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山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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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山变- 第2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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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的大臣,居然就这样任由府中的奴才在外横行无忌?还是两个人彼此就不和?借这个机会,故意向对方示威?”
    肃顺陪着笑脸,哈着腰说道,“若说旁的人,奴才不敢说。怡王嘛,从来都是xiǎo心谨慎的。”他这样说道:“当年皇上恩拔他入值军机处,怡王对奴才说,他自问菲才,百无一用之人,不敢说有什么人所未见的政见,不过是赤胆忠心,上报主知罢了。”
    “至于柏大人,奴才想,他于主子的一份心思,于怡王也是一般无二,只是,奴才听闻,柏大人清廉如水,朝廷正途俸禄之外,狷介不取,府中的景况不要说不似军机大臣,就是部院xiǎo吏,怕也是要比之豪奢得多。府里的下人也很少,多为当年旧人,兼以柏大人慈悲心肠,下人们有时候在外面惹了祸,只要回府向柏大人哭求一番……”
    “朕明白了。”皇帝率直的说道,“你是不是想说,这些奴才于柏葰敬爱有之,而畏惧之心则全无?”
    “圣明无过皇上。”肃顺答说:“只是,柏大人与奴才相jiāo不深,奴才也未知其详,很多都是道听途说而来,怕是当不得真的。”
    阎敬铭在一边奏答说道:“臣以为,便是真的,只要着柏大人回府将下人们好生训诫一番,责打一顿,亦当收效。”他说,“左右这些人都是柏大人府上的奴才,不同于朝廷部员——旁的人若想越俎代庖,总还是有些忌讳。”
    阎敬铭的话让皇帝频频点头,“是啊,还是你见识深刻。其实,朕本来也想借机好好敲打他一番,若是不行的话,命京中有司衙mén过问此事,也不是不可以——不要xiǎo看了这些奴才,真要给主子惹出大祸事来,不但连累了自己,更会害得做主子的xìng命难保”
    他沉yín了一下,继续说道,“不过,阎敬铭的话说得很对,旁的人贸贸然过问,柏葰会怎么想?”他叹了口气,“只有他自求多福吧。”
    肃顺和阎敬铭同时觉得不以为然,柏葰是méng古勋贵,又做到与国同戚的军机大臣,错非是证据确凿的谋反大逆案子,几乎绝没有刑杀的可能,更不必说,府中的几个奴才,能够惹出什么大祸来,连累到主子要失掉xìng命了?
    阎敬铭眼睛一转,忽然又跪了下去,“皇上,臣有过,请皇上处置。”
    “这……是怎么回事?”
    “臣于部中司员,有管束不力之过,……”阎敬铭把今天在户部大堂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说道,“臣身为本部堂官,司员出了这样的借机贪墨、挪用公中款项中饱弊物,臣难辞其咎,请皇上责罚。”
    “肃顺,阎敬铭所说的,可属实吗?”
    “是。阎大人所言,句句属实。阎大人明察秋毫,已将所有账簿一一调出翻查,方才知晓。并已命所有贪墨官员,于三日内,将所挪用款项补齐,……”
    “打了一场胜仗,下面的人就瞅准了朝廷上下一派其乐融融之景,开始伸手捞钱了?贪墨、**”皇帝有点发呆的坐在炕沿,口中喃喃自语,“长此以往,可怎么得了啊”
    皇帝心中难过极了吏治**,实在是第一大弊政,偏偏自己两世为人,所经历的不同世界,都全然没有任何可以解决的办法?他心中思量:若是依他的本意,便要将这群hún账行子全数逐出庙堂,只是,这样的事情,在天下人看来,不过是细故若为此而驱散大臣,这朝廷中,还有何人可堪立足?
    阎敬铭两个跪在那里,半天没有动静,心中不知所以,抬头看去,大吃一惊皇帝低垂着头,眼圈中满是泪水,一派泫然yù泣的表情。
    天子垂泪,岂是等闲?肃顺赶忙爬了几步,也忘记了忌讳,抱住皇帝的双tuǐ:“主子,您……不可为这等xiǎo人忧急,伤了龙体啊?”
