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不假,只要爹爹他们死心了,婉娘自然也就放心了。她相信某许下的承诺是不会反悔的,除非有不可抗拒的要求和因素,而爹爹他们这些某的长辈们联起手来的压迫很有可能就是这不可抗拒的要求。”叶应武沉声说道,想到昨天陆婉言眉宇间带着忧愁的神情,哪怕他是铁石心肠,也会感到刺痛。
“而且妾身不解释,夫君想必也很清楚,实际上舒儿妹妹并没有真的和婉娘争宠的意思。”绮琴一边帮着叶应武添了一杯茶,一边抬头看着被风吹起无数涟漪的池塘,“如果她真的想要争宠的话,早就不是现在的表现了。舒儿妹妹是后宫之中公认的美人,而且性格温婉可亲,如果她想要争宠的话,恐怕夫君早就已经难以自持,不知道被诱惑成什么样子呢。”
叶应武尴尬的笑了一声,他知道绮琴所言非假。赵云舒这个丫头要是真的对谁刻意逢迎的话,别说是自己了,恐怕就算是柳下惠再世也把持不住。只不过这个丫头的要求很低,只要能够有可以遮风挡雨的屋檐就好,其余全都可以凑活,让她去主动诱惑叶应武,还不如直接把这小丫头杀了来的简单,更不要说赵云舒生长于宫廷,在临安又亲眼见到了自家母亲的狠辣、奶奶的无助,可以说后宫在她的心中并没有什么好的印象,对于争宠这种事情更是一点儿都不感兴趣。
否则以她自小被后宫之中明暗争斗渲染的经历,恐怕婉娘很难与之争锋,就算是绮琴这样的理论派也得败下阵来。
“此为人之常情,夫君又何必惭愧,”绮琴笑着说了一声,“舒儿妹妹并没有争宠的意思,就算是太上皇他们真的想要做什么,舒儿妹妹也不会答应,所以夫君不用考虑后顾之忧。”
叶应武抬起头看向绮琴:“琴儿你是说?”
“该说的直接和太上皇说清楚就可以,”绮琴郑重的说道,“太上皇在朝堂上宦海浮沉这么多年,如果这都接受不了的话,那夫君也未免太小看他了。其实最好的办法并不是夫君单独去和太上皇说,而是和舒儿妹妹一起去,至于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绮琴还没有说完,叶应武猛地站起来,伸手一把搂住绮琴,在她唇上重重吻了一下,忍不住哈哈笑道:“琴儿,你真是某的好琴儿!”
“夫君!”绮琴娇嗔一声,下意识的环顾四周,好在之前那几名婢女就已经很有眼色的退下了,不过饶是如此,绮琴俏脸上也是浮现出丝丝缕缕的红晕,昨天吻过之后这家伙上瘾了?
不过绮琴还是很快镇定下来,伸手梳理一下鬓角的秀发:“夫君不过是当局者迷罢了。”
“这局,既然看不清楚,那就索性一力破百巧,”叶应武迎着绮琴的目光,“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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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苍戈壁,茫茫黄沙。
几道身影飞快的冲上沙丘,看了一眼周围荒凉空旷的戈壁大漠,顿时轻轻松了一口气,这几天亡命奔逃之下,他们从来没有发觉这曾经让人感到恐惧的茫茫大漠,实际上是那么的安全。
至少他们不会有如嗜血的鲨鱼不断冲上来,就算是拼了性命也要在自己身上咬下一块肉。
“大汗,大汗您快坐下来歇一口气。”一名千夫长小心翼翼的搀扶海都下马,此时的海都看上去颇为狼狈,脸上满满都是风尘,看不到一丝血色,而嘴唇也已经干裂,头发乱蓬蓬的,双眼之中更是早就没有了星星峡外胜券在握的风采。
可以说这几天下来,海都经历了从巅峰到低谷急速下坠的过程,就算是千夫长以及周围这些忠心耿耿还跟着大汗的亲卫们,都不得不感慨,大汗还能够坚持下来,心境之强大已经异于常人,若是换做他们,看到自己毕生的心血毁于一旦,恐怕早就崩溃了。
“让人出去放哨。”海都从马背上下来,如果不是千夫长眼疾手快搀扶,恐怕会直接摔倒在地,不过就算这样也是一踉跄。
千夫长点了点头,虽然他们一共就剩下六个人,但是也不能放松警惕,当下里他使了一个眼色,两名骑兵飞快而去。而海都松了一口气,靠在一块石头后面,不知不觉得他的双手都在颤抖。
大汗毕竟也不年轻了,这一路狂奔颠簸再加上战败的打击,能够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千夫长一边从怀里拿出来一块干饼递给海都,一边掏出来皱巴巴的舆图展开。
海都接过来干饼,没有丝毫犹豫的直接咬了一口,吃的津津有味,而千夫长已经将舆图送到他面前:“大汗,咱们现在距离和田还有三里地,属下认为休息一程之后还是抓紧赶到和田为妙。”
海都的目光一紧:“距离和田还有三里地?咱们是什么时候和南蛮子的骑兵最后一次接触的?”
