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德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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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德妃-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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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先在京城之时,苏家被迫无奈跟林家解除了婚约,直到西闲大婚后,苏霁卿便也随着离开了京城。
  起初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只是觉着不想呆在京内,仿佛京城的空气都跟他做对,令他每喘一口,都觉着呼吸困难,迟早有一天会给生生噎死似的。
  后来想了想,世人都说,腰缠三万贯,骑鹤下江南,苏霁卿又想到林家的祖籍原先就是江南,索性便一路闲逛来此。
  他是个谦谦君子,文质彬彬的人,却跟江南的钟灵毓秀气息相投,很快也结交了好些知己朋友。
  其中更有一位姓尹,号西园的,原先曾是在京城游历过的,两人在京内曾相处过半年,算是旧相识,如今作为本地人,当然要尽地主之谊,何况两人很是投契,所以在江南的时光,苏霁卿过的倒也舒心。
  直到有一日,苏霁卿无意中听闻,雁北知州陆康发信请姑苏的一个戏班子,已经诚意请了数回,因这戏班子十分当红,在江南也隔三岔五地给高门大户或者富贵之家请过堂会,哪里肯去雁北那么僻远的地方,所以找借口推辞了好几回。
  苏霁卿听了,不由地又触动了心思。尹西园是个才子,跟他又是知己,看他郁郁不乐,便询问起来。
  苏霁卿自然不肯说,只是透露了想要去雁北一趟的话,只是不大方便。
  尹西园是个极其聪明的人,见苏霁卿欲言又止,就知道他的心事跟雁北相关,便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随着戏班子一同前往,那样岂不是又有作伴的,又安全,且也没什么嫌隙之类。
  苏霁卿略觉惊喜,可又想那戏班子并不肯去雁北,又怎么说。尹西园笑道:“你不必担心,我跟班头是最相好的。我一句话,他们就去了。”原来尹西园是个风流才子,曾也给戏班写了几处戏文,但凡他写的戏,往往广受好评,炙手可热,也算是梨园之中的红人了,所以他的话自然跟别的什么人不同。
  因为苏霁卿这一念生,再加上机缘巧合,这才混迹在戏班中一并来到了雁北。
  可在苏霁卿到达雁北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后悔了。
  毕竟,这是赵宗冕的地方,而且赵宗冕又知道他跟西闲的过往,假如给赵宗冕发现他在雁北,他自己倒也罢了,却不知会给西闲带来什么后果。
  所以就算是人在雁北,苏霁卿也十分的谨慎小心,尽量不去露面,心想平安无事度过这些日子,再悄无声息地走就是了,来无影去无踪,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然而世事就是这样的难以预料,就在西闲去陆家做客的时候,偏偏遇到了张斌闹事。
  苏霁卿在后台听了这消息,几乎按捺不住即刻冲了出去。可是戏班子的人都给约束在一个地方,何况那是内院,等闲之人无法靠近。
  而且才出事,陆家防备森严,于是竟然也只是一个“想见而不能见”。
  但也正因为出了这件事,把苏霁卿原先的打算打了个粉碎,什么谨慎自省,统统都抛在脑后,他突然很想再见西闲一面,不管以什么方式,只要见到了她,知道她是安好的,那么他就也安心了。
  恰好因为西闲喜欢这戏,陆家的人把戏班子送到了王府,对苏霁卿来说这自然就像是天时地利。
  可虽然进了王府,却仍是给辖居在一处,绝不能四处乱走,因此想见的机会也十分有限。
  苏霁卿思来想去,只有借着女眷们看戏的时候冒一次险了。
  那日西闲看戏的时候,发现戏台上的帘子动了动,的确是苏霁卿壮着胆子偷偷地看了她一眼,那会儿他假扮做击鼓的伶人才蒙混过关。
