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珑.无双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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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珑.无双局-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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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胭脂想起了邱明堂说过的话,办过丧事后悄悄带着穆澜走了,从此隐姓埋名。
  “庚戌年科举弊案。我随母姓。”穆澜喃喃念着。老头儿说的祥细,甚至连大理寺的卷宗都给抄录了一份。
  破了那件案子,就能知道是谁想杀人灭口。
  “谁还留在朝堂上,谁从那件案子中得了极大的好处……”穆澜脑中闪现出一个又一个的念头,又带来一串串疑惑。
  脚步声由远而近,停在了她身边。杜之仙低头看着她道:“在想心事?”
  他已经换过了衣裳,如往常一般穿着普通的青色圆领袍子。穆澜翻身坐起道:“乍听说父亲的事,心里总是想多想一想的。师父……可曾有怀疑对象?”
  “自然。”杜之仙掀袍坐下,拿着茶盅一个个放好,“东厂督主谭诚。网罗门生打击对手,弊案后期东厂奉旨提审官员,正是打压对手的好时机。礼部尚书承恩公许德昭。他原是侍郎,案发后礼部连贬六名官员,他毫发无伤,擢升了尚书。当然,这也可能因为他是太后亲兄。弊案与他可能无关。内阁首辅胡牧山,庚戌年他才成了首辅……”
  “没一个能惹得起。”穆澜打断了他的话:“最容易入手的是哪一个?”
  杜之仙拿出一叠资料递给她:“陈瀚方,国子监祭酒。试题泄漏后,原祭酒被砍了头,他从司业升了祭酒。”
  穆澜眼神含笑,挂着让杜之仙最头疼的惫懒笑容边看资料边说:“母亲大字不识,就是个懂得点皮毛功夫的粗鄙妇人。没想到十年前她就晓得让我女扮男装,今天正好方便混进国子监。这是不是就叫大智若愚?”
  “是我的主意。你母亲……想不到这些。”杜之仙无奈的承认。
  穆澜一脸我就知道的神情。
  杜之仙又道:“你长大了,可以晓事,自然可以去了。我在你房中给你备好了你日后所需之物。这两天你就呆在家里好好看看。明天我一人去林家即可。后天的走索,师父会想办法让林大老爷取消。”
  “不行啊,师父。林一川还欠我一万两呢。我明天跟着你收银子去。”穆澜笑了起来,想到林一川的神情,她就开心。
  杜之仙想了想,点头道:“也好。”
  不知为何,穆澜望着老头儿被风吹得飘荡的青袍,总有些不安。


第29章 暗算
  林家是典型的江南宅邸。一弯白墙中两扇高大对开的黑漆木门很是醒目,精美的雕花石砖围绕木门镶出一座门楼,上方门楣上简单嵌了林宅两字。
  前院天井狭长而窄,正对的花厅里摆着条案太师椅,一色的黑漆嵌云石家具。天光从屋顶的琉璃瓦漏下来,阳光晒出的几缕尘柱无声落在青石地面。
  穆澜背着医箱欣赏着中堂悬挂的字画,意外发现那幅墨竹图的落款是老头儿的名字。林一川回头看了她一眼,见穆澜笑着用眼神询问自己,他矜持地抬起了下巴,无声用嘴型回答穆澜:“才换的!”
  见他得意,穆澜低了头就笑。
  林一川抬手指着画,和杜之仙寒喧:“先生十年前所作,林家视若珍宝。”
  “依大公子眼力,杜某这幅画价值多少?”
  突然间谈到画值多少钱?林一川想都未想,直接回道:“于喜爱它的人而言,价值连城。”
  杜之仙笑了笑,继续前行。
  穿过了花厅,又过了一个窄窄的天井,出了葫芦门,眼前就亮了。
  高低错落的山石堆出层叠的空间,顺着地势修建的风雨长廊蜿延曲折,穿行在绿树藤萝中。粉墙低矮,隔数步就是一扇镂空花窗。一窗一景,绝不重复。
  一乘竹帘小轿停在门外。林一川亲自请了杜之仙上轿,望着轿子抬远,他走到了穆澜身边:“穆少班主需要坐轿吗?”