    惊羽也吓呆了,不论是当初甘子义的言语粗鲁,还是变身而成大清天子之后的至尊无上,他给自己的感觉从来都是谈笑风生,处置政事也是从容不迫,便是英夷寇边这样大的事情,也是含笑用兵,不见半点惶急神sè,今天……是怎么了?
    nv孩儿慌luàn的跑出去,拧来一把热热的手巾又转了回来:“皇上?”
    皇帝也知道自己失态了,只是**不除,吏治不清,日后不知道会惹出多大的祸事来和这样的事情比较起来,兵制改革,与英人会商谈判,倒都变成不急之务了。
    接过手巾,擦了一把脸,放到了一边:“阎敬铭,这件事你做得对,不但无过,反而有功——贪墨之事,本来就是偷针偷金之恶。若不能防微杜渐的话,日后不知道要做出多么hún账之事来呢”
    “是。皇上圣心所料半分不差。臣也以为,这些人看数年来皇上以身作则,政事清名,若说一开始就伸手大捞钱,料想他们也没有这个胆子,这一次不过是借公务之便,行个人赂遗之事——若是ménghún过去,日后胆子一天比一天大,再想堵住这个窟窿,怕就是千难万难了。”
    “所以说,朕绝对不允许这个窟窿有扩大之势”皇帝全然恢复了平淡的颜sè,笑着说道,“朕当年在上书房读书的时候,和杜师傅学《老子》,读到‘五sè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时,心中不解,向老师请教。”
    “老师说,这是圣人教化我等,过多追求珍稀的财物,使人的德行受到伤害之意。朕少年懵懂,心中大以老师所说为然——今天看来,杜师傅所说,实在是不足论啊”
    “便如同肃顺吧,你身兼多职,每月的俸禄银子、养廉银子有多少?你吃用所huā又须多少?更加不必提年节赏赍,你在朝臣之中,都是第一份的吧?却仍自未餍所yù,饕餮不足?上个月你过生日,万青藜为哄你高兴,一次就送了你良山一千五百亩的土地,你也笑纳了,是不是有的?”
    肃顺心中叫苦,他知道,只要提到贪墨的政题,皇帝一定会想到自己没奈何,只好免冠碰头请罪:“奴才……奴才……méng皇上圣眷优渥,沽宠荒嬉昏诞无节,不但不学无术,且是无德无能辜负皇上拳拳揩悌之情——”他渐渐定住了心,说话变得又诚挚又畅:“奴才……全不知君恩难负,丧心病狂,奴才真是无耻之辈””
    皇帝给他气得满脸涨红,脖项额前的筋都胀得老高,满殿都迥旋着他的咆哮:“你快点给我滚省得瞧着你恶心,一个窝心脚踢死了你……革去你的差事,剥去你的黄马褂,听候旨意处分……”
    肃顺一句话也不敢多说,碰头行礼,仓皇而退。
    阎敬铭一时间也没有想到,皇帝居然会下这样的辣手肃顺权倾朝野,片言之间为皇帝贬黜而出,日后传扬出去,旁的人只会以为是自己一言建功,这可怎么得了?
    正在他思量间,皇帝问道,“阎敬铭,你在想什么?”
    “啊,臣没有想什么,臣以为,皇上惩治贪墨官员,天下百姓无不仰望圣德,只是,肃大人于国有功,入仕以来,也是勤勤恳恳,众所共见,一旦得咎,皇上也要为其留几分体面……,”
    阎敬铭全然失去了灵便的口才,连自己想说什么都不知道了,嗫嚅的半天才挤出一句:“才好彰显天恩啊?”
    “朕几次为贪墨之事训诫肃顺,奈何朕德微薄,终究难抵黄白之物动人心魄此番雷霆处置,也是他咎由自取,与人无尤——你也不必有什么狐悲之心,更加不必担心旁人说什么。”
    阎敬铭汗透重衣,语不成句的碰头下去:“圣明无过皇上,臣……”
    皇帝断然处置肃顺,还有另外一层用意,这一次为求震慑百官,倒也不必和阎敬铭隐晦了,“肃顺是朕面前得用的奴才,多年来,正如你说的,总算xiǎo有功劳。不过,朕处置他,也正是为了要告诉天下人——如肃顺这般的人朕都不肯放过——遑论其他?”