  望着戏台外坐着的女子,容貌气度,跟他记忆中的那个西闲妹妹并无两样。
  没见面之前,苏霁卿觉着跟她恍若隔世,但看了一眼,又觉着……分别不过是昨天才发生的事。
  但是她毕竟已经是王府侧妃,而且,已经有了身孕。
  听说镇北王十分宠爱,而且先前在张斌挟持的时候,镇北王不惜自残来相救。
  或许这已经够了。
  所以在戏班提出要回江南的时候,苏霁卿想:这大概就是了断的时候了,这也是最好的结局。
  可老天爷偏偏又在这时玩心突起,给了他一次做梦都意想不到的机会。
  那天,苏霁卿收拾妥当,准备同戏班离开王府。
  将出门的时候,一名小厮打扮的迎面而来,撞了他一下,苏霁卿脾气很好,也并不计较,只是还没回神,那小厮一声不吭地已经走了。
  苏霁卿诧异之余,发现自己的手心里似乎被塞了什么东西。他惊疑不定,却也不看贸然去看,只等离开了王府,在无人的地方打开看了眼,才发现是个字条,写得是:“佳人有难,今夜子时,备车至于左侧门接应,迟则一尸两命。”
  苏霁卿看了这字条,犹如五雷轰顶。
  不知过了多久他平静下来,细细寻思这字条的意思。
  第一,这写字条的人是在警示自己,所谓“佳人”一定就是指的西闲,毕竟王府之中并没有其他有孕的女子。
  但是,西闲会有危险?既然有危险,为什么不告诉王府里的人戒备,反而对他来说?
  这底下的意思或许是……危险不是来自外部,正是来自王府内部,所以才需要他。
  第二,这传信的人既然把字条给了他,自然是知道了他的身份,而已知道了他跟西闲的关系。
  苏霁卿简直不知自己该为“第一”担心好呢,还是为了“第二”。
  毕竟苏霁卿觉着自己隐藏的天/衣无缝,没有任何人怀疑他的身份,何况他已经离开了王府,很快明日也要离开雁北了。
  又有谁这样洞察明悉,暗中窥视?
  一旦想到有人暗中盯着自己,而他却茫然无知,简直让人觉着不寒而栗。
  接下来,就是不知道这传信之人的意图。
  想来,无非是好意跟恶意。
  如果是好意,西闲的确有难,而这人也的确需要苏霁卿帮忙,倒也罢了。
  但如果是恶意,西闲并无危险,而这人知道苏霁卿的身份,又故意叫他如此去做……
  假如苏霁卿去了,可对方却在王府门口安排伏兵,趁机将他拿下,同时再诬告他跟西闲的关系,说他要跟王妃私逃之类的,那会儿只怕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不仅他自己性命不保,还会连累西闲,往大了说,还有苏家林家。
  本来苏霁卿是不打算理会的。
  毕竟这一步错的话,付出的代价太大。
  可忽然他又想到,假如对方有意要给他跟西闲泼脏水,那么先前他潜伏在王府的时候,对方就很该下手了,又何必再多此一举等到这会儿?
  那真是苏霁卿生命中最漫长的四个时辰。
  从接到字条到左思右想到下了决定,他觉着自己整个人简直就像是在油锅里熬煎。
  最后苏霁卿决定孤注一掷。
  他没有后悔自己这个决定。
  就算是中了对方的圈套,自己手中有那字条,或许据理力争还有转圜的机会,但假如西闲真的有难而自己不去援手,等西闲出了事……那他才会后悔一辈子。
  事实证明苏霁卿做对了。
  他接了西闲之后,便将她扮作戏班里的伶人,次日清晨就随着戏班早早出城了。
  因为戏班子先在陆知州府唱戏,又在王府堂会,在整个雁北也算是极为有名了,班头又是个手段玲珑的,早提前两天打点过了,说好今日要出城。
  雁北的城门守兵也知道他们是王府的座上客,并没怎么检查,只数了数人头无误,轻轻易易地就放行了。
  事后,苏霁卿问西闲,府内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传信的人又是谁。
  西闲却并没有跟他诉说详细。
  苏霁卿是个明白人,就并未追问。
  而对西闲来说,对比此刻的安宁静谧,那夜的经历,实在犹如地狱。
  她不愿回想,却也无法忘记。
  但虽然无法忘记,可也不能跟苏霁卿说的太过明白。
  毕竟将他拉下水已经是情非得已,而苏霁卿知道的越多,对他越是不利。
  何况西闲答应过那个人,绝不会把“她”供出去。
  实在想不到,生死之间,跳出来拉自己一把的,会是那个人。
  阳光照着桂树,影子斑驳地在窗纱上晃动,阴晴不定。
  西闲凝眸望着光移影动,像是又看见了那天晚上的带着火光的床帘。


第64章 0708三更
  那会儿西闲从睡梦中惊醒, 却见是奶娘俯身在唤自己:“娘娘!快醒醒!失火了!”