  穆澜知他心气不平,笑着将医箱递给了他:“大公子帮我拿医箱就好。风景如此好,走路正好。”
  燕身飞快地将医箱抢到了手里抱着。
  穆澜忍不住笑:“我又没说一定要你家少爷拿,你着什么急?拿好了,里面有药剂,别颠出来了。”
  林一川哼了声,终于还是塞了个荷包给穆澜:“一万两。本公子言而有信。”
  言而有信,也会睚眦必报。林大公子心里的怨气还没有消呢。穆澜看得清楚,不客气地接了荷包道道:“我师父昨天给我说了。明天不让我走索。麻烦大公子给林二老爷说声呗。”
  正想明天二叔会把怒气朝着穆家班发作……杜之仙今天为父亲诊治,他很想看看二叔的脸色。听到穆澜的话,林一川又哼了声。
  穆澜偏不肯服软,有持无恐道:“反正我师父也要提,你还得答应。何必顺不过心头那口气?大公子也不想想,如果不是我,你能请到我师父吗?大公子是林家掌舵人,何必与我这种爱钱如命的小人过意不去?”
  这小子半点亏都不肯吃,居然肯这样评价自己?林一川狐疑地看着穆澜,突然看到她望着一株高大的玉兰笑。她半张脸沐浴在阳光下,元宝般的耳朵上覆盖的浅浅绒毛被照得纤毫顿现,极为可爱。
  和这半大的小子置什么气?他也没说错,抠了点银子走,也请了杜之仙来。
  “你走索很厉害?”林一川心念转动,有点想挖个坑给二叔瞧瞧。
  “大公子,你的家事在下不想插手。”穆澜叹了口气。除非林一川能把林二老爷压得死死的,她不想让穆家班有任何危险。
  林一川悻悻然。他就没有一次在这小子手里讨到过便宜。他心念微动,想起了一件事来:“你能告诉我,杜先生问那幅画是什么意思?”
  穆澜心想,如果你说值个多少钱,老头儿肯定让你出钱买了。这意思却不好说出口,她沉吟道:“回头我帮大公子打听清楚便是。”
  “一两。”
  “什么?”
  林一川怕穆澜又狮子大张口。穆澜却真没想敲诈他。
  四目相对,林一川别扭地转开了脸。
  走了小半时辰,来到处精致美丽的院落。庭院中两株有合抱粗的银杏枝叶茂盛,遮蔽了大半座院子。天光树影映进树旁一座尺余深的浅塘,光影中隐约能看到白沙间静卧着一对金色的大鱼。姿态雍容美丽。
  杜之仙正负手站在池前,欣赏着池中鱼。
  望着穆澜与林一川并肩走来,杜之仙眼神闪了闪,开口道:“大公子,看脉时老夫不喜人打扰。”
  不等林一川开口,站在正房门口的雁行朝杜之生揖首道:“在老爷院中侍侯的人都已请了出去。没有少爷的吩咐,没有人能进老爷的银杏院。”
  杜之仙这才示意穆澜拿起医箱。
  进了正房,林一川亲自上前掀起了帐帘。
  拨步床上躺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两颊的面皮耷拉下来,嘴角两边形成深深的两道沟壑。想来林大老爷未生病前是很富态的人。病来如山倒,瘦得太快,以至于皮肤才会塌成面皮。
  眉心的那团灰败之气显而易见。穆澜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林大老爷命不久矣。她很有点佩服老头儿,十年前就能看出林大老爷身怀宿疾。
  “爹。儿子请来了杜先生。他再给您看看脉。”林一川轻声叫着,小心地将林大老爷的胳膊从被中抽了出来。
  林大老爷眼皮动了动,睁开了一道缝,喉咙里飘出一丝虚弱的声音:“杜先生,老朽不信先生所言,自作孽……”
  “林老爷。你生了个孝顺的好儿子。杜某再给你瞧瞧脉。您先别急着开口说话。”杜之仙拱了拱手,侧身坐在了床前的锦凳上,手指按在了林大老爷的腕间。
  林大老爷闭上了嘴,眼里渐渐滚落出两滴混浊的泪来。
  早知今日,当初为何不信杜之仙?他望着紧盯着杜之仙的儿子。一川……还小呢。他不能就这样死了。林大老爷的眼神渐渐有了渴盼。
  房中落针可闻。杜之仙足足看了小半时辰,收手道:“林老爷安心休养,无碍。大公子外面说话。”
  这话一说出来,房中人都大吃一惊。穆澜吃惊林大老爷居然还有救,她于医道只知皮毛。认的毒比救人的药多。一时间觉得自己还有更多要学的东西。林一川父子激动不己。林大老爷两眼一翻就晕过去了。
  “让令尊睡吧。无碍。”杜之仙拦着林一川,示意他外间说话。
  林一川留了燕声在房中侍侯,陪着杜之仙去了旁边的书房。
  “澜儿,我有话对林公子说,你出去吧。”
  穆澜愣了愣,有些狐疑地想,难道林大老爷根本没救了,老头儿只是能缓缓病情发作,这是趁机要向林一川伸手抠银子了?