千夫长抬头看了一眼太阳,沉思良久之后不是很肯定的说道:“大约两三个时辰之前吧,那也是咱们见到南蛮子最多的一次,如果不是十多个弟兄留下来阻拦,恐怕根本到不了这里,就被南蛮子追上了。”
“那一次南蛮子恐怕有上千人吧。”海都沉声说道,手中的干饼险些掉在地上,显然意识到什么,“如果单纯只是追击的话,你认为南蛮子会不会追到这个地方?”
千夫长顿时怔住了,一直沉稳的脸上也露出一抹惊慌神色,这里马上就到和田了,而南蛮子一路不断追到这个地方,甚至追兵还越来越多,为什么?肯定不是因为南蛮子为了追击海都而派出一支骑兵深入敌境,如果那样的话,是不可能让他们活着走到这个地方的。
看着千夫长的脸色大变,海都也不由得苦笑一声。
既然不只是为了单纯追击自己,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性,南蛮子的大军就跟在他们身后往前走,而这些追兵与其说是来追击海都的,倒不如说是来确认自家行军方向是不是正确。
“这······这不可能······”千夫长声音都有些变调,一直支撑着他走到现在的,除了要保护海都的忠诚之外,还因为千夫长知道只要到了和田,就等于保住性命了,无论是前进还是后退,海都都有了回旋的余地。
而现在千夫长意识到自己在南蛮子的骑兵眼中,实际上就是一个引路的,这些南蛮子想要的不是捉住海都,而是跟着海都一直杀到和田!随着海都进入和田城,此时的和田一定是兵力薄弱而且最为混乱的时候,甚至明军可以趁着这个机会直接冲入城中。
海都缓缓站起来,这也就能够解释清楚为什么这一会儿明明咬的很久的明军骑兵消失了踪影,他可不会天真的以为十多名骑兵就可以拦住明军,那么也就只有一种解释,明军也意识到快到目的地了,所以也就懒得打草惊蛇,任由他们在前面跑,只要大军在后面坠着就可以。
“这怎么可能,南蛮子刚刚赢得星星峡之战,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追上来?”千夫长喃喃说道,险些一屁股坐在沙滩上。
海都微微眯了眯眼:“昔里吉部和南蛮子勾搭肯定不是一天两天了,而南蛮子在星星峡展现出来的战力已经远远超过咱们,显然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汇聚这么多兵力,肯定是早就等待多数了,他们之所以到了现在才和咱们彻底撕开脸皮,估计还是在等中原的消息,忽必烈败得那么彻底,这些河西的南蛮子也就彻底没有了后顾之忧、”
顿了一下,海都的声音之中甚至已经带着一丝恐惧:“所以星星峡对于他们来说,只是牛刀小试,只是一个开始罢了。”
戈壁滩的太阳下,千夫长不由打了一个寒战,南蛮子并没有打算在星星峡停住脚步,他们只是以此为起点?那他们的终点又是哪里?想到不远处的和田,再想想整个西域,千夫长觉得自己说话都已经不顺畅了。
南蛮子,这是要趁着海都战败的时候,一口吞掉西域,甚至不打算给海都部一点儿喘息机会了?