  听见一个“火”字,西闲竟想到方才在梦中那嬉戏空中吞吐火焰的黑龙。
  西闲抬手护着肚子, 在奶娘的搀扶下坐起身, 目光掠过室内,果然火光沿着墙边的一副《雪下美人图》在往上蔓延, 画上的美人一闪, 已给火舌吞噬。
  西闲还未来得及问别的, 突然室内光芒一暗,竟然是个人从窗口跳了进来, 身后还背着个什么东西。
  西闲拧眉望着来者, 不知这个人为什么会在这时候突然出现。
  奇怪的是奶娘并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反而安抚西闲道:“姑娘别怕, 三夫人是来帮咱们的。”
  来的人居然正是柳姬,她将背后的东西放在墙边, 飞快扫了眼内室的情形。
  西闲正要再细看她带来的是什么,柳姬上前一步,挡住了她的视线:“我知道娘娘心里疑惑,但这不是细说端详的时候。你只需要知道, 有人容不得你在这王府里, 更绝对容不下这孩子。过了这次,必定还有让你没法想象更加无法反抗的招数。”
  柳姬向来是轻狂放浪的,但凡说话必然带笑, 让人觉着她每句话都似是而非。
  但此刻的柳姬,却仿佛换了一个人, 每一句话都有刀锋似的冷意,让人无法怀疑。
  听了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话,西闲问道:“你是谁?为什么帮我?”
  柳姬道:“我跟小公爷说过了,我不会做他的敌人,而对你……”柳姬笑笑:“就当我为自己留了一条退路罢了。”
  西闲觉着喉头发干。
  那幅画已经烧的差不多了,美人跟雪夜都消失无踪,火焰却像是吃饱了一样,得意洋洋地蔓延到帐子上。
  烈火如同一条贪吃的蛇,吃的越多,就越巨大,很快这屋子就也会沦为它的腹中之物。
  火势如此凶猛,偏偏这三人却都视若无睹。
  “外头可还有一把火在等着娘娘呢,”柳姬笑了笑,流露几分昔日的神态,但这神色只是稍纵即逝,柳姬道:“不能再犹豫了,现在府外有一辆车跟一个人等着你,这里的火也瞒不过人,要走要留都要即刻决定。”
  半夜被从梦中叫醒,面对如此复杂凶险的局面,又被告知立刻要做如此重大的决定。
  没有人能在一瞬间作出清醒而正确的抉择。
  西闲不语。
  柳姬凝视着她的双眼:“听好,这种蠢事我一辈子只做这一次。不管你决定走与不走,今晚上都从没有见过我,我也从没来过这真珠院。”
  西闲从这双美艳的双眼里看出了被克制住的冷酷,也就是在这会儿,她回答:“好。我走。”
  柳姬一笑,笑里隐隐有几分欣赏:“随我来。”举手从衣架上拿了一件大氅,围在西闲身上,揽着她的腰往外。
  西闲却猛然止步回头:“奶娘!”