  院里清静,穆澜百无聊赖,站在池边观赏。澄清的池水安静倒映着景物。两尾肥美的金色大鱼在白沙中缓缓游动。
  她突然看到师父的身影出现在水中。穆澜抬起脸,刚喊了声师父。肩膀像被蚊子叮了一口,她眼前的景物渐渐变得模糊。穆澜努力瞪大了眼睛,只看清楚老头儿手中捏着一根针。
  “为什么?”她不知道自己问出口没,思维就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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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条件
  穆澜醒来的时侯,一点光晕在眼前由朦胧变得清晰。目光所及处,墙角站着一只银色的鹤。鹤嘴里衔着灯,光映着银色的鹤身,照亮了整间屋子。
  这不是她熟悉的地方。穆澜下意识地动了动,这才发现自己以极舒服的姿式绑在一张躺椅上。
  一盏茶递到了她嘴边。穆澜抬起了脸。
  英俊熟悉的脸,眼神深邃看不清喜怒。穆澜低下头。衣襟交合处系着的带子上缝了一针,完整无损。老头儿暗算了自己,还没打算让自己暴露身份。林大公子显然是守礼之人,没趁机将她剥个精光……
  “几天了?”
  一开口,她的嗓子异常沙哑。这是用了药的后遗症。
  “蜜糖水。”林一川简单的开口,固执地将茶盏送到她嘴边。
  穆澜没有虐待自己的嗜好,一气喝完了整盏蜂蜜糖水。
  林一川将茶盏搁在旁边案几上,坐在了穆澜面前:“现在是丑时,你醒得很快。杜先生说,你应该明天巳时才会清醒。”
  也就是说,老头儿下的药是十二个时辰,自己提前了三四个时辰醒来。
  穆澜自嘲地说道:“年轻,命贱,身体好呗。”
  躺椅上垫着厚厚的虎皮,身上搭着块薄毯,如果不是手脚被绑住,这样躺着也很舒服。穆澜平静地望着林一川道:“杜先生想错了。我没那么紧张他。拖着个病秧子身体还要耗费精力替你爹治病,想找死谁也拦不住。何必要绑着我?就算我想去坏事,以大公子的武力,林家大群身手好的护院,我不过是个会玩点杂耍的,我还能闯进去把老头儿拎出来?”
  林一川尴尬不己:“穆公子,这是杜先生的意思。委屈你了。”
  很好,林一川还不知道自己会武功。穆澜暗暗咬牙。不是生死攸关,老头儿绝不会用这种办法困住她。她想起了和老头儿的对话。
  老头儿本不打算让她来。她想着收林一川那一万两,老头儿说:“也好。”
  不让她同来林府,就用不着暗算她。老头儿让她来,是让她把账算清楚,他的一条命能从林家换取多少东西。老头儿的算盘打得精,绝不会吃哑巴亏。
  本来咳得就要死不活了……一丝酸涩蓦然冲进了穆澜的鼻腔,泪意上涌。穆澜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不想让林一川看到。老头儿不在意他的性命。穆澜很在意。
  “既是他的意思……我就再睡一觉好了。大公子守着我,不如去继续守着你爹。我手无缚鸡之力,挣不断这么粗的绳子。”穆澜讥讽道。
  林一川起身,抱拳,深揖首:“穆公子好生歇息,若有需求,尽管吩咐燕声。”
  “少爷,我会侍侯好穆公子。”燕声在门口赶紧答道。
  穆澜暗松了口气。她观察过林一川,他的武艺比燕声高强。她要争取时间。林一川离开,更方便她脱身。
  脚步声匆匆远离。看来林一川不过是中途来察看而己。
  房门关闭,穆澜睁开了眼睛。廊下的灯光映出了门外燕声的身影。
  手臂轻轻蠕动,手腕柔若无骨地从绳索中脱了出来。老头儿以为药效能持续一天,素不知教她武艺的师傅也是个强人。她尝过的毒和药太多,老头儿并不知道她早已经有了一定的抵抗力。提前了几个时辰,还来得及吗?