而那天星星峡之战大明势如破竹的进攻证明大明现在绝对有这个实力,而现在他们显然不吝惜将自己积攒许久的实力全部爆发出来。千夫长久跟在海都身边,对于南蛮子这个对手也很了解。
这些狡猾狠辣的南蛮子自从有了叶应武这个统帅和帝王之后,最擅长的就是这种压迫式打法,恨不得一场大战就直接将战线推到敌人的都城下。在之前蒙古忽必烈部和大明的几次交手中,都是吃了这种战法的亏。
第六百章不悔老身今仍在(中)
这种压迫式打法实际上说起来也很简单,大明先集中优势兵力在蒙古军队薄弱的地方发动突击,撕裂防线,然后各路大军全部转守为攻,将被打的措手不及的蒙古军队主力一口吞掉,然后趁着蒙古后方军队来不及调动、相对分散的机会,直接一路狂飙、各个击破,从而在蒙古军队重新集结之前尽最大可能向前推动战线。
之前的蒙古南征便是如此,明军以川蜀拖住蒙古主力,然后在两淮、荆襄等各个防线上大反攻,当明军突入河洛的时候,就算是蒙古军在川蜀占据压倒性的优势,也不得不收兵,更何况当时川蜀战局已经僵持,鹿死谁手尚未得知。
而这种压迫式打法实际上要求很简单,只要有足够强大的军队和可以支撑作战的钱粮,完全可以疯狂的直接推到敌人都城之下!
海都很清楚,这种一旦发动便令人窒息的压迫式打法,实际上并不是叶应武初创,真的追根溯源,这种战术的创造者应该是西晋时候进攻吴国“势如破竹”的大将杜预,而真正将其发扬光大的,正是蒙古帝国的缔造者——成吉思汗铁木真。
当初蒙古西征,对付那些不堪一击的敌人,采取的就是这种打法,打的各个城邦的敌人完全找不着北,蒙古骑兵昂首饮马多瑙河。
只是风水轮流转,这个打法的受害者很快就轮到了忽必烈,而海都清楚,恐怕现在轮到自己了。
这也是南蛮子的财力和物力强盛在侧面很好地证明,毕竟他们需要供给的军队绝对不是一支轻骑兵,而是拥有完整步骑甚至火器军队体系的大军,相比于当时的蒙古骑兵要难伺候得多。
但是南蛮子还是做到了。
自从有了叶应武,有了大明,这个国家、这个民族已经隐忍、憋屈了三百年的怒火仿佛在一朝爆发,而他们所能够发动的战争潜力也发挥到极致,整个王朝就像是一个庞大的巨人,之前它在沉睡,所以任人宰割,现在它已经因为疼痛和耻辱而彻底苏醒,任何曾经对它下过手的人都将为此付出血的代价!
当一个淳朴老实的民族展现出来他们的血性时候,整个世界都将为之颤抖和臣服。
这样的敌人,给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海都沉默着重新爬上马背,这里不安全,甚至和田也不安全,但是他不能让自己落在南蛮子手中,那样对于自己是奇耻大辱不说,整个窝阔台汗国都有可能随之而崩溃。
这样下去,蒙古是要亡国灭种啊!
抬头看了看天空,海都并不后悔自己做出的决定,只是感慨自己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如果能够提早阻拦忽必烈南下的打算,恐怕现在整个蒙古也不至于如此狼狈,而南面的那一个巨人也不会这么早苏醒。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海都只能默默地祈祷苍生天和成吉思汗的在天之灵能够保佑。
“海都又要走了?”王进放下来手中的千里眼,微微眯眼,“咱们的人已经找到和田城了,就在此处向西三里地,海都估计这之后就不会歇息了。”
站在王进身边卓然而立有如一杆标枪的,正是已经年迈的老将军高达,只不过此时老将军的脸上没有丝毫疲惫的神色,双眸之中带着浓烈的战意,当即冷笑一声:
“咱们还真得感谢海都把咱们一路带到这里,否则按照舆图走下去还不知道会不会迷路。不知道贤弟有没有兴趣和老夫一起去当面道谢?”
