没有办法,不如将小的辞了得了。”
    肃顺气得大脸雪白,“老马,你别当你怎么样,北京城名厨有的是,老爷我一纸发下,有的是人主动到我肃顺府上来掌勺,你真当离了你这臭jī蛋,老爷就吃不上打卤面了?”
    老马连理都不理他,管自合上双眼,站在当院,和木雕泥塑的一般。肃顺正待发怒,适时有mén下人来报,“老爷,有客到”
    肃顺知道,自己降不住老马,唯有暗念几声:唯nv子与小人为难养也的古训,挥手打发老马退下去,回身问道,“是谁来了?”
    “回大人的话,是翰林院shì讲学士张氏昆仲。”
    这个名字在脑子中转了几圈,肃顺想起来了,“哦,请他们到正堂说话。”
    花厅出来,绕到正堂,有两个人正在等候,彼此见面,先行跪倒行礼,“给大人拜年。”
    来人是兄弟两个,哥哥是道光二十七年一甲一名的张之万,另外一个是他的兄弟,咸丰十三年一甲三名的张之dòng。兄弟两个是直隶南皮人。虽然科名有先后,但才学俱佳,称雄一时。不过在品行上,却有着天大的差别。张之万是朝野上尽知,有名的磕头虫。他是道光二十七年的状元,他这一榜官场早发,同年如李鸿章、黄彭年、沈葆桢等都已经做到一省封疆的高位,反倒是他这个才名动天下的状元郎,却还是做他从咸丰九年起就担着的上书房师傅、南书房行走的差事。
    而他的弟弟张之dòng,则和乃兄全然不同。咸丰十三年会试得中,在翰林院中多有建言,被人成为翰林四谏之一,散馆之后,放了一回考差,做过一任山东学政,咸丰十八年年底,调任京中,在翰林院任shì讲学士。
    张之dòng的起居作息与旁人不同,有副送他的对联:号令不时,起居无节;语言无味,面目可憎。下联不免刻薄,上联却多少是纪实。张之dòng自以为是一天当两天用。他这一天当两天,即以午未之jiāo为分界。大致每天黄昏是他的早晨,起chuáng就看公事,见宾客,到午夜进餐,他的饮食习惯亦很怪,每餐必酒,酒备黄白,同时并进,肴馔、粥饭、水果、点心,亦复如此,摆满一桌,随意进用,没有一定的次序。食毕归寝,往往只是和衣打盹,冬夏都用藤椅,不过冬天加个火炉,这样睡到凌晨五六点钟又醒了,办事见客,直到日中歇手吃饭,饭罢复睡。
    这样与别人完全不同的作息时间在平常日子还好,任职一方,僚属彼此宽容,还能维持的下去;但到了特殊时候——例如新年,就多有不宜了——客人到府拜年,主人兀自高卧,这算怎么回事?所以,每到这样的时候,对张之dòng来说,都是一件苦事。
    今天也是一样,到肃顺府中拜年是兄弟两个早就商量下来的,肃顺是咸丰十三年的副主考,张之dòng就是这一年考中的,虽然不是他的座师,但也有一份师弟之谊,但以张之dòng的xìng情,从来不愿奔走于高mén大族,因为在他想来,这样做有趋炎附势之嫌。只是碍不过哥哥的一再央求,才不得不打起jīng神来应酬一番——张之万知道肃顺非常忙,皇帝跟前少不得他这么个人,虽然现在是在年节之中,但谁知道皇帝几时来了兴致,派一二苏拉到府中穿口谕,就将他引入宫中了?因此当听下人说,肃顺府中正在唱戏,赶忙抓住这个机会,过府拜望。
    肃顺正在一肚皮的不合时宜,勉强敷衍了几句,“贤昆仲此番到访,可是有事?”
    “职下不敢劳烦大人,只是为大人祝贺佳节之喜。”张之万笑呵呵的说道,“舍弟从山东任上调京内用,职下想,为皇上效劳,本不当内外之分,但舍弟的秉xìng与别不同,最称冥顽,与僚属往来,亦难有相融相洽。故而职下想,请大人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放其一任外官,我兄弟两个永志不忘大人的恩情。”
    “是……十一月十二日的事情吧?”肃顺回忆着说道,“香涛老弟,不是我埋怨你。明知道皇上要来,头一天晚上总要改一改你那奇怪的作息,这下可好,给学生上章攻讦,你是美是怎么着?”
    张之dòng叹了口气,“多年痼习,非一朝可以改变。学生……也深为失悔。”
    原来张之dòng的日常生活,与众不同,在各省官场和翰林院中人人皆知,有副送他的对联:“号令不时,起居无节;语言无味,面目可憎”。下联不免刻薄,上联却多少是纪实,而张之dòng自以为是一天当两天用。
    他这一天当两天,即以午未之jiāo为分界。大致每天黄昏是他的早晨,起chuáng就看公事,见宾客,到午夜进餐,他的饮食习惯亦很怪,每餐必酒,酒备黄白,同时并进,肴馔、粥饭、水果、点心,亦复如此,摆满一桌,随意进用,没有一定的次序。
    食毕归寝,往往只是和衣打盹,冬夏都用藤椅,不过冬天加个火炉,这样睡到凌晨五六点钟又醒了,办事见客,直到日中歇手吃饭,饭罢复睡。
    上一年的十一月十二日,皇帝东巡回京,有一天偶发奇想,用过午膳之后,传架到了翰林院,旁的人都是好好的,只有一个张之dòng,每天这样的时辰正是他要躺倒会周公的时候,御驾到来,自然不能容他高卧,强自打起jīng神,随班叩拜,但双眼酸涩,身子沉重,临到给皇帝问到的时候,还是困意未去。
    皇帝体恤士子,并未多说什么,但翰林院学子却大为不满,认为张之dòng身为翰林院shì读学士,如此失仪,当以大不敬罪名论处。连一贯待下宽厚的袁甲三也认为他的这种做法大失人臣仪体,折子呈到御前,皇帝选择了留中,不过在张之dòng看来,京官不能再做了——谁知道几时皇帝再来,到时候真为自己生了怒气,干系太大,还是早早迁地为良。所以这一次兄弟过府,名义上是拜年,实际上是谋官来的。
    肃顺想了想,张之dòng是翰林四谏之一,论才气或者不如同为四谏之一的张佩纶,但也是清流中赫赫有名的一支巨笔,要是能够得此机会,将他拢入毂中,倒不失为一个好盘算。这样一想,就不能做出一副深闭固拒的姿态了,“那,香涛可有心仪去处?”
    张之dòng为人很jī昂,听肃顺说话有‘盍言尔志’的意思,当下也不推辞,“学生想做上海机器局的差事。”
    肃顺为之皱眉,上海机器局是崇实当年创办,其用意的以‘西洋先进之法,增广中国之力’,这个差事和金陵会计所一样,都是新设立的,而且和普通衙mén有一个极大的不同是,两处虽然都是由中国人负责管理,但其中任事、与之发生往来的,都是外国人。以张之dòng的脾气,不知道能不能和他们打好关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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