  奶妈正在依依不舍地望着她,眼睛红红的,见她停住便忙赶过来。
  眼中似有泪光闪烁,却仍强忍着,奶娘紧紧握住西闲的手:“好姑娘,你快去吧,我年纪大了走不动了,我若是能走动,一定跟你走,以后……要好好地照顾自己跟小主子,我就算在……我也就、很放心了。”
  先前西闲来到雁北,本来就没有打算带了奶娘过来,毕竟那会儿她的年纪就不小了,且又有些老病,想让她在京内颐养天年。
  可奶娘放心不下西闲,又觉着杞子并不很顶用,所以坚持要跟着来,好歹让西闲身边多个可靠的娘家人。
  “不成。”西闲摇头:“我要一个走了,他们追究起来……”
  “别再耽搁。”柳姬道:“只要你安全离开,她们就不会有事。”
  奶娘也焦急地推她道:“快些走!叫人发现就坏了。我知道这些日子姑娘过的很不开心,但你不为自己着想,好歹要为了小主子着想。”
  最后一句话正落在西闲的心坎上。
  西闲虽在王府住了近一年,对除了真珠院之外的其他地方却熟悉的有限,但柳姬却仿佛了若指掌似的,黑暗里带着西闲左避右闪,每每在间不容发的时候避开巡逻的侍卫。
  而那本来上锁的院门不知何故都是开着的。柳姬一直护送西闲出了侧门,这会儿真珠院里的火光已经透了出来。
  西闲忍不住问道:“奶娘跟杞子他们会没事吗?”
  柳姬道:“她老人家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要你安好,她自安好。”
  西闲还要再问,门外有个人迎上来,两下撞见,西闲几乎没忍住失声,柳姬垂了帽兜遮住半边脸:“快带她走。”此刻竟换了一副男人的嗓音。
  苏霁卿正等的绝望,猛然看西闲当真出来,也顾不得避嫌了,将西闲轻轻一抱抱上马车。
  西闲定了定神,从马车里坐起来往外看,却见王府的侧门已紧紧关闭,而透过那高高地王府院墙,隐隐能听到里头骚动的声响,外宅的侍卫们也已经惊动,开始严查。
  望着那透过院墙而起的火光,西闲知道,这个地方……自己是再回不去了。
  那一刻西闲的心中竟极为空落,但在空落之余,却又有一种极为放松的感觉,就好像出了笼子的鸟儿,就算不知道前路吉凶祸福,可仍旧能为自由自在的展翅飞翔而觉着无限欢悦。
  柳姬的用意西闲当时其实已经猜到了——柳姬当然是想借这场火,制造西闲已经殒命的假相,实则让她暗度陈仓。
  只是毕竟是仓促之间,西闲算不到各种细节。
  比如柳姬当时现身时候所带的是什么“东西”。
  在随着戏班而行之时,众人闲话起来,原先戏班里有个唱花旦的,生得最好,性情也风流,在王府唱戏的时候,跟某个管事有些勾连,一天前就没回戏班,只派人送了一笔钱给班主,说不跟着回去了。
  班主因知道她向来有跳出这行当之意,且对方又是王府的人,便也一笑了之。
  西闲听了后,心中发毛。想到柳姬所带的那“东西”,虽直觉猜到了什么……却不敢相信。
  对戏班众人,苏霁卿只说西闲是自己同乡的妻子,丈夫本带她过来做买卖,后撇下她去了南边杳无音信,如今要带她过去找寻。
  一来苏霁卿的人缘最好,大家都有意照拂。二来,众人走南闯北,听了这样说辞,都明白西闲的“丈夫”必然在江南寻花问柳,哪里还记得家里的妻子,又见西闲有了身孕,便格外怜惜。
  这一行人在路上走了近两个月,快过泰州的时候,在一家客栈歇脚。西闲无意中听几个走商的客人在说起雁北王府的奇事。
  西闲这才知道,死者并不只是一个,还有真珠院一名侍女,以及……奶娘。
  至此西闲已经确认,那侍女跟“侧妃”,一定是柳姬的手笔。
  但是,奶娘?
  起初西闲惊闻消息,痛怒交加,自然以为是柳姬动的手。
  可西闲无数次回想奶娘跟自己分别时候的话,奶娘显然比她更清楚柳姬的打算,也很配合柳姬的打算。
  所以在柳姬背了那个人进来的时候,奶娘一点儿也不觉着意外,更没有问一声。
  西闲还记得她宽厚的手掌握住自己时候的温暖跟不舍。
  其实在那会儿,奶娘早知道这一别就是永诀。
  毕竟真珠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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