  穆澜掀开薄毯,弯腰从靴中抽出了薄匕。胸口涌动的戾气与悲伤让她懒得掩饰自己会武艺,挥匕直接将绳子斩成了两截。
  “燕声,我要出恭。你想办法吧。”总不能绑着她,让她发泄吧?穆澜克制着自己的冲动,想不动声色地将燕声诱进门来。
  燕声听到房中穆澜的声音呆了呆。他的脑子不如雁行好用,对林大老爷的忠心让他更加死脑筋:“穆公子,您就忍忍吧。睡一觉就过去了。”
  睡到天明,老头儿就该死了!他的话如同火上浇油。穆澜眼里飘着火,从躺椅上一跃而起。
  房门突然被拉开。燕声惊愕地回头。
  他的眼睛花了花,瞧到了一抹青影。然后眼前一片黑暗。
  倒转匕首,柄端敲在了燕声的脖子上。不等他倒地,穆澜已揪住了他的衣领,用力一甩。燕声摔在了躺椅上。
  檐下的灯笼照在穆澜身上,青色的布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暗红色。
  天上寥落的挂着几颗星子,清朗凄清。银杏树的树影像浓浓的墨笔扫过院落,枝叶疏朗间漏下的星光将那片浅池映得雪亮。
  很好,还在银杏院中。
  穆澜抬头,正对上守侯在正房外的林一川愕然的眼眸。她快速地奔过去,中途脚用力踩踏在青砖上,身体一跃而起。
  他只眨了眨眼睛,穆澜已身在半空,脚夹杂着风声狠狠踹向他的胸。林一川身体往后仰倒,看到靴尖从脸上掠过。他下意识地抬手,捞了个空。
  穆澜一脚踢空。按常理,她应该落在地上。然而她的身体却惊人在半空中拧转,轻盈地像一条跃出水面的鱼,背对着林一川,双手用力推向正房的房门。
  好惊艳的轻功!林一川脑中闪过这个念头。他绝不能让穆澜打断杜之仙的诊治。林一川连不及多想,跳起来扑向了穆澜。
  他像小孩打架一样,没有任何章法,从身后抱住了穆澜,手脚并用地缠住了她。
  两人重重地摔在地上。穆澜回肘,肘间狠狠撞向林一川的肩。
  剧烈的疼痛让林一川半边身体一麻。他根本无法施展任何招术,脑子里只想着一定要阻止穆澜进去。一肘接一肘的撞击激起了他的野性。他用力张开胳膊,死死圈住了穆澜,将她压在身下。
  身高与体力的优势禁锢得让穆澜难以挣脱。她就像一条被扔在岸上胡乱扑腾的鱼,始终无法再回到水面。
  “老头儿,你给我出来!你死不死的,我才不放在心上!”
  穆澜挣扎着没了力气,望着近在咫尺的房门,眼泪汹涌奔泄。
  带着哭音的嘶吼声在清静的夜晚回荡着。这一刻林一川觉得自己像抱着条失孤的小狼崽。他不敢放松,反而抱得更紧,不停地念着:“对不起,对不起……”
  他是自私。杜之仙告诉他,针炙疏通父亲全身经络,配以药剂,只能让父亲续命两三年。
  父亲对他而言,多活一天,舍尽家财他都愿意。何况能续命两三年。
  但杜之仙强耗精力,病情会加重,命不久矣。
  杜之仙拼了命去救林大老爷,向林一川提了两个条件。拿三十万两银救济淮河灾民。
  三十万两银子,就当是为父亲祈福,何况还是救济灾民,林一川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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