两人并肩作战时日不短,已经以兄弟相称,王进当下里笑着说道:“老哥哥有命,某安敢不从,只是老哥哥已经年迈,还是在后面坐镇的好,看某这就把海都给老哥哥捉过来!”
“老夫戎马征战一生,这眼见得怕是最后一战了,你还要拦住老夫么?”高达声音微微提高,狠狠一抽战马,当先冲出。他身后的天雄军骑兵都怒吼着跟了上去,卷动烟尘无数。
王进旋即哈哈大笑,也纵马追了上去。
已经在这山坡后等待多时的明军骑兵自山坡上有如潮水倾泻、向前!
当先的老将军并没有带头盔,一头白发随风飞舞,无数的骑兵在他身边奔流向前,一面面赤色的旗帜在风中尽情舒展。
听到身后的响声,海都几乎是下意识的回头,原本满是疲惫的脸上,在这一刹那只剩下震惊的神色。那从山坡上冲下来的明军骑兵像是席卷而来的狂潮,整个大地、整个戈壁滩,甚至还有那湛蓝色的天空,都在这骑兵的奔驰声中剧烈的晃动着。
护卫在海都身边的蒙古骑兵们看着想要说什么,但是一个个词都卡在喉咙中再也说不出来,他们的双手忍不住的发抖。
“天崩了!天崩了!”海都喃喃说道。
下一刻,无数的骑兵将他们这寥寥几道身影彻底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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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福心殿外面,叶应武弹了弹袖子上的灰尘。
赵云舒有些奇怪的看着叶应武,唇角边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在她的印象中,自家夫君可从来没有这么注意自己仪表的时候,一路走过来小动作不断。与其说是叶应武在整理仪表,倒不如说是他心中有些紧张。
抬头看向实际上并不大的福心殿,再想想福心殿中居住的那位老人,赵云舒不由的叹息一声,自家夫君天不怕地不怕,终于还是有怕的。再想想这个老人之前的身份,身为前宋公主的赵云舒难免有些百感交集。
叶梦鼎是实打实的前宋重臣,声名远扬,尤其是他为人刚正,只要是皇帝做错的都毫不犹豫的指出来,甚至经常一个人和贾似道对着干,偏偏贾似道的母亲知道叶梦鼎是一个贤臣,所以每一次贾似道想要罢黜叶梦鼎的时候,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竟然是贾老夫人,总是让贾似道束手无措。
而叶梦鼎干的最出名的一件事,就是反对谢道清在赵禥登基之后垂帘听政,从而直接粉碎了贾似道趁机分化皇权、实际提高自己权力的打算,使得已经成年的赵禥能够顺利掌管朝政。
只是可惜赵禥对于朝政并没有多大的兴趣,把一切都扔给了贾似道,自己每天在后宫胡天胡帝,对于这叶梦鼎费尽心思甚至是提着脑袋为皇家争取来的完整权力弃之不顾。
赵云舒很清楚,赵家对不起叶梦鼎付出的努力。而正是因为自家爹爹直接将国政都扔给了贾似道,自己沉溺于花天酒地之中,所以南宋才会日渐衰落,而叶应武也是趁着这个机会,用一场场令人眼花缭乱的胜利和铁血的手腕开辟了自己的天地,等贾似道和赵禥回过神来的时候,叶应武已经没有办法遏制了。
微微侧头看向站在身边的男子,赵云舒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一对儿父子,当真了不得。一个险些用一己之力扶起了大宋,一个更是索性直接借着蒙古人的手将大宋推翻,自己创立了新的王朝。
“看什么呢?”叶应武一边走上台阶,一边说道。
“没······没有。”赵云舒这才意识到自己走神了,急忙跟上叶应武。
叶应武脚步一顿,语气中带着愧疚:“是不是还有些不舒服?”
自己昨天晚上忍了那么久,结果到了今天早晨还是没有忍住,将赵云舒折腾的够呛,现在虽然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但是赵云舒的脸色看上去还有些泛白,显然还没有回过元气来。
“没事。”赵云舒连连摆手,不过叶应武还是停下来等着她上前,然后伸手一把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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