    “臣明白了。”阎敬铭立刻通晓了过来:“皇上是借肃大人,行杀jī儆猴之法?”
    “杀jī儆猴?猴子见得多了,早就不怕了不要说是杀jī,就是杀猴,也只有为那个倒霉的猴子哀叹几声,转过头去,继续伸手捞钱——这些人啊,朕见得太多太多了。左右铡刀不临头,他们是永远也学不来悔改的。”
    阎敬铭有点听不明白,壮着胆子问道,“那,皇上的圣意又将如何决断呢?”
    “朕本来想,成立一个新衙mén,专mén负责稽查、管理、官员与商贾、百姓的来往情事。该衙mén都有过问权责,后来想想,若是这样的话,只恐威势过重之外,更容易使天下人人心惶惶,便放到了一边,现在看来,即使朕有心与人为善,也不能了。”
    阎敬铭暗暗思量,若真成立这样一个新衙mén,表面上看起来,是为惩治**,实际上是专为刺探百官sī弊而设,大失天朝恢弘气度,比之同文馆,只会更加遭旁人的忌讳“皇上,臣倒以为,朝中官员若说贪墨,有之;不过多数还是好的。彼者多来自民间,幼承庭训之外,更深知百姓疾苦,是故行事之间,总也会为百姓留一线生机,倒不至有需索过多之弊。想来彼等人眼见皇上痛加晓谕,当上体天心,再不敢有鱼ròu之事了。”
    “朕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个新衙mén,也只是朕心中所想,要具体实施下去,还有着太多的问题和难处。总不能兴一利之外,又多一弊。种种章程,朕也会详加考量。等到时机到了,再行jiā说:“至于现在嘛?还是以商课之法中允许商贾进言之策,略加改进,也就是了。”
    “圣明无过皇上。臣不过是庸人杞忧,不过臣以为,民告官先例一开,后患无穷啊。”
    “怕什么?那行得正,坐得端的,就不必怕人告圣人著《chūn秋》,忧惧的也只有那些luàn臣贼子嘛”
    阎敬铭自知现在劝不进去,只好拖延下来再说,当下碰头答说,“是。皇上训诫的是,只有平日里以为百姓良善,更且仗着自己身为朝廷官员,不以残民以待是不可行的那些人,才会怕百姓讦告。”
    “就这样,你下去吧。朕也有点累了。”
    殿内空空落落,死一般的沉静下来,惊羽左右看看,六福给她使了个眼sè,示意她过去劝上几句:“皇上,您……不要生气了吧?奴才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看您这样生气,奴才们心里,也都怕得紧,疼得紧……”
    皇帝勉强扯出一丝笑容,“你不懂。朕不是生气,只是觉得难过,你想想,肃顺是朕身边最的用的奴才,又有朕管着他,还nòng出这么多的事情来,天下各省的官员呢?他们或为公事,或为sī情,把银子送到京中大佬的府上,这些钱难道是从他们自己的腰包中拿出来的吗?自然不是”
    “奴才明白的,只怕所huā的银子,十倍百倍的都要从老百姓手中再想办法要回来。”
    皇帝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惊羽,有些事啊,是朕没有和你说过,你说错了呢,朕也不好怪罪你。祖宗有制度,后宫不得干政,其实不但是后宫的嫔妃,朕身边的这些……”他用手胡luàn的向六福几个一指,“……奴才,也只能xiǎo心翼翼的伺候朕躬,但有luàn言luàn道的,都要拉下去,一顿板子活活打死”
    惊羽脸sè吓得一片苍白,慌不迭的跪了下去:“皇上,奴才……奴才不知道,请皇上饶过奴才这一次吧。”
    “这一次朕是正式的告诫你。朕与你情分非同一般,不过再不能有下次了,明白吗?”
    惊羽慌luàn的点点头,眼圈中噙着的泪水滴滴滑落,颤抖着声音碰头答说:“是,奴才记下了,今后再不敢了。”

第50节英使北来(1)
    第5o节英使北来(1)
    第5o节
    奕几个鱼贯而入,在拜垫上屈身跪倒:“臣等恭请皇上圣安。”
    “都起来吧。”
    “是。”奕站起身来,开口说道:“皇上,臣弟得天津府胡林翼并派到天津与英夷接洽的荣禄的连衔回奏:英使已经从天津启程,沿途由兵士护持着,向北京赶来了。”
    皇帝笑着点点头,“朕计算着日子,也差不多了。英使在海上白白等了一个月,想来海风冰冷,该让他们心中的火气消减一点了吧?”
    “臣弟倒以为,英夷铩羽,本就没有什么和天朝讨价还价的本钱,容他们在海上漂流旬月,也正好煞一煞他们的傲气。”
    “老六,你是不是以为,经此一战,我天朝就能说,即使英夷举国而来,我大清也全然不惧了呢?”
    听皇帝这样说话,奕不敢大言,想了想,躬身答说:“臣弟不敢这样想,只是臣弟以为,我皇上英明神武,天下官民众志成城,即便再有来犯之敌,亦当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你这不过是颂圣之声,算不上什么高明之见。”他说,“暂时不必谈它了,英夷此番北上,你们可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的吗?”
    这个问题似乎是问军机处全体,实际上能够答说的,也只有兼管着总署衙门的恭亲王奕了。近一月以来,通过与各国使馆的接洽,得到大多关于英国政fǔ的情报,虽都是明面所见,却也很能起解之用了,“臣弟知道。——”
    十一月初九日,只用了三天时间,从香港出的,以旗舰威尔士号为的十二艘兵舰便开抵了大沽夹河的入海口,正是寒冬飘雪的季节,根本没有条件驶进内河,只好在清军岸防火炮的射程之外下锚停泊,准备一旦看见岸上有联军出现,就不惜一切的向岸边靠拢,把兵士接到船上来,折返南行。
    等了有两天的时间,望远镜中,只能看见很少量的大清兵士出没,偶尔有几个平民打扮的汉子和他们打招呼,说着什么话,希望出现的联军士兵,连一个也看不见。
    同船而来的奥德里奇子爵和巴夏理商议了一下,以为距离额尔金爵士收到国内出的电报已经过去了一星期之久,便是爬,也该爬到海岸边了,此时不到,一定是出了很大的意外,此番从香港出,只以为到了岸边,搭载上联军兵士,便即刻南归,所带的物品不是很多,多等下去,消耗不起。只好下令船队转向,先回到香港再说。
    船抵码头,立刻得到了一个极坏的消息:和伯麦将军一样,额尔金爵士率领的联军为清军阻击在安山湖一线,突围不成,全数缴械投降了
    奥德里奇大惊,急急追问,“那,相阁下怎么说?可是要继续派兵吗?”
    包令摇头,“现在暂时还没有进一步的消息。”他说:“不过我以为,此时派兵,缓不济急,更不用提大选在即,相阁下这一次可真的是打错了盘算了。”
    在场的都是政海翻覆多年的,自然明白这句话的意义:对大清一战,若是能够取得1842年那般的辉煌战果的话,巴麦尊连任有望,但仗打输了,更害得数万联军将士生死不知,中国又是东方野蛮国度,战士们作为战俘,一定会饱受大清的欺凌——只是凭这一点jī起的强烈民怨民愤,巴麦尊就休想在明年十月份进行的大选中能够得势——怕是还等不到明年大选,他就要引咎辞职了。
    事实也是如此,自1842年中英一战之后的十余年间,在英国当兵成了苦差事,连番征战,死伤无数自不必提,连一个休整的机会也没有?特别是在克里米亚战争结束不久,又要派兵到遥远的东方去作战,而居然还全数败北?连同额尔金爵士也成了人家的俘虏?听说,中国人最是野蛮,在那里还有生吃人rou的习俗——这样的消息甚嚣尘上,巴麦尊辨无可辨,只好一再解释,却没有半点效果。民众的情绪越高涨,要求政fǔ出